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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兵临天下【作者:高月】(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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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1章 战略撤退 

  汉水北岸,法正心事重重地望着大江对岸往来船只,他已经完成了出使曹军的任务,一路南下,但此时他却不知回去怎么向刘璋交差?

  曹操的讥讽和不屑令他倍感耻辱,甚至连一封回信都没有,就只丢下一句话,‘让刘璋本人来见’,换而言之,就是要求刘璋投降。

  说到底,曹操的傲慢和无礼完全是刘璋咎由自取,他的奴颜婢膝当然会令人更加瞧不起,连法正心中都充满了鄙视。

  这时一名随从小声问道:“法校尉,我们是去上庸,还是渡江?”

  他们这次出使是从汉中出来,经上庸来到樊城,法正沉思不语,既然曹操拒绝了主公的求和,那么巴蜀能不能也和荆州达成联盟,一同抵抗曹军南下?至少回去也能给主公一个交代。

  想到这,法正当即对随从道:“去襄阳看看吧!了解一下局势。”

  众人调转马头向西而去,从樊城渡江南下是不可能,江夏水军封锁江面,樊城也没有渡船,但法正他们知道,在西面的邓县码头一带,有船家暗中以高价渡江,他们来樊城时便是找到了这样的渡船。

  夜晚,法正一行在邓县码头以西约三里外的五槐坡找到了两艘高价揽客的小船,分数批渡过了汉水,向襄阳城疾奔而去。

  ........

  襄阳城内已是鹤唳风声,曹操率五十万大军南下,将踏平襄阳的消息早已传遍全城,在襄阳城内外引起一片恐慌,襄阳驻军和襄阳官员开始挨家挨户动员襄阳民众东撤江夏。

  这一次,包括蔡家、蒯家、庞家在内的十三户襄阳大族也开始撤离了,襄阳城内全城大撤离,尽管襄阳码头上人山人海,但撤离并不混乱,官府和军队都事先安排,每家每户都有船牌,船牌上有各自的船号。

  因此码头上数万民众排了数十支队伍,每支队伍都有规定的船只,拥挤喧闹而不失有序。

  这时,刘璟也出现在码头上,视察襄阳民众的撤离,襄阳都尉霍峻在一旁陪同刘璟视察,“这一次不仅是襄阳城,包括中庐、临沮等县的民众也同时撤离。”

  “他们也得到消息了?”

  “是!蔡太守亲自去各县动员,不同以往,这一次几乎都是举县逃亡。”

  霍峻指着不远处刚刚涌来的数千民众道:“那些人就是从中庐县赶来。”

  刘璟见数千人的涌来使原本有序的码头顿时混乱起来,数千民众扛着大包小包,扶老携幼,哭爹喊娘,有人大吵大闹,甚至还有人随意插队引发了打架,使码头上一片混乱。

  刘璟眉头一皱问道:“他们不是从陆路从撤离吗?”

  “只有一小部分是从陆路撤离,其余大部份都涌到了襄阳码头,要求跟随船只撤离。”

  霍峻苦笑道:“跟船撤离的好处显而易见,可以省去长途跋涉之苦,还能多带财物,路上还有食物,所以基本上都跑来了。”

  刘璟见码头上越来越混乱,他担心出事,便对霍峻道:“你去整理秩序吧!把襄阳和外县分开,以免发生冲突。”

  霍峻早已心急如焚,他行一礼匆匆而去,这时,一艘两千石的大船靠岸,船身上用木炭写着巨大的‘五十八号’字样,他身边的数百民众一起涌了上去,本来已经排好的队伍也乱了,人人争先恐后要挤上船,哭叫声响成一片。

  刘璟不由摇了摇头,这时一名士兵带着一个男子上前,“州牧,此人是蔡家子弟,说有事找你。”

  刘璟看了他一眼,依稀是蔡进之弟,他从前见过一次,“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人蔡远,是蔡进之弟,有件事祖父命我来告诉州牧。”

  他上前低语几句,刘璟一怔,连忙问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蔡远一指西南角,“我刚才在那个角落看见她,现在不知还在不在。”

  “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刘璟转身带着数十名士兵催马向西南角而去,在西南角一个冷冷清清的角落里,站着两名孤零零的年轻女子,手中拎着一个小包袱,目光迷惘地望着大船,正是蔡少妤和她的丫鬟。

  蔡瑁北撤仓促,除了长子蔡逸外,其余家人都没有带走,蔡瑁有三子一女,其中一子早夭,另外一子跟随张允,已经投降了曹操,而原配夫人在前年病逝,现在的妻子是后来才娶。

  事实上,他在襄阳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蔡少妤,在几个月前,蔡少妤还是荆州牧刘琮之妻,军师蔡瑁之女,地位崇高,但随着蔡瑁北投曹操,刘琮和蔡夫人被送去邺城养老,蔡少妤的地位也随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蔡少妤住在蔡家,但蔡家上下谁也不理睬她,避之如瘟疫,生怕被她牵连,虽然蔡训令管家按时给送钱送粮,使她衣食无缺,但她事实上已被蔡家孤立。

  蔡家态度的剧变使蔡少妤饱受世态炎凉,她变得沉默,不肯和蔡家人说一句话,这次东撤江夏,蔡家也跟随撤离,刘璟下令给蔡家单独安排了三艘千石大船,满载财物和数百蔡氏宗族,直接从蔡里入檀溪,再进入汉水,避开了襄阳码头上的喧杂

  但蔡少妤却表现得极为倔强,不肯和蔡家同行,自己收拾一个包,带着丫鬟来襄阳搭船,此时,面对襄阳码头上的混乱,她心中也极为迷惘,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不想去许昌投靠父亲,她从内心深处憎恨父亲,父亲将她嫁给刘琮,毁了她的一生,她更不会去邺城投靠刘琮,那人虽然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但他们早已恩断情绝。

  她何去何从?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之所以在码头上踌躇不决,是因为她心中还有一个去处,那就是去江夏投靠堂兄蔡进,那是蔡家唯一关爱她的兄长,对她的疼爱甚至超过胞兄,也是当初唯一坚决反对她嫁给刘琮的族兄。

  “姑娘,我们去排队吧!在这里永远上不了船。”旁边丫鬟小声劝道。

  蔡少妤望着混乱拥挤的人群,她摇了摇头,“再等等吧!”她不想混在人群中拥挤上船。

  就在这时,远处数十名骑兵疾奔而至,在蔡少妤面前勒住战马,为首之人正是刘璟。

  “蔡姑娘,好久不见了!”刘璟满脸笑容道。

  他们已经有三四年未见了,最后一次见面是刘表书房,蔡少妤被刘琮追杀,刘琮揪住了她的头发,被刘璟救下,一晃眼,蔡少妤也是一个二十岁的少妇了。

  蔡少妤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刘璟,她心中黯然,屈身行一礼,“民女参见州牧!”

  刘璟听她自称民女,又见她上不施粉黛,衣着简朴,手中只拎着一个小布包,显得十分孤单无助,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同情,便笑问道:“蔡姑娘是要去江夏吗?”

  蔡少妤咬了一下嘴唇,默默点点头,刘璟回头看了一眼拥挤混乱的人流,又笑道:“不如坐我的船吧!”

  蔡少妤犹豫一下,低下头道:“我自己能去。”

  刘璟看出她心中矛盾,她想跟自己走,但女人心中的矜持使她又拉不下这个面子,刘璟又柔声道:“船上有我的侍妾小包娘,就是从前那个小包子,你见过她,你可以和她住在一起,她会好好照顾你。”

  蔡少妤内心忽然变得无比软弱,她再也没有勇气拒绝,便点点头答应了,“多谢璟公子!”

  刘璟立刻吩咐两名亲兵带蔡少妤去自己座船,刘璟望着她背影走远,不由暗暗叹了口气,无论时局怎么动荡,女人总是最后的受害者。

  这时,一名霍峻的部将骑马飞奔而至,在马上抱拳道:“启禀州牧,我们巡哨抓到一群可疑之人,他们自称是巴蜀使者,路过襄阳。”

  刘璟顿时有了兴趣,居然是巴蜀的使者,他立刻问道:“这群人在哪里?”

  “他们已被带到襄阳城,在县衙内!”

  刘璟当即调转马头向襄阳城奔去,数十名骑兵跟着他,一路奔进了襄阳城内。

  此时的襄阳城已是一片空寂,到处是空空荡荡的房子和街道,襄阳城的大撤离已经持续了三天,除了极少数不愿离开家园的老人外,最后一批迁移民众也涌去了码头。

  襄阳城内还有一万驻军,另外郡衙和县衙还有百余名官员,他们将在最后撤离。

  刘璟来到县衙,只见县衙外的马桩上拴着二十几匹战马,一群人坐在台阶上,被士兵看管着,刘璟翻身下马,一名军侯上前禀报:“启禀州牧,使者在堂内了,这些是他随从。”

  刘璟点点头,快步进了大堂,内堂里,法正在几名士兵的监视下,正背着手焦急地来回踱步,他只是想来看一看襄阳时局,却没有想到离襄阳城还有十里便被江夏军巡哨拦截住了,直接将他们押送进城。

  法正心中有些懊悔,这样一来,他很可能会泄露刘璋和曹操的秘密接触。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堂外传来,刘璟出现在大堂门口,他看了一眼法正,淡淡问道:“请问这位使者贵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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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2章 法正的心思

  法正回头见是一名年轻军官,身材高大,相貌英武,言语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他不由一愣,这是难道是襄阳的主将吗?

  他连忙躬身行一礼,“在下益州法正,途经贵境,望借道一行。”

  “你就是法正?”刘璟目光炯炯地注视他问道。

  法正被刘璟锐利的目光注视得一阵心虚,又道:“这位将军知道我?”

  刘璟笑了起来,使大堂上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消融了,他摆摆手道:“先生请坐!”

  刘璟的笑容使法正稍稍心安,他坐下来问道:“这位将军莫非就是霍将军?”

  “我不是霍峻,在下是江夏刘璟。”

  “你就是......”

  法正大吃一惊,原来眼前此人竟然就是刘璟,他触电似的站起身,深深施一礼,“不知是州牧驾到,法正失礼了。”

  刘璟呵呵笑了起来,“先生不必紧张,我不会扣押先生,只是想和法先生聊一聊。”

  法正松了口气,又坐了下来,这时亲兵送来两杯茶,刘璟喝了一口茶,问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法先生应该是奉刘璋之命,去见曹操吧!”

  法正无法否认,这种事刘璟只要随便盘问他的一名手下便知道了,他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我在叶县遇到了曹操,向他呈送了我家主公的一封信。”

  法正心中暗忖,‘如果他问到出使目的,我便推说一无所知,反正只是送信,与我何干?’

  不料刘璟根本没有问他出使的内情,其实也不必问,派使者本身的意义就是为了求和,若是为了抵抗,刘璋就会派人来见自己了。

  “先生觉得曹军实力如何?荆州和江东联军有多大的把握取胜?”

  只要不问及出使的内情,法正就不会感到为难,他沉吟一下道:“这次曹军几乎是倾兵而下,曹操势在必得,他的军队身经百战,名将云集,谋士济济,从实力上对比,孙刘联军不是曹军对手,关键是长江,北方士卒大多不习水战,孙刘联军只要充分利用长江天堑的优势,我觉得孙刘联军应该有三成的胜机。”

  刘璟微微一笑,“才三成的胜机么?我倒觉得应该是五五对半,先生似乎有点高看了曹军。”

  法正欠身道:“那只是我的一家之言,我愿闻州牧其详。”

  “先生也应该知道,一场大规模战争其实最终打的是国力,这些年来,中原一直处于战争之中,千里赤野,人口锐减,各州各县皆是民生凋敝,曹操才不得已采用军屯的办法来解决军队粮食问题,这次南征,曹操准备半年,动用民力何止百万,刮尽民财,惹得民怨沸腾,士气低迷。这只是其一。

  其次曹操杀了孔融,激起儒士的滔天愤怒,太学士子一夜之间逃亡殆尽,在大军南征之前发生这种事情,他不先安抚士子之心,而是急于南下,加上他本人又不在许昌,必然会造成他的政局不稳;

  其三,曹操虽平河北,但时间不长,河北民心不附,他倾兵南下,使得河北空虚,必会有袁绍旧部趁机蠢蠢欲动,再加上马腾、韩遂威胁关中,必然会使他后方不稳。

  如此看来,曹操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何以能扫平南方?我说胜负五五开,其实还是高看了他。”

  法正半晌才叹息道:“同是宗室,使君见识要比刘益州高明太多。”

  刘璟傲然一笑,“法先生不妨回去劝一劝你们州牧,凤凰涅槃,只有浴火才能重生,躲在益州,永远只能做守户之犬,如果他愿意,我们可以三家联手,共灭曹操,重振汉室!”

  法正被刘璟的气势折服了,他想到曹操对刘璟的嘉赞,连曹操这样的敌人都夸赞不已,法正不由心中暗暗叹息,这才是雄才之主,自己却效命刘璋,识人不明也!

  法正起身长揖施礼,“使君之言,我一定转告刘益州。”

  .......

  就在法正和刘璟面谈之时,曹操大军已抵达了樊城,程昱率毛玠、徐晃等文武大将前来迎接曹军的到来。

  曹操大营设在樊城以北,占地千亩,军士开始忙碌地搭建帐篷,在刚刚搭建好的中军大帐内,曹操正襟危坐,专注地听取程昱的汇报。

  “千石以上战船有三百余艘,五百石以上战船约五百艘,其余皆是五百艘以下战船,目前已经组成三支巡哨队,共一百二十艘快船,只是暂时还不能进入汉水。”

  “为何不能进入?”曹操有些不悦地问道。

  程昱脸上露出惭愧之色,“十天前,微臣曾经尝试派一支巡哨队入汉水,结果遭遇江夏水军巡哨,结果激战不到半个时辰,十二艘巡哨船沉没了十艘,只逃回两艘,而对方只沉没了两艘,我军惨败。”

  曹操冷笑一声道:“你的意思是说,以后我们的船只就龟缩在比水内,造出两千艘战船只是做做样子,是这样吗?”

  “不!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江夏军正在大规模撤离襄阳的民众,微臣认为刘璟要撤退了,所以并不着急。”

  曹操脸色一变,急道:“襄阳在大规模撤退,你为何不早说?”

  “微臣第一件事就是汇报此事,丞相或许没有放在心上。”

  曹操想了想,好是当时自己有点走神,没有注意到程昱在说什么?他脸色又重新和缓,起身对众人道:“看看去!”

  他快步向帐外走去,数十名将领纷纷跟随他走出大帐,向樊城而去。

  .......

  樊城城头上,曹操久久凝视着汉水对岸,天气晴朗,视距遥远,可以清晰地看见对岸停满了大船,不断有一艘艘满载民众的大船离开码头,向东南驶去。

  在外围江面上,则停泊着数十艘三千石的战船,巨大的身躯俨如一座座小山,另外还有上百艘巡哨快船在江面上来回游弋,尤其对比水河口格外警惕。

  “我们在襄阳城的探子还在吗?”曹操忽然问道。

  程昱答道”“回禀丞相,襄阳城的探子分成三支,一支去了江夏,一支去江东,另一支去了南郡,襄阳城内已经没有探子了,但微臣准备从荆州降卒中挑选了十名水性极好的士兵,令他们泅水到对岸探听情报。”

  曹操点点头,“这个办法不错,可以立刻实施,另外,派一支巡哨队入汉水,我要亲眼看一看双方的实力差距。”

  .......

  曹军的战船全部停泊比水两岸,延绵数十里,在比水河口拉了四根粗大的铁链阻拦,便修建了一道水闸,两岸驻扎有重兵,在程昱的精心打造之下,比水的防御俨如铜墙铁壁一般,多次挫败江夏军小部队的偷袭。

  但就像江夏军战船进不了比水一样,比水内的曹军战船同样也进不了汉水,江夏水军已经完全控制了汉水。

  随着曹操的一道命令,二十艘百石战船缓缓驶近船闸,这是一支曹军巡哨船队,每艘战船上有十人,全部都是从前的荆州军,一共两百人,奉命进入汉水。

  他们就像二十只小白鼠,将用一种悲壮的试验,来展现北方水军和江夏水军实力差距。

  为首是一名年约三十余岁的军侯,名叫郑笮,是张允的部将,曾在荆州水军里呆了八年,有着丰富的水军经验。

  但郑笮心里清楚,个人的水军经验远远不能和整体水军实力相抗衡,他知道自己出战的命运,唯一期望的是,他的个人表现能够被曹丞相看上,成就他的仕途之路。

  “大家打起精神来!”

  郑笮回头大喝道:“曹丞相就在城头上看着我们,就算败也要败象个人样!”

  船闸开启,四根铁链哗哗收上岸,二十艘战船排队成两列,驶入了宽阔汉水,迎面看见了一艘满载移民的大船。

  但江夏军在比水河口部署了十几艘哨船监视,当曹军战船出来,十几艘江夏哨船便如狼群般从四面包围而来。

  “冲出去!”郑笮大喊一声。

  ........

  从樊城城头上,依稀可以看见比水河口的一场较量,曹操和数十名将领都在全神贯注地望着哨船,这时,张允匆匆赶来,在曹操身后单膝跪下行一礼,“卑职拜见丞相!”

  曹操回头见是张允,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原来是张将军,快快请起!”

  对于张允这种阿谀奉承的小人,曹操着实不喜,不过张允曾是荆州水军校尉,是曹军中最缺乏的水军大将,曹操还是勉强重用他,封他为汉勇校尉,加爵关内侯,执掌樊城水军。

  张允起身谄笑道:“丞相一路辛苦了,士兵们盼望丞相到来,便如婴儿盼父母....”

  不等他说下去,旁边程昱重重咳嗽一声,冷冷道:“张将军,丞相有几句话要问你,你照实答就是了。”

  上次水战不利,张允险些被程昱处斩,使他十分害怕程昱,他吓得心中一颤,连忙低下头,垂手而立。

  曹操见他这么害怕程昱,不由笑了笑,问他道:“我想知道,为何我们水军和江夏水军相差巨大?”

  “回禀丞相,主要是训练不足。”

  “那江夏军是怎么训练,你又是怎么训练,怎么会差距很大?”曹操不解地问道。

  张允叹了口气说:“其实荆州水军在宜城一战中已全军覆没了,成了现在江夏水军的主力,而我们的水军从前都是部署在陆地上,至于训练,必须在大湖或者长江内训练,连汉水都不行,风浪太小,而比水内甚至无法行船,何谈训练?”

  曹操顿时脸色变得铁青,也就是说,半年来他的水军根本没有什么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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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3章 请君一见

  汉水上的战斗已经爆发,二十艘曹军战船排成两列,紧紧靠在一起俨如一条水蛇,船上士兵开弓放箭,密集的箭矢向江夏水军哨船射去。

  江夏哨船一共有十六艘,只比曹军战船少四艘,也同样是百石哨船,但它们却没有任何阵型,分散在江面上,各自为阵袭击敌船,看似比较散乱,但曹军军侯郑笮却暗暗叫苦。

  他水战经验丰富,他看出江夏战船虽然比较散乱,毫无阵型,却配合却很默契,他们从各个角度进攻,当一方遭遇弓箭袭击时,而另一方必然会全力进攻,使他的士兵手忙脚乱,顾头不顾尾。

  “船只进水了!”

  有曹军士兵忽然大喊起来,在前面的两艘船涌入了江水,紧接着江水从四面八方,船上士兵顿时乱成一团,两艘船很快便沉入一半。

  江水越涌越快,已经无法堵住,船上二十名士兵纷纷向后面船只奔去。

  却遭遇到另外两艘江夏战船的弓箭射击,在一片惨叫声中,曹军不断落水,一片片鲜血染红了江水,郑笮急得大喊:“江中有敌军水鬼,用箭射,不准他们靠近战船。”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战鼓声,两艘千石江夏战船疾驶而来,加入了战斗,战船前方包有撞头,劈波斩浪而至,只听‘砰!’一声巨响,曹军船队被一截为二,一艘哨船被撞得四分五裂,另外一艘哨船被巨浪掀翻。

  城头上,曹操叹息一声,已经无法再看下去了,连他这个不懂水战的人都看出了江夏军的作战章法,以大船为中心,小船在四面配合,进攻极为有序。

  而他们战船却乱成一团,光摆出阵型,却不知变化,处处被动挨打,不用再看了,两军的差距实在太大。

  曹操叹了口气,无比失落地向城下走去,他走到城下,他又停住脚步,回头问程昱道:“仲德,你说刘璟会在对岸吗?”

  程昱苦笑一声,“既然丞相在樊城,我想他一定会在襄阳。”

  “你说得不错,我认为他在对岸。”

  沉吟一下,曹操又道:“我想和他见一面,仲德派人过江去和他联系一下吧!”

  程昱立刻笑道:“微臣明白了,立刻就去安排?”

  曹操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为何不阻止我?”

  “微臣佩服丞相的深谋远虑,和刘璟见面,孙权岂能心安?”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他呵呵笑了起来,指了指程昱,“仲德,你思虑之快,令人佩服,不过这次你就猜错了,其实我就只是想见见他,关注他这么多年,居然还不知他是什么样子?心中颇为好奇,没有别的意思。”

  程昱愕然,曹操负手哈哈大笑而去。

  .........

  江面上爆发激战,刘璟自然也在座船上观战,他也卓有兴趣,很想了解曹操的水军战力如何?

  但战况出乎他的意料,不到一个时辰,二十艘曹军哨船全部被歼灭,击沉十艘,其余十艘哨船成了战俘。

  刘璟不由摇了摇头,曹军无论在战术、配合还是士兵驾控战船的技术,都和江夏水军相差甚远。

  这时,负责封锁汉水江面的水军副尉李俊对刘璟笑道:“州牧有所不知,曹操的水军其实大部分都是投降的荆州士兵,而这些荆州士兵从前都驻扎在陆地,并没有什么水军经验。”

  刘璟沉吟片刻道:“我担心今天的水战只是曹操的障眼之术,是故意迷惑我,让我误判,或者是一种骄兵之计,一旦真正大战时,他的水军忽然变得生龙活虎,那可得不偿失了。”

  “这个也好办!审问一下战俘便知。”

  李俊一挥手,“带上来!”

  片刻,几名士兵将一名战俘押了上来,正是曹军被俘的军侯郑笮,他被按跪在刘璟面前,低下头,满脸羞愧。

  “你从前应该也是荆州军吧!”刘璟瞥了他一眼,冷冷问道。

  郑笮点点头,低声道:“在下郑笮,是张允手下军侯,宜城县人。”

  “宜城县人?那你的家人应该在夏口才对,你却甘为曹操卖命,来屠杀你自己的家人,你不觉得愧疚吗?”

  郑笮的心病被刘璟一句话戳中,他的妻儿父母都在夏口,他浑身剧烈颤抖,忽然失声痛哭起来,刘璟冰冷的眼睛里终于缓和一点,不是磕头求饶,而是失声痛哭,说明此人心中确有愧疚之意。

  “你是跟随张允投降,或许身不由己,但现在你可以选择,如果你想回归荆州军,我赦你无罪,但只能重新做小兵,如果你还想曹军,我也可以放你回去,也不会为难你的家人,我刘璟一言既出,绝不食言,你选择吧!”

  郑笮低头半晌不语,最后他抹去眼泪,叹息一声道:“跟张允投降曹军,成为次等之兵,我已后悔万分,如果现在再错,我必将万劫不复,回禀州牧,我愿回荆州,甘做一小兵。”

  刘璟笑了起来,回头对李俊道:“让他继续担任军侯,一视同仁,不得有半点轻视!”  

  “末将遵命!”

  郑笮鼻子猛地一酸,泪水再次汹涌而出,重重磕了三个头,颤声道:“郑笮愿为州牧效死命,在所不辞!”

  刘璟一笑,将他扶了起来,又问他道:“我想知道曹军的水军实力,你能否告诉我一二,如果不想说,也无妨。”

  “卑职不敢有半点隐瞒,目前曹军有三万水军,从组建到今天,从未有过水战训练,主要是没有水域训练,虽然北方水军们自夸在玄武池训练过,但我看其实也稀松平常,连最起码的阵型都不会。”

  “什么叫北方水军?”刘璟有些好奇地问道。

  “回禀州牧,三万水军中,有两万是荆州投降之军,由张允统帅,另外一万曹军士兵大多来自黄河沿岸,基本上都有水性,由夏侯尚率领,他们就叫北方水军,在邺城外的玄武池上训练过。”

  停一下,郑笮又道:“名义上张允为水军主将,夏侯尚为副,可实际上,所有军令都是夏侯尚下达。”

  刘璟眉头一皱,“我听说樊城是由程昱统帅,他能允许这种以副压正的情况出现?”

  “回禀州牧,这其实是张允自甘为副,听说程昱也向曹操建议改张允为副将,但曹操不准,还派人来责打夏侯尚,使夏侯尚深恨张允,认为是他在背后告自己的状。”

  刘璟点点头又笑道:“刚才你说荆州降军在曹营内只是次等兵,这是什么意思?”

  郑笮叹息一声道:“曹军分为四等,一等兵是跟随曹操多年的陈留、许昌老兵,地位崇高,俸禄优厚,二等兵是吕布或者青州降兵,待遇稍次,三等兵是河北降卒,然后四等兵就是我们荆州军了,地位最低,打仗必须冲到前面,虽然这只是士兵们自己的等级划分,但事实如此。”

  刘璟大致了解了曹军的情况,他便吩咐李俊道:“把他带下去吧!记住我刚才的话,不可有半点歧视。”

  李俊答应一声,带郑笮去更换军服,注册军籍,郑笮千恩万谢地跟着他走了。

  旁边从事中郎刘敏望着他走远,便低声道:“其实可以把他放回去,让他策反荆州降军,我觉得更有用。”

  刘璟眯眼一笑,“不用着急,有些事情可以慢慢来。”

  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而至,施礼禀报道:“启禀州牧,曹操派使者前来,有要事求见州牧。”

  刘璟一怔,快步走到船舷边,只见不远处来了一艘小船,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文士带着两名随从在船头负手而立。

  “带他到次堂见我!”

  他转身进了一楼次堂,端坐下等待曹操使者,片刻,几名将将年轻文士带了进来,他深施一礼道:“曹丞相帐下主薄杨修参见州牧!”

  “原来阁下就是杨太尉之子,久闻才名,失敬了!”

  刘璟微微拱手还礼,一摆手笑道:“杨主簿请坐!”

  杨修在侧面坐下,满脸笑容道:“曹丞相久闻州牧之名,却未得一见,引以为憾,今日修奉丞相之命而来,特转达丞相意愿,丞相愿与君一会,不知州牧可有回应?”

  曹操居然想和自己会面,难道还想亲自劝降自己吗?刘璟冷然一笑,“曹丞相大军压境,就是为了和我见一面乎?”

  “非也!”

  杨修从容说道:“州牧受天子之恩,然未尽人臣之道,引天子震怒, 丞相只是奉诏出兵,此乃公事,但丞相却对州牧赞嘉已久,想在公暇之余和州牧见一面,这却是私事,公不废私,私不枉公,请州牧不必多虑。”

  “好一个奉诏出兵!”

  刘璟冷冷道:“杨主薄就为了草这个诏,而甘做曹贼的主簿幕僚吗?”

  杨修脸色大变,愤然起身道:“两军对阵,使者往来,若使君不愿意见丞相,直接回绝就是,何必辱其使臣?”

  “非也!我陈兵荆州,是为了讨伐国贼,重振汉室江山,这是公事,若曹操见我只是为私,我见见他倒也无妨,这也是我刘璟的公私分明,至于杨主薄性格刚烈,见辱必怒,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就不知孔北海被杀之时,杨主薄是否也像这般刚烈怒谏?”

  刘璟最后一句话戳中了杨修的要害,他父亲也是这样怒斥他,没有拦住曹操杀孔融,杨修心中叹了口气,默然片刻,便拱手道:“既然州牧愿意一见,我去回禀丞相,至于会面细节,我们另外商议,杨修告辞了。”

  他转身要走,走到门口时,刘璟又笑道:“杨主薄,有缘一见,我再送你四个字。”

  杨修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州牧请讲!”

  刘璟淡淡一笑,“沉默是金!”

  杨修浑身一震,这四个字似乎让他感悟到什么,却不及细想,便匆匆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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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4章 刘备之忧

  刘璟站在船头望着杨修的小船走远,这才回头笑着问刘敏,“你觉得曹操为何要见我?”

  刘敏在会见杨修时就陪坐在旁,这个问题他一直在考虑,既然刘璟问自己,他便坦率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曹操此举是为了挑拨荆州和江东的联合,使君和曹操见面,让孙权怎么想,这恐怕对两军联盟不利。”

  刘璟笑了笑又问道:“这是不利的一面,那有利的一面呢?”

  刘敏沉吟半晌,摇摇头道:“恕卑职愚钝,只觉此事百害无一利。”

  刘璟微微笑了起来,“凡事有利有弊,怎么可能有百害无一利之事,能和曹操一会,至于能大大提高我的天下名望地位,何乐而不为?再者,曹操有心胸见我,我又何必做得太小家子气,渐渐他又何妨?”

  刘敏本想说,‘州牧何必去学那些沽名钓誉之辈!’但他嘴唇动了动,这话没有能说出口,他还是有点担心地说道:“可江东那边怎么交代?”

  刘璟凝视着江对岸,半晌才淡淡道:“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孙权和我结盟并非是他给了我什么恩惠,也不是我占他什么便宜,我和他结盟只是因为我们之间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我和曹操会面,他或许会心中气恼,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他必须要加倍笼络我,给我真正的实惠,当初一个假荀彧就让他亲自来溧水迎接我,何况今天一个真曹操乎?

  再说,我和曹操见面,只是希望能够劝说曹军退兵,这对江东同样有利,又有什么不能理解?”

  刘敏这才终于明白,刘璟是站在高处看天下大势,而自己却瞻前顾后,只看到了眼前的一片树木,却未看到树木后面的一座大山,他心中惭愧,躬身道:“卑职受教了!”

  刘璟拍拍他肩膀笑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其实你能看到对江东的影响,已经很不错了,估计曹操也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你能否替我出使一趟樊城,和曹操商量具体会面的细节安排?”

  “卑职愿往!”

  。。。。。。。

  樊城大营内,杨修向曹操详细汇报了他和刘璟的见面,只是隐瞒孔融之事,最后道:“虽然刘璟言辞无礼,但他还是表示愿意和丞相一见。”

  曹操呵呵一笑,“他若真的无礼,就不会答应我和见面了,他骂我曹贼,不过是做样子给手下看罢了,他用手段谋刘表之位,又能好到哪里去?”

  这时,有士兵禀报,“小荀先生来了!”

  小荀先生就是谋士荀攸,他虽是荀彧之侄,但比荀彧还要大六岁,荀攸也是曹操的核心谋士之一,极受曹操信赖,他是随后军前来樊城。

  曹操听说荀攸到了,顿时大喜,连忙道:“快快请他进来!”

  片刻,荀攸呵呵笑着走进房间,“听仲德说丞相要和刘璟会面?”

  曹操也笑眯眯道:“公达不会是来反对我吧!”

  “这是好事,为何要反对?”

  荀攸虽然极受曹操信任,但尊卑之礼不可废,他行一礼,这才坐下又继续道:“微臣的意思是说,在会晤刘璟的同时,也要派人给荆州民众,尤其是荆州世家们讲清楚,丞相是抱着最大的诚意来解决荆州的问题,并不希望在荆州发生战争,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因为刘璟的反叛逆君造成。”

  曹操沉思一下道:“公达认为这样说,荆州世家们会相信吗?”

  荀攸缓缓说:“他们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丞相的态度,丞相给他们解释,其实就是让他们感受到丞相对他们的重视,坦率地说,丞相在这方面做得不足,才导致荆州世家们跟随刘璟东撤,如果能早一点安抚,也不至于面对襄阳一座空城。”

  曹操这才醒悟,自己在政治上确实是考虑得不太周全,一心想灭刘璟,却没有考虑到荆州人的意志,他想了想便道:“公达所言切中利害,这次会面不妨改成谈判,可以推迟两天,另外可让荆州探子尽快拜访荆州各大世家。”

  荀攸又道:“我闻刘璟有放弃襄阳的迹象,若我没猜错,这必是借刀杀人之计,不知丞相是否打算取南郡?”

  曹操冷笑一声,“大耳贼是我平生最恨之人,若得襄阳,我怎会不取江陵,就算刘璟借刀,我也愿遂他所愿。”

  说到这,曹操迟疑一下,“莫非公达让我不要取江陵?”

  “非也!若曹公欲取江陵,我有一计,可让刘备束手就擒。”

  荀攸低声向曹操说了几句,曹操抚掌大笑,“荀公达不让贾诩也!”

  众人又继续商议和刘璟会面细节,这时,有侍卫在堂外禀报,“启禀丞相,刘璟派使者前来求见。”

  曹操精神一振,来得真是巧,他又问道:“是何人为使?”

  “就是上次丞相在易县见过的年轻人,名叫刘敏。”

  “原来是他!”

  曹操对刘敏的印象不错,便笑道:“请他上堂来见我。”

  ........

  就在曹操和刘璟正在积极安排第一次会晤之时,江陵刘备却是忧心忡忡,他已得到情报,刘璟正在将襄阳民众全部迁往江夏,这就意味着刘璟要放弃襄阳。

  一旦襄阳被曹军占领,南郡门户大开,曹军必然会大举南下,他怎么保得住江陵?

  前一次曹军虽然占领襄阳,但兵力不多,还不足以威胁到江陵,而这一次曹军大举南下,以曹操的性格,怎么可能不取江陵?

  一连两天,刘备寝食不安,一早,有士兵来报,“诸葛军师回来了!”

  刘备大喜,诸葛亮去了建平郡,他昨天已经派人去催促了,没想到今天就回来了。“快快请军师进来!”

  不多时,诸葛亮快步走了进来,他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刚才回来,“参见主公!”诸葛亮深行一礼。

  “军师不必多礼,请坐!”

  诸葛亮坐下,不等刘备开口,他便先笑道:“主公想听一听建平郡的情况吗?”

  刘备尽管急着要说襄阳之事,但他还是克制住了内心的急切,“军师请说!”

  “巫城已经建成了七成,再过两个月便可大功完成,封公子确实很尽心,城池坚固结实,周长十五里,可屯兵一万,屯粮四十万石,完全符合我们的要求,还有子龙......”

  不等诸葛亮说下去,刘备摆摆手,“不提他,说别的事。”

  诸葛亮知道刘备对赵云成见太深,他本想劝劝刘备,但现在刘备心事重重,似乎还不是时候,诸葛亮只得暗暗叹口气,转开了话题。

  “还有一件事,属下在回来之时,在路上遇到了刘璋使者法正。”

  这个消息让刘备很感兴趣,事关巴蜀,他暂时放下了心中的忧虑,问道:“法孝直是去见谁?”

  “自然是去见曹操,具体内容他不肯说,但从语气中,属下可以判断,应该和刘璋向向曹操求和。”

  刘备叹了口气,“大战来时,抵抗者有,求和者有,还有我这个不知所措者也有,刘璋就是想投降,我也毫不奇怪。”

  诸葛亮笑了笑,“法正不仅去见了曹操,回来时还去见了刘璟。”

  刘备的眼睛蓦地瞪大了,这个消息令他大吃一惊,“这是刘璋的意思吗?”

  “不是,法正不肯承认,但他手下却透露了,他们回来时曾被刘璟的巡哨抓住。”

  刘备松了口气,他想了想又问道:“难道刘璟也在打巴蜀的主意?”

  “极有这个有可能,益州沃野千里,其主却昏庸无能,以曹操、刘璟、孙权等人的野心,怎可能不想谋巴蜀,不过相比之下,主公却有先发优势,而且若利用巧妙,可让刘璋拱手将益州让给主公。”

  刘备大喜,此时他已顾不上眼前襄阳之危,连忙道:“愿闻其详!”

  诸葛亮微微一笑,“现在局势微妙就在于刘璋尚未察觉刘璟的野心,在此之前,主公必须要想办法去掉刘璋的戒心,让刘璋深信主公不会谋他的益州,一但益州危急,刘璋自然会来向主公求援,益州不就唾手可得吗?”

  刘备连连点头,他这才明白诸葛亮坚持要修巫城的重要性,那其实就是他取巴蜀的后勤重地。

  刘备心中暗赞,他沉吟一下又道:“刘璋之父刘焉曾认我为侄,我可以利用这层关系和刘璋交往,建立联盟,互相支援,慢慢取得刘璋的信任。”

  诸葛亮笑道:“此乃阳计,还须阴谋相辅,阴阳相济,大功可济。”

  说到这,诸葛亮低声道:“我闻青城山下有一巫神,自称金巫女,能预知未来,有信众无数,刘璋对她言听计从,又闻此女极贪金帛,主公可用重金收买此巫女,有她做内应,何愁刘璋不上钩?”

  刘备喜出望外,起身深深地施一礼,“我得孔明,俨如旱鱼得水也!”

  诸葛亮这才把话题转了回来,“刘璟撤兵襄阳已成定局,曹操进攻江陵也是必然,此乃刘璟借刀杀人之计,无比毒辣,江陵不可保,主公要立刻向武陵郡撤民。”

  刘备默默点头,神情黯然,诸葛亮又安慰他道:“江陵只是暂时放弃,若曹操兵败,我们一样能夺回来,另外,我打算去一趟江东。” 

  刘备一惊,“军师去江东作甚?”

  “上次孙权不是告诉主公,若主公有难,他将全力支援,现在就需要他支援的时候了,主公不能再去,那就让我去见孙权。”

  刘备心中方寸大乱,慌忙道:“若军师不在江陵,我该如何应对?”

  诸葛亮笑道:“只要主公按照我的方案去做,必然万无一失,江东之行事关重大,关系到战后荆州利益分割,若无远虑,必有近忧,属下必须要去。”

  刘备万般无奈,只得妥协道:“那好吧!军师先给我说一说,江东的策略如何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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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5章 汉江初见

  夜渐渐深了,江陵城内一片寂静,尽管襄阳大战将起,但对于江陵的大部分普通民众来说,似乎战争还离他们太远,但也有少数远见之人心怀忧虑,他们知道战争已迫在眉睫。

  庞季也是少数远见之人,他很清楚眼前的局势,曹操三十万大军进攻南方,一旦曹操大军过江,必然如秋风扫落叶。

  刘璟依旧从襄阳撤民,这就是放弃襄阳的先兆,一旦曹操夺取襄阳,那么两天之内就会杀至江陵,江陵失守已是必然。

  庞季也很清楚刘备的策略,他会向南撤退,退去武陵郡或者衡阳郡,那自己呢?是否愿和刘备一起撤退到人口稀少的武陵郡?

  答案是否定的,他绝不会把自己的前途押在一个已经没有翻盘机会的没落主公身上。

  从一开始庞季就不是真心投降刘备,现在该是他做出抉择的时候了,庞季长长叹了口气,他又该怎么做呢?

  .......

  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庞季的府门前,从马车里走出两人,为首一人上前敲了敲府门,大门吱嘎一声开了一条缝,“你们找谁?”里面门房问道。

  “我们找庞先生,这里面有张拜帖,请转给他。”为首男子将一张拜帖递给了门房,拜帖装在信封里,信口被封死了。

  “你们请稍候。”门房关上门便匆匆去了。

  两名男子在门外台阶上等候,后面一面男子负手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淡淡道:“半夜恐怕要下雨了。”

  “樊城那边也下雨吗?”

  “没有,从四月以来樊城没有下过一滴雨,今天荆州恐怕不会有什么好收成。”

  “其实战争爆发,就算风调雨顺也不会有什么好收成。”

  “这话说得不错,所以丞相也不想打仗,怎奈刘璟不识趣啊!”

  两人正说着话,院子里传来匆匆脚步声,门开了,庞季出现在门口,见门口站着两人,他迟疑着问道:“哪位是毛先生?” 

  后面中年人笑道:“我就是!”

  “失礼了!”

  庞季拱拱手,“两位请进。”

  这位被称为毛先生的中年人,自然就是曹操手下谋士毛玠,他奉曹操之命前来拜访庞季,就是希望能从庞季这里打开突破口。

  书房里,庞季请毛玠坐下,又跑出去让下人上茶,这些不该他操心的事情,他却亲力亲为,也从一个角度折射出了他内心的紧张。

  庞季此时确实很紧张,他没有想到曹操会派人来见自己,而且是派毛玠这样重量级的谋士,足见曹操对自己的重视。

  但庞季在激动之余,也有一种莫名的紧张,他很清楚,想从曹操那里获得盛宴,是需要他付出很大的代价,尤其在这个时局极为敏感的时刻。

  庞季再次走进书房时,内心已经平静下来,他有些尴尬地笑着解释,“最近府中有点乱,让毛先生见笑了。”

  毛玠感觉到了庞季的紧张,他微微笑道:“我先转达丞相对庞公的问候,丞相说,颇为怀念少年时的交情,他很希望能和庞公在许昌共叙旧情。”

  庞季当然明白毛玠的言外之意,就是希望他为许昌效力,而且这是曹操亲自说的话,这时,庞季更加冷静了,他想知道自己能得到什么,关键是利益,他愿意为曹操做事,但曹操能给他什么?

  “曹丞相有信给我吗?”庞季缓缓问道。

  他问得很坦率,他想得到曹操的亲口许诺,而不是毛玠的转述,毛玠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了庞季,“这是丞相给庞公的亲笔信,他要说的话都在信上。”

  庞季结过信,按耐住心中的紧张,打开信看了一遍,他心中猛地一跳,南阳郡太守,这正是他想要的,韩嵩投降后被封为大鸿胪,但那只是虚职,没有任何意义,远远不如地方太守重要。

  而且还是南阳郡太守,庞季知道这个承诺的含金量,也清楚他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问道:“不知曹丞相需要我做什么?”

  ........

  刘璟和曹操的第一次会面经过三天的谈判和筹备,终于在汉水中举行了,为此,江夏水军战船必须远离二十里,曹军战船也必须远离比水河口二十里。

  整个江面上只有三艘大船,一艘充做临时会面地的千石大船,由江夏水军提供,曹军两次派人彻底检查了这艘船,确保万无一失。

  其余两艘船是曹操和刘璟的座船,只能是五百石,双方随行人员不得超过二十人,贴身大将只能有一人,而且船只上必须有一名对方的官员,这一点也很明确,双方都尽量考虑周全,一丝不苟。

  时间是上午辰时三刻,在两岸数万士兵的瞩目之下,两艘五百石的座船缓缓向江心驶去,在江心静静地停泊着一艘千石大船,船上只有十几名文官。

  曹操和刘璟几乎是同时走上大船,自从七年前他们在汝南穰山第一次接触,刘璟便给曹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一直在关注刘璟,但他也没有想到,短短七年时间,刘璟便从一个亡命少年,一举成为荆州新主,成为他这一生中仅次于袁绍的劲敌。

  如果早知道有今天,那他当年无论如何不会放过刘璟,就算把穰山削平,也要把刘璟毙杀在汝南。

  当然,现在曹操是丞相,他必须保持丞相的风采,其实他打心底里也想看一看这个让他又恨又欣赏的年轻人。

  “对面可就是璟公子么?”

  曹操终于看见了刘璟,一个高大英武,相貌堂堂的年轻将领,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七年前老夫就想见你一面了,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七年,延庆,你确实没有让我失望。”

  刘璟上前两步,向曹操深施一礼,“这七年刘璟让丞相费神了!”

  曹操呵呵一笑,上前抓住刘璟的手,笑眯眯道:“我说过了,公事归公事,私交归私交,希望今天一见,让我们能结下交情。”

  刘璟忽然有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两人布兵汉水两岸,皆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现在却把手言欢,共叙交情,不知让两岸将士看到,他们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刘璟是后辈,能和丞相一晤,已是三生有幸,不敢和丞相论交情。”

  “呵呵!璟公子太谦虚了,我曹孟德的交情,不在于敌友,而在于实力,璟公子确有这个实力和我论交情。”

  两人都心照不宣笑了起来,一起走进议事大舱。  

  大舱中铺上地毯,除了一张桌子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曹操朝西,刘璟朝东,两人分别坐了下来,在曹操身后三步外,身如半截黑塔般的许褚双手抱胸而站,冷冷地注视着刘璟。

  刘璟笑了笑问道:“这位将军就是闻名天下的虎侯吗?”

  曹操回头看了许褚一眼,脸一沉道:“不必如此紧张,后退!”

  许褚行一礼,后退几步,和几名文官并肩而战,刘璟又看了看几名文官,有些遗憾道:“久闻程仲德和荀公达天下之名,却未能一见,甚是遗憾!”

  曹操呵呵一笑,“这还不容易吗?仲德和公达都在座船上,璟公子若想见,我让他们进来就是了。”

  曹操随即吩咐许褚,“请两位先生进来!”

  片刻,程昱和荀攸一起走进大舱,刘璟连忙起身见礼,曹操将他二人一一介绍给刘璟,程昱感叹道:“当真是后生可畏,见到璟公子,我才知道自己老矣!”

  “两位先生过谦了,请坐吧!”

  程昱和荀攸心里明白,这是刘璟和曹操的会面,不是他们能参与,两人远远坐下,面带笑容旁观曹刘二人会面。

  尽管两人都说这次会面只是私人交往,只谈私交,不涉公事,可事实上,他们心里都清楚,不可能不谈公事,这次会面的本质就是一次谈判。

  沉吟一下,问道:“听说璟公子从蔡家手中收了一半的良田,许昌颇有议论,璟公子先收黄家之地,后收蔡家之田,很多人都认为璟公子不容荆州世家,可有此事?”

  刘璟一笑,“三人成虎,传言大多夸张,不足为信。”

  “难道并无其事?”

  “也不尽然,事情确有其事,黄家是因为子嗣断绝,再无继承之人,官府自然要收回,至于蔡家,是因为世家权贵并田太烈,这是黄巾之祸的根源,所以适当让利于民,这也是长治久安的保证,我想丞相应该比我体会更深。”

  曹操默默点头,他当然知道黄巾之祸的根源在于土地兼并,饥民无以为食,遂揭竿而起,他叹了口气道:“璟公子洞察犀利,看到了今朝乱世的根源,不知璟公子认为百年后又如何?”

  刘璟沉吟一下笑道:“其实从古至今,就是一轮权贵取代另一轮权贵的过程,在立朝之初,往往是经历大乱,人口锐减,资源丰富,那时新权贵取千田便可滋养,不与民争利。

  待百年后,权贵子孙滋生蔓长,千田不足养,需要万田、百万田,而民众的人口也同样在增加,对土地需求同样增大。

  这时资源不足,权贵开始与民争利,巧取豪夺,无一不足,矛盾开始积累,待矛盾积累到足够多时就会爆发,又重新改朝换代,千百年来就是循环这个怪圈。”

  “那怎么解决呢?”曹操沉思良久又问道。

  刘璟笑了笑,“其实解决的办法也有,那就是走出去,以天下之广袤,资源之丰富,土地不再稀缺,百姓得以生存,王朝便可以延长,至于能延长多久,那就不是你我所能知道。”

  曹操忍不住感慨到:“我曾听胡人说,西去之路足有十万里之遥,现在璟公子又让我再生雄心壮志,有生之年我定会向西征伐,看一看天下究竟有多么广阔?”

  “若丞相西征未尽,刘璟愿继承丞相之志,再率汉家儿郎向西征伐,完成丞相未尽大业!”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大笑起来。

  房间的气氛开始活跃了,曹操又继续道:“现在还有一种说法,说我曹孟德重法抑儒,是天下士族之敌,而璟公子在江夏建书院,养士族,重儒劝学,令天下士族归心,以至于我此次南征引来满朝士族抨击,说我南征断绝了儒家最后希望,我想知道,璟公子当真是重儒轻法吗?”

  刘璟淡淡一笑,“丞相做事,不愧于心便可,何必在意别人怎么说?”

  曹操摇了摇头,凝视着刘璟道:“我就想知道,你真是他们所说的重儒之人吗?”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刘璟沉思良久才道:“如果说法治能长久,秦朝为何二世而亡?如果儒德能治国,汉朝为何又沦落到今天的境地?我倒觉得应该用儒以治心,用法以治权,用道以治国,儒法道兼用,各施其长,方是长久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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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6章 施压江东

  会晤的时间只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双方便告辞,各自上船回归,船窗前,曹操负手而立,注视着江面久久不语。

  原本这次会晤,曹操再进行一次努力,用王爵厚禄劝说刘璟投降,但他最终没有说,因为他知道了刘璟的抱负,那是问鼎天下,用儒法道来协调治国。

  ‘儒以治心,法以治权,道以治国’,曹操反复咀嚼这三句话,这让他心中生出无尽的怅惘,他心中也有抱负,但他今年已经五十四岁,他还有时间实现自己的抱负吗?

  他长长叹了口气,回头问程昱道:“今天见刘璟,仲德以为此人如何?”

  “见解精辟,令微臣耳目一新,有传闻说刘璟并非刘景升之侄,我现在相信了,刘景升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侄子!”

  “公达所见呢?”曹操的目光又转向荀攸。

  荀攸也轻轻叹息一声,“此人雄才伟略,和丞相颇有几分相似,袁绍亦不如也!若不早图之,他日必成丞相心腹大患。”

  曹操点点头,“公达之言深合我心,此次南征,我必除刘璟,决不能让其坐大。”

  这时程昱道:“若丞相势在必除刘璟,微臣倒有一个建议。”

  “仲德请说!”

  “丞相可以承诺孙权,三年之内不攻打江东,并与其联姻,若孙权肯答应,那么孙刘联盟就将瓦解,没有了孙权之军,丞相三十万大军进攻江夏,就有九成把握了。”

  ‘三年?’曹操眉头微微一皱,联姻没有问题,但三年似乎太长了一点。

  程昱微微一笑,“丞相可以利用这三年时间先剿灭马腾、张鲁和刘璋,最后回过头来对付江东,不是正好吗?”

  曹操猛然醒悟,缓缓点头,“公之所言,金玉也!”

  .......

  就在曹操准备改变江东策略之时,曹军东路军一万余人在大将满宠的率领下,从合肥出发,渡过长江,兵临芜湖城下,同时截断溧水通道,断绝了东吴和长江的水路交通。

  此时江东近一半军队远赴江夏,而其余军队大多零散部署在各郡,都城东吴只有两万驻军。曹军突然杀至,使江东朝野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吴王宫,孙权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中极为忧虑,曹军兵压芜湖的消息已经传来三天了,以张昭、诸葛瑾为首的文官强烈要求将军队撤回江东,保卫本土安全,给孙权带来极大的压力。

  其实孙权也很清楚曹军的策略,这是一种讹诈式的进攻,目的就是逼自己从荆州撤军,孙权其实并不烦恼曹军的进攻,而是他的百官,尤其是文官们的态度。

  他们总是千方百计阻挠自己和荆州的联合抗曹,唯恐曹操大军杀至江东,或者说他们骨子里害怕得罪曹操,这畏惧的心理令孙权又是气恼,又是无奈。

  这时,有士兵在门口禀报,“张长史在宫外求见!”

  张长史就是张紘,他和张昭一起被称为‘二张’,是孙权最为器重的大臣之一,孙权精神一振,连忙道:“请他进来!”

  张紘极有战略眼光,他的见解总是剥茧抽丝,切中要害,孙权很想听听他的建议,片刻,张紘在侍卫带领下走了进来,张紘年近六十,身材中等,容貌清奇,给人一种修身得道之感。

  他举止从容,不慌不忙地行一礼,“参见吴侯!”

  “长史来得正是时候,请为了排忧解难。”孙权叹口气道。

  张紘微微一笑,“愿闻吴侯之忧!”

  “我的忧在于内部分歧不合,虽然前段时间表面上平静了,但稍有风吹起浪,文官们便群起反对和荆州结盟,我知道根子是他们惧怕曹操,不愿和曹操对抗,我却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

  张紘心里如明镜一般,他知道根子不是出在文官们身上,而是出在孙权自己的身上,是他对曹军心有畏惧,所以文官们稍有反对,他便踌躇不决了。

  他整理一下思路便道:“满宠此人既不是核心谋士,甚至连重要谋士也不是,同时不是曹仁、夏侯兄弟等核心大将,也不是张辽、于禁等重要大将,他属于二级将领。

  从曹操的布兵就能看出,他命曹仁为西路军主将,命张辽为中路军主将,却让一个二级将领当东路军主将,由此可见曹操并不重视进攻东吴,只能算是一次骚扰,吴侯不必放在心上。”

  孙权点点头,“一万多人进攻江东,我也知道曹军只是施压,但问题是现在该怎么处理内部分歧?”

  “微臣正是为此事而来。”

  孙权大喜,连忙道:“长史请说!”

  “微臣建议吴侯不要坐镇东吴,而是走出去,亲自率军迎战曹军,曹军不习水军,必然会退兵合肥,此人不足为虑,吴侯可向西去蕲春郡坐镇,督促江东军抗曹,让文官亲自体会大战气氛,我相信很多人都会改变对联荆抗曹的看法。”

  张紘的真正目的,其实是鼓动孙权到第一线去,他认为那样能最终坚定孙权的抗曹决心。  

  孙权沉思良久,张紘说得对,这么重大的战役,自己怎么能龟缩在东吴,孙权终于下定了决心,“长史说得对,我应该亲自前去迎战!” 

  .......

  当天下午,驻扎会稽郡的黄盖率一万军队赶到东吴,孙权随即命其叔父孙静镇守东吴城,他又令大将韩当率一万水军乘两百艘战船从秣陵出发,赶赴芜湖。

  他自己则亲率一万五千江东水军,分乘三百艘战船,以及文武百官近百人。从东吴出发,沿着溧水向芜湖浩浩荡荡杀去。

  三天后,孙权大军抵达了芜湖,此时韩当已率领两百艘大船先一步抵达芜湖外的长江江面上,曹军闻讯已从芜湖撤军,返回了长江北岸。

  窗口前,孙权负手望着波澜壮阔的长江,他心胸顿时忽然开朗,忍不住叹息道:“惟见滚滚江水,方知英雄胸怀!”

  “既然如此,吴侯为何不迁治至长江南岸?”张紘笑眯眯问道。

  “当初兄长便有在南岸建都的想法,只是当时江东军力量弱小,还不宜张扬,所以低调在东吴建治,至今已有十余年。”

  说到这,孙权望着滔滔江水,感慨万分道:“坦率地说,我也一直打算将京城迁移到长江南岸,这几年我数次北上江岸,就是为了寻找建都之处,相比之下,我个人偏好京口。”

  张紘愕然,“原来吴侯命人在京口修建铁瓮城,就是......”

  孙权得意地笑了起来,“长史猜得没错,我准备迁都京口,只要抗曹之战胜利,我便立刻着手迁都。”

  张紘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想劝吴侯建都秣陵,那里乃虎踞龙蟠之势,更适合建都。”

  孙权沉吟一下道:“传闻有方士发现东南龙气旺盛,便奏于始皇,嬴政便下令凿方山,断长垅为渎,入于江,形成秦淮水,有方士曾对我言,秣陵龙脉已断,在那里建都之王朝,都不会长久。”

  张紘笑道:“这些只是传言,岂能信之,我倒相信迁都于秣陵,可建东吴五百年基业。”

  孙权笑了笑道:“先迁都京口,以后再考虑是否迁都秣陵。”

  张紘无奈,只得苦笑一声,不再多言,这时,有士兵在舱外禀报:“张军师求见吴侯!”

  这是张昭来了,此时孙权心境开阔,再无退缩的顾虑,便欣然笑道:“请他进来!”

  很快,张昭走了进来,在抗曹之事上,张昭是求和派代表,他始终认为,曹军进攻的是荆州,而并非江东,江东军只要固守边疆便可,用不着参与荆州战事,如果因此触怒了曹操,江东将遭遇灭顶之灾。

  所以他一直反对孙权和刘璟结盟,但最终孙权没有接受他的反对,还是和荆州结盟了,同时出兵江夏,准备共抗曹军,这让张昭无可奈何。

  不过这才曹军进攻芜湖,在江东百官中引起极大恐慌,张昭便趁机利用这次百官恐慌,再一次要求孙权废除和荆州的结盟,得到了文官们一致支持。

  孙权见张昭进来,便笑道:“军师担心曹军如虎狼,吞噬东吴,但我大军杀至,曹军立刻北遁,可见曹军虚张声势,企图打乱江东战略,如今不足为虑也!”

  孙权开门见山,堵住了张昭的话头,张昭只得苦笑一声道:“微臣找吴侯,并非为此事,而是另有要事向吴侯禀报。”

  “呵呵!请坐下说,长史也请坐!”

  三人坐下,张昭取出一管鸽信,“这是周都督从蕲春县送来的紧急情报,有两件事要禀报吴侯,一是江夏因为军费不足,刘璟已答应卖火油给江东,初步报价是每桶千钱。”

  孙权大喜,他一直在境内寻找火油,但找了三年多都一无所获,听说曹军拥有了火油,这让孙权有点心慌了,便希望江夏能卖火油给江东,他本来没有抱多大希望,没想到刘璟居然答应了。

  孙权顿时欣喜万分道:“务必要立刻实施!”

  张昭却迟疑一下道:“主公,这个价格太贵了,这种无本之货居然要每桶千钱,一万桶就是一千万钱,我们官库里也只剩下三千万钱了,是否再和江夏讨价还价?”

  孙权摇摇头,“不用讨价还价了,就买一万桶,算是一半支援江夏,我想刘璟心里应该明白,命鲁肃立刻签署契约吧!”

  张昭无奈,只得答应了,这时他又说第二件事,“周都督还有一事禀报吴侯,就是刘璟邀请江东水军驻扎夏口以东的邾口,他不能决定,特向吴侯请示。”

  这可不像买火油那样让人喜出望外,孙权会毫不犹豫答应,毕竟邾口已经是荆州江夏地段,孙权取出一幅地图,放在桌上展开,找到了邾口,他仔细看了半晌,又问张紘道:“长史以为刘璟此举是何意?”

  张昭见孙权没有问题,他脸色微微一变,有些尴尬,他当然知道吴侯是怕自己反对,但他确实是想反对,因为他明白刘璟的意图。

  张紘想了想道:“这恐怕是刘璟想紧密两军之间的一种手段。”

  “子纲说得没错,这就是刘璟想彻底将江东军拉下水,把江东军捆绑在他的利益战船之上,微臣认为江东军还是要自己独立,掌握住战争主动,一旦移师邾口,我们就被动了,必然会成为江夏军的仆从军,失去了自主权。”

  张昭思路很清晰,一旦江东军去了邾口,那指挥权就会被刘璟控制,江东军就成了江夏军的附庸,一旦真的击败曹军,那天下名望就完全归属于刘璟,江东军反而成了陪衬,这绝不能允许。

  张昭站起身行一礼,就算孙权答应,他也要坚决反对,“如果主公一定要和荆州结盟,微臣也只能服从主公,但事关江东地位,主公不能答应移师邾口。

  孙权沉思良久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还是去蕲春县看一看再说。”  

  孙权当即命令韩当率二百艘战船封锁长江江面,不准曹军再度渡江,他本人亲率三百艘战船,浩浩荡荡向江夏驶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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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7章 江陵之危

  襄阳撤军的时刻终于来临,襄阳民众悉数撤离,此时襄阳就已是一座空城,江夏军最后一队战船正缓缓驶离襄阳码头。

  在最后一艘大船上,刘璟和十几名官员远远眺望汉水北岸,很多人都心情复杂,心中怅然若失,不断可听见有人在低声自言自语,“一定会再回来!”

  襄阳太守蔡琰心中也无限伤感,襄阳不仅是他的为官之地,也是他的家乡,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旁边郡丞向朗低声安慰他道:“使君不必担心,一旦击败曹军,襄阳城必然会重归,州牧已把襄阳定为荆州州治,他绝不会放弃!”

  “我也知道州牧不会放弃,可是曹军三十万大军,让人怎么心安?”蔡琰长长叹口气道。

  这时,刘璟缓缓走上前笑道:“太守多虑了,曹军虽有三十万大军,我们却有长江天堑,加上孙刘联军,总兵力已在十万以上,如果需要,我还可以再紧急征兵十万,其实兵力差异并不大,关键是军队作战能力,以长江江面的风浪,太守觉得曹操的北方水军可以和孙刘水军抗衡吗?”

  蔡琰沉思片刻问道:“州牧放弃襄阳的目的,是想把曹军引到长江决战吗?”

  “也算是其中一个目的吧!”

  刘璟解释道:“我们和曹军之战,关键是主力之战,一旦曹操主力战败,那么不管他之前占了多少城池,他都必须一一吐出来,襄阳不过是一座空城,对曹军来说没有什么战略意义,与其保襄阳,不如保樊城。”

  说到这里,刘璟一指对岸樊城东面一大片正在修建的仓库群,对众人道:“大家看见没有,那里便是樊城新建的仓库群,占地四百亩,有数百座巨大的仓库,是半个月前才开始动工,曹操明知会拿下襄阳,可还要在樊城修建仓库,这说明什么?说明樊城才是曹军的后勤重地,他们并不看重襄阳。”

  众人议论纷纷,蔡琰长长叹息道:“知微以见著,从一个小小的仓库群,州牧便看出了曹军的战略企图,如此,还有什么担心呢?”

  刘璟见众人低迷的情绪被渐渐振奋起来,他又提高声音对众官员道:“请大家放心,今年之内,我们一定会重返襄阳,那时,襄阳就将重归荆州州治。”

  刘璟的承诺使官员们抑郁的情绪一扫而空,希望又回到每个人的心中,脸上开始洋溢出光泽,笑声再次在甲板上回响,刘璟深深吸一口气,凝视着江对岸的樊城,他的信心同样开始振奋起来。

  “一定要回来!”

  。。。。。。

  江陵,曹军即将杀至的消息同样令全城恐慌,这里已经太久没有经历战争了,以至于人们对战争都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那是杀人于野,屠城于市的惨烈。

  各种谣言在江陵城内飞传,说襄阳城满城被屠,无一幸存,说曹军粮食已尽,以人肉为食,而江陵军方及官府也并不辟谣,任由各种谣言冲击民众的心理,任恐惧在江陵城内弥漫。

  江陵城几乎满城皆崩,家家户户收拾财物,扶老携幼向码头涌去,江陵码头上已是人山人海,偏偏天又下了雨,在雨中,人们跌跌撞撞奔行,哭声震天,惨景令长江也为之动容。

  刘备负手站在迎宾亭内,望着一艘艘大船满载江陵民众向对岸驶去,码头上的惨象让他不由也叹了口气,可一想到人烟稀少的武陵郡,他的心也不得不变得硬狠。

  刘备历经世事,深知人口的重要,没有人口,也就没有军队,如果不把大量人口迁去武陵郡,他将来何以立足?

  这时,别驾庞季对刘备低声道:“才十六万人口,去填武陵郡似乎太少了一点。”

  刘备点点头,他也觉得人口偏少,“那依公之言,又当如何?”  

  “卑职觉得有必要把南郡的人口全部迁走,这个主公的根基,岂能拱手送人?”

  刘备当然也希望把南郡人口悉数迁走,只是.....他从沉吟一下又道:“不知现在襄阳情况如何?”

  他话音刚落,有士兵禀报,“王参军和陈主薄来了!”

  只见王桀和陈震撑着伞快步走来,王桀走上前笑道:“主公,刚刚得到襄阳的消息,真是上天之助!”

  “进来坐下吧!”

  王桀和陈震把伞交给侍卫,走进亭子里坐下,王桀道:“襄阳传来情报,江夏军已经东撤,但出乎人意料,曹军并没有大规模渡江,只派一千人入驻襄阳,我们得到的消息,曹军主力在向安陆郡方向调动。”

  刘备一愣,这个情报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难道曹军要放弃进攻南郡吗?

  “情报属实吗?”刘备问道,这个消息着实令他困惑不解。

  王桀将一卷情报递给了刘备,刘备打开看了看,是从樊城加急送来,情报上说只有一千余人渡过汉水,占领了襄阳城,而曹操十几余万大军连夜向安陆郡进发,显得非常紧急。

  “难道是江夏军在安陆郡和曹军爆发了大战?”刘备自言自语。

  这时庞季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狡黠,对刘备道:“上一次五万曹军占领安陆郡,卑职认为,应该是江夏军主力要夺回安陆郡,在安陆县一带爆发了激战,应该是曹操为了全歼江夏军,所以紧急赶往安陆郡。”

  刘备低头沉思,他觉得刘璟不应该急于收复安陆郡,但除此之外,又别无解释,不过曹操改变计划,似乎对南郡又是一个机会。

  “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刘备问在座的三人。

  陈震接口说:“主公,我们是否可以乘机夺取襄阳?”

  “不可!”

  庞季立刻反对道:“曹仁之军很快从房陵郡杀来,我们占领襄阳不仅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得不偿失。”

  王桀也赞同庞季的意见,“现在我们应该利用曹军计划临时改变的机会,尽可能地运送南郡人口去武陵,一旦安陆郡战事平息,曹操主力还是会重新杀回襄阳,主公,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一定要抓住它。”

  庞季心中惊讶,王桀的想法和自己一模一样,难道他也......

  他迅速瞥了一眼王桀,只感觉王桀的笑容中似乎带着一丝虚伪,他心中更加疑惑了。

  刘备动心了,他沉思良久,又问庞季,“庞公以为如何?”

  庞季点点头,“没有三十万以上人口,将来主公何以养活军队?”

  这句话刺中了刘备的软肋,他毅然点头,“各位说得不错,这次曹军临时改变计划,就是上苍在助我,我怎能不抓住这个机会!”

  刘备随即下令,命令立刻调集两万军队,分为十队,奔赴南郡各地,务必将南郡人口全部迁往长江南岸,他又命庞季和王桀镇守江陵城,自己也亲率一军赶赴当阳县。

  ........

  黑咕隆咚的夜晚,雨越下越大,天地间被一片灰蒙蒙的雨雾笼罩,在一条泥泞的官道上,一支由五千人组成的骑兵正疾速向南行军。

  这是曹操最强大的五千虎豹铁骑,由大将夏侯渊率领,虎豹铁骑的原主帅是曹纯,但由于曹纯在河北训练一万乌桓骑兵,便将虎豹铁骑的指挥权交给了夏侯渊。

  夏侯渊率领五千骑兵从上庸渡江,穿过房陵郡,沿着漳水河谷向南郡进发,他们必须要在三天赶到江陵。

  河谷小路泥泞而狭窄,骑兵行军艰难,夏侯渊不停地催促,“快!加快速度,不准停下。”

  他的压力也极大,离江陵还有三百里,但他只剩下一天时间了。

  “将军!”

  一名军侯迎面奔来,禀报道:“前面十里外涨水了,淹没了河谷,无法再前行,前面便是路口,只能转走大路。”

  夏侯渊一言不发,猛抽一鞭战马,带着十几人疾速向前方奔去,奔出约十里,前方数十名士兵驻马在小道旁,他们见夏侯渊到来,纷纷闪开一条路。

  前方河谷里,从另一边冲来一条小河水势迅猛,使河水暴涨,淹没了整个河谷,十几名骑兵躲闪不及被洪水吞没,不知所踪,军队已无法再前行。

  “该死!”

  夏侯渊低低骂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色,雨雾茫茫,估计一更时分已过,如果从官道走,极可能会被刘备军队发现,让他十分为难。

  “将军,天亮后雨会变小,水势就会降下去。”一名军官建议道。

  夏侯渊哪里还有时间等得到天亮,现在他已别无选择,又问道:“这里是什么地界?”

  “回禀江夏,这里是当阳县地界,县城离这里约三十里。”

  夏侯渊随即下令道:“传我命令,大军转向官道。”

  五千骑兵立刻掉头,从另一条小路向东南方向奔去,半个时辰后,五千曹军骑兵上了平坦的官道,大军加快了速度,向江陵方向猛扑而去。

  ........

  与此同时,原本前往安陆郡曹军主力却忽然返回了樊城,军队并没有回樊城,十几万大军在比水河畔集结,开始登上大船,一艘艘大船满载着曹军士兵,向襄阳城方向驶去。

  曹操骑在战马上,凝视着南方,他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大耳贼,你不是想要名声吗?此番就让你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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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8章 江陵陷落

  天渐渐亮了,下了数天的大雨却没有半点停止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百步外便是一片白茫茫雨雾。

  今天是南郡大量迁移民众去武陵郡的第三天,一群群民众扶老携幼从四面八方拥来,从最北面的编县到当阳县,以及东面的华容县和西面的枝江县、旍阳县,共五个县的二十余万民众离开家园,躲避战乱。

  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撤往江陵,最北部的编县,大部分民众都撤向了江夏,而东面的华容县也是大都逃往江夏。

  实际上只有枝江县、旍阳县和当阳县的十余万人跟随刘备向江陵撤离,官道上,近十万民众向南方迁移。

  队伍中夹着牛车、驴车,人群浩浩荡荡,延绵十几里,他们搀扶老人,抱着孩子,穿着蓑衣斗篷,艰难地行走在大雨中的泥泞官道上,缓慢向南方前进。

  南郡有三条官道,一条是西道,由当阳县连接枝江县、旍阳县,另一条是东道,由当阳县连接华容县,而现在民众逃难的这条路叫中道,是三条官道中最平坦宽阔的一条路。

  尽管官道平坦宽阔,但依然无法提高逃难大军的行军速度,十万难民在官道上龟速难行,很多老人都无法承受这样的折磨,加上淋了一夜的雨,不断有人病死在路上。

  刘备骑在一匹雄骏的战马之上,他也头戴斗笠,身着蓑衣,率领五千士兵在两边护卫百姓前行。

  此时刘备心中有些后悔了,他没有料到这些民众的行军速度竟是如此之缓慢,一天也只能走二三十里,这里离江陵还有近三百里路程,这岂不是要走十天?而且还要解决难民的食宿问题,

  如果是三四天,或许他还有回旋余地,但现在他要耗费十天,这里面就会有变故了。

  刘备想丢下这些民众南下,但他又承担不起名誉上的损失,他只得耐住性子,不断命令士兵帮助体弱的老人,尽量加快行军速度。

  “主公!”

  远处一名斥候骑兵飞奔而至,急声禀报道:“启禀主公,我们发现敌情!”

  刘备大吃一惊,他简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这里会出现敌情?

  “是怎么回事?”他紧张地问道。

  “今天刚天亮,有弟兄发现一支骑兵,约五千余人,沿着西道向南去了,骑兵速度极快,斥候们跟不上。”

  刘备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他忽然明白了,曹军所谓援助安陆郡是缓兵之计,就是为了迷惑自己,拖延他的南撤,然后派骑兵抢占江陵,截断自己的退路。

  他顿时心慌意乱,因为下雨,江面上风浪极大,所以这几天停止了远送民众过江,还有近一半人都在北岸,包括他的家眷,如果曹军骑兵杀至,他们的战船和人口都完了。

  刘备又急又悔,连忙对手下亲兵道:“速去把三将军找来!”

  亲兵骑马飞奔而去,刘备催马上前对四周数千难民高声道:“各位乡亲,曹军将至,大家返回家园吧!不要遭受无妄之灾。”

  数千民众一起大声叫喊:“我们愿跟随皇叔!”

  “我们愿为皇叔效力!”

  众人七嘴八舌大喊,喊声越来越大,很快便形成一片民意的洪流,“誓死跟随皇叔!”  

  刘备心中又是焦急,又是尴尬,本来寄予极大希望的人口财富,现在却成了他的包袱,偏偏还要誓死跟随他。

  这时,张飞带着十几名亲兵奔至,大喊道:“大哥,出了什么事?”

  刘备早已心急如焚,连忙对张飞道:“斥候发现了曹军骑兵,正向江陵杀去,我必须立刻赶回江陵,看能不能抢在曹军骑兵之前。”

  张飞一愣,他也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慌忙说:“大哥可速速回去,这里就交给我。”

  “我正是此意,我率两千士兵先回去,你带三千军留下。”

  犹豫一下,刘备又低声道:“我怀疑曹操大军也要从襄阳下来了,多派探子,如果曹操大军真的杀来,你可立刻南撤,这些难民就暂时放弃吧!你顾不上他们了。”

  “大哥放心,弟不会勉强。”

  刘备拍了拍张飞的肩膀,随即掉转马头而走,片刻,他率领两千士兵疾速向江陵赶去,他必须要保住战船和自己的家眷。

  。。。。。。

  一连三天,荆州下了瓢泼大雨,长江江面上风高浪急,一艘满载难民的渡船在江心倾翻,两百余人被大浪吞没,翻船的惨剧使得江陵被迫停止了运送,等待大雨停止。

  尚未渡江的数万民众都经受不住大雨浇淋,都重新回城,返回自己家中躲雨,士兵们也调回城内驻防,使码头上变得冷冷清清,数百艘千石战船停泊在江畔,跟随波浪起伏。

  在距离码头约百步,有一片占地三十余亩的仓库群,十几座仓库的物资早已搬空,此时仓库里挤满了船夫,大部分当地船夫都偷偷溜回了城内,尽管如此,仓库里还是聚集了数千人。

  他们或躺或卧,百无聊赖,心中的焦急早已被几天的大雨磨平了,很多人聚在一起赌博,不少赌徒三天三夜未睡,眼睛血红,声音叫喊得仿佛要杀人。

  这时,最西面的一座仓库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仓库里顿时安静下来,数百人都竖直了耳朵,他们似乎听到了什么?

  只听外面大雨中传来闷雷般的声响,随即大地开始颤抖,很多人都站不稳,纷纷坐倒在地,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喊:“这是骑兵,骑兵杀来了!”

  仓库内顿时乱成一团,数百人争先恐后向外奔去,但刚奔出仓库,曹军骑兵便猛烈杀来,刚从仓库中冲出的几人躲闪不及,瞬间被战马撞翻,来惨叫都来不及,卷入了战马铁蹄之下,很快便被践踏成碎片。

  另外十几座仓库里还是有不少人冲出来,没命地向码头奔去,他们唯一的逃生念头便是驾船逃离。

  但曹军骑兵已经冲杀而至,夏侯渊的策略非常明确,先抢夺战船,他们甚至连江陵从城都顾不上,直接杀至码头。

  夏侯渊一马当先,他见数十步外两名船夫已经奔上船板,即将冲上大船,他心中大怒,抢过两支长矛,奋力投掷而去,两支长矛划破雨雾,俨如两道黑色闪电,瞬间刺穿了两名船夫的身体,两人惨叫着摔落下江去。

  其余跑到码头上的船夫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地抱头,哀求饶命。

  骑兵已经将躲在十几座仓库里的人悉数赶出,数千人密密麻麻站满了码头,夏侯渊大吼一声,“不想死的人统统跪下!”

  他声如巨雷,吓得所有人两股颤栗,纷纷跪倒在地,片刻,所有人都跪倒在大雨之中。

  夏侯渊沉思片刻,吩咐一名牙将道:“把他们全部赶到仓库里关押起来,你带五百弟兄驻守码头,有胆敢抢船者,一律格杀无论!”

  “末将遵命!”

  牙将一挥手,“跟我来!”

  他带领五百骑兵驱赶船夫回仓库,夏侯渊心中很清楚,现在下雨,对岸没有船只过来,一旦雨停,对岸船只过来,恐怕战船就保不住了,当务之急,必须要拿下江陵城。

  他立刻调转码头,率领四千五百骑兵向江陵城杀去。

  江陵城紧靠码头,当骑兵驰过城池边杀向码头之时,城头上的守军已经发现了,立刻汇报给了别驾庞季,目前城内并无大将,只有五千军队,刘备便命庞季和王桀坐镇江陵。

  庞季目光复杂地注视着码头,尽管雨雾遮断了他的视线,但他知道曹军已经杀来,这便是他一直等候的机会,在关键时刻投降曹操,可以使他获得最大的政治利益。

  曹操已经许诺给他南阳太守之职,就看他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了,只是这样投降有损他的名声,他立刻命人去找王桀来商议,不料士兵很快回来禀报:“王参军淋了雨,病倒了,病势沉重,无法起身,他请别驾自己决定,不用考虑他的意见。”

  “这个老狐狸!”

  庞季低声骂了一句,他沉思片刻,立刻回城楼内写了一封信,交给自己的心腹士兵,低声嘱咐道:“把这封信交给罗晋将军!”

  罗晋是庞季心腹,出任牙将之职,驻守江陵城西门,现在庞季只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心腹士兵拿着信迅速去了。

  庞季回到城头之上,大声喝令道:“所有士兵全部上城,和曹军战斗到底,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一队队士兵奔至城头,严阵以待,庞季换了一身盔甲,手按刀柄,慷慨激昂,给士兵们打气,振奋士气,“曹军是骑兵,无法攻城,只要大家坚守城池,主公很快就会杀回来!”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而至,惊恐地大喊道:“别驾,西城投降了,曹军...已经进城!”

  庞季大叫一声,晕厥过去,众将领急忙将他救起,庞季泪如雨下:“我对不起主公,未能守住江陵城,各位将军,为了救满城百姓,投降吧!一切罪责由我庞季来承担。”  

  众将面面相觑,片刻,众人都默默放下了刀,庞季见众将皆有降意,便叹口气,又对众将道:“一定要保护好主公的家眷,我们不能以死为主公尽忠,只能以此给主公一个交代了。”

  刘备唯一的希望就是庞季能率军抵抗曹军,毕竟曹军是五千骑兵,没有攻城武器,人数又少,只要守军坚守,以江陵城的高大坚固,曹军绝对不可能攻下江陵。

  但刘备做梦也想不到,当夏侯渊骑兵抵达江陵城下之时,江陵西城门大开,牙将罗晋献城,随即,庞季率领五千军队出城投降了曹军,江陵城就此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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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9章 局势不明

  竟陵县,这是江夏西部的一座大县,紧靠汉水,位于河泽水网之中,土地肥沃,森林茂密,是江夏富饶的鱼米之乡。

  县城有人口三千余户,大部分人家以种田捕鱼为生,但经过数年的人口分置,以及躲避战乱的人口涌入,竟陵县的人口迅速增加,已经达到九千余户,人口八万余人。

  竟陵县同时还是江夏郡的火油生产重地,这里天然油井的数量要比下雉县更多,产量更大,每天都有大量船只运送火油前往下雉县进一步提炼。

  在竟陵县有常驻军三千人,由别部司马向宠率领,向宠是襄阳郡丞向朗之侄,年约二十五六岁,文武双全,能力卓著,他曾任枝江县县丞,后辞官游学,在年初时被其叔父向朗推荐给刘璟。

  刘璟大胆重用他,任命他出任别部司马,执掌竟陵之军,负责镇守江夏郡的西大门。

  竟陵县军营并不在县城内,而是在县城以西,占地近百亩,皆是搭建的帐篷,中军大帐内,竟陵县县令曹林忧心忡忡地找到了向宠。

  这两天从南郡涌来大量难民,投亲靠友,使竟陵县城内人满为患,而且很多人是从华容县逃来。

  华容县虽然是南郡县城,但它离竟陵县只有四十里,华容县出事,竟陵县也很难置身事外,这便使县令曹林心中万分忧虑,赶来和向宠商量对策。

  “向司马,这极有可能是曹军南下了,否则不可能出现这么多难民。”

  曹军南下南郡其实曹林也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曹操大军是否会趁势大举进攻竟陵县,毕竟这里是江夏最重要的火油产地,曹军岂能放过?

  “司马认为曹军会进攻竟陵县吗?”曹林满脸忧虑地望着向宠。

  向宠也得到了一些情报,他沉思片刻道:“曹军进攻竟陵县的可能性极大,不过曹县令也不用担心,曹军不会屠城,更不会烧杀抢掠,曹操毕竟是要把荆州并入他的统治。”

  “可是....我们该怎么办?”曹林小声地问道,其实他是想问向宠要不要抵抗曹军。

  不等向宠回答,一名士兵飞奔跑来禀报,“启禀司马,州牧率船队来了,就停泊在汉水边!”

  “啊!”

  向宠和曹林惊得同时起身,两人不及细谈,连忙出营去迎接刘璟......

  下了三天的大雨终于停了,汉江水位暴涨,淹没了码头,江面上停泊了三百余艘战船,一万军队正陆续下船,集结在汉水南岸。

  刘璟并没有直接返回江夏,他虽然从襄阳撤军,但并不意味曹操战船便可以沿汉水长驱直下,威胁夏口,更不会给安陆郡曹军渡江的机会。

  所以江夏水军在竟陵县附近会形成水上封锁线,封锁曹军战船南下,这是刘璟重要的一环战略部署。

  刘璟已经下了船,他骑在战马之上打量着不远处的竟陵县城,竟陵县城墙虽然已经加高加固,可以抵御一万军队的攻城,但如果是五万甚至十万大军攻城,县城肯定支撑不住。

  不过竟陵县以东是茫茫的云梦泽,注定曹军无法从陆路杀向夏口,只能从汉水北岸绕道安陆郡,才能抵达夏口的长江对岸。

  云梦泽国,这是江夏郡最有利的地理环境,这就注定了曹军只能沿长江东进。

  历史上,最后的战争在赤壁爆发,也就是因为江夏特殊的地理环境造成,绝非偶然,赤壁就是船队驶出云梦泽后第一个最佳的渡江口岸。

  正在沉思之时,向宠和曹林已匆匆赶来,两人上前施礼,“参见州牧!”

  刘璟翻身下马,望着两人期待的神情笑道:“是不是我的到来,让你们的心也上了岸?”

  向宠苦笑一声道:“现在南郡局势混乱,波及到了竟陵郡,属下未得州牧指令,只能按兵不动,心中颇为不定。”

  旁边曹林也接口道:“这几天从南郡涌来大量难民,下官已经开仓赈粥,发放帐篷,支持一两个月还可以,可如果时间太长,恐怕官府会支持不住。”

  刘璟笑道:“不用太担心,竟陵县的民众至少一大半要转移到柴桑,过两天船队就会到来,不过曹县令现在可以开始做准备了。”

  曹林大喜过望,他不想投降曹军,又不想丢下竟陵之民独自逃走,令他左右为难,心中万分纠结,如果能把民众撤走,那他一颗心就放下了。

  “哪些民众可以撤走?”他又问道。

  刘璟一笑,“这就看个人意愿了,愿意撤走就随船走,不愿撤走就留下来,不勉强。”

  曹林低头想想,确实是这样,至少占人口三成的渔民不会走,他们家家户户都有鱼船,如果曹军残暴,他们完全可以驾船去云梦泽中避难,泽中有很多小岛,搭一顶帐篷便可以住上数月,湖中有大量鱼虾菱角之类,完全不愁粮食。

  “微臣明白了,这就回城去准备,请州牧和微臣一同进城,微臣可以安排州牧食宿。”

  “不用了,我就住军营!”

  刘璟笑道:“或许我会到县城内视察一下,但今天没有时间,明日再说吧!”

  曹林施一礼,匆匆走了,江夏水军开始在码头附加搭建军营,刘璟则跟随着向宠去了城西的军营。

  刘璟在中军大帐内坐下,立刻对向宠道:“我想知道现在南郡的情况,我希望你是派了斥候。”

  向宠当然知道南郡的情况,只是他没有告诉县令曹林,他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向宠连忙躬身道:“回禀州牧,江陵城在前天被夏侯渊的骑兵偷袭,已经沦陷。”

  刘璟有些愕然,这么快就沦陷了吗?他离开襄阳才三天,江陵就沦陷了,这让他着实无法理解。

  “刘备呢?他现在在哪里?”刘璟又急问道。

  向宠叹了口气,“他现在在当阳一带,他想把南郡的民众全部转移过江,结果没料到曹军骑兵偷袭了江陵,断了他的退路,他现在的情况我也不了解,只知道曹操大军已经从襄阳南下,恐怕对他很不利啊!”

  刘璟负手在大营里来回踱步,他没有料到刘备居然会犯这种低智的错误,大敌当前,不思急退,居然还想把南郡的人口全部迁走。

  这固然是贪心所致,但刘备经历过新野之民的迁徙,他应该有过教训,应该知道民众行进之缓慢,根本就无法顺利行军数百里,更不用说转移到长江以南去,刘备居然在同一件事上犯两次错误,诸葛亮为何不阻拦他?

  刘璟慢慢走到地图前,心中估算曹军的行军速度,如果是从前天晚上出发,经历两天两夜的行军,曹军现在应该已经在当阳县了。

  如果刘备走头无路,他极可能会向竟陵县方向逃难,刘璟眉头皱成一团,如果真发生这种情况,他该如何应对?

  ........

  雨后的南郡,道路格外泥泞,低洼处已成一片水泽,在乌扶邑镇一带,积水淹没到大腿处,形成了一片长十余里,宽四里的浅水泊,完全淹没了官道。

  刘备军队只得绕道而行,在积水的草地里向南疾速行军,不断有士兵踩空摔进水塘中,短短一天一夜的行军,三千军队便失踪了两百余人。

  逃跑的可能性不大,这支军队跟随刘备多年,都是忠心耿耿的老兵,那只有一个解释,他们在夜间行军时被路上的深水塘吞没了。

  中午时分,已经精疲力尽的士兵在一片松林里休息,这里地势较高,茂盛的松林中居然还有一片干燥之地,三千士兵便挤在松林中,吃干粮喝水,冻得直打哆嗦。

  刘备坐在一块大石,默默注视着地图,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这是苍天不作美,就算他不去南郡各处动员民众南撤,他同样也会因为大雨而无法渡江,让他留在江北,这是天意。

  现在刘备把希望寄托在庞季和王桀的身上,希望他们能替自己固守江陵,使曹军骑兵无法攻破城池,只是城池还在,他就有希望。

  就在这时,在树顶上放哨的士兵忽然大喊起来:“主公,南方三里外出现军队,好像是骑兵!”

  刘备大吃一惊,他没有骑兵,如果是骑兵的话,只能是曹军骑兵,刘备腾地站起身,厉声大喊:“军队立刻整队集结!”

  三千士兵冲出松林,在草地上迅速集结,这时大地已经开始震动起来,轰隆隆的闷雷声在地平线上炸响,一条黑线出现在南方数里外。

  黑线越来越近,变成万马奔腾,黑压压的骑兵群俨如暴风骤雨般向这边席卷而来,刘备手下的士兵惊得面如土色,不断后退。

  尽管军官们急得大喊:“长矛兵稳住阵脚,不准后退!”但还是止不住士兵的胆怯后退。

  “是虎豹骑!”有士兵惊得大喊起来,曹军大旗上虎豹狰狞,猎猎飞舞。

  刘备的头皮一阵阵发麻,他当然知道曹军虎豹骑兵的犀利,以一挡十,他的军队根本经受不住暴烈的冲击,这一战他必败无疑,

  尽管知道必败,刘备还是大喊道:“弓箭手准备!”

  一千名弓箭手刷的举起大弓,长箭斜角向上,瞄准了如惊涛骇浪般冲来的曹军骑兵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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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0章 四面楚歌


      “射!”

      随着一阵梆子响,一千支箭腾空而起,呼啸着向迎面奔来的骑兵射去,数百先锋骑兵距离刘备军只有不到一百步,他们一起举盾相迎。

      如蝗虫般扑面而来的箭矢呼啸着射进了骑兵群,噼噼啪啪击打盾牌和甲胄,不断有骑兵在奔跑中箭落马,但这并不能阻拦骑兵杀至,只瞬间,曹军骑兵便杀进了刘备军中。

      他们不再是骑兵,而是一群群怪兽,杀戮着、吞噬着一切,杀得刘备军人仰马翻,肢体分裂,血肉横飞,强大的冲击力杀透了南郡军队,竟然将南郡一截为二。

      但越来越多的骑兵杀来,南郡军队开始支持不住了,刘备知道的军队挡不住骑兵的冲击,但他没有想到连一刻钟都支持不住。

      “抓住大耳贼,封万户侯!”

      夏侯渊远远看见了刘备,用大铁枪指着他大喊,声音仿佛野兽嗷叫,低沉而极有穿透力,刘备惊得险些从马上掉下。

      这时刘备见自己军队已崩溃在即,立刻调转马头向北飞驰而去,身边只有数十名亲兵骑马跟随,他们只奔出不到五百步,刘备军队便曹军虎豹骑的冲击下解体崩溃了。

      数千人大喊大叫,拼命向北奔逃,但他们跑不过战马的铁蹄,一群群虎豹骑兵追上他们,左右劈砍刺杀,肆意杀戮,人头被劈飞,胸膛被刺穿,**四溅,在奔逃中翻滚,在死亡中挣扎,惨叫声、哀求声、哭泣声响彻了旷野草地。

      刘备的战马极快,他拼命鞭抽战马,亡命奔逃,一口气奔出五十余里,曹军骑兵早已不见踪影,他才放慢马速,让即将被累死的战马喘口气。

      战马口吐白沫,重重打着响鼻,艰难地向前慢慢行走,刘备回头张望,只见二十几名亲兵正远远奔来,而他的军队却不见一人,尽管这种情形他已经历了无数次,但这种全军覆没的痛彻仍然使他泪流满襟。

      二十几名亲兵追上主公,纷纷安慰他道;“此战只是小败,主公不必太伤心,现在要立刻和张将军汇合,再集结各地军队,我们还有机会。”

      刘备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还有机会,可是他还有多少时间?刘备心中乱作一团,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手中必须要有军队,才会感到安全。

      “走吧!”刘备催马向北奔去。

      .......

      次日中午,刘备一行抵达了麦城以南,这一带属于荆山余脉,山势起伏,河谷纵横,官道却修建在一片开阔地带。

      到了这里,刘备意外地遇到了一群群逃难的民众,个个神情惊惶,随身财物都丢失殆尽,他们俨如惊弓之鸟,沿着官道向南奔逃。

      刘备心中惊讶,连忙上前拦住了一名老者,他拱手问道:“请问老丈,发生了什么事,大家为何如此惊惶?”

      老者并不认识刘备,他叹口气道:“这位客商,我劝你不要向北走了,赶紧调头吧!曹军已经杀来了,我们算是跑得快的,后面的人都被追上了,被曹军抢掠折磨呢!”

      刘备仿佛一脚踩空,他的心顿时掉进万丈深渊,曹军杀来了,这么快就杀来了吗?他心中乱成一团,又慌乱地问道:“那么南郡军队呢?他们在哪里?”

      “谁知道呢!”

      老者不再理睬刘备,他见众人走远,慌忙喊了一声,跌跌撞撞跟着逃难队伍向南奔去,刘备呆立在路边,曹军大举南下的消息使他万念俱灰,就仿佛走到了穷途末路一般。

      这时,一名亲兵打听了消息过来禀报,“主公,他们说只看到了几百曹军,并没有看到大军南下。”

      这个消息令刘备心中又是一振,他觉得也不太可能,曹军主力怎么会来得这么快,应该只是小股先锋曹操骚扰,而且三弟若兵败,士兵跑得比谁都快,现在没有看到一个士兵,说明军队暂时没有问题。

      刘备的心又开始活络起来,他再次振奋起精神,继续向北前进。

      越向北走,难民就越多,扶老携幼,拿着微薄的家财仓惶南逃,不时可以看见死在路边的老人,境况十分凄惨。

      大约又走了三十余里,这时,刘备最不愿意看到一幕终于发生了,一群约百余人的败兵裹夹在难民之中,每个人手中都拎着大包小包,显然都是在混乱中抢夺的民财,有几个士兵甚至还背着年轻女人。

      刘备勃然大怒,呵斥道:“尔等竟敢抢夺民财,掳掠民女!”

      他的亲兵挥舞皮鞭冲了上去,逃兵们吓得魂不附体,丢下财物和女人一哄而散,几名逃兵奔逃不及,被刘备亲兵抓住,揪了过来。

      “皇叔饶命!”几名逃兵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你们这帮浑蛋,败坏我的名声!”刘备指着他们破口大骂。

      “我们没有抢夺民财,都是在尸体堆中捡的,那几个女人也是家人被杀,愿意跟我们走,没有勉强她们。”

      刘备一愣,怎么会这样,他又向几个年轻女人望去,几个女人惊惶不知所措,站在那里发愣,刘备心中紧张起来,连忙问士兵,“到底有多少曹军!”

      “回禀皇叔,曹军很多,有很多支军队,每支军队都有上万人,我们是三将军的部众,军队已经被打散了。”

      刘备只觉眼前一黑,几乎要从马上栽下,他身子晃了晃,旁边亲卫连忙扶住他,半晌,他才缓过神来,长长叹息一声,“天要亡我刘备也!”

      就在这时,有人忽然指着北方大喊:“皇叔快看,三将军来了!”

      刘备也看见了,一支千余人的军队正从北方疾速南下,为首大将手执丈八蛇矛枪,胯下乌鬃马,正是三弟张翼德,刘备大喜,催马迎了上去,“三弟!”他大声喊道。

      张飞浑身浴血,他也看到了刘备,翻身下马,跪在地上道:“弟辜负兄长委托,最终兵败于曹军,请兄长责罚!”

      刘备连忙扶起张飞,“这是天意,和三弟无关,千万不要自责。”

      他又看了看张飞带的军队,居然有千余人,顿时让他心中稍安,这时,他忽然看见了关平,不由一愣,关平和他父亲关羽应该在枝江才对,他怎么在这里?

      “贤侄,出什么事了?”

      关平连忙上前行礼道:“父亲听说曹军骑兵偷袭江陵,已经率军赶去了,我特来给伯父和三叔报信,听三叔说,伯父已经南下了。”

      旁边张飞也惊讶问道:“大哥,你怎么只有十几名亲兵,其余士兵呢?”

      刘备便将他遇到夏侯渊骑兵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最后叹息一声道:“现在我不知江陵是否还在我们手中?我想往江陵撤退,但后面又有骑兵拦截,无路可退啊!”

      刘备话音刚落,听见北方一片大乱,难民四散奔逃,一支上万人的曹军杀来,为首大将正是夏侯惇,数百步外,夏侯惇独目看见了刘备,欣喜万分地大喊道:“大耳贼在此!”

      张飞大怒,翻身上马,手提丈八蛇矛回头对刘备道:“大哥先走,我来收拾此贼!”

      张飞挥矛向夏侯惇杀去,刘备原想向西逃去建平郡,可是西面又出现两支军队,各有数万人,堵住了西去之路,更让他胆寒是西北方的一支军队竟然有曹军帅旗,说明曹操就在军队之中。

      刘备心惊胆战,调转马头向东逃跑,关平率领百余人紧紧跟随着他。

      此时曹军十万大军已从四面八方杀来,一群群难民走投无路,纷纷磕头求饶,几十名七旬老者一起来到曹操战马前跪地求饶。

      曹操冷冷道:“尔等不在家中颐养天年,非要跑出来自寻死路,乱军混战,我可管不了你们的死活!”

      几十名老者苦苦求饶,一名年纪最大的老者道:“我们听信谣言,现已知错,恳求丞相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返乡回家。”

      曹操哼了一声,“我且饶尔等一回,再敢反叛朝廷,满门皆斩!”

      几十名老者磕头谢恩,曹操令人收拢难民,送到当阳县暂且安置,又令道:“不准劫掠奸淫,违令者斩!”

      众将躬身接令,这时,一名报信兵飞奔来报,“东面数里外发现刘备,正向东逃去,随从不足百人。”

      曹操大喜,随即令道:“活捉刘备者,赏金万两,官升三级!”

      军令传下,十万大军顿时沸腾起来,争先向东追去,此时张飞寡不敌众,也率军向东撤离,茫茫旷野里,十万大军从四面八方拦截追击刘备。

      就在这时,一支五百余人的军队从斜刺里杀来,为首大将赤马银枪,身材雄壮魁梧,相貌堂堂,正是从建平郡赶来的赵云。

      赵云在建平郡辅佐刘封,前不久诸葛亮视察建平郡,有心把赵云调回,便安排赵云回江陵述职。

      赵云只带了几名随从回江陵,在旍阳县听说曹军杀来,他便率领五百旍阳守军赶来助战,正好遇到曹军主力,他听说主公和张飞被曹军包围,顿时心急如焚。

      赵云见曹操声势浩大,他的军队极少,根本起不了作用,正在犹豫时,他忽然看见了曹军帅旗,心中暗忖,‘曹贼必在帅旗之下,若杀曹贼,胜过万马千军也!’

      他大喊一声,“儿郎们,跟我去取曹贼项上人头!”

      他长枪一挥,纵马如飞,向曹操所在的军队杀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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