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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兵临天下【作者:高月】(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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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1章 浴火重生

  柴桑内城和外城间的僵持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便被江东军进攻打破,江东军在主将凌操的指挥下,改变了进攻策略。

  凌操在北城上部署两支弓弩军,以优势兵力压制住内城两侧的荆州士兵,这样一来,攻入瓮城的江东军便可高举巨盾缓缓前行,不再被荆州弓弩手从两侧射击。

  瓮城内已有一千江东士兵手执巨盾杀入,在他们的巨盾掩护下,一百多名壮汉抱着巨大的撞槌向内城门冲去,这一幕和当初刘璟重夺柴桑城时完全一样。

  城头箭如雨发,但百名抱着攻城槌的壮汉在巨盾的严密保护下,还是缓缓地向内城门靠拢,这是攻破内城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巨大的攻城槌只须重击三次便可撞开城门。

  刘璟目光严峻地望着攻城槌缓缓靠近,他的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冷笑,就在攻城槌距离从城门还有二十步时,刘璟下达了命令,“投放!”

  城头上的士兵抱起一只只陶瓷坛抛了下去,瓮城内响起一片破裂之声,黑色粘稠的液体流淌一地,这一幕凌操在外城上看得清清楚楚,他顿时大惊失色,连声令道:“瓮城内士兵速速撤退!”

  但是已经晚了,数十支火箭从内城头腾空而起,射向瓮城,瓮城内顿时火焰飞腾,烈火迅猛燃烧,突来的烈火使瓮城内士兵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瓮城内大乱,士兵们互相践踏,争先恐后向城外奔逃,很多士兵成了火人,哀嚎着四处奔逃,很快便一头栽倒在地。

  城上乱箭齐发,奔逃出城的士兵不及防备,一片片被射倒,死伤惨重,一坛坛火油不停地从城头抛下,数百支火箭在空中漫天飞射,火势愈大,使瓮城内火焰飞腾数丈,双方士兵都惊得心惊胆战。

  很多意外看似一种偶然,但它却会在必然中发生。

  这时,一名荆州士兵劲力稍大,将一支火箭射偏了目标,火箭从瓮城上空掠过,射中了水门上方的城头。

  在最初的攻城战中,王泰准备用火油烧毁敌军战船,但还没有来得及投下火油,呼啸飞来的巨石便砸碎了两百坛火油,火油流满城头。

  这是王泰死不瞑目的遗憾,但这个遗憾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结局,那支偏离目标的火箭无意中城头,正好点燃了满地的火油,水门附近的外城头也开始燃烧起来,火焰腾空,浓烟滚滚。

  这片火焰的面积并不大,也只有二十余丈,如果在一刻钟前,或许没有什么影响,至少不会产生严重的后果,但此时瓮城内大火燃烧已经使江东士兵的内心变得格外脆弱敏感。

  当北城头也忽然燃烧起来时,江东士兵心中那根绷紧的弦蓦地断裂了,城头上顿时一片大乱,无数士兵攀梯向城下奔逃,伴随着他们声嘶力竭的大喊:“大火烧来了!北城烧起来了!”

  江东士兵恐惧万分,拼死逃命,他们互相践踏,狂呼乱喊,很多人不顾一切直接跳下城,凌操急得大喊大叫,连杀数人,但也无法阻止士兵的惊乱,士气就仿佛在瞬间崩溃了。

  这个意外使刘璟也为之惊愕,但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对一旁焦急不安的刘虎令道:“重甲步兵出击,夺回北城!”

  刘虎一蹦跳起两尺高,‘嗷!’的大叫一声,回头奔向城墙,扯开嗓子向城下大吼:“弟兄们,买卖上门了,跟老子杀过去!”

  ..........

  随着城西券门的铁闸开启,三百重甲步兵在刘虎的率领下,身披重甲、手执三尖两刃刀,杀气腾腾冲向北城,在他们身后,魏延率领一千余士兵紧紧跟随。

  北城上的江东军大半逃亡,只剩下凌操直接指挥的三千人余人,在凌操的极力维护下,已从混乱中稍稍恢复,但依旧惊魂未定。

  “所有士兵各就各位!”

  凌操厉声大喊:“举盾防护弓箭!”

  士兵们纷纷跑回自己的位子蹲下,躲避内城射来的箭矢,就在这时,凌操却意外地发现内城的弓箭停止了射击,他心中疑惑不定,瓮城内浓烟滚滚,遮住了他的视线。

  西面忽然一阵骚乱,不断传来惨叫声,凌操大吃一惊,回头望去,只见西面杀来一支军队,在火光映照下看得格外清晰。

  这支军队约三百人,士兵格外高大魁梧,一个个俨如铁塔一般,浑身漆黑,手执三尖两刃刀,这支军队所过之处,血肉横飞,锐不可挡。

  凌操忽然想起陆逊说过之事,柴桑有一支精锐的重甲步兵,应该就是这支军队了,眼看这支军队杀得江东军节节败退,无法抵挡,凌操心中大怒,喝喊一声,挥枪杀了上去。

  重甲步兵的步伐并不快,他们每走一步都十分沉稳,队伍异常整齐,并排六人,一共五十排,他们就像山一般移动,刀锋劈过,鬼神皆杀。

  这时凌操率领数百人迎面杀来,凌操大喝一声,大铁枪向中间的刘虎胸膛刺去,枪尖带着劲风,迅猛无比。

  刘虎低喊一声,重甲步兵的阵型立刻出现了变化,第二排六人从旁边闪出,从左边包围凌操,两排十二人,十二把刀同时向凌操劈去。

  凌操迎来的却是十二把三尖两刃刀的同时劈杀,这就意味着就算他刺中刘虎,也会同时被其他十一把刀劈成碎片。

  凌操暗暗吃惊,枪势一收,纵身向后跃去,躲过了重甲步兵的集体劈杀,重甲步兵并没有因为凌操而改变节奏,他们恢复阵型,步步前行,杀得江东士兵节节败退。

  眼看这支重甲步兵犀利难挡,凌操竟一时束手无策,这时,东面也传来一阵骚乱,一名士兵飞奔前来禀报,“启禀凌将军,西面也有荆州军杀来,为首大将好像就是敌军主将刘璟。”

  凌操大喜,竟然是刘璟,若能擒他,柴桑城唾手可得,他不再理会重甲步兵,翻身向东面奔去,数百士兵抵挡不住重甲步兵的冲击,纷纷跟随凌操向东撤去。

  东面的券门开启,刘璟率领两千士兵杀了出来,他们冲过水城门上方燃烧的火焰,直扑江东军......

  此时江东军士气低迷,难以抵挡荆州军的两面夹击,已经渐渐支持不住,两里长的北城墙,江东军控制的地段只剩下半里,仍旧在不断缩小之中,江东士兵无心恋战,纷纷攀梯向城外下逃去。

  眼看北城头即将被荆州军重新夺回,数百江东士兵在主将凌操的率领下,发动了最后一次反击,他们面对的不再是重甲步兵,而是从东面杀来荆州军主力。

  在乱军中,凌操一眼便找到了刘璟,刘璟身高八尺三,手执长戟,俨如天神一般,凌操杀开一条血路,离刘璟不足四丈,他大喝一声,“刘璟小儿,吃我凌操一枪。”

  刘璟早已看见凌操,有士兵告诉他,正是此人杀死了王泰,仇人相见,份外眼红,刘璟长戟一挥,一招凤点头,戟尖平平刺向凌操前胸。

  凤点头便是风雷变的正式版,也是百鸟朝凤枪的第一招,虽然同样是一击刺出,但难度却比风雷变大得多,风雷变讲究是的速度的变化,先慢后快,而凤点头是一种力量的控制,速度不快不慢。

  凌操是识货之人,他大喊一声,“来得好!”

  一闪身躲过刘璟迎面一戟,凌操长枪从侧面刺向刘璟左肋,‘当!’一声巨响,枪戟相撞,刘璟荡开铁枪,月牙刃却劈向凌操脖颈......

  双方枪来戟往,大战在一处,两人杀了十余个回合,就在这时,远方江东军大营忽然火光冲起,喊杀声震天。

  凌统冲上城头,在远处大喊:“父亲,吴侯有令,命你立刻撤退!”

  凌操眼角余光也看见了远方江东军大营火光冲天,他心中暗暗吃惊,他见一时无法击败刘璟,便无心再恋战,卖一个破绽,跳出了战圈。

  “刘璟,今日饶你一命,我们来日再战!”

  凌操在百余士兵的拼死护卫下,向城边撤退,刘璟岂容他逃走,他从身后抽出弓箭,张弓搭箭瞄准了凌操,弦满如月,一箭射出。

  一年多来,刘璟夜夜苦练箭术,夜箭早已练如火纯青,这一箭从人群中穿过,此时凌操已经攀上城梯,就在他身影即将在城头消失的瞬间,狼牙箭闪电般射到,凌操听到劲风,但躲闪已来不及。

  ‘噗——’

  狼牙箭射穿了凌操的咽喉,凌操闷哼一声,从攻城梯上滚翻下城,坠入护城河中。

  “父亲!”

  凌统嘶声大喊,他一跃跳下城,落入护城河中,当他从河中摸到父亲,却发现父亲已气绝身亡。

  .........

  江东军大营,黄忠率领三千军突然杀至,营内空虚,守军只有两千余人,被杀得措手不及,乱成一团。

  黄忠率军从两面杀入,同时放火烧营,在混乱中,江东士兵们保护着二十几名文职军官逃离了大营。

  此时孙权已在自己的座船之上,他呆呆地望着柴桑城内大火,心中已是一片空白,他在半个时辰前得到了消息,彭泽水寨遭甘宁偷袭,仓库和军营被烧毁,损失惨重。

  这个消息沉重地打击了孙权的信心,终于使他的决心动摇了,他萌生了退意,也正是这个消息,使孙权回到了大船上,这是一种潜意识,连孙权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但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大将潘璋阵亡、大营被偷袭、攻城不利,孙权觉得心开始绞痛起来。

  他慢慢坐下,低头一言不发,周围将领和文臣都一片安静,连周瑜也不敢上前劝说孙权,也不知该怎么劝说。

  这时,鲁肃走上前,紧咬一下嘴唇,缓缓劝道:“吴侯,我们已先后伤亡近三万人,士气低迷,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恐怕....我们将无法返回江东。”

  孙权依然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双拳紧握,指节捏得发白,就在这时,凌统大哭着冲了进来,跪倒在地,“吴侯,我父亲不幸阵亡!”

  孙权浑身一震,犹如万箭穿心,他再也支持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顿时仰面晕厥倒地,所有将领都惊呆了,不约而同冲了上来。

  “吴侯!吴侯!快去找军医。”

  半晌,孙权苏醒过来,他长叹一声,“诸君,我无颜去见父兄!无颜去见江东父老!”

  周瑜垂泪道:“吴侯请保重!”

  孙权摇摇头,又叹息一声,对周瑜道:“公瑾,速传我的命令,全军上船,撤军回江东,命程普放弃武昌和夏口,全军撤退!”

  ........

  柴桑大战进行两天两夜,从阳新县到柴桑城,双方伤亡惨重,江东军最终无力攻克柴桑,而此时江东数郡山越族叛乱,急报接连传来。

  万般无奈,孙权只得下令放弃江夏,全军撤回江东,激战了近半个月的江夏之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一轮朝霞冉冉升起,万丈金光照耀在柴桑城头,刘璟沐浴在朝霞之中,浑身染成金黄之色,他凝视着长江久久不语。

  这时,徐庶缓缓上前,低声道:“恭喜司马成功击败江东军,即将收取江夏。”

  刘璟摇了摇头,微微笑了起来,“元直,这是上苍的安排,让我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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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2章 彭泽夜话

  天还没有大亮,江东军浩浩荡荡的战船队抵达了彭泽水寨,彭泽的大火刚刚熄灭,但余烟未散,远处青烟袅袅,空气中充满了一直刺鼻的味道。

  孙权负手站在船头,阴沉着脸凝视水寨中被烧毁的战船残骸,他没有大发雷霆,此时他已经冷静下来,已能直面这次西征失败。

  更重要是,彭泽的军队和战船都损失不大,只是仓库和粮草物资被焚毁,虽然令人心痛,但士兵只伤亡三百余人,这令孙权稍感欣慰。

  大船缓缓靠岸,孙权下了船,早已等候在岸边的吕范立刻率领十几名军官迎了上来。

  吕范跪下,恭恭敬敬向孙权行一拜礼,“卑职拜见吴侯,卑职守营不利,使大营遭受重挫,愿受吴侯处罚。”

  “处罚之事以后再说,吕将军可带孤去看看仓库!”

  孙权此时没有心情处罚手下,如果要处罚,第一个就应该处罚他自己。

  吕范无法理解主公心中复杂的情绪,但他却听懂了主公的意思,暂时不处罚,这是一种语言艺术,所谓暂时不处罚,其实就是不处罚的含蓄表达方式。

  只要不是败得太惨,有一点那怕是牵强的理由,都会变成不处罚的借口,最后不了了之。

  而他吕范保住了大部分船只和军队,这就会成为一个不会被处罚的理由。

  吕范心中稍安,连忙起身领着孙权和诸将向军营后面的仓库区走去。

  仓库的火已经熄灭了,几十座被烧得支离破碎的仓库还在冒着青烟,千余名士兵正在忙碌地整理仓库,一袋袋没有烧着的粮食被扒了出来,堆放在空地上,俨如一座小山。

  旁边另一堆小山是没有烧毁的兵甲,上百名士兵正一件件地挑选,把完整的兵器和盔甲挑拣出来。

  只大致走了一圈,孙权便觉得疲惫不堪,回头对众人道:“回船吧!孤想休息了,各位也很疲惫,大家都去休息吧!”

  回到座船,诸将们也各自去休息了,一夜未眠,再加上连日的劳累紧张,孙权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尽管如此,他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他站起身,走到舱壁上的小窗前,远远凝视着柴桑方向,这一次远征江夏之战,六万大军出征,最后损兵近半,江夏也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尽管他斩下了黄祖的人头,可以祭祀父亲在天之灵,可是父亲真的就能安心吗?

  一想到柴桑惨败,孙权便觉羞惭万分,这是他掌权以来最惨重的一次失败,尽管他可以用国内山越族叛乱为掩饰,他必须回去,但内心深处,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

  孙权背着手,在船舱里来回踱步,他在慢慢回味这次柴桑战役失败的原因。

  在回来的归途,很多将领都将柴桑战役的失败归咎于荆州军使用了‘火油’,火油这个词,他们是从一名战俘口中得知。

  孙权也不否认火油的作用很大,尤其对军心士气影响巨大,但孙权并不认为是火油战胜了江东军,如果是黄祖使用火油,那最后胜利的依旧是江东军,关键还是人。

  想到人,他就无法回避刘璟,尽管他此时不愿想起这个人,但孙权心里很明白,这一次,他其实是败在刘璟的手上。

  刘璟的智谋和顽强抵抗,使他先败于阳新县,再败城南,折大将潘璋,最后败于城头,阵亡大将凌操。

  想到潘璋和凌操之死,孙权心中就感到一阵阵绞痛,那种绞痛中带着一丝悔恨,假如他一开始听从吕蒙和周瑜之劝,将刘璟赶尽杀绝,那么也不会有后来的惨败,潘璋和凌操都不会死。

  说到底,还是他孙权的责任,他才这次江夏失败的真正责任者。

  孙权又走到船窗前,凝视着天际出现的一丝亮色,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这时,船舱外传来了鲁肃的声音,“吴侯,卑职可以进来吗?”

  孙权微微一怔,他怎么知道自己没有休息?但孙权还是点了点头,“进来吧!”

  舱门开了,鲁肃走了进来,跪下行一拜礼,“肃拜见主公!”

  孙权也坐下,摆摆手,“子敬请起!”

  鲁肃坐直了腰笑道:“我想主公虽然疲惫,但心中纷乱,必然无法入睡,其实我也一样,所以冒昧前来打扰,门口侍卫说主公确实未休息。”

  孙权苦笑一声,“恐怕不止你我,大部分人都无法入睡,现在静下来心来才会感到内心的痛楚。”

  鲁肃沉吟一下,“主公是为潘璋和凌操伤心吗?”

  “不完全是。”

  孙权摇了摇头,眼中有些伤感起来,“无论是潘璋还是凌操,都跟随吾兄多年,为江东立下赫赫战功,我却没有能用好他们,导致他们英年早逝,这是我的过错,不仅如此,这次江夏失败的根源还在于我,子敬,我想写一份罪己书,公示于江东,给阵亡的将士一个交代。”

  鲁肃大惊,连忙劝止道:“主公万万不可!”

  “为何?”孙权不解地望着他。

  “主公若在位多年,根基稳定,偶然下一次罪己诏也并无不可,但现在主公登位不长,根基尚未稳定,若主公公开罪责于己,这会极大损害主公的威望,会让一些未尽余孽再次蠢蠢欲动,不利于主公的统治,也不利于江东稳定,请主公三思。”

  孙权背着手走了几步,他被鲁肃劝服了,鲁肃说得很有道理,他险些失计较了,想到这,孙权回头问道:“那这次柴桑之败,我又该如何向国人交代?”

  “主公,众将们都在说,这次柴桑之败主要是荆州军用了火油,主公不妨认可这种说法,把失败原因推给火油,然后我们也寻找这种火油,一旦找到,必然会振奋士气和民心,这次失败的阴影也就一扫而空了。”

  孙权刚要开口,鲁肃又接着道:“其次,主公不能说是败在刘璟之手,而是败在荆州军之手,要淡化刘璟,以免影响到主公的威望。”

  孙权点了点头,鲁肃考虑得很周全细致,这些他都没有想到,他心情稍稍好了一点,又坐了下来笑道:“子敬和刘璟打过几次交道,怎么看待此人?”

  鲁肃也笑了起来,“刚才我和公瑾也聊过此人,公瑾说他最初小看了此人,以为刘璟会像和普通将领一样从南门撤离,所以他没有攻打南门,却没有料到他居然识破南门有伏,而走北门,此事让公瑾痛彻于心,他认为自己太轻敌。”

  孙权叹息一声,“其实我也何尝不是轻敌呢?总以为江夏黄祖重要,刘璟次之,所以急着要先灭黄祖,结果却让刘璟得到了喘息之机,这也是我的过失啊!”

  鲁肃半晌低头不语,孙权有些奇怪,看了他一眼,“子敬,我说错了吗?”

  鲁肃摇摇头,低声道:“卑职个人认为吴侯不是轻敌,而是动了爱才之心,只是当时没有想到二攻柴桑的后果。”

  孙权沉默了,鲁肃这句话揭穿了他真实的想法,他为什么会屡屡放过刘璟,这并不是他的愚钝,而是他的大智所在。

  如果没有刘璟的孙刘联合抗曹之信,如果没有刘璟对孙老夫人的吊孝,孙权会有放过刘璟之心吗?

  作为一个统治者,孙权会考虑得更深远,因为刘璟身上也有着他的长远利益,如果无法灭掉刘表,那么孙刘和解,共抗曹操,无疑是最好的解决,而解开孙刘联合障碍的钥匙,就是刘璟。

  正是想着要留一点余地,所以在第一次攻下柴桑后,孙权没有再进攻下雉县和阳新县,可他怎么会想不到,他的一念之仁使他最后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孙权绝不想承认此事,但这时却被鲁肃一下子揭开了,孙权负手站在窗前,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鲁肃明白孙权的心情,他也是想了一夜,才鼓足勇气来找孙权,他叹了口气又道:“卑职说这件事,其实是想为吴侯再去一趟柴桑。”

  孙权还是没有说话,但他却有点动心了,倒不是他又想到了孙刘联合,那是远景,他是担心荆州趁机东扩,江东兵力不足,必然要大量调兵去平定山越,这样一来,西方各郡就会兵力空虚,假如刘表趁机东扩,就有点麻烦了。

  可如果与刘璟和解,那么就算刘表想东扩,刘璟不同意,荆州军也一样难以东进。

  想到这,孙权终于开口问道:“你认为刘璟会答应和解吗?”

  鲁肃微微一笑,“他的事情也不会简单,据我所知,因为陶家的事情,刘璟和刘表的关系已经有了一点裂痕,至少刘表对他有了忌惮,现在刘璟吞并江夏,羽翼渐成,再加上他击败江东军,声望必定会超越刘琦和刘琮,很多人都会考虑由他来继承荆州牧,主公认为刘表会真让侄子来取代自己儿子吗?”

  孙权笑了起来,“子敬说得不错,刘璟初得江夏,巩固地位需要时间,他接下来是要和刘表一番暗斗,这个时候他也需要稳住我们,那么双方和解就会一拍即合。”

  “所以卑职请令再去柴桑,和刘璟谈一谈交换战俘之事,然后再说双方和解。”

  孙权沉思良久,淡淡一笑道:“我会写一封信,支持他为荆州之主,子敬替我交给他,然后再派人去襄阳宣扬一下,我想刘表一定会很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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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3章 先兵后礼

  江东军一直休整到次日中午,这才离开彭泽水寨,浩浩荡荡向江东驶去,下午,鲁肃带着两名随从,乘一叶扁舟返回了柴桑城。

  彭泽水寨离柴桑很近,相距不到百里,黄昏时分,鲁肃的小舟抵达了柴桑城。

  此时战争结束已经有两天,战场已基本清理干净,但还是有不少士兵在漕河内打捞沉船,清理河障。

  远远望去,城门已开启,躲在城中的农民驾着一辆辆牛车,返回城外自己的家园,还有几名从别处来的商人,正向守城门的士兵解释着什么。

  北城城头上,几十名工匠正在重修城楼,士兵们用水清除城墙上的血迹,护城河内尸体都已打捞出来,用船运去城西焚烧。

  此时刘璟正在城头视察,北城城楼在这次战役焚毁,百余名工匠正在重新修葺城楼。

  大战刚刚结束,刘璟尚不急于吞并江夏,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江东军还没有完全从江夏撤军,另一方面士卒疲惫,需要休整几天。

  不过这不能阻止刘璟的思想,他的心早已飞过长江,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行动,他必须抢在刘表之前占领江夏。

  一旦被刘表抢先,他必然会制肘自己,江夏就不再是他的根基,刘璟等了两年,才终于等到了这一刻,这个千载难逢之机,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

  正思虑时,一名士兵飞奔而至,“司马,上次那位鲁都督又来了。”

  刘璟一怔,搭手帘向漕河方向望去,远远的,只见一艘小船驶进了漕河,正向水门而去。

  刘璟知道孙权手上至少有五六千江夏士兵战俘,而他手上也有数千江东战俘,一次是吕蒙突围时俘虏,另一次便是黄忠在阳新的俘虏,他也正考虑把江夏士兵换回来,没想到鲁肃便来了。

  不过下马威还是有必要,否则孙权就会轻视于他。

  想到这,刘璟将刘虎叫来,低声嘱咐他几句,随即快步返回军衙。

  柴桑军衙和县衙在一起,距离漕河码头约百余步,鲁肃的小船直接抵达了码头,只见码头上并没有欢迎的官员,而是一群全身盔甲的士兵。

  鲁肃心中有些忐忑,上了码头,一名军官上前喝问道:“可是江东使者?”

  “然也!”

  “我家司马在军衙等候,请吧!”

  从码头可以看得见百步外的军衙,但走过去并不容易,两百名身材魁梧、身披重甲的士兵执刀而立,个个凶神恶煞,杀气腾腾。

  鲁肃明白,他必须从士兵群中走过去,若他绕道而行,那就是江东的耻辱。

  鲁肃深深吸一口气,快步向军衙走去,他刚走到重甲士兵面前,‘当!’一声巨响,三尖两刃刀同时架在一起,两百把雪亮的长刀架成一条长长的刀篷,寒光闪烁,只要稍稍手软,长刀劈下,鲁肃便会人头落地。

  鲁肃的两名随从吓得面如土色,两腿瑟瑟发抖,尽管鲁肃也被这种杀气所慑,但他还是硬着头皮一步步向前走,足足走了一刻钟,他才走完这百步刀路,不由暗暗长吐一口气,只觉两腿发软,后背已经湿透了。

  而他的两名随从始终不敢走过,留在了另一端。

  军衙两边站满了全身盔甲的士兵,个个手执兵器,目光凶狠,台阶上摆放着一张桌子,刘璟便坐在桌后,目光阴冷地盯着鲁肃。

  在台阶前的空地上架着一口大油锅,下面堆满了木柴,烈火熊熊燃烧,油锅里滚油沸腾,油锅上方青烟弥漫。

  刚刚走过刀阵,又面临油锅,鲁肃知道,这是刘璟在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他心中暗暗叹口气,他其实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哪有刚打完仗,就握手言欢的道理。

  鲁肃走上前,躬身施礼道:“江东使者鲁肃参见刘司马!”

  刘璟冷冷道:“既为江东使者,为何不行拜礼?”

  鲁肃取出一面金牌,高举手中,朗声道:“此乃吴侯金牌,在江东见金牌如见吴侯,我既为吴侯使者,当行吴侯之礼,刘司马认为我该下拜吗?”

  “住口!”

  刘璟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两军交战,非你死即我亡,纵是孙权亲来,也一并杀之,来人!”

  几名执叉大汉上前待命,旁边徐庶连忙求情道:“司马,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望司马手下留情。”

  刘璟却冷哼一声,“斩使以示威,给我烹了他!”

  “刘璟,你不要太过分!”鲁肃高声怒斥。

  几名大汉却不管鲁肃的挣扎,将他按到,又举叉将他强行架了起来,高高架在油锅上方,青烟弥漫,热浪滚滚,令人窒息,望着身下沸腾的滚油,鲁肃心中简直要绝望了,难道他鲁肃就真要被烹炸而死吗?

  刘璟望着鲁肃一脸绝望,他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但这丝笑意一闪而过,他依旧怒气满面。

  就在这时,徐庶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司马,江东虽暂时是敌,但目光应长远,若曹操来袭,何人与司马联手抗曹?司马,请饶了鲁都督一命。”

  徐庶的话顿时提醒了鲁肃,鲁肃也大声喊道:“吴侯感将军吊孝之情,不忍赶尽杀绝,若当初直接扫平下雉、阳新两县,何有今天?刘司马烹我不妨,但却绝了孙刘两家和解之路,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放了吕蒙?”

  刘璟慢慢负手上前,注视着鲁肃问道:“鲁都督惧死吗?”

  “不惧!”

  “不惧死,为何要讨饶?”

  “肃死不足惜,但无法完成吴侯使命,肃有罪于江东,若因肃死,孙刘两家从此再无和解之门,肃死不瞑目,是以肃不惧死,但也不想死!”

  刘璟凝视他半晌,一挥手,“放下他!”

  几名军士将鲁肃又架回地面,鲁肃只觉两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心中余悸未消,刘璟冷冷道:“我本想杀你安抚军心,但看在徐县尉为你求情的份上,今回饶你一命,你回去告诉孙权,让他做好准备,明年开春,我刘璟将率军东征,扫平豫章、蕲春两郡!”

  鲁肃叹了口气,“我会转告吴侯,但能否容鲁肃完成此次使命,对双方都有利。”

  刘璟哼了一声,转身向军衙内走去,快到门口时才吩咐左右,“带他来官房见我!”

  .......

  不多时,一名士兵将鲁肃带进官衙,一直来到刘璟官房前,禀报道:“司马,江东使者来了!”

  刘璟点点头,“让他进来!再去把徐县尉也请来。”

  鲁肃走进了房间,士兵则飞奔去通知徐庶,刘璟注视鲁肃半晌,这才淡淡道:“鲁都督请坐吧!”

  鲁肃此时已渐渐平静下来,但他心中委实难以捉摸刘璟的心思,难道刘璟放吕蒙的示好意图已不存在?难道刘璟真的要征讨豫章和蕲春?难道刘璟真的就这么目光短浅,被一次大胜冲昏头脑?

  鲁肃心中思绪纷杂,本来他觉得自己很了解刘璟,但此时他又看不透了。

  两人分宾主落座,鲁肃取出了一封信,双手呈给刘璟,“这是吴侯给司马的亲笔信,请司马过目。”

  刘璟接过信仔细看了一遍,信中丝毫没有提及这次江夏之战,更没有提到前天才结束的柴桑大战,只是感谢刘璟对自己母亲病逝的吊孝,也欣赏刘璟提出的孙刘和解、联合抗曹的提议。

  看到这里,刘璟又忍不住看了看下面的日期,信的落款时间是昨天。

  可刘璟却觉得,这应该是去年自己写那封信的回信才对,当然,他也理解孙权在信中不提战争之事,既然要谈和解,那么不愉快的事情尽量回避。

  他又继续看下去,后面的内容已经不多,但最后一句话竟是江东全力支持他为荆州之主。

  刘璟眉头一皱,这句话就有歧义了,是支持他取代刘表,还是支持他继承刘表?

  但不管是哪一种,刘璟都感觉不妥,作为孙权如此地位之人,这种话都不应该留在书面上。

  他心中疑惑不语,鲁肃仿佛知道刘璟的不解,连忙解释道:“吴侯是希望司马能成为荆州继承人,这样,荆州和东吴将来才有机会联合,共抗曹军,指望刘琦和刘琮,会让人绝望,这是吴侯的原话。”

  他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了徐庶的声音,“大战刚刚结束,士兵尸骨未寒,鲁都督就谈和解结盟,这未免有点让江东士兵寒心吧!”

  徐庶慢慢走了进来,向刘璟施一礼,又向鲁肃点点头笑道:“庶是爽快之人,说话耿直,请鲁公勿怪。”

  鲁肃连忙起身行礼,“不敢!徐公所言让鲁肃惭愧,今日确实不宜谈结盟,只谈战俘交换。”

  刘璟一摆手,“元直请坐下,鲁都督也请坐下!”

  鲁肃又感激地向徐庶行一礼,这才坐了下来,几名亲兵给他们上了茶,刘璟端起茶,给徐庶使了个眼色。

  徐庶会意,便笑着对鲁肃道:“说起战俘,不知江东军手上有多少江夏士兵?现在他们在何处?”

  鲁肃已经明白刘璟和徐庶的分工,具体谈判是由徐庶来谈,刘璟只是在后面决策。

  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厚厚七大本册子,放在桌上,推给了徐庶,“这是战俘清册,一共九千四百五十五人,绝大部分是在夏口和武昌的战役中俘获,吴侯的意思,不管我们在贵军手中有多少战俘,这些战俘我们都会全部释放,目前他们都在彭泽。”

  刘璟和徐庶迅速对望一眼,两人都暗暗吃惊,竟然有这么多战俘,九千人,怎么会?要知道黄祖的总兵力也才一万五千人。

  徐庶细细翻了几本名册,把其中一本名册递给了刘璟,刘璟接过翻了翻,里面密密麻麻记满姓名和籍贯,这时,他却意外地发现,里面竟然有很多襄阳籍的士兵。

  他心中一怔,再细细一想,忽然明白过来,这些士兵一定是蔡瑁带来的援军,被江东军击败后俘虏。

  刘璟眉头一皱,问鲁肃道:“不知在对蔡瑁一战中,有多少战俘?”

  鲁肃想了想,“大概四千余人。”

  居然占了近一半,刘璟点点头,又继续翻看名册,这时,徐庶又笑道:“我们手中的江东军战俘大概有五千余人,这样交换,江东不有点吃亏吗?”

  鲁肃摇摇头,肃然道:“吴侯说,交换战俘不在人数,而在于诚意,只要双方有诚意,不在乎人多换人少。”

  徐庶呵呵一笑,“既然吴侯有诚意,那我们就占一点便宜了。”

  鲁肃抱歉笑道:“这确实是吴侯的胸襟,希望战争归战争,和解归和解,若不是东吴有事,吴侯很愿意和刘司马面谈。”

  停一下,鲁肃又问道:“除了交换战俘,刘司马还有什么要交代吗?”

  刘璟淡淡道:“我能感觉到吴侯的五分诚意,若两家罢兵,修好言好,我以为吴侯至少要拿出八分诚意。”

  鲁肃明白刘璟是有另外的条件,他便试探着问道:“不知司马认为其余三分诚意是什么?”

  刘璟笑了起来,“其实也简单,希望吴侯不要为难陶家,维持陶家的现状,我希望陶家能成为我们双方沟通的桥梁。”

  ........

  鲁肃告辞回彭泽了,徐庶送走鲁肃回来,见刘璟依然在翻看战俘清册,便坐下笑道:“司马可想到了孙权的真实用意?”

  刘璟一合手中册子,笑道:“你说说看,他是什么用意?”

  徐庶冷笑一声道:“我没猜错的话,孙权是担心司马趁机东扩,所以才这么大度,九千人换五千人,换公子一个人情。”

  刘璟想了一想,这才微微笑道“我想应该是江东内部出了问题,他才如此急急赶回去,或许正如你所言,孙权担心我东扩,不过,我暂时也没有东扩的想法,先把江夏郡捏在手中再说。”

  徐庶笑了起来,“可刚才司马说得言辞凿凿,鲁肃都信以为真,估计他回去禀报,孙权又要睡不着觉了。”

  “让他担心一下也好,以免他以为江夏是菜园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给他一个教训。”

  这时,徐庶心中有些担忧,对刘璟道:“司马占领江夏郡,恐怕襄阳那边会有麻烦。”

  刘璟知道他指的是刘表,虽然最早刘表把他放到江夏郡,是想让他对付黄祖,但并不意味着干掉黄祖后,就会把江夏给他。

  当初刘璟以为刘表会任命他为江夏太守,但经过一年时间,他才渐渐懂了刘表的真实意图,刘磐便是一面镜子。

  长沙郡,刘磐出任郡丞,太守是张机,军队却由黄忠统帅,军政大权都不在刘磐手中,刘磐实际上是起一个监视的作用。

  那么江夏郡肯定也是一样,在刘表的设计中,他刘璟不能掌军,不能为太守,要么做一个虚职都尉,要么像刘磐一样为郡丞,替他刘表监视江夏郡。

  他的麻烦还不止于此,还和陶家有关,陶家原本是荆州重要的钱粮提供者,现在转为支持他刘璟,刘表焉能不气恼,从这次伊籍到来,便可看出刘表对自己的算计。

  想到这,刘璟不屑地笑道:“我们不用把襄阳放在眼中,但也不能大意,鲁肃也说,程普已经从武昌撤军,只要江东军撤离江夏,我们立刻动手,吞并江夏。”

  刘璟又想到襄阳战俘一事,正要和徐庶商量,忽然门外有士兵禀报道:“启禀司马,樊口苏飞将军送来一封信。”

  刘璟和徐庶同时一怔,苏飞送信来了,这个消息着实让人意外,刘璟连忙吩咐:“请送信人进来!”

  刘璟知道,苏飞收集了五千江夏军,聚集在樊口,是他吞并江夏的关键人物.现在苏飞居然主动送信来,怎能不让他心中充满期待.

  片刻,士兵领着一名送信使者进来,使者躬身施一礼,将一封信呈给了刘璟,“这是苏将军给璟公子的信。”

  刘璟接过信,吩咐左右把使者带下去休息,他打开信看了一遍,不由笑了起来,对徐庶道:“看来苍天站在我们这一边,没有襄阳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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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4章 武昌夺权

  五天后,一支从柴桑过来的水军战船缓缓靠近了武昌县码头,江东军已在三天前撤离了武昌县,武昌县随即被苏飞接管,不等刘璟让甘宁和他联系,苏飞却主动派心腹送来一封密信,表示愿拥戴刘璟为江夏新主。

  码头上,苏飞远远眺望着柴桑船队驶来,从夏口撤离后,他整顿江夏败兵,竟然得兵五千余人,这些天他一直率兵驻扎在樊口,直至江东军在柴桑惨败,全军撤离江夏,他才重新占领了武昌县。

  苏飞的眼中神情有些复杂,不知刘璟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地位?

  一旁,苏飞的副将张硕低声道:“都尉为何不派人把江夏献给州牧,那时州牧恐怕就会任命都尉为江夏太守。”

  苏飞叹息一声,“璟公子击败江东军主力,大势已成,你以为他还会准许别人染指江夏吗?恐怕连州牧为之无可奈何,与其被他敌视,不如主动献城,至少在江夏还有你我容身之地。”

  张硕沉默了,他刚要再开口,一艘小船却先驶到码头,船上为首一人,身材魁梧高大,正是甘宁,他一眼看见了苏飞,大喊道:“逸才兄,你果然在这里。”

  逸才是苏飞的字,苏飞认出甘宁,他心中大喜,不等张硕再说下去,立刻迎上去,“甘老弟,你怎么先来了。”

  张硕见苏飞不听自己之言,眼中露出愠色,他本想告诉苏飞,献江夏给刘表,即使不被封为江夏太守,也会获得别处重用,这岂不比跟随刘璟要好得多,但苏飞却一心想投降刘璟,不听他的劝,张硕心中十分恼火,这会影响到自己的前途。

  甘宁跳下船,大笑着紧紧和苏飞拥抱一下,“听说黄祖已死,我就担心你的安危,得知逸才兄安然无恙,让人不胜欣喜啊!”

  苏飞也叹道:“同感,我也担心你的安危,江东军败退,对我们所有人,都是好消息。”

  甘宁点点头,“对我而言,你把武昌献给璟公子,而没有给州牧,这才是最好的消息,逸才兄,在关键时刻,你走对了这步棋。”

  苏飞连忙低声问道:“甘老弟能否告诉我,璟公子准备如何用我?”

  甘宁笑了笑,他就是先来安抚苏飞,让苏飞定心,不至于再转而效忠刘表,甘宁便反问道:“你觉得自己能任何职?”

  苏飞苦笑了一声,“我怎么想都想不到,军师有徐庶,主要将领有你、虎公子,还有魏延、廖化、李俊,我苏飞能做什么?”

  其实苏飞最担心的是,刘璟依然让他为都尉,但这个都尉就真是虚职了,没有一点实权,他不想再为都尉。

  甘宁拍了拍他肩膀,“我先来就是和你说此事,有三个职位任你挑选,一是继续担任都尉,做江夏名义上的二号人物,其次是任参军从事,协助徐庶掌管军务,再有就是转任文职,出任江夏郡丞。”

  苏飞低头不语,虚职都尉他是不会再出任,尽管是两千石高官,和太守同级,但他不稀罕,参军从事不错,让他颇为动心,但郡丞也是极诱人的职务,虽然只有六百石,但刘璟必然偏重军务,那么江夏郡的政务大权,实际上就在郡丞之手。

  原来的郡丞是周并,武昌城破时投降了江东,后被江东军一起带走,使郡丞一职空了下来,苏飞是江夏本地人,当然明白郡丞的重要性,他沉思良久,笑道:“那我就转行吧!璟公子不嫌苏飞才智愚钝,我愿接受郡丞一职。”

  其实这也是刘璟的希望,他要收苏飞之军,却不愿苏飞再任军职,所以特地把郡丞一职让给他,既夺了苏飞的军权,也不亏待他,也算是皆大欢喜。

  甘宁大喜,苏飞如此明事理,省去了将来多少烦恼和斗争,也省去他的左右为难。

  这时,码头上传来一声高喝:“靠岸了!”

  刘璟率领的两百余艘战船开始缓缓靠岸,为首一艘千石大船率先靠岸,一队士兵从大船上走下,刘璟随即下了大船,他身后跟着老将黄忠和牙将魏延,苏飞连忙迎上前,单膝跪下道:“苏飞等待公子多日,愿为公子效力!”

  甘宁低声在刘璟耳边说了一句,刘璟点点头,连忙笑着扶起苏飞,微微笑道:“苏公不肯投降江东,可见是忠义之人,以后江夏政务,还要多多辛苦苏公了。”

  这句话等于就承认了苏飞为江夏郡丞,苏飞心中大喜,又躬身道:“苏飞愿竭心尽力治理江夏,不会让璟公子失望。”

  苏飞又向黄忠见了礼,这时,后面又上前十几名文武官员,一起参见刘璟,苏飞将张硕拉上前笑道:“这位是张广元将军,这次保全的军队,有一半都是张将军的部下,以后还请璟公子多多关照。”

  张硕心情复杂,单膝跪下行一礼,“末将张硕参见璟公子。”

  刘璟连忙扶起他笑道:“早闻张将军是十八牙将之首,刘璟敬慕已久,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璟公子过誉了,张硕是粗鲁之人,以后还请璟公子多多担待。”

  “一定!一定!”

  刘璟亲热地拍拍他肩膀,爽朗地笑道:“希望我们众志成城,把江夏打造成铜墙铁壁,让江东军不敢再西进一步。”

  这时,黄忠走上前道:“张硕,我们好久不见了。”

  张硕这才看见黄忠,他吓了一跳,十年前他在襄阳刚从军时,黄忠便已是他军中主将,如果说张硕还有点不服刘璟,那么黄忠是他万万不敢触犯之人,他慌忙再次跪地,抱拳道:“原来老将军也来了,张硕失礼,望老将军莫怪。”

  旁边刘璟淡淡一笑,这就是他要的效果,他今天是为夺军权而来,为了万无一失,黄忠有必要跟随自己同来。

  黄忠安抚张硕几句,这时苏飞又将其他官员一一介绍给刘璟认识,众人这才簇拥着刘璟,向武昌县而去。

  ...。

  武昌县是江夏第一大县,郡治所在地,城池周长近三十里,人口十余万人,附近农田辽阔,商业发达,是江夏的产粮重地,刘璟在前年来过武昌县,就在武昌县内,他杀死黄祖之侄,和黄祖结下了仇怨。

  按理,刘璟应该视察一番县城,然后去郡衙和官员们叙话,但事实并非如此,进了武昌县,刘璟便直奔军营,对他而言,县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苏飞手中的五千军队,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把军队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军营也在县城内,位于城西,是一座占地近千亩的大军营,原是黄祖牙军驻扎地,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现在苏飞的五千军队就驻扎在这里。

  苏飞既然已经承认刘璟为江夏之主,而且接受了郡丞之职,那么他手上的军队自然要交给刘璟,中军大帐内,近百名名牙将、军侯以及屯长聚集一堂,众人都已经知道,今天将由刘璟来接管军队,每个人的心中都忐忑不安,在这场江夏风暴之中,他们的命运又在何方?

  在大帐上方站着数人,原主将苏飞,新主将刘璟,以及黄忠、魏延和甘宁,两边还有二十名精锐的士兵。

  大帐内的气氛有点异常,这并不是一场正规的交权,他们缺少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刘表的军符,没有刘表的任命和军权授予,他们的这种交权就显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各位将军!”

  苏飞提高了声音,对众人缓缓道:“想必大家都已知道,璟公子率领柴桑之军击败了孙权,将江东军赶出江夏,使我们避免了成为战俘军奴的悲惨下场,但是,战争并没有结束,江东军没有返回江东,而是停留在彭泽水寨,随时会重返江夏,所以江夏所有的守军必须要团结一致,必须要统一指挥,为此,我决定将军队服从于璟公子指挥,从现在开始,武昌县的五千军队,正式交给璟公子。”

  说完,他将自己的佩剑高高举起,呈给了刘璟,就在这时,下首忽然有人道:“苏将军,我们一直是由黄太守指挥,虽然现在黄太守已不在,或许以璟公子的身份,可以取代黄太守,但是不是应该等一等,等州牧的正式任命下来,我们再听从璟公子指挥。”

  大帐里所有人的目光一起向说话之人望去,这是一名身材高瘦的军官,名叫蒋治,也是一员牙将,和张硕关系极好。

  两人早已商定投降刘表,而不投降刘璟,这时张硕迟迟没有出言反对,蒋治再也忍不住,站了出来。

  他们有底气,蒋治和张硕的手下兵力加起来,有三千人之众,占了大半,他们很清楚,一旦被刘璟夺取军权,他们就难保了。

  既然蒋治出言反对,张硕也不再沉默,他也高声道:“我赞成蒋将军的意见,璟公子身份高贵,我们不敢得罪,但荆州军权归属于州牧,现在璟公子要接管黄太守之军,我觉得还是应该等州牧的任命下来,那样名正言顺,也能使三军敬服。”

  大帐内一片窃窃私语声,刘璟一步步走到蒋治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服我军令,是吗?”

  “卑职没有此意,只是说等州牧.....”

  蒋治话未说完,刘璟猛地抽出战刀,一刀刺向他的胸膛,蒋治做梦也想不到刘璟会杀人,他躲闪不及,被一刀刺穿了胸膛,惨叫一声,倒地毙命。

  张硕大吃一惊,刚要向帐外跑去,几名士兵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摁在地上,捆绑起来。

  刘璟随即一刀砍下蒋治的头,他将人头高高举起,厉声大喝:“帐内诸将,还有不服我刘璟军令之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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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5章 吞并江夏

  大帐内鸦雀无声,寂静异常,在蒋治的身后站着他的十几名部下,在大帐另一边,也聚集着张硕的二十几名部下。

  但这数十人并没有因为蒋治被杀、张硕被抓而混乱,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主将苏飞还在,令一方面也是惧怕刘璟的威望。

  一场柴桑之战使刘璟在江夏郡的威望达到了顶点,不仅让普通民众敬仰,就连从前的黄祖军中,也无形中树立了巨大的威望。

  这时,刘璟又提刀向张硕走去,眼中杀机炽盛,对敢阻他收兵权之人,他一个不饶。

  张硕盯着刘璟滴血的战刀,他心中绝望了,他哀求地望向苏飞,张硕跟随苏飞多年,两人交情深厚,在夏口大营内,正是张硕将苏飞救出,对苏飞有救命之恩。

  苏飞于心不忍,连忙上前躬身求情,“张将军虽然冒犯璟公子,但他抗击江东军也有功绩,恳请公子饶他一命。”

  黄忠也忍不住道:“璟公子,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能否给他一个机会。”

  张硕最初是黄忠的部下,对黄忠敬重有加,眼看张硕要被杀,黄忠于心不忍,也向刘璟求情。

  如果说苏飞的求情还挡不住刘璟的杀机,那么再加上黄忠的求情,最终使刘璟这一刀没有能劈下去。

  他收刀回鞘,冷冷道:“按照军规,不服军令者斩,看在苏将军和黄老将军为你求情的份上,我饶你一死,但活罪不饶。”

  说到这,刘璟喝令左右道:“革去他的军职,赶出军营!”

  几名士兵一起动手,剥掉张硕的盔甲,将他押出大帐,直接撵出了军营。

  收拾了蒋治和张硕,刘璟高高横举战刀,厉声对满帐军官喝道:“我刘璟接管军权,还有谁不服!”

  几名机灵的军侯当即跪下,“愿为璟公子效命!”

  大帐内近百名军官纷纷跪下,“愿为璟公子效命!”

  苏飞暗暗叹息一声,他终于领教刘璟夺权的铁血手段了,如果他真的投降刘表,那么此时被砍掉脑袋之人,就不是蒋治,而是他苏飞了,他不得不庆幸自己的明智。

  刘璟点了点头,“为我刘璟效命者,我必会厚待于他,请各位将军放心,我不会再清洗,这是我给诸位的承诺。”

  这个承诺是及时雨,大帐诸将顿时心中大喜,他们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解决了,有了刘璟的承诺,他们前途又重新光明起来。

  “愿为璟公子效命!”众将再次齐声喊道,这一次的语气中比刚才多了几分臣服。

  刘璟心中也松了口气,对众人笑道:“从今天开始,苏将军就不再担任军职,而是转任江夏郡丞,以后我们军粮就要仰仗苏郡丞了。”

  大帐内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苏飞苦笑一声,对众将解释:“虽然是郡丞,但以后大家还是兄弟,诸位有什么困难,我苏飞会尽力相助。”

  说到这,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妥,连忙补充道:“当然,有璟公子在,诸位的困难也就能迎刃而解,不用我多事了。”

  苏飞向刘璟行一礼,暂时离开了大帐,他既已经正式交权,就不宜再呆在大帐内。

  大帐内此时变成了刘璟对部下的训话,刘璟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负手走了几步,这才沉声对众将道:“刚才苏郡丞也说了,江东军停驻在彭泽,虽然他们再进攻江夏的可能性已不大,但我们还是要防防万一,必须要立刻加强军队战力。”

  刘璟率领柴桑军击败了江东军主力,他说的话自然有一种不容辩驳的威信,众将无人有异议。

  刘璟又望着帐中将领一眼,继续缓缓道:“柴桑军最终能战胜江东军,主要原因就在于平时的严格训练,所以我准备从训练着手,对武昌驻军苦练七天,在以后的七天内,就由黄老将军全权负责训练,魏将军和甘将军协助,以后七天,就辛苦各位了。”

  众人面面相觑,很多人都没有想明白刘璟的真实用意,难道真是为了防御江东军吗?

  ........

  训练从来都是一种最有效的控兵手段,在训练中兵将交换,所有将领都会面对新的部众,这样就无法挟兵自重。

  按照经验,在一场严格的训练后,军队就会牢牢地控制在训练者的手中,这就是刘璟的目的,也是他所期待的结果。

  从军营出来,按照计划,刘璟要去郡衙掌握政务,但刚走出大营,刘璟便停住了脚步,他想起一件重要之事。

  他回头对跟随他的军侯李青冷冷道:“你带几个弟兄去找到那个张硕,将他宰了,提人头来见我。”

  尽管看在苏飞和黄忠的面子,刘璟没有在军营中杀掉张硕,但并不意味着他会放过此人。

  张硕是黄祖十八名牙将之首,在江夏军中颇有威望,若不彻底铲除他,他迟早会成为自己的后患。

  事实上,一场柴桑战役,刘璟的军队也同样伤亡惨重,等黄忠率军回长沙后,他手中的军队就所剩无几,他必须要大量用江夏军来补充兵源。

  他不希望这个过程中出现任何干扰和意外,尤其张硕被自己赶出军营,他绝不会甘心,必然会破坏自己掌控江夏军,所以,必须要将他斩尽杀绝,不留后患。

  军侯李青和王泰一样,也是当初刘璟释放的黄巾军奴之一,对刘璟忠心耿耿,在这次柴桑战役表现尤其卓著,被从屯长提升为军侯,替代王泰的位子。

  李青单膝跪下应道:“卑职明白,立刻去搜寻那个张硕。”

  .........

  江夏郡衙位于武昌县城北面,靠近北门,是一座占地百亩的建筑群,这里多年来一直是黄祖的官衙,刘璟吞并江夏,这座江夏郡官衙自然也便归刘璟所有。

  从军营出来,刘璟转道来了江夏郡衙,苏飞已经先到一步,和郡衙的众官吏打了招呼,等刘璟到来,苏飞又领官吏们一一前来拜见。

  刘璟并没有为难这些中低层小官吏,这些官吏对他也极为重要,他们能保证江夏郡的正常运行。

  刘璟好言安抚,说俸禄、讲待遇,折腾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把众官吏打发走,他长长松了口气,站起身打量他的这间临时官房。

  坦率地说,他很喜欢这座郡衙,宽敞、气派,又不失精致典雅,处处可见小景,看得出黄祖在这座官衙上下了不少功夫,他这间官房也明亮宽敞,各种家具都是上等楠木制成,十分精细考究。

  在这里办公,确实让人有一种手握大权之感,不过刘璟还没有考虑好,自己以后是否要迁来武昌,还是继续留在柴桑。

  同时,他还有另一个想法,他想在夏口筑城,那里扼汉水和长江,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在夏口筑城,有利于他北窥襄阳。

  这时苏飞在门口笑道:“璟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苏飞走进房间,他身后跟着两人,一人是武昌县令邓龙,出身南阳邓氏,是荆州治中邓义的幼弟,和黄射是同窗学友,两人颇有私交。所以南阳邓氏和南阳黄氏虽是世交,但黄祖还是任命邓龙为武昌县令。

  另一人刘璟却认识,正是从前的周家家主周谷,周家在去年离开柴桑,迁来武昌,不料世事难料,黄祖被杀,周并投降,刘璟吞并了江夏郡,那么周家的日子又开始难过了。

  不过苏飞的妻子便是周家之女,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周谷便托了苏飞人情,希望能得到刘璟的谅解,毕竟这一年多来,周家再也没有侵犯到刘璟的利益,而且他们一直很低调,备受黄射的报复。

  “原来是周家主,好久未见了。”

  刘璟向邓龙点头打了招呼,又对周谷笑道:“令弟去了江东,我还以为周家会跟去。”

  周谷的脸色刷地变白了,刘璟这句话就意味着江夏官场不会再用周家,他心中又是绝望又是紧张,颤抖着声音道:“周家....根在江夏,怎会去江东?”

  刘璟感受到了周谷的紧张,他忽然明白过来,周谷是误会自己的话了,他笑了笑道:“周家只要积极交纳田赋,支持江夏军队,在我眼中,周家和朱家、陶家没有什么区别,我会一视同仁。”

  刘璟的话又给了周谷一线希望,他连忙道:“周家会全力支持璟公子,绝不会心向江东。”

  刘璟不过是给苏飞一个面子罢了,周家的事情很难说,如果周并被孙权利用,难保周家不背叛江夏,毕竟是前科的家族,以后再观望吧!他又安抚周谷几句,周谷便起身告辞而去。

  实际很多事情刘璟都想知道,只是一直没有时间细问,直到周谷离去,他这才找到了机会,问苏飞道:“苏郡丞可有黄射的消息?”

  这是刘极为关心的消息,他知道黄射军队被周瑜击溃,却不知道细节,黄射的下落也不知道,关键是黄家在江夏影响极大,一旦刘表又把黄射任命为江夏太守,恐怕对自己不利。

  苏飞摇了摇头,“我只知黄射在乱军中逃脱,他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逃走时身边已无一兵一卒,下落不明,或许会去襄阳投靠蔡家,公子不必把此人太放在心上。”

  “为何?”

  旁边县令邓龙笑了起来,“黄射在江夏军中的口碑不好,屡战屡败,在民间也不受爱戴,更重要是,黄家的根已经被孙权彻底铲除,黄射就算回江夏,也不会有什么作为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璟不解地问道:“什么叫‘黄家的根已经被孙权彻底铲除’?”

  “公子还不知道吧!黄氏山庄已被孙权派人屠杀一光,黄家子弟,上至八十岁老翁,下至三岁幼儿,男女老幼数百人一个不留,我前天才去了黄氏山庄,竟然找不到一个黄姓之人。”

  这个消息令刘璟又惊又喜,他确实不知此事,他也正在发愁处理黄家,却没有想到孙权送了他一个大礼,把他的烦恼铲彻底除了,这再好不过。

  刘璟又想起一事,连忙问道:“那黄家的财产和土地呢,现在怎么处置?”

  邓龙看了一眼苏飞,苏飞接口道:“有一件事卑职需要说明白,黄家的三万石存粮已经被我运走,用做五千士兵的军粮,至于其他财物,卑职一物未取,皆封存在黄氏山庄。”

  刘璟点点头,这很正常,苏飞的五千军队需要军粮,他是江夏本地人,不可能抢掠民粮,取黄家粮食是在情理之中,他不会责怪。

  不过刘璟更关心黄家的良田,他知道黄家号称荆州第三大世家,仅次于蔡、蒯两家,几乎拥有江夏郡一半的良田。

  他又问道:“那么土地呢,土地情况如何?”

  “回禀璟公子,黄氏家族的良田一共有九千四百顷,分布在武昌和夏口,现在所有的地契都在县衙,至于怎么处置,卑职和郡丞都认为,应该由公子来决定。”

  刘璟想了想,便笑道:“明天一早,我们去一趟黄氏山庄,看看会有多大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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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6章 黄家地产

  清晨,太阳还没有出来,天色刚麻麻亮,一层若隐若现的白雾笼罩在江汉平原之上。

  此时已是秋末冬初,江汉平原虽然不似北方朔风初起,寒风刺骨,但也有了几分寒意,一望无尽的田野里凝了一层白霜。

  秋收早已结束,田野里冷冷清清,除了一群群觅食的鸟雀外,还有几个早起的老农,收拾着刚刚播下种的麦田。

  这是一个宁静的早晨,但很快,一阵激烈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在武昌县以西的官道上,一支由五百余士兵组成的队伍正疾速行军,为首年轻大将,银盔铁甲,身材魁梧,脸色棱角分明,话语不多,目光深沉地注视着远方的田野,正是刘璟。

  在他身旁却是一名文官,武昌县令邓龙,特地陪同刘璟前去黄氏山庄。

  今天苏飞没有陪同,他刚接手郡丞之职,有千头万绪的事情要处理,魏延等人也在忙碌地训练士兵,无暇陪同他前来。

  黄氏山庄并不远,在武昌县以西五十里处,背靠一片烟波浩淼的湖泊,其实所谓山庄也是徒有虚名,不过是后院有一座不到百尺高的人造假山。

  “公子!”邓龙指着远方笑道:“顺着这条官道一直走下去,大概中午时分就能抵达黄氏山庄。”

  邓龙十分健谈,一路上给刘璟讲述武昌的人情官场、世家渊源,虽然大多时候刘璟并没有说话,但邓龙看得出,刘璟是在很认真地聆听,他便兴致勃勃地说下去了。

  不过有一点让邓龙为难,那就是对刘璟的称呼上,他也知道,作为下属,再称刘璟为璟公子,有点说不过去了,但称司马也不妥,毕竟司马是柴桑的别部司马,现在是武昌县。

  其实称太守是最合适,不过没有得到州牧的任命,邓龙总觉得称太守有点不太符合官场规矩。

  当然他也知道,有的时候不能太讲规矩,比如苏飞被任命为郡丞就没有讲规矩,可万一刘璟被调走,来了一个讲规矩的新太守怎么办?

  所以邓龙还是硬着头皮,称刘璟为公子,好在刘璟也没有计较,让他略略松了口气。

  他一路介绍风土人情,队伍又走了一个时辰,这时他们已经从一片林地走出,进入了更加广阔的耕作区。

  这里是江汉平原的腹地,从武昌到夏口,方圆数百里,土地肥沃,水源充足,向来是江夏郡的产粮重地。

  可以说,这片方圆数百里的区域是整个江夏郡最富庶的中心,掌握了这片区域,也就握住了整个江夏郡。

  也正是这个缘故,黄家几十年来不断蚕食这片富庶之地,已经占有了近四成的良田,蓄奴数千,并控制了上万户佃农,使黄家牢牢占据了江夏郡的主导地位。

  不过这一切已经随着江东军的东扩之战而灰飞烟灭了,除了黄射下落不明外,整个黄家已被灭门,他们的万顷良田也就成为了无主之地。

  队伍从田野中的官道中走过,刘璟见田地里有不少农民在干农活,他又回头看了看士兵,众人似乎都有点疲惫了,便对邓龙笑道:“邓县令,休息一会儿吧!”

  “正好,我也有点疲惫了,喝点水,休息一下再继续赶路。”

  刘璟回头对众人道:“大家休息片刻!”

  一声令下,士兵们纷纷寻找草地田埂坐下,取出水壶喝水聊天。

  刘璟却没有休息,而是慢慢走进了田野里,不远处,几名锄地的老农正提心吊胆地望着这支军队,却见他们为首军官向自己走来,几名老农吓得转头要走,刘璟却叫住了他们,“几位父老请留步!”

  几个老农不敢再走,纷纷回头行礼,“这位将军有什么事?”

  刘璟尽量用一种温和的语气,满脸笑容道:“想和几位父老聊一聊,占用一点点时间,是否方便?”

  几个老农当然不敢说不好,不过刘璟和颜悦色也令他们心中稍稍平静,众人席地而坐,围成一圈。

  “几位父老,今年粮食收成如何?”刘璟像聊家常般地随口问道。

  老农们对望一眼,其中一人摇摇头道:“今年是小年,稻子普遍比去年减产两成,不过夏天的麦子收成不错,弥补了秋收减产不足。”

  “这次江东军入侵,影响到各位了吗?”

  “还好吧!基本上没有什么野外打仗,听说黄公子一战便被击溃了,也没有什么影响,不瞒将军,我们甚至连江东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刘璟点点头,这倒也是实情,江东军主要走水路,并没有从陆路杀向夏口。

  这时,邓龙也走了过来,他穿着文官袍服,而且又常常下乡视察,在武昌县颇有人缘,几名老农都认出了他,慌忙起身跪下:“小民给县公叩头!”

  邓龙有点尴尬,刘璟就在旁边,老农们不向他行礼,反而向自己磕头,他偷眼向刘璟望去,刘璟却若无其事。

  邓龙心中明悟,恐怕刘璟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想到这,他微微笑道:“几位父老请起,大家随意聊几句。”

  既然县公发话,众人不敢不听,又都坐下,邓龙也坐下,他不知刘璟的用意,本来十分健谈的话,此时也沉默了。

  刘璟又微微笑道:“几位父老有给黄家种地吗?”

  “那当然!”一名老农道:“我们都是他的佃户,租种黄家的为生。”

  另一名老农手一指,“不瞒将军说,这一带土地,一直到北面的湖区,都是黄家的土地,不过听说黄家出事,大家心中都忐忑不安。”

  刘璟笑了起来,“黄家出事,你们秋收的租赋就不用交了,不是好事吗?”

  “这个当然是好事,但以后呢?如果官府把土地收走,我们何以为生?”

  几名老农这样说着,目光都望向县令邓龙,这是他们的精明之处,趁县令老爷在时,最好问一问这件事。

  邓龙苦笑一声,虽然土地地契都在县衙,但最后怎么处理,那是由刘璟决定,他可无权做什么解释。

  其实刘璟今天出来视察,倒不是想去看什么黄氏山庄,那里不过是一处庄园,值钱的金银细软早被江东军抢走,粮食则被苏飞运走,只剩下一些笨重的家具和器物。

  或许风景不错,但他现在是最忙碌的时候,可没有时间做什么庄园一日游,等以后有空再携陶湛去细看。

  刘璟今天出来巡视,其实是为了土地,在他看来,黄家最大的财富就是土地,足有万顷之多,如何把这万顷土地处理好,关系到他对江夏的控制。

  而解决土地,关键又是人的问题,这万顷土地牵涉到万户佃农的切身利益,稍不慎就会引起民乱,他怎能不谨慎处理?

  刘璟又笑道:“大家放心,土地总是需要人来耕作,总不能让邓县令亲自下田耕种吧,一万顷土地啊!大家觉得邓县令的身板扛得住吗?”

  刘璟说得很幽默,众人都笑了起来,同时也放下心,说得很对,总是需要人种田,以前是为黄家种田,大不了以后是为官府种田。

  不过两名世故的老农有点回过味来,这位军官如此公然打趣县令,而县令却一脸苦笑,不敢生气,这岂不是说明,这军官的地位要远远高于县令吗?

  他是谁?好几人心中都同时生出了疑问。

  “假如吧!”

  刘璟笑道:“我只说假如,假如你们交出一半的土地,而另一半的土地正式归你们私有,不用再交田租,只是正常向官府缴纳田税,你们觉得这种处理办法能接受吗?”

  几个老农都没有吭声,咋一听确实让人难以接受,居然要交出一半的土地,不过后面的话他们又动心了,另一半土地归他们私有,这可不得了,也就是把黄家的土地分给了他们。

  每个人都会算账,每年的收成要交一半给黄家,将来土地归自己,就不用再交田租,虽然土地少了一半,但劳作也少了。

  而且可以提高产量,实际上并没有损失,更重要是,从此土地归自己,那可是一大笔财富,这样的条件,谁也无法拒绝。

  只沉默了片刻,几个老农都激动起来,“这当然好,但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不用我们再出钱买土地吗?”

  “那黄家的牛能不能也一起给我们?”

  .......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这一次他们并不问县令邓龙,而是都围着刘璟,大家都看出来了,恐怕这个年轻的军官就是一个能做主的人。

  其实这个方案刘璟也反复考虑过,他需要稳定的自耕农,把黄家的佃农和奴隶恢复为自耕农,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但他也需要土地,用来奖励军功,抚恤阵亡士兵的家属,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益对半,一半利益留给原土地上的农民,而另一半利益他要掌握在手中,这样分割,就能利益均衡,做到皆大欢喜。

  旁边邓龙也终于明白了刘璟的思路,他心中暗暗敬佩,他原以为刘璟是想把黄家的财富土地占为己有,一般人都会这样做。

  却没有想到,刘璟考虑的是恢复自耕农,这样一来,不仅江夏民众会对他感激涕零,更重要是,将极大增加官府的税赋收入。

  如果整个荆州都能按刘璟的思路处理,那荆州就会很快强大起来。

  邓龙暗暗忖道:“这是一个极有长远眼光之人,说不定他真能成就一番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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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7章 暗流激荡

  这两天,苏飞一直在极为忙碌中度过,初任郡丞,要整理过去凌乱的政务,要了解政务处理流程,要会见中低官吏.....

  事情千头万绪,各种想不到意外事件又会随时发生,忙得苏飞脚不沾地,几乎连上茅厕的时间都没有。

  一直忙碌到深夜,苏飞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府宅,苏飞的家宅也在武昌县,是一座占地三十亩的大宅,住着一家十几口人和不少仆役丫鬟。

  此时苏飞也知道了刘璟开始训练军队一事,他当然明白训练军队的深意,实际上就是为了彻底掌控这支军队。

  尽管明白这一点,但苏飞并不想干涉,军队已经和他无关,他交出军权,得到了不错的补偿。

  做几年郡丞,等刘璟成为荆州之主,那么自己还会被提升为太守,他今年还不到四十岁,至少还有二十年的前途。

  总而言之,苏飞对自己眼前的待遇已经很满意了。

  马车驶到家门前停下,苏飞刚刚打开车门,这时,一个黑影忽然从旁边窜了出来,把苏飞的几名随从顿时吓了一跳,纷纷拔出刀。

  “大哥,是我,不要动手!”

  苏飞听出这声音,好像是张硕的声音,他连忙喝住手下,低声问道:“你是张硕?”

  “是我,救救我!”

  一名随从挑过一盏灯笼,苏飞看清楚了,果然是张硕,只见他披头散发,浑身湿透,更让苏飞吃惊的是,张硕左手好像没有了。

  “出了什么事了?”苏飞惊讶地问道。

  “大哥,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张硕跪下连连磕头,苏飞和张硕私交极好,而且张硕对苏飞有恩,尽管苏飞猜到了一二,但见张硕如此惶然,他还是于心不忍,便点点头,“回府再说吧!”

  苏飞将张硕带回府,命人给他换了衣服,又包扎好伤口,这才带到他书房来。

  苏飞坐在小桌后,凝视着张硕狼吞虎咽地吃饭,又见他左手被齐腕斩断,似乎别处也有伤,浑身是伤还拼命吃饭,可见他是饿极了。

  张硕喝了一碗汤,这才垂泪道:“不瞒大哥,我一直泡在河水里,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

  苏飞心中生出一丝怜悯,叹息道:“发生了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

  张硕咬牙切齿道:“刘璟要杀我斩草除根,我被他们追杀,多亏五个弟兄拼死挡住了对方,我才跳河逃得性命,我躲在河中一天,直到晚上才敢爬上岸,要不是我身体强壮,我这次非死在他的手中不可。”

  苏飞沉默了,其实他第一眼看见张硕受伤,便猜到是刘璟所为,现在被张硕证实,使他心中颇为惊惧,这是他没有料到之事,刘璟竟然要斩草除根。

  当然,苏飞也知道,张硕被强行赶出军营,他当然不会甘心,肯定会想方设法破坏刘璟控制军队,所以刘璟要杀他也并不奇怪,只是这件事使苏飞看到了刘璟的另一面,令他心中紧张起来。

  半晌,苏飞缓缓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张硕的内心此时已被仇恨填满,此仇他非报不可,不过他也知道,现在苏飞已是郡丞,不会再帮自己。

  他不敢对苏飞说实话,又垂泪哀求道:“我已是废人,只求逃得性命,恳求大哥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帮我送出武昌城,我想去颍川郡投靠叔父,在那里了此残生。”

  苏飞点点头,这个要求不过份,他可以办到,他立刻命人取来五十两黄金,递给张硕,“我会用官船送你出城,这五十两黄金你自己在颍川郡买点土地,到时还有什么困难,写信给我,我会尽力助你。”

  张硕双膝跪下,重重磕头道:“大哥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此恩此德,小弟会铭记于心。”

  苏飞扶起他,“趁现在水门未关,赶紧离去吧!”

  张硕千恩万谢,跟着一名家人走了。

  苏飞却心绪难宁,这件事让他看到了刘璟心狠手辣的另一面,一方面给自己和黄忠面子,在军营饶了张硕,但一转头,却又要在暗中铲除张硕,这种手段,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这件事同时也对苏飞敲响了警钟,他想起昨天刘璟告诉自己,以后江夏的政务就交给他苏飞了,他还一度激动不已。

  可现在看来,自己真是有点傻了,有哪个统治者愿意交出权力?江夏的军政大权还是必须掌握在刘璟手上,若以为自己为郡丞就把握了政务大权,那就大错特错。

  想到这里,苏飞不由长长叹了口气,心中充满了说不出的失望。

  .........

  又过了几日,军队的训练开始转入第二阶段,按照计划,五千军队要被拉去柴桑训练守城,然后去阳新县训练体力,前后需要近一个月,一个月后,这支军队就将脱胎换骨。

  由数百艘大船组成的船队满载着五千士兵,浩浩荡荡离开武昌城,前往柴桑,在第一艘大船上,刘璟和黄忠站在船头,两人都没有说话,表情却有点凝重。

  良久,刘璟叹了口气,“老将军不能再助我半年吗?”

  黄忠轻轻拍了拍刘璟的肩膀,笑道:“其实你做得很好,手段很漂亮,江夏已归属于你,不需要我助你了,你可以多提拔一些参加过柴桑之战的将领,他们对你的忠诚度会更高。”

  刘璟想到了赵云,在柴桑大战结束后的次日凌晨,他留一张纸条,便悄然无声地离开柴桑,返回长沙了。

  现在黄忠也要离去,这让刘璟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丝失落。

  但他也知道,黄忠本该战争结束后就回去,他支援柴桑的使命已完成,但黄忠依然留下来助自己去武昌夺权,一旦被刘表知晓,黄忠必遭祸端。

  黄忠明知有这些风险,但他依然没有任何怨言地跟自己前去武昌,这正是出于他对自己的关爱,自己怎能不知好歹,还要再继续将他推向危险的境地。

  想到这里,刘璟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担忧,“这次武昌之行,老将军怎么向州牧交代?”

  黄忠微微一笑,“你不用担心,去武昌并不一定就是助你,我可以说是为了防止兵乱,稳定江夏局势,只要州牧不追究,那么随便找个理由便可以交代,但现在长沙郡空虚,我是担心长沙郡出乱子,所以必须尽快赶回去。”

  停一下,黄忠又道:“另外,还有一事我也要劝告你。”

  “老将军请直言!”

  黄忠沉思片刻,便注视着刘璟的眼睛道:“你要掌控江夏,我能理解,也不会阻拦,但我不想从此你和伯父翻脸成仇,希望这件事你和州牧多多沟通,取得他的理解,让他正式封你为江夏太守,能名正言顺地掌控江夏。”

  刘璟默默地点了点头,不用黄忠提醒他也知道,现在还不是和刘表翻脸的时候。

  ........

  襄阳蔡府,自从夏口惨败归来,蔡瑁变得异常低调,每天早出晚归,在州衙处理公务,所有的应酬交际他一概推掉,前来拜访他的官员士绅他也一概不见,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虽然刘表没有追究他的兵败之责,但蔡瑁心知肚明,如果蔡家没有让步,那么他的军师之职就保不住了。

  他很清楚刘表最缺的是什么,钱粮,自从柴桑陶家削除了给荆州的上贡,荆州的钱粮开支便紧张起来,为此刘表专门和他谈过一次,但蔡瑁没有表态。

  但这次江夏之败,蔡瑁知道自己必须得有所让步了,他为此通过妹妹蔡夫人转告刘表,愿意把蔡家上供的钱粮数提高两成。

  正是他的妥协换来了刘表对他这次失败的正式表态:‘胜败乃兵家常事,希望他不要为此事背上包袱。’

  虽然得到了刘表的宽恕,但蔡瑁还是摆出一种低调的反省姿态,他的这个反省姿态也获得了刘表的肯定,昨天傍晚,刘表特地命人送来几筐上好的塘蟹。

  几筐活蹦乱爬的螃蟹使蔡瑁仿佛得到了大赦,他的心也一下子变得活蹦乱爬起来,开始恢复他往日的心机。

  书房里,蔡瑁正在灯下看书,但他心思却不在书中,他今天刚刚得到消息,刘璟已经在江夏换防,将柴桑的守军派驻到武昌和夏口,而武昌的军队则调到柴桑去训练。

  这就意味着刘璟全面吞并了江夏,这个结果是蔡瑁绝对不愿看到,黄祖被灭已经让蔡瑁感到十分失落,而刘璟的崛起,成为江夏之主,更让他难以接受。

  蔡瑁很清楚,刘璟的崛起,对刘琮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也同样威胁到蔡家的根本利益。

  同时他也感到一种惊惧,他还清清楚楚记得两年前刘璟初到襄阳时的情形,当时他便感觉那个少年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他感觉是一种杀机。

  现在才短短两年的时间,刘璟便占领了荆州第三大郡——江夏,说明他当年并没有看走眼。

  现在让蔡瑁很难办的是,刘璟击败江东军主力,保住江夏,已经使他的声望在荆州如日中天。

  朝野上下人人都把他视为荆州的栋梁和希望,对他充满了赞颂,任何一丝异议或者不满,都会立刻遭到强烈的民意责骂,使蔡瑁不敢公然抨击刘璟。

  但蔡瑁还是找到了对付刘璟的办法,他知道还有一个人也不愿看到刘璟吞并江夏,此人便是刘表,他很清楚刘表安插刘璟去柴桑的真实意图,他是希望刘璟干掉黄祖,便并不希望刘璟取代黄祖。

  今天,刘表给他送来几筐螃蟹,是不是就意味着什么呢?

  这时,书房外传来侍卫的禀报,“军师,人已经带来了。”

  “带他进来!”

  门开了,几名侍卫带进一人,身材中等偏上,十分健壮,只是他失去了左手,让人看着不爽,此人正是从江夏赶到襄阳的张硕。

  张硕当然不会去什么颍川郡,他铁了心要报复刘璟,就算他已成废人,无法寻找机会杀死刘璟,但他也要来襄阳告密,让刘璟吃不了兜着走。

  张硕跪下行礼,“卑下张硕,拜见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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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章 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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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硕曾经在襄阳从军,一直官至军侯,蔡瑁也认识他,知道他是江夏十八牙将之首。

  房间里,蔡瑁静静听完张硕的诉说,面上依旧不露声色,但心中却在迅速盘算,张硕说的每一件事都非常有用,让他明白了刘璟在江夏是怎么夺权。

  当张硕说完,蔡瑁立刻站起身,“这件事我可以替你做主,现在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不知军师要带卑下去哪里?”张硕有些胆怯问道。

  蔡瑁笑了起来,“自然是带你去见州牧。”

  ........

  此时夜还不算太深,刘表并没有入睡,坐在书房里批阅儿子刘琮写的几篇文章,刘表不得不承认,儿子刘琮在成婚后心性大变,一洗从前的轻浮和急躁,变得稳重有礼。

  待人接物也大有进展,更让刘表感到欣慰的是,次子再也不和那些纨绔子弟厮混,也不去酒肆勾栏,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家中发愤读书,从他写的这几篇文章便看得出来,言之有物,很有见地。

  刘表轻捋长须,顿挫有声读着儿子的文章,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越来越喜欢次子了,尽管他的伤势依然在调养中,但并不妨碍刘表对次子的喜爱,相反,还使刘表更加怜惜儿子。

  而刘表对长子刘琦却不是太喜欢了,关键是长子贪酒好色、放荡形骸,却屡教不改,令刘表深恶痛绝。

  他派出的密探不止一次发现青楼妓女秘密出没刘琦在江陵的府邸,尽管刘琦很小心,善于掩饰,安排得也很机密,还是被密探发现了。

  这便使刘表开始怀疑刘琦从前在襄阳的表现,是不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故意欺骗自己,要不然,怎么去了南郡,就原形毕露呢?

  一边喜爱,另一边是厌恶,刘表便渐渐有了立刘琮为世子的想法,只是长子为嗣是惯例,若立次子为世子,恐怕会遭到以蒯家为首的高官们强烈反对,甚至会引发荆州内乱。

  所以刘表便按住了这个想法,把它藏在心中,不再提立世子之事,不过这几天,刘表又听到另一种呼声,呼吁立侄子刘璟为荆州继承人,而且呼声还不小。

  这便让刘表心中有些恼火起来,他是曾经给妻子说过,他有可能立刘璟为继承人,但那只是对妻子说的气话,他怎么可能把本该属于儿子的东西拿给侄子。

  不过刘表也不得不承认,刘璟的才干要远远超过自己的两个儿子,这次柴桑大战,击败了数倍于已的江东军主力,确实令人刮目相看。

  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就会去欣赏他的才能,从此把荆州交给他,相反,刘表心中有了一种警惕,刘璟会不会有一天夺走自己儿子的基业?

  很有可能,因为通过一年的观察,刘表终于能确定,刘璟也是一个野心勃勃之人。

  就在刘表思虑刘璟之时,一名侍卫在门口禀报,“蔡军师有紧急之事求见!”

  刘表一怔,蔡瑁怎么来了,但他没有多想,立刻吩咐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侍卫带着蔡瑁走进了刘表的书房,蔡瑁跪下恭恭敬敬行礼,“臣蔡瑁参见州牧。”

  “军师不必多礼,请坐!”

  刘表请蔡瑁坐下,又笑眯眯道:“蔡军师很久没有晚上出来了吧!”

  蔡瑁不敢和刘表对视,低着头道:“这么晚,臣本来不想打扰州牧休息,但江夏来了一人,带来一些内幕情报,臣觉得很重要,不能隐瞒州牧,便把他带来了。”

  “哦?”

  刘表有些惊讶地问道:“此人是谁?”

  “此人是蔡瑁手下十八牙将之首,张硕,州牧还记得此人吗?”

  刘表点点头,他还有点印象,“此人现在何处?”

  “就在府外等候,若州牧要见他,臣立刻带他进来。”

  “可以!你速带他进来见我。”

  蔡瑁出去了,不多时便将张硕带进了刘表书房,蔡瑁事先反复叮嘱过他,不要说手腕是刘璟派人斩断,以免刘表怀疑他是为了报私仇而诬陷刘璟。

  张硕跪下,砰砰磕头,“卑下张硕拜见州牧!”

  刘表见他左手没了,不由一怔,“张将军,你怎么残疾了?”

  “这是卑下在前来襄阳半路,被不明身份之人所伤,卑下也不知被何人所害。”

  刘表注视他半晌,这才淡淡道:“把江夏发生之事,原原本本告诉我,不得有半点隐瞒。”

  刘表在昨天接到了刘璟写来的正式报告,关于柴桑之战的详细经过,但报告中对江东军撤走后,江夏的局势却说得比较含糊,只是说苏飞军队有控制不住的危险,苏飞特地写信请他去维持秩序。

  尽管说得比较含糊,但刘表还是看懂了藏在字里行间中的意思,刘璟已经占领了江夏郡,这让刘表心中既是失落,也有一种被欺骗的恼怒,他竟然没有发现了自己侄子的野心。

  但刘表很想知道,江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璟是怎么样吞并江夏?今天张硕的告密,无疑就给刘表揭开了江夏的真相。

  “他竟敢在中军大帐内当众杀死蒋治吗?”刘表背着手走了几步,有些恼怒地问道。

  “是!”

  张硕垂泪道:“卑下和蒋治欲投州牧,不愿为璟公子效力,在军权交接时,蒋治公开反对,说没有州牧兵符授权,怎能随意交接兵权?这句话触怒了璟公子,他便以不服军令为由,当众斩杀了蒋治。”

  刘表气得脸色铁青,双拳捏紧,站在窗前一言不发,蔡瑁在一旁给张硕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张硕接着又道:“璟公子又要杀卑下,多亏苏郡丞和黄老将军说情,璟公子放过卑下,直接赶出军营。”

  刘表依然是沉默,出乎蔡瑁的意料,张硕的最后一句话是为了引出苏飞和黄忠,但刘表并没有异常反应,这便让蔡瑁心中有些惊讶。

  这些天蔡瑁表现低调,不闻窗外之事,他不知道刘璟已经写来一份正式报告,报告中也提到了暂命苏飞为郡丞、伊籍为长史,稳定江夏政局。

  所以张硕提到苏郡丞,刘表并不奇怪,原因就在于此。

  这时,刘表终于开口了,“这件事我知道了,张将军先下去吧!好好调养身体,至于职务,以后再安排。”

  尽管刘表语气很平静,但蔡瑁听得出,刘表是在强压怒气,只是不想在张硕面前失态,他心中暗喜,连忙命人把张硕带了下去。

  这时房间里就只剩下刘表和蔡瑁两人,蔡瑁不敢开口,低下头一言不发,过了良久,刘表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德珪怎么看这件事?”

  蔡瑁心中一凛,刘表称他表字,而不是称他军师,这便意味着刘表是以私人身份和他交谈,不代表官方意见。

  尽管刘表是以私人身份询问他,但蔡瑁还是小心翼翼道:“臣与璟公子不和,荆州人人皆知,臣觉得应该回避此事。”

  这当然是欲擒故纵之语,他若真的回避,为何又带张硕前来,刘表心知肚明,心中暗暗冷笑,脸上却笑呵呵道:“德珪以公论公,有何不可言,但说无妨!”

  蔡瑁听出了刘表话语中的一丝急切,尽管刘表同样想掩饰,但蔡瑁毕竟跟随了刘表十几年,对他知之甚深。

  刘表极少在书房接见不熟悉的人,而这次不但在书房接见了张硕,而且又接着问自己的意见,没有一点时间上的回旋,这在从前都是不会出现。

  这就说明刘表对此事的急切,蔡瑁忽然有一种明悟,恐怕刘表是希望自己在这件事上助他一臂之力。

  这也难怪,现在荆州官员对刘璟推崇备至,惟独自己反对刘璟,所以刘表才会征询自己的意见。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刘表也并不愿意把江夏交给刘璟,想通这一点,蔡瑁心中开始兴奋起来,只要刘表支持自己,那么这盘棋就好走了。

  “启禀州牧,臣也不是不赞成璟公子为江夏太守,只是臣觉得璟公子的方式欠妥,他不该绕过州牧,擅自占据江夏,这是其一,而且江夏郡非同寻常,是荆州三大郡之一,必须在襄阳的严密控制之下,从前是黄祖强霸江夏,现在黄祖已除,正是襄阳收回江夏大好时机,一旦襄阳控制住江夏,那么我们东扩也就有了立足之地。”

  蔡瑁毕竟是荆州军师,对荆州的局势看得恨透,也刘表看得也很透,他的两个方案重重敲在刘表心中。

  刘璟擅自吞并江夏,绕过了刘表,这是官场第一大忌,是上位者最忌,其次江夏郡非同寻常,不仅人口众多,战略地位也极其重要,是荆州三大郡之一。

  从前是被黄祖强占,形成事实上的半割据,刘表把刘璟派到柴桑,就是想利用他击败黄祖,夺回江夏控制权。

  如今黄祖已灭,正是收回江夏控制权的大好时机,刘表怎么能又允许第二个黄祖出现,就算是他侄子也不行。

  其实这才是刘表和刘璟的矛盾根本所在。

  刘表背着手走了几步,他毕竟是州牧,位高权重,几十年又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不会因为张硕的一次告密就做出重大决定,他需要权衡利益,况且刘璟是他侄子,叔侄之间,有什么不能妥协?

  刘表仰头望着房顶,半晌缓缓道:“今天是十月二十,再过一个月就是我六十二岁寿辰,今年我想做个大寿,命各地五百石以上官员都齐聚襄阳吧!”

  提到六十二岁,蔡瑁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刘表,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才一年时间,就变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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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9章 去还是不去?

  柴桑县衙内乱作一团,院子里堆满了数百口大箱子,士兵和衙役们里外忙碌,收拾各种物品,这并不是柴桑县衙要搬家,而是和县衙在一起办公的军衙要搬到武昌去。

  刘璟最终决定把军衙搬去武昌,原因很简单,他不再是一城之主,而是一郡之主,尽管他对柴桑有很深的感情。

  但感情不能让他有效地统治江夏郡,柴桑无论在城池大小,无论在人口、税赋,还是在世家集中程度上,都无法和武昌县相比。

  “那十几口箱子是士兵名册,都是竹简,小心放下来,别摔着了!”

  院子里,几十名士兵正小心翼翼地抬着十几口大箱子从房间里出来,一名军侯提醒着他们,这时,徐庶匆匆走了进来,他在院子里扫了一眼,没有找到刘璟,便问道:“马军侯,看见司马没有?”

  徐庶现在已经不再是柴桑县尉,他被任命为长史,长史其实是幕僚首官,并非朝廷正式官职,伊籍出任江夏长史,就是代表刘璟管政,和郡丞一起掌管江夏政务,徐庶也是长史,只是他掌管军务。

  军方的将士从来不会把主管政务的官员放在心上,但徐庶却备受将士们敬重,在将士们心中,徐庶实际上就是军师,马军侯连忙上前施礼,“启禀长史,司马在房间里。”

  徐庶点点头,快步向刘璟官房走去,官房内,所有的文书和其他物品都被搬空,只有空空荡荡的书架和桌子,此时刘璟正在箱子里整理自己的一些书籍,那将是最后搬走的物品。

  “司马让我好找!”

  徐庶笑着走了进来,“听说司马在巡城,我已在城内找了一大圈,原来还在军衙内。”

  刘璟把最后一本书放进箱子,对旁边两名士兵道:“可以搬走了!”

  两名士兵将书箱搬了出去,刘璟这才拍去衣服上的灰尘笑问道:“有什么要紧事吗?”

  “我还能有什么事?”

  徐庶叹了口气,“明天我就要跟随司马前去襄阳,那谁来暂代我手上事务,司马迟迟不肯指定,我无法交代啊!”

  刘璟看了他一眼笑道:“长史手下不是有三名从事吗?你可以把事情均摊给他们,有什么事,他们三人可商量着办。”

  “可是.。总要有一个执印人吧!难道也要我指定吗?”徐庶迟疑着问道。

  刘璟点了点头,“如果元直有信任的人,也可以另外指定。”

  徐庶心中苦笑一声,原来刘璟一直不吭声的原因,是让他自己处理这件事,其实他也隐隐猜到,只是不能肯定,所以今天特定来确认一下,徐庶想了想道:“那就让卢升来执印吧!”

  卢升就是当年跟随刘璟在游缴所的那个书佐,后来被调去樊城守门军中当主薄,随后又跟随刘璟来了柴桑,他现在是徐庶的三名从事之一,能力虽然一般,但考虑他对刘璟的忠心,徐庶便决定将长史军印交给他掌管。

  刘璟笑了笑,没有干涉徐庶的决定,他岔开话题道:“昨天魏延连夜从阳新县赶回来,劝我不要去襄阳,他担心我会被州牧扣押在襄阳,元直觉得我能不能去?”

  徐庶微微叹了口气,“不瞒司马,这个问题考虑过,魏延的担心也有道理,但凡事有利有弊,就看司马怎么权衡了。”

  刘璟一摆手,“我们坐下谈!”

  三天前,刘璟接到了襄阳的公文,十一月二十日将是州牧六十二岁寿辰,州牧要热闹庆贺一番,命荆州各地五百石以上的官员齐聚襄阳拜寿,同时,刘璟也接到了刘表写来的亲笔信,希望他能前去为自己祝寿。

  很显然,刘表的这次寿辰就是为他刘璟而筹备,刘璟也猜到了,但他也有借口不去,比如江夏水军增兵彭泽等等,只是刘璟也意识到,他真要占据江夏,还是得去一趟襄阳。

  两人坐下,刘璟又命人上了茶,徐庶这才缓缓道:“我们先说说不去吧!首先不用担心州牧会扣押司马,其次我们占领江夏,最后逼迫州牧不得不承认事实,从这点来说,不去襄阳,我们一样能占领江夏,但弊端也同样明显。”

  刘璟默默点了点头,其实他更关心弊端,他也想到了一些不利之处,但他更想听听徐庶的看法。

  徐庶喝了口茶,又继续道:“首先就是公子会背上一个不孝的罪名,尽管我们可以找种种借口,但那些借口只能哄哄愚民蠢妇,荆州官员心里都明白,是公子不肯去襄阳,加上蔡瑁等人大肆宣扬,连伯父的寿辰都不肯出席,公子名声肯定会受损。”

  “除了名声之外,还有什么?”

  徐庶又笑道:“其实名声还不算什么,毕竟也有人会理解公子的苦衷,最大的弊端是将来,公子如何取得荆州?若公子这次不肯去襄阳,而是擅自在江夏独立,这会触怒大部分荆州官员。

  黄祖之所以招人痛恨,就是因为他割据了江夏,荆州政令对江夏无效,若公子成为黄祖第二,将来公子挟江夏吞并荆州时,又会有几个荆州官员支持?”

  说到这里,刘璟便明白了徐庶的意思,徐庶是希望他去襄阳。

  刘璟笑了起来,“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去吧!不过得做一点准备,以免我真的被扣押在襄阳。”

  徐庶回自己官房安排接替之人去了,刘璟又想了想,便吩咐手下道:“备马,我要去陶府!”

  .......

  陶府内此时也同样乱成一团,既然刘璟的统治中心要搬去武昌,陶家也要考虑家族的未来。

  在经过一番家族内部协商后,陶家做出决定,柴桑依旧是陶家的根基之地,家族祠堂依旧在柴桑,但家族生意转移去武昌。

  所以这几天,陶家也开始了一次大搬迁,武昌城内也有陶府的宅子,也有仓库和商行,陶家事先已派人去打理,这两天需要把钱物账册之类先搬去武昌。

  陶家前院,陶胜正在忙碌地指挥搬家,尽管已是初冬时节,天气寒意十足,但陶胜仍然忙得满头大汗,这时,一名家人飞奔来禀报,“家主,璟公子来了,就在府门外!”

  陶胜吓一跳,连忙向府门外走去,他快步走出大门,只见刘璟正站在台阶上笑眯眯耐心等候,陶胜慌忙上前施礼,“今天公子怎么来了?”

  “有几件事想和陶家商量一下,所以特地前来拜访。”

  刘璟在大战结束后来过陶家一次,专程来求亲,婚事陶家已经答应,只是陶烈提出一个要求,希望这桩婚事能得到州牧的同意。

  这个要求应该说完全合情合理,刘璟父母双亡,如果他没有叔伯至亲,那么无须长辈同意也无妨。

  但刘璟偏偏有刘表这个伯父在,而且地位高崇,于情于理刘璟都应该先告之伯父。

  这次刘璟回襄阳,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希望刘表能同意这门婚事,;刘璟也知道,刘表不同意的可能性居高,不过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陶胜以为刘璟是来商议婚事,便笑道:“快请进吧!湛儿的祖父正好也在,一起说说。”

  刘璟跟着陶胜进了大门,向内堂走去。

  内堂中,陶烈正和十几名后辈说笑,陶湛就坐在祖父身边,她忽然惊讶地发现,刘璟居然来了,她的脸忽然一红,慌忙避开。

  自从陶家正式答应了刘璟的求婚,也就意味着她已是刘璟的未婚妻,这种关系使她心中充满了羞涩,她不敢再像从前那样和刘璟交往。

  按照礼制和风俗,男女在婚前可以像朋友一样交往,可一旦进入婚姻程序,那么再见之时,就是洞房花烛夜了。

  陶湛反应敏捷,她站起身,向后门走去,后门前有一扇屏风,陶湛快步走进屏风,却又停住了脚步,躲在屏风后,悄悄地注视刘璟。

  这时,刘璟走进了内堂,跪下行一个拜礼,“刘璟拜见祖父!”

  屏风后,陶湛抿着嘴笑了起来,这个‘祖父’喊得甜,让她心中十分欢喜。

  上次偷袭柴桑一战,陶烈和刘璟建立了深厚的情谊,这次刘璟和江东谈判更是提出了陶家条款。

  而且孙权也痛快地答应了,也意味着江东不再追究陶家和刘璟的关系,也不会再为难陶家的生意,这令陶烈心中对刘璟充满了感激。

  陶烈捋须笑道:“公子请坐,不必行此大礼。”

  刘璟坐下笑道:“明天我要去襄阳,祖父可知道?”

  陶烈看了一眼陶胜,陶胜点点头,“我也有所耳闻,听说是州牧要过寿,各郡五百石以上的官员都要去襄阳拜寿。”

  陶烈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不过有些事情陶家也不好过问,他便笑道:“要不然,陶家替公子准备一份寿礼吧!”

  刘璟摇了摇头,“多谢祖父,寿礼我已准备了,从黄祖府宅内缴获了不少好东西,不过陶家确实也需要准备一份寿礼。”

  陶烈愕然,“公子的意思是说,陶家也要去拜寿吗?”

  “是的,伯父给了我一封信,信中也邀请陶家参加寿礼。”

  陶烈沉默半晌,这才叹了口气道:“公子,州牧的意思,恐怕是希望陶家恢复从前的上供啊!”

  刘璟微微一笑,“如果他肯恢复陶家在荆州的生意,那么恢复上供我觉得也无妨,至少没有损失。”

  陶烈沉吟一下,有刘璟这句话,他也就放心了,而且这样也不错,不得罪刘表是最好的结果,他便点了点头,“好吧!那就让陶利跟公子同去拜寿。”

  刘璟却有另外的想法,他踌躇片刻,向陶烈请求道:“这次我想请九娘和我同去襄阳,请祖父准许!”

  屏风后,陶湛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她知道刘璟是想带自己去见家族长辈,估计是见刘表,她心中怦怦直跳。

  但一转念,她又想起刘表打算把她嫁给刘琮为妾,对陶家威逼利诱,她心中就有点不舒服起来。

  这时,陶烈呵呵大笑,欣然同意了刘璟的请求,“这是应该的,我当然不会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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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0章 途中遇险

  次日一早,五艘千石大船满载着护卫刘璟的五百精锐士兵,离开了柴桑,浩浩荡荡向襄阳驶去。

  按照荆州规定,每年前来述职的太守,允许携带不超过五百人的随从,当然,各种食宿费用自理。

  尽管有这条规定,但多年来,只有黄祖一人携带五百士兵前来襄阳,因为这条规定本来就是为黄祖量身打造。

  这天上午,船队在汉水上疾驶,再向前行驶三十余里,就将进入襄阳郡境内。

  为首的三层楼船之上,刘璟换了一身白色的厚绵儒袍,腰束锦带,头戴金冠,博衣宽袖,完全是一身世家子弟的打扮。

  江风猎猎吹拂着桅杆上的大旗,风力强劲,寒风刺骨,江面上波浪翻滚,大船逆风而行,行驶速度不快。

  此去襄阳,和从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从表面看,他是带着巨大的荣耀光环,击败江东军西征,保住江夏,刘璟的名字已在荆州家喻户晓,备受赞誉,也由此可见他将在襄阳受到的关注和欢迎。

  但刘璟看到的却是荣耀之下的杀机,他这次去襄阳,与其说是去拜寿,不如说是去谈判。

  如何获取最大的利益,如何才能把江夏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这些都要经过艰苦的谈判,可一旦谈判失败,他就将面临巨大的风险,刘表还会准他返回江夏吗?

  风险和机遇并存,他刘璟一向是喜欢挑战自我之人,从不畏惧任何挑战,从他两年前踏入这个时代的第一天,他便在风险和挑战中开始了新的人生。

  “公子!”

  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刘璟回头,却是他的丫鬟小包子。

  小包子跟随他也快两年了,已满十二岁,除了长高一截外,她的性格、相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那脸蛋俨然就是一个白生生的小包子。

  刘璟见她被寒冷的江风吹得鼻头青紫,紧拉着衣襟,浑身打哆嗦,不由走上去笑道:“出来做什么,船舱里不暖和点吗?”

  “我们....在商量,要不要...自己做饭,问问公子的意见。”

  她这个我们,无疑包括了陶湛,刘璟替她拉了拉衣襟,笑道:“不用自己做,船上有庖厨,当然,如果你们愿意一显身手,我也不反对。”

  回答得有点模棱两可,模棱两可的结果是当庖厨将饭菜端上来时,发现他们已经在用餐了,刘璟看出庖厨的尴尬,连忙笑道:“放下来吧!你的饭菜才是正餐。”

  身材健硕的厨娘放下大盘子,很快她又骇然发现,两个丫鬟居然和主人坐在一起用餐,这无论如何让人不敢想象,当然,她也不敢询问,满脸惊骇地退了下去。

  其实了解刘璟生活的人都知道,他为人极为随和,并不太在意尊卑,两年来,丫鬟小包子几乎都是和他同桌共餐,并没有像大户人家一样,小丫鬟必须端着盘子躲在角落里去吃饭。

  在宽敞的船舱里,放着一张同样宽大的桌子,桌上摆放着蔬果和十几样精致的小菜,在一只大盘子里,则卷放着十几张焦黄喷香的羊肉嫩葱饼,还有两壶果浆。

  刘璟和陶湛相对而坐,他们两人的话不多,但也并不显得生疏,倒是坐在另一头的两个小丫鬟窃窃私语,翻来覆去说着她们少得可怜的一点点经历,却乐此不疲。

  陶湛穿了一件厚实的淡绿色镶银边的长裙,长裙系在胸下,显得秀丽而修长,身上又套了件白色的半袖短襦,肩上绕披着红色金边长帛。

  或许是出远门的缘故,她终于有了一点化妆,乌黑的秀发梳了一个堕马髻,这是时下最流行的发式,发端两边各插一支碧玉簪,显得华贵却不俗气。

  脸上没有涂脂粉,她洁白如玉的脸庞涂上脂粉反而掩去其秀丽光泽,只是柳眉稍稍修饰,又弯又长,更衬出她深潭般的美眸。

  除了秀眉之外,也只有圆润的双唇略略点了一点朱色,这一点唇色俨如画龙点睛,使她仙子般的美貌中多了一点人间气息。

  陶湛笑容可亲,将厨娘送来的菜又摆了一桌子,她知道刘璟胃口颇大,自己做的一点小菜煎饼远远不够他吃,她将一只烤羊腿推到他面前,抿嘴笑道:“吃吧!知道你能吃。”

  刘璟取过刀盘,一边切肉一边笑道:“刚才你想问什么?”

  陶湛端起果浆耳杯,轻轻吮一口,笑道:“其实和我无关,我只是有点好奇,不是说五百石以上的官员都要去襄阳贺寿,可随行人中却没有见到几个江夏的官员,难道他们是另外取道前去吗?”

  “这倒不是,苏郡丞和伊长史都是我任命,襄阳还没有承认,他们自然不属于五百石以上官员,朱县令也是刚刚升任柴桑县令,也是我任命,至于其他几个县令,反正都有重要事情,只好请假不去了。”

  “原来如此!”

  陶湛掩口笑道:“所以刘将军一个人就代表江夏了。”

  刘璟也笑道:“这样不就省得麻烦了吗?”

  陶湛忽然想到自己的事情,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她低低叹了口气,“璟郎,我有点担心。”

  “你担心什么?”刘璟笑问道。

  陶湛轻轻咬一下嘴唇,“你还是记得刘琮吗?他对他父亲提出的非份要求,我很担心我出现在刘府,会旧话重提。”

  “你真是个傻姑娘!”

  刘璟摇摇头,叹息道:“你再想一想,觉得可能吗?如果真是像你说的那样,那我算什么?随便可以捏死的小蟑螂吗?”

  陶湛低下头,其实她也知道,自己已和刘璟有婚约,刘表不可能再把她和刘琮联系起来,但她心中十分厌恶刘表和刘琮,根本就不想见到他们,只是她不知该怎么对刘璟说。

  刘璟深深看了她一眼,他能理解陶湛的感受,她一向是个爱憎分明之人,对她所厌恶之人,她绝对不假于色。

  刘璟微微笑道:“你不要想得太多,你未必能进刘府。”

  陶湛冰雪聪明,一下子明白了刘璟的意思,刘表肯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她自然就不可能踏进刘家大门一步了。

  虽然不用进刘府让她感到心安,但万一刘表坚决反对,又该如何是好呢?

  陶湛不由想起父亲昨晚对她说的一番话,关于门第,自己毕竟只是一个商人之女,或许他现在不介意,但将来呢?

  她和刘璟之间的门第差异,像一块大石一样,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中。

  “璟郎,我吃好了,先去洗个手,你慢慢吃吧!”

  陶湛展颜一笑,起身心事重重地出舱去了,刘璟望着她优雅的背影,不由微微笑了起来,她太看重刘表的态度了,刘表不同意又有何妨?

  就在这时,刘璟似乎听到了一点异常,他起身快步走出船舱,正好一名士兵疾奔而来,急声禀报道:“启禀司马,江面前方发现有船拦截!”

  刘璟眉头一皱,快步向船头走去,大江上视野开阔,很清晰地看见前方七八里处有两支船队,呈八字型斜横在大江之上,约有两百余艘战船,看这支船队规模,应该是荆州水军。

  刘璟冷笑一声,这是刘表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他霍地转身令道:“传我的命令,船队并排航行!”

  对方的船队呈正八字部署,这是一种合围式阵型,应对这种阵型,一般采用并排突围,一旦有落后船只,必然会被对方包围。

  刘璟的船队并没有减速,继续疾速向对方驶去,这时,荆州水军也开始有了变化。

  在荆州水军的一艘大船上,刚刚被复官为荆州水军副校尉的张允注视着刘璟船队的靠近,不由地狞笑了一声。

  蔡瑁在江夏的兵败使张允的命运得以改变,他毕竟是刘表外甥,虽然被刘表所忌而贬黜为县尉,但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刘表对他从前的恶行也渐渐淡忘。

  加上他母亲不断的求情,刘表最终碍不过亲情,在蔡瑁兵败后便提升他为水军副校尉,率一万水军驻扎在宜城县。

  张允得到了刘表的密令,若刘璟带兵来襄阳,可拦截住刘璟的士兵,只准他一人前来襄阳。

  这个密令无疑给张允撑了腰,刘表的命令中有很多漏洞,比如刘璟反抗怎么办?刘璟率先攻击荆州水军怎么办?所以怎么执行就是他张允的事了。

  此时,张允终于等来报复的一刻,他凝视着刘璟船队驶近,心中充满了复仇的期待。

  “校尉,直接攻击吗?”一名士兵请示道。

  张允摇了摇头,当然不能直接攻击,表面的事情还得做,免得被人抓住把柄,更重要是,他想好好羞辱一番刘璟,以泄当初被贬之恨。

  “大船迎上去!”

  桅杆顶上,一名旗手挥舞旗帜,这是江面上互相联络的旗语,立刻有十几艘战船启动,跟随着张允的座船迎了上去。

  两艘战船在江面上缓缓靠近,刘璟忽然认出站在船舷边的大将,竟然是被贬黜的张允。

  再看旗杆上的大旗,‘张’字大旗迎面猎猎招展,刘璟感觉到了危险在向自己迫近。

  怎么办?是调头返回武昌,还是冲过去!刘璟需立刻要做一个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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