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架空历史] 明宦 【作者:谅言】(6月13日更新至“第二百六十九章 前门献俘")

0
第一百六十九章 镇守太监

  “无非是去刑部大牢里走了一回罢了,连半天都没用着。”,崔文升摆了摆手,示意不值一提:“不过这一桩事,倒算是崔某近些 日子来做过的最大一件事儿了。”

  “那崔公公刚及査了唐某的案子,便来登唐某的门,难道不怕招人非议? ”,唐旭也知道崔文升近来来过的清苦,和当年郑贵妃 在时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也并不多问其他。

  “崔某如今哪里还怕这些。”,崔文升颇有些光脚不怕穿鞋的气势,撇了撇嘴,忽得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探头朝着门边看了几 眼,似乎是怕给唐旭带来麻烦。

  “崔某今日前来,是想要谢过唐大人的。”,见四周并没有异状,崔文升方才松了 口气似的坐了回去,不过却又顺势把座椅朝着 后面的暗处移了几分。

  “哦,皇上准了崔公公,让去南京了? ”,唐旭听到崔文升的这句话,不知道怎的竟然心里头也生出几分欣喜,似乎就指望着这 位崔公公走的越远越好。

  “唉……”,崔文升却是摇了摇头,微微的叹了 口气:“邹公公和王公公两个,不正是盼着咱家走人,好给他们空出位子来提拔 儿孙。唐大人上疏之后,有他们帮着说话,岂有不成的道理。”

  唐旭原本是想向崔文升道一声恭喜,可是听崔文升这么一说,也不知道该不该道贺好了。

  “崔某这回虽是去南边,却不是南京。”,崔文升停了半晌,方才是开口继续说道。

  “哦? ”,唐旭心里微微一动,不是南京,难道还是福州,广州不成?

  只不过,崔文升如今再不得势,朱常洛毕竟也没有夺了他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头衔,而福州和广州两地只有市舶司,没有守备太监 府,想来可能性不大了。

  当然了,在唐大人看来,如果不考虑此人眼下的头衔,派去福州,广州,更是最好不过。反正还是那句话,走的越远越好。

  “凤阳的刘镇那厮,也不知道如何走了邹义的路子,竟然让皇上调了他去接任南京守备太监一职。”,好在崔文升并没有让唐旭 久等,直接便开口说了出来。

  “崔公公这是要去中京? ”,唐旭当下也就立刻明白了过来。

  “也只有如此了。”,崔文升看起来颇有些不甘心。

  “这倒是可惜了。”,唐大人由衷的叹息了一声,有些小失落。凤阳和南京两地,离京城的距离都差不多远,如果能更远些就更好了。

  虽然大明朝一直号称南北二京,可是实际上却还有个中京,就是朱皇帝的老家凤阳府。只不过,凤阳府虽然号称中京,不但在大 明朝的政治地位多少要比南北二京低上几分,经济地位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崔文升原本谋求的是南京守备太监,最后却只落了个中京守备太监,其中的差距并不是一星半点。

  “无论如何,某家这一回仍是谢过唐大人。”,崔文升看唐旭满面失落,以为他是在为自己惋惜,当下心里也是不禁一阵激动: “日后唐大人有何吩咐,只要崔某能帮得上忙的,定然鼎力相助。”

  “好,好。”,唐旭的脸色终于缓了过来,泛出一丝笑意,连连点头。不管南京还是中京,反正走了就好。他虽然送了自己一块 地,可自己也按照他的要求,上疏骂了他一通,并不算欠他人情了。

  “可巧崔某今日还听说过一件事儿,想要说于唐大人听。”,一时间,崔文升几乎已经把唐旭视为知己。虽然如今崔文升没有什 么权势,可是毕竟仍还挂着一个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名号,多少能见到些东西。

  “崔公公请说。”,唐旭这才把神色整肃一下,准备洗耳恭听。

  “今日早间,司礼监里又接到几十份折子,都是参奏唐大人您的? ”,崔文升略压低了声音,开口说道。

  “哦? ”,唐旭颇有些意外的抬头看崔文升一眼:“难道还是为那件事儿? ”

  “还能再为哪件事儿。”,崔文升颇有些为唐旭打抱不平:“此事某家去査过,皇上也问过。他们信不过咱家,难道就连皇上也 不放在眼里? ”

  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去见姚宗文的事情?唐旭在心里略微思索了一遍。如若不然,自从那王象春和赵南星领头上疏之后,一连几天都没再有什么动静,如何会再突然发作这么一回?

  只不过,就算姚宗文如今真的要改口袒护熊廷弼,他们仍然是只拿这么一件事情来反复为难自己,这是不是也太没有创意了些《 唐旭虽然知道赵南星此人政治智商并不算高,可是也不至于低下如此吧?

  “还有一份折子,虽然说的不是唐大人您,可是却与锦衣卫里有关,崔某以为也还是告诉唐大人的好。”,只不过,崔文升一句 话说完,却并没有停住了口,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吏部侍郎孙慎行也上了一封折子,说的是西南奢崇明之乱,请派锦衣卫入川蜀助战。”

  “派锦衣卫入川蜀助战? ”,唐旭愕然的张了张口,脸上的神情几乎和朱常洛刚看到折子的时候并无两样。

  唐旭身为锦衣卫里的指挥同知,当然知道锦衣卫的职责所在。虽说锦衣卫里的番卒,除了协助京城卫戍,缉拿査探外,也还担负 着剌探,侦察的任务,可是类似的斥候游骑,寻常的军中也都有,何必要千里迢迢,劳民伤财的再派一支锦衣卫过去。

  唐大人并不是不知道细作的妙处,只是觉得没必要,如果就从附近的四川贵州等地的军中挑选些既熟悉地理,脑袋又机巧的士卒 去做这样的事情,兴许效果更好。

  假装闭目沉思,唐旭飞快的把脑海里的记忆翻检了一回,确信在这一回平乱之战爆发后,锦衣卫并没有参与过。

  孙慎行的名号,唐旭也不陌生,此人也算得上是东林党中的一员大佬,在史书上的名声虽不算差,可是真要说好不好,其实也没 见过什么太大的丰功伟缋,留下来的事迹无非也就是分别和方从哲方阁老,魏忠贤魏公公斗的不亦乐乎。

  况且他如今是吏部的侍郎,通不通军事唐旭不知道,但是眼下的职责明显和兵事搭不上界。虽说朝廷里的官员上疏论事原本就是 常态,可奢崇明在重庆作乱之后,四川近半的官员几乎都被一网打尽,作为吏部侍郎的孙慎行,最紧要的事情应该是赶紧选调官员, 而不是考虑该派谁去打仗。如果什么事情都让他吏部给管了,还要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去做什么。

  “这回崔某去中京,日后路途遥远,问候困难。”,见坐的时候差不多了,该说的话也已是说完,崔文升缓缓地站起身来:“正 如唐大人适才说所,崔某刚査过唐大人您的案子,若是停留太长只怕惹人生疑,反倒会连累了唐大人。”

  “如此,崔某这回来,也不敢太大动静,未曾备下谢礼。”,崔文升虽然站起了身,可是却并不急着迈开脚步,而是伸手从袖中 摸出一张现银会票,用双手递上:“一份薄礼,虽然是俗气了点,可多少也是崔某的一点心意,还请唐大人笑纳。”

  唐旭借看门外传来的亮光朝着崔文升的手上看了一眼,看见上面写的约莫是五百两的数字,只是也并不伸手去接。

  “唐某举手之劳,崔公公未免也太客气了。”,见崔文升如此诚恳,唐旭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诚然,唐旭并不否认自己是对崔文升有所成见。毕竟在那段历史上,明光宗朱常洛的驾崩和此人有着直接的关系。

  如果历史上的朱常洛不那么快驾崩,他会不会是个好皇帝,唐旭也不知道,倒是最起码从眼下看,倒也不算坏,最起码该做的事 情,他都逐渐在做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其实当年最终导致朱常洛驾崩的那颗红丸,也不是他崔文升进献的,而是出自鸿胪寺丞李可灼之手。崔文升 只不过是在之前客串了一把御医的角色,给皇帝陛下开了方治病的药,况且那副药其实也并没有开错,只不过是药量大了点。

  而自己这一回只不过是帮了他一个小忙,对唐大人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却惹得崔文升如此热情,兴许此人也未必是什么歹人。

  “崔某不过是一个没家的人,留许多银钱在身边,又有何用。”,见唐旭不肯收下会票,崔文升的脸上,更现出几分诚恳来:“ 这一回崔某去中京,虽不如这京师里头繁华,却也图个悠闲自在,正是个养老之所。”

  “唐大人日后还要在留在京中,花销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崔某知道如今唐大人家里的店铺生意兴隆,也不在乎这么一点,可是用 来贴补一点家用,能派上几分用场,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也罢。”,崔文升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如果唐旭再不去接,面皮上反倒是更显得难看了。

  先道一声谢,才伸手从崔文升手上接过会票,把崔文升送出门外。

  “派锦衣卫入川蜀助战……”,等送走了崔文升之后,唐旭口中念念有词,拾步朝着家门里走去。

TOP

0
第一百七十章 一语成谶

  适才因为唐旭要回家见客,而唐家在花市街上的这处宅院确实太小,若想要回里屋,必定要穿过前堂,所以洛雪霁也并没有直接 跟着回家:,而是先坐着轿子去了娘家等候。

  其实这个家眷轻易不见外客的规矩,唐旭也觉得没什么必要,平日里洛雪霁在家:出入,街坊邻居甚至路过的客商见过的也不少,

  但是既然如今就是一个风俗,唐大人也是无可奈何,毕竟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社会,多少有些不现实。

  眼下唐旭刚送走了崔文升,洛雪霁也正好回来,跟在唐旭身后进了门,唐大人揣著心思竟然是没有察觉。

  “相公要入川蜀? ”,洛雪霁听唐旭在那里一边走着,一边在口中念念有词,也是不禁有些好奇,凑近了些去听,只是连续听了 两遍也仍是有些模糊,忍不住开口喊了出来。

  “哦,娘子回来了? ”,洛雪霁在后面这么一喊,倒是唐大人吓了一跳,等定下神来,笑眯眯的握过一只素手朝门里走去:“我 何曾说要去川蜀了? ”

  “那便是妾身听错了。”,虽然卢家:的两个丫头捂着嘴在身后笑,可是洛雪霁也都已经习惯自家相公的这些举动了,任由唐旭牵着朝里头走。

  “等迁了新屋,便不会再如此麻烦了。”,就连见个客人也要自家娘子留在外面回避,只想一想,唐旭也是觉得有几分内疚。

  “若是这点委屈也受不得,我嫁你做甚。”,洛雪霁朝着四周偷看一眼,方才是压低了声音,轻轻的喃咕了一声:“如今不愁吃 喝,还有那么大一处宅院等着去住,妾身当年做梦也没有想到过呢。”

  “你喜欢就好。”,唐旭抬起了手,轻轻的捏了捏可人儿的腮帮,白晳的脸上立刻便腾起两片红云。

  自家娘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愛害羞,唐大人在心里悄悄地腹诽着。甚至每次寻些夫妻间的乐趣,也都要歇了灯才肯。

  细想起来,似乎只有在自己上回去辽东前那么一回,才算是赏了一回花。后来……再后来唐大人就再没有机会了,只能是在一片 黒灯瞎火里,跟着感觉走。

  想看想看,唐大人竟是感觉有些燥热起来,于是连忙停住了念头。

  等静下了心,唐旭又禁不住去想适才崔文升所说的那一桩事儿。凭怎么说,自己也是锦衣卫里的指浑同知,这些事情自己既然知 道了,不可能不去想。

  “入巴蜀……”,唐旭细细琢磨一回,忽得发现,虽然自己觉得这个点子有些多余,可是朱常洛那里,没准还真的会答应。

  如今辽东的战民正是吃紧,如果西南再糜烂,只怕大明朝没准会提前个十来年说拜拜。

  所以朱常洛和朝廷所定下的战略,定然是尽快戡平西南,以便腾出手来全力对付辽东的危局。如此一来,无论是什么法子,只要 让人觉得会有一点点作用,朱常洛恐怕也会答应。

  可若是真的要派锦衣卫入川,究竟会派谁去合适?唐旭再仔细琢磨一回,忽然心头猛的一紧。

  如果想要从锦衣卫里找出一个真正曾经上过战场的人,那么人选似乎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唐大人自己。

  难不成刚才娘子的那一句话,真的是一语成谶?唐大人诧异的回过头看了看娘子。

  洛雪霁被唐旭的目光紧紧盯着,心里也不禁有些犯喃咕,拉住唐旭的手,暗暗在手心捏了一把,似乎想要让相公回神。

  已经沉寂了好几日的赵南星和王象春等人,在一天里突然同时对自己再次发难,而孙慎行却在此时适时的抛出一个派造锦衣卫入 川蜀助战的念头。

  这些事情虽然看起来都是互不相关,可是如果把这一切都串到了一起,那么才会逐渐显露出本质。那就是这可能根本就是一个给 自己挖好的坑,就等着自己朝里面跳。

  可是话又说回来,自己怎么看也是锦衣卫里的指挥同知,也算是能说得上话的人,如果自己。这些文官最多只能提主意,却不能 定人选,难道他们就这么笃定,自己会朝这个坑里去跳?

  再低头沉思一番,唐旭忽得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

  如果真的有什么人能把自己推着朝这个坑里跳的话,无非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朱常洛,还有一个就是骆思恭。

  虽说朱常洛兴许不情愿放自己去西南,可是如果这些东林党人一直群而攻之,朱常洛也未必不会有让自己离京避一避风头的想法。

  大明朝自开国以来,除了成祖皇帝略微暴躁一些以外,其余的对于这些言官实在是有些太过宽容。

  不管什么事情,哪怕是道听途说,只要听起来似乎像是真的,不需要仔细査证便可以上奏疏,约莫也就类似于四百年以后的一句 “据知情人爆料”。

  说对了,未免得意一回;若是说错了,大不了也就是被打一顿屁股了事,一般身家性命是不用担忧的。再若是不明不白的事情,

  挨了板子之后甚至更可以引以为傲,名望同样可以和坐火箭一般蹭蹭的朝上窜,实在是一件无本万利的好买卖。

  至于骆思恭,想到这里,唐旭顿时禁不止皱了皱眉头。

  不知怎得,自从进了这锦衣卫之后,唐大人隐隐间总是感觉到,自己这位顶头上司,似乎总是对自己带着一种若隐若现敌意。

  唐旭也不是不知道,骆家长子骆养性,如今也在锦衣卫里任职,如今正是锦衣卫里的十四个千户所千户之一。如果说骆思恭真的 对自己抱有敌意,兴许其源头便就出在这骆养性的身上。

  倒不是说骆养性也和骆思恭一样对自己抱有敌意,而是自己突然空降在锦衣卫里,多少也算是阻了骆养性的道路。如此一来,招 人嫉恨倒也不算奇怪。

  当然,在唐大人看来,骆思恭那里,其实并不算是什么太大的问题。骆思恭虽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可是自己也并非是任人幸割 的羔羊,倒是朱常洛那里的意思,才更为关键。

  如果朱常洛真的让自己去西南参与平乱,自己去还是不去?唐旭虽然明知道这是一个坑,可是忽然间却又发现,自己似乎对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抗拒。

  这一回与自己当年被调派去辽东不同,作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兼京卫指浑佥事的唐旭唐大人,若细论起来,已经算得上是我军的高 级将领。

  正所谓好男儿志在四方,作为当今的大明朝杰出眚年代表的唐旭唐大人,自然也不例外。

  “相公有心事? ”,洛雪霁抬起目光,紧紧的盯着唐旭的眼睛。

  “也不算什么大事。”,唐旭略想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隐瞒娘子的好。在这个世界上,唐旭自己的秘密已经够多,如果连这么 一件事情都不能和洛雪霁说,唐旭实在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以说话的人:

  “西南最近生了叛乱,朝廷里可能会派我去协助戡乱。”

  “哦。”,出乎唐旭的预料,这一回,洛雪霁也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紧紧的握了握唐旭的手掌:“相公果然是要去巴蜀么? ”

  “只是可能回去罢了。”,唐旭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毕竟这些事情,只是自己根据崔文升的话推断出来的,也还没有听到 确切的消息。

  只不过,这次娘子的态度似乎也有些不对。自己上回去辽东,洛雪霁的面上整日都像是笼罩了一层阴云一样,这一回听了唐旭的 话,虽然眼睛也隐隐有些不舍,却没有太多担忧。

  “你偏就舍得让我去? ”,唐大人终于按捺不住,问出声来。

  “我若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了么? ”,洛雪霁“噗嗤” 一下笑出了声。

  “那是自然,娘子的话最大。”,唐旭很是认真的点着脑袋。

  “雪霁虽然读过的书不多。”,小巧的嘴唇微微的上翘了一下,嘟了起来:“可也知道相公你如今是朝廷的命官。”

  “若是朝廷有事,朝中的官员人人只争着躲避,这天下哪还有太平可享。”

  “况且……”,洛雪霁又抬起眼,直视唐旭的双眼:“妾身相信,相公绝不会有事儿。”

  “娘子。”,唐旭心里猛地一热,转过身去,将可人儿紧紧的楼在怀里。

  “你若也想去,那便去吧。”,洛雪霁踮起脚尖,滑晳的脸颊,紧紧的贴在唐旭的耳边:家宅这里,妾身也学看打理,实在不 行,还有爹娘和才敬帮我。如今你帮才敬入了兵马司,他在外头行事也是方便。”

  “还不定的事儿呢。”,唐旭先行放开娘子:“就算果真要去,我在这京城里头也坯有些事情要先料理一下。”

  唐旭如今所担心的,无非仍然是有关熊廷弼的事情。很明显,赵南星等人这回对着自己穷追猛打,其意似乎并不只是唐旭自己。

  其实若论起来,唐旭曾经和东林党人的关系还不错,与汪文言自不待说,就算赵南星也曾经一起同席而列,共商大事。

  如果不是因为熊廷弼,兴许眼下还是会一团和气吧,唐旭大人默默的在心里想着。

TOP

0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人有事

  如今已经是万历四十八年最后的时间,在原本的那段历史上,再过几个月之后,努-尔-哈-赤就会发动辽沈之战.

  当然,如今眼下的情形,和当年确实有些不同,地处北关的叶赫部,仍然从侧面威胁着建州女真,所以努-尔-哈-赤会不会冒险动 手,并不好说。

  努-尔-哈-赤他敢冒险,因为他就是靠抢劫活着的,不抢劫就会死,而唐大人却和他不一样,并不想冒险。未来的事情,谁也不好 说,虽然皇帝不姓唐,但是大厦若倾,谁也无法独善其身,一旦军胆失去,想要再收拾回来可就难了。

  一阵申时的钟鼓声,从玄武门的方向远远传来,天色已经是渐渐的黒了。

  无论是自己还是熊廷弼的事情,最终能做决断的,恐怕只有朱常洛吧,唐旭抬起了头,目光徐徐的朝着北面紫禁城的方向望去.

  因为揣着一件心事,所以第二天早上,唐大人也起的特别早。

  只不过唐大人虽然起的早,可是再等自己进了锦衣卫同知房所在的小院,方才发现,原来还有人起的比自己更早。

  唐大人进门的时候,一眼便看见小院里或蹲或坐,已经有四五人在等候,望见唐旭进来,立刻便都跳了起来,站直了身,恭恭敬 敬地看着唐旭。

  “唐大人。”,这四五人里,为首的正是郑瓢儿,两眼直直的望着唐旭,嘴唇微微了颤了几下,到底还是没有忘记上前行礼。

  “回来了? ”,唐旭在脸上泛起一丝笑意,目光从几人的身上逐一扫过。凡是被唐旭的目光扫到的,无一不用力的挺了挺腰肢-

  “到底是在军中历练过一回了。”,唐旭呵呵笑着在郑瓢儿肩膀上拍了几下,虽然郑瓢儿这几个,原本在京城里头就是军户,但 是卫所里的军户,又岂是能和真正的战兵大营里相比的。

  “如何只站在院里,不去房里坐着? ”,唐旭抬起手掌,指了指旁边的侧厅。

  “小……小的们不敢。”,郑瓢儿咧了咧嘴,憨憨的笑了一声。

  唐旭也不多说,正如自己和周宣臣一般,虽然郑瓢儿这几个,和自己也算是早就熟识,但是毕竟自己眼下是指挥同知,而他们不 过是麾下的兵卒。亲近体贴是一回事,该讲的规矩也不能完全避免,否则日后如何令行禁出。

  向前走了几步,唐大人方才回过身来招了招手,示意郑瓢儿几个跟着进来说话。

  郑瓢儿也不犹豫,几步跟上,等进了公房以后,又仍是恭恭敬敬地站好,只不过目光却是欣喜的在四周打量着。

  “陪着姚宗文一同回来的? ”,唐旭坐下身后,先问正事。

  “昨日黄昏前入的京,怕时候晚了,未敢去大人家里叨扰,今日里便乘早在这里等候。”,郑瓢儿一五一十的回着话,不过倒也 没有忘了正题:“姚宗文也是小的们亲自送回府里去的,一路上并未与其他人接触。”

  “你们一路上做的不错。”,唐大人点了点头,略微赞赏了一句。郑瓢儿看似憨厚,其实骨子里也有一种机灵,从前自己还只是 个所镇抚的时候,在自己面前就懂得进退有度,正是最适合做锦衣卫番子的那种人-

  “那姚宗文,前日里又在驿站里住了一夜? ”,略停一下,唐旭继续开口问道:“他说了些什么,写了些什么,你们可是知道?
  “自大人离开之后,那姚宗文便再没有和小的们说过话。”,听郑瓢儿话里的意思,姚宗文究竟也是对身边起了几分疑心。不过 这也正是唐旭所想要的结果,只有让姚宗文感觉到若隐若现的不安全感,才能避免他继续和其他人接触。

  “不过昨日早晨起来的时候,他却是在院里舞了一回剑。”,郑瓢儿略想了一下,开口回道。

  与四百年后的大部分人所想的不同,如今大明朝的官场上,虽然是重文轻武,可其实大明朝的书生们,也并不是那么文弱,有了 功名在身的,出门佩剑更是常事。

  “哦。”,唐旭的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看来姚宗文果然还是有些动心了。

  “先去把衣裳换了吧。”,再看一眼站在下首的郑瓢儿等人,唐旭挥了挥手:“以后便就随在我身边。”

  因为郑瓢儿等人来的早,所以虽然递交了调令,顺便点了卯,可是之前衣甲库里管事的吏员还没有来,所以仍是穿着在辽东时的军服。

  “得令。”,郑瓢儿欣喜的应了一声,领着站在一边的几人退下。

  唐大人如今是锦衣卫里的指挥同知,在朝廷里头也算是能排得上号的人物了。而唐大人把自己这几个从辽东招回来的意思,郑瓢 儿也很清楚,自此以后随在唐旭的身边,也就算是唐大人的心腹亲信了。日后唐大人的荣辱兴衰,自己也不能完全脱开关系。

  目送郑瓢儿几个出门之后,唐旭看了看屋脚的滴漏,眼下也不过是卯时中,早晨六点钟左右的时候。

  杨光夔也还没有来,这位小都爷,一向都来得迟,有时候甚至会过了巳时才到,包括骆思恭在内,整个锦衣卫里头也没人管得了 他,只求他能安安生生的,也就算是神灵保佑了。

  虽然手头也有几件日常的杂事要办,可是唐旭也不急看出门,而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拿起手边的几份公文去看。

  如果自己所料不错的话,今日骆思恭定是会来寻自己前去说话,自己该如何应付,也须得要好好思量一回才是。

  杨光夔是辰时末到的,踩着钟点进了门,只差一点就是巳时。先去佥事房里转了一圈,取了几份公文之后,便直奔唐旭所在的同知房。

  几乎与杨光夔同时进门的,还有骆思恭公房里的掌旗小校。

  “骆大人请唐大人前去,有要事商议。”,那小校先看了一眼翘腿坐在一边的杨光夔,竟然是朝着一边躲了一躲,方才继续向着 唐旭开口说道。

  “什么要事?可也叫了我去? ”,杨光夔看起来正是无聊,听说骆思恭要寻唐旭谈件大事,顿时也来了兴趣。

  “这……”,小校唯恐话里有什么闪失,会得罪了这位祖宗,只能是小心翼翼的敷衍着:“小的只是奉命来请唐大人的,有没有 其他人去了佥事房里,小的也并不知晓。”

  “你的意思,我是不能坐在这儿了? ”,岂料小校虽然已经小心应付了,小杨都爷鸡蛋里头挑骨头的本事却是更好,看模样,竟 像是当即就要跳起来发作。

  “小的失误……”,小校不敢顶嘴,连忙陪着笑脸:“要不都爷就在这里等候,小的再去帮您问问? ”

  杨光夔冷哼了一声,坐回了身去,也不再和他计较。

  “今日这件事情,怕是和小都爷无关。”,让传信的小校回去复命之后,唐旭也从座椅上站起了声,向看杨光夔说道。

  “哦,究竟是什么事情? ”,杨光夔听唐旭话里的意思,貌似他人坯未去,就已经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待唐某回来之后,说与小都爷听。”,这一回去和骆思恭说话,唐旭并不不想让杨光夔在一边搅局面。

  杨光夔挠了挠后脑勺,虽没有说话,可是也没有反对,仍坐在椅子上,任由唐旭离去。

  骆思恭的指挥使公房里,也并没有其他人,只有骆思恭坐在当门的位子上,手里虽拿看一份公文,可仍是时不时的抬起头来,朝 着门外看一眼。

  “属下唐旭,见过上峰。”,在派了小校前去唤人之后,没过多长时间,唐旭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唐大人来的快。”,骆思恭虽然是锦衣卫指挥,可是唐旭也只比他低半阶,所以倒也不耽太过托大,在脸上挤出几分笑意来之 后,点了点头,示意唐旭在一边坐下。

  “属下今日来的早,就等着大人传唤,岂能来得不快。”,唐旭呵呵笑着,也不客气,拱了拱手之后,便坐在了椅子上-

  “哦。”,骆思恭脸上的肌肉,微微的抽动了一下,好在正泛着笑意,所以看起来也不明显。

  “骆某今日寻唐大人前来,是为了昨日里吏部侍郎孙慎行所上的一份奏疏。”,面对唐旭的目光,不知怎得,即便是骆思恭,也 隐隐感觉到了几分压力,于是也不再继续客套,干脆开门见山。

  “这可巧了。”,唐旭哈哈笑道:“属下也正想和大人说这件事儿。”

  “那唐大人以为,我锦衣卫里,该不该遣官前往? ”,唐旭能知道这件事情,骆思恭倒也不算太过意外,毕竟孙慎行上折子的时 候,是明事儿,根本藏不住的:“唐大人掌握南镇抚司,已经有些时候,对我锦衣卫里的事儿,当是已经有所了解。”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岂有不该的道理。”,唐大人连连摇头,似乎觉得骆大人说的话,太么有责任心。

  “唐大人果真也是这么认为? ”,骆思恭看着唐旭的眼神,似乎有些复杂。

  “自然。”,唐大人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唐大人能如此想,自然是最好。”,骆思恭隐隐有些觉得,这件事儿似乎有些太过顺利,这不太正常。

TOP

0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取汝垫背

  听唐近贤话里的意思,孙慎行的那份折子,之前他也是就已经知道了。这位唐大人似乎从来也不是什么善辈,骆思恭更不相信, 他会突然转性吃了草。

  “只不过。”,果然,还没等骆思恭再细细去想,又听见一边的唐旭开了口: “骆大人若是如今就想要把这件事情定下,恐怕为 时尚早吧? ”

  果然来了,听到这句话,骆思恭反倒是大大的松了 口气。若是只像刚才那般,自己还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对付他了。

  “唐大人为何这般说? ”,骆思恭似笑非笑的看着唐旭,脑海里也在不停的转动着,思量唐旭有可能说出的花。

  “骆大人当是知道,我锦衣卫毕竟是天子近卫。”,唐旭不慌不忙的缓缓开口说道:“该不该去,难道骆大人以为只凭你我二人 便能决断得了? ”

  “哦。”,骆思恭并没有急着去接唐旭的话,而只是轻应了一声。

  “我锦衣卫的首责,自然是御前听差。”,在脑海里思量一番之后,骆思恭方才继续说道:“不过如今既然圣意未决,有些事情 ,你我也不妨可以先做在前头。”

  “如此,一旦圣旨既下,我等也好早做反应,显一显我锦衣卫里的干练。”

  “骆大人所说似乎倒也有些道理。”,唐旭点着脑袋,若有所思,可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了没有。

  “既然要早做准备。”,停了半晌之后,唐旭忽得抬起了头:“属下以为,不妨把步子再迈的更大几分。”

  “唐大人何意? ”,骆思恭虽然工于算计,可是毕竟也不是唐旭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能猜到。

  “如今西南战事已起,朝廷正在调兵遣将,依唐某看,不如在卫里选一名得力的干将,先不必带多少人手,先行去蜀中布置.”

  ,唐近贤侃侃而谈:“比如已经失陷的重庆,合江诸府县,都可以先布下暗探,先行潜伏下来。从前就设有暗探的州府,也可以提前 联络。”

  骆思恭张了张口,虽然觉得唐旭的步子未免迈的有些大,可是毕竟自己有那句“早做准备”在前,倒也不好说些什么.

  “至于先派去的人选。”,唐大人口中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若是官职太小,只怕会办事不力,与四川的官员们打起交道来 ,也未必那么顺畅。”

  “依唐某看,就派一员千户先行前去最为恰当。而最合适的人选,无非是大公子最佳,有骆大人您在京城里坐領,哪些四川的官 员,不会不给大公子卖个面子。”

  “这……”,骆思恭一阵目瞪口呆,自己煞费苦心的想要算计唐旭,没想到他绕来绕去,却把拳头打到了骆养性的身上去了。

  “回头圣旨若下,唐某定当当先请命,到时还请骆大人与卫中的诸位说一说,不要与唐某相争。”,唐旭口中的话,听起来极是铿锵。

  谁要和你争,这又不是什么好事,骆思恭强压着心情,把脸上几乎要浮现出来的尴尬压了下去。

  自己想要把唐旭弄出京城,所图的不就是给自家那个不肖子留出时间。西南平叛,看起来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没个一年半 载的,只怕平定不了。若是进入相持,怕是耗时更久。

  有了这段时间,以自己这许多年积下的人脉和基业,为骆养性好好打算一番,最好能在皇上面前出几回彩。

  儿子总是自家的好,骆养性虽然嘴上常常说骆养性不肖,可是真要比较起来,倒是不信,难道这唐旭能得圣眷,自家儿子偏偏就 不行?只不过是未得其机而已。

  可是如果按照唐旭所说的这般去做,把骆养性也派去了四川。如果一切顺利还好,如果受些挫折,只怕自己这一番苦心,都会给 别人做了嫁衣。

  偏偏面对貌似大义凛然的唐旭,眼下骆思恭还真说不出一个“不好”来。顿时心里头除了尴尬,更是生出几分怒意。

  “唐大人所说的虽然有理。”,骆思恭轻轻咳嗽几声,将脸上的表情掩过:“可是若没有圣旨在手,毕竟行事不便。”

  “这人选一事,也不看急,回头召集众军将聚齐商议便是。”,骆思恭毕竟在锦衣卫里经营了这许多年,根基远非唐旭和杨光夔 所能比。

  若是打起人海战术来,几乎是稳操胜券。况且,若是有人当场推举唐旭,唐旭却要推三阻四,传了出去于名声也是大大受损,即 便不去四川,也算是能达到一半的目的。

  “骆大人差矣。”,唐大人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火药,一副急冲冲的模样:“军情如火,岂能慢慢等待,唐某这便去求见圣上,请 求恩准。”

  “这……”,骆思恭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唐旭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他若是去主动请战,只怕皇上八成会是答应。答应是好事儿,可是骆思恭却也毫不怀疑,这唐旭在 请旨的时候,一定会捎带上自家那个不肖子。

  “唐大人稍安。”,看看唐旭跳了起来,骆思恭再也没了和赵南星说话时的那份淡定,几乎很不得马上就冲上前去,用力将他按回去。

  “就算皇上准了,也还要看兵部衙门和各督抚衙门的意思。”,骆思恭此时的心思,已经完全不是该如何让唐旭接下这份差事, 而是寻思着该如何才能稳住他,不要让他冒冒失失的去面圣了。

  如果是其他人要说面圣,骆思恭恐怕还不会这么紧张。皇帝陛下,岂是你相见就能见的,就算是各监局里掌印的公公,也都是要 轮到当值的时候才能见看。偏偏这唐旭身边,还有一个杨光夔。只要皇上不算太忙,杨光夔若想要带着唐旭去见驾,并不是什么太难 的事情。

  “大人说的也有道理。”唐旭也不想一时间把骆思恭逼的太紧,毕竟他现在和自己在明面上还没有撕破面皮。

  “那一切先凭大人做主,静候皇上旨意便是。”,唐旭拍了拍衣襟,站起了身。

  “若有消息,骆某一定告知唐大人。”,骆思恭点了点头,一刻也不想让这个唐近贤在这里多留。

  “那属下便先行告辞了。”,相比起骆思恭,唐旭似乎更不想在这里停留。只等骆思恭的话刚一说出口,便立刻起身告辞,头也 不回的走出门外。

  去西南戡乱,唐大人也不是不愿意,只不过就算去,也得是自己要去才行。若是被这般逼着去,唐大人宁可翻脸也不会答应。

  等唐旭走出了门,骆思恭才大大的松了口气,抬起手来,抹了抹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液。

  这个唐近贤,还真不好对付,如今被他捏住了骆养性,更是让骆思恭有些投鼠忌器。

  这事儿是不是打开头就错了?如果自打唐旭入锦衣卫之后,自己就试着和他修好,如今会不会是另一个状况?骆思恭静静的想着
  乾清宫,东暖阁。

  十月的京城,已经渐渐入了冬。乾清宫里虽然各殿都备有暖炉,可是烟火味儿闻多了,毕竟让人不舒畅。所以自从九月之后,朱 常洛大多都是呆在东暖阁里,这里两面都能晒到阳光,又避开了北风,白日里即便不点暖炉也不觉得冷。

  “上回上疏弹劾熊廷弼的,岂不也正是这个姚宗文? ”,朱常洛把手上的奏疏拿给王安去看:“如今却又如何说起好话来。”

  “依奴婢看,姚宗文此举,也未必就能说不对。”,其实姚宗文的这份折子,在送上来之前,王安就已经在司礼监里看过。不过 既然朱常洛递了过来,王安仍是接到手上,重新细细的看了一回。

  “为何? ”,对于姚宗文的这第二份折子,朱常洛心里头,虽然也有些看法可是也想顺便听听王安的主意。

  “这姚宗文的第一份折子,是说熊廷弼怯战,其他并没有提及其他。”,王安把手中的折子小心翼翼的放回道御案上,垂手回道 :“而这第二份折子,说的却是熊廷弼布置得体,治军有方,其实两份折子并不冲突。”

  “而姚宗文的两份折子,虽然说辞各不相同,却也是正途,正是对事不对人的道理。”

  “按你这么说,这姚宗文也算是个贤才了? ”,朱常洛低头看一眼面前的奏折,又看一眼王安。

  “奴婢与其并不熟悉,是不是贤才也不知晓。”,王安立刻不假思索的回道:“只不过看他这份折子上所写,对于用兵之道,治 民之术都有些了解。早间奴婢在司礼监里的时候,听说内阁的几位阁老,甚至各衙门里的有几位堂官,都对这份折子赞不绝口。”

  “你所说的几位阁老和堂官,都有谁? ”,朱常洛好奇的再抬头看一眼王安:“是方从哲,还是刘一燝,韩煻? ”

  “奴婢这倒是没细问。”,王安垂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的颤了一下:“只听说如今的内阁和吏部里头,有意选派姚宗文前往四 川接任布政使一职。”

  “嘶……四川。”,听到四川二字,朱常洛当即便有些走了神,深吸一口气,嘴里头小声的念了一声。

TOP

0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予尔自选

  “上回看呈上来的军报,那朱燮元手上只有两千兵员,也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成都。”,朱常洛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

  虽说奢崇明麾下的蛮兵并不是很善于攻城,可是如今却正是势大,甚至已呈席卷西南之势。朱燮元以两千人守城,与乱军的人数 相比,足足差了十倍。

  况且如果成都失陷,乱军必定会北上潼川和保定,封锁从陝西入蜀的通道,至时乱军占据地利,想要戡乱恐怕会比现在更难上数倍。

  “陛下暂且宽心。”,王安欠了欠身,想找些话出来宽慰朱常洛:“成都虽然只有兵员两千,可毕竟也是西南大頭,城内青壮数 以十万计。况且朱燮元送来的军报上也已经说了,已经发文书急调石柱,龙安诸府的兵员救援.”

  “那石柱宣慰使秦良玉,虽然只是个女流之蜚,可是秦,马两家向来善于练兵,秦良玉麾下的白杆兵更是勇冠西南。奴婢料定, 那奢崇明定然取成部不下。”

  “但愿如你所说。”,朱常洛虽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可是面上的忧色却未消。

  又停了半晌,忽得又开口向着王安问道:“西南如今既然如此乱民,那姚宗文如今当真敢去? ”

  “万岁爷若有旨意,他岂敢不去? ”,一时间,王安也不敢断定。

  “若定是要朕下旨,又有何用。”,朱常洛摇了摇头,对王安所说的话不置可否:“如此,你派人去寻姚宗文,让他写一篇有关 西南戡乱治民的策论,拿来给朕看。”

  “万岁爷果真要用这姚宗文? ”,王安好奇的问道。

  “要不要用,只看他自家。”,朱常洛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敢或不敢去,也尽在他这篇文章里头.”

  “奴婢这就派人去。”,王安点了点头,退出殿门外安排去了。

  等王安退出,朱常洛拿起笔来,想在面前的折子上写上几个字,却发现早上磨的墨已经干了。

  “有谁在? ”,朱常洛略微抬头朝四周看一眼,轻声喝道。

  “万岁爷有何吩咐。”,朱常洛话音刚落,便看见殿门边闪出一人来。

  “替朕研墨。”,朱常洛指了指面前的砚台。

  “奴婢遵旨。”,刚进来的内官,应了一声,放下手头的东西,取了水来,凑到御案边小心翼翼的兑入.

  “你就是这乾清宫里头的? ”,朱常洛等候的无聊,抬头看了几眼,却是觉得眼前这人眼生。

  再看看身上,穿的也是太监服,而不是寻常的内侍的着装。可是自从马谦去御马监做了掌印太监之后,接任乾清宫管事太监的魏 朝,朱常洛也是认得。

  再看看年纪,更是似乎已经有五十左右,顿时不禁有些诧异。

  “奴婢哪有这福分伺候在万岁爷身边。”,身边的内官,咧开嘴憨憨的笑了几声:“奴婢叫李进忠,是惜薪司里头的。”

  “惜薪司里的如何会来这里? ”,朱常洛听了,顿时更是好奇:“魏朝呢? ”

  “奴婢虽然担着惜薪司里的职,可是平日里却是伺候在太子爷身边的多。”,李进忠似乎担心朱常洛生疑,连忙一五一十的回道 :“奴婢今日来这里,正是帮着太子爷送这个月做的功课来给皇上看的,可巧适才魏朝魏公公去门外帮万岁爷取膳食去了,便让奴婢 帮着在门外守上片刻。“

  “原来如此。”,朱常洛点了点头,让李进忠把刚才放到门边的东西取过来看,果然是朱由校写的文章。

  “孙老师教学有方,当年朕在青宫时,便受益良多。”,朱常洛把文章拿在手上,上下仔细的看了一遍之后,微微的泛出一丝笑 意:“如今太子有他帮着教导,朕也算是放心了。”

  想了一会,又转过头来看着李进忠说道:“你既是伺候在他身边的,当是要谨记时时劝导,让他尽心向学.人有些旁好,也是常 事,即便是朕也不例外,只是切莫只顾着耍弄,误了正途。”

  “奴婢记下了。”,李进忠恭恭敬敬的回道。

  又问了几句太子这几日里的近况,便看见王安回来了,便挥了挥手,让李进忠退下。

  “适才通政使司里,又送来一堆折子,奴婢按照万岁爷的吩咐,都留了中,故而眈误了些时候。”,王安站定之后,便一五一十 的向着朱常洛回道。

  “还是说唐近贤的? ”,朱常洛皱了下眉头,开口问道。

  “正是。”,王安脸上的神情,看起来也有几分哭笑不得。

  “他们以为朕不知道,他们其实是看上了辽东的这份军功。”,朱常洛也摇了摇头,挤出一丝苦笑来。

  “唐近贤那里,崔文升已是去査过了,并无差错。”,既然提到了唐旭,王安也就顺便说上一句。

  “朕昨日已经问过马谦了。”,朱常洛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站起了身,徐徐的在殿内踱了一个来回,朱常洛方才站住了脚步:

  “西南如今战事正紧,朕欲发内帑银十万两,户部银十万,共计二十万两钱银,入西南搞军。依你看,该派何人前往合适? ”

  “万岁爷适才不是已经点了姚宗文? ”,王安并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上去姚宗文已经去过了一回辽东,同样的寨情,一个人不能敝两次。”,朱常洛摇了摇头,表示对这个人选不满意。

  “天下事都是在万岁爷的心里头揣着,万岁爷尚且不知,奴婢又哪里会知。”,王安支支吾吾的打看马虎眼。

  “你不肯说,也就罢了。”,朱常洛摆了摆手,也不继续为难王安。

  “昨日朕看见过吏部孙慎行上的折子,请派锦衣卫入川蜀助战。”,再停了半晌,朱常洛又继续开口说道:“若依朕看,锦衣卫 毕竟是担着协助京城卫戍的责任,也不可能长久为他们所用。”

  “不如,朕就从锦衣卫里选一个人,代朕前往西南宣抚,顺便看看能不能有所助力,你看如何? ”

  “此一件涉及朝政了,奴婢不敢说。”,王安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敢说出其他话来。

  “你不敢说? ”,朱常洛瞥过了眼,扫了一眼王安:“你平日里所说的,也不少了吧。”

  “奴婢罪过。”,王安心里猛得一颤,作势就要跪倒地上。

  “起来,起来。”,朱常洛连忙摆了摆手,止住了王安:“朕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朕当年僻居青宫,你若不说朝事,如何能为朕 办事。”

  “哎。”,王安这才欠了欠身,重新站好。

  “你们几个,既怕得罪唐旭,也怕得罪赵南星。”,朱常洛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安,徐徐说道:“可你们当年两面结交,岂不也正 是因为朕,朕又岂会怪你们。如今你们左右为难,实则不也是在替朕受过。”

  “万岁爷……”,王安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你再替朕去问问唐近贤自家的意思吧,朕也不强逼他。”,朱常洛也重新走回到案桌边坐下:“至于辽东那边……”

  朱常洛低头看着案桌上面,姚宗文刚上的那份奏疏,眉头皱得更紧。

  正阳门,棉衣卫指挥同知房。

  “皇上让我自己选? ”,同知房侧面的会客厅里,唐旭有些难以置信的向看曹化淳问道。

  “那可不是。”,曹化淳颇有些认真的点了点头:“皇上还说了,你若不愿意去,也不会强逼你。”

  “哦。”,唐旭小声的应了一声,低头沉默不语。

  “啧啧……”,曹化淳见唐旭低头思量,啧啧的叹了几下之后,开口说道:“咱家自从九岁时起,便随着王公公伺候在万岁爷身 边,还真没见过有几个人,能得万岁爷如此的体贴。”

  “如今尚且还在朝廷里的,朱阁老算一个,孙翰林算一个,此外便就只有唐大人你了。”

  “唐某不才,怎能如此深蒙圣恩。”,唐旭虽然不知道曹化淳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可是只凭朱常洛对自己的这番心意,多少 也有些感动。

  朱国祚和孙承宗,都是朱常洛的老师,自不待言,而自己居然也能享受到同等的待遇,实在让唐旭感到有些意外。

  更何况,也不知道朱常洛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还顺手批了足足二十万两的犒军银和一个钦差宣抚使的名头。

  上回姚宗文在辽东时,为何敢在熊廷弼面前如此强横,不也就是因为这两样。虽然手头没多少兵,但是有钱有权,这也就足够了。

  “只不过……”,看唐旭过了半晌仍还是低头不语,曹化淳又开口说道:“这一回实在是军情紧急,还望唐大人在这一两日里就 给个答复,若是不去,也好另寻他人。”

  “皇上的话都已经说到如此地步了,唐某还能不去么? ”,唐旭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唐旭并不傻,这回朱常洛想让自己去西南走一回,不但是实在被赵南星那帮人闹的不得安宁,其实多少也是有袒护自己的心思。 虽然关于姜平那件案子,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也禁不住一直有人在闹。

  这就和天天有人在家门口大喊大叫,喊着还钱一般,虽然并不进门,也没有什么伤害性,可是也能把人闹的家宅不宁。

TOP

0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有来有往

  原本按照自己的打算,去四川的只是姚宗文,却没想到如今自己很可能要和姚大人同行。

  再仔细想想,这一年多来,自己明明看不上眼,人家却非要凑上来的主,唐大人已经认识了好几个。 比如,钱谦益,汪文言,崔文升,如今还很可能要加上这个姚宗文。各个都是喜欢上跳下窜,玩弄是非的主。

  难道自己的体质偏偏就容易吸引这些人?或者我自己其实也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殊途同归?唐大人大惑不解。

  这么不想还好,略微想象一下,唐大人居然给自己总结出了好几条规律。

  比如凡是遇见姓孙的,就算和自己不对付,基本也上都能给自己送上一段前程,比如孙伯翰,孙承宗,孙如游,如今还要再加上 一个孙慎行。

  虽然这孙慎行未必是好意,可西南奢崇明之乱,唐大人却知道是九成九会被平定的,如果自己真去西南,终究会再落下大功一件。

  还有名字叫养性,不管以后会如何,刚见面时必定是冤家对头,比如郑养性,骆养性,坯有一个已经投降了建州女真,日后必定 会成为敌手的佟养性。

  看来骆思恭为难自己,倒也不是毫无理由的,起码我和他儿子之间,本来就是命中相克,唐大人如是想。

  一阵胡思乱想之后,抬起头来,见曹化淳正端着荼杯,直直的盯看自己,似乎是想听自己确切的答复,于是连忙正正了身子坐直。

  “圣上有体谅臣子的心,唐某做臣子的也不能让圣上为难。”,唐旭又略想了一下,终于是打定了主意:“唐旭谨遵圣命便是。

  “那咱家可就如此回复皇上喽? ”,听到唐旭的回答,曹化淳终于也是大大的松了 □气。

  “多谢曹公公。”,唐旭点了点头,示意已经下定了决心。

  “那便请唐大人早做准备吧。”,曹化淳微微笑着站起了身:“想来这一二日里,唐大人还不至于离京,内府和户部衡门里,调 拨库银,选付旌节,也至少还需要几日。”

  “明日可巧咱家不当值,便借唐大人酒馆里的地方,设一桌薄酒相送。”

  “曹公公太过客气了。”,唐旭拱手相谢,忽得又想起了什么:“曹公公可曾听说过,皇上对辽东那边有何说法? ”

  “这倒是没有。”,曹化淳如实相告:“这几日里,万岁爷对辽东和熊廷弼的事儿,都是只字不提,更没有旨意传出。”

  “哦。”,唐旭点了点头,也不再继续为难曹化淳。

  “唐兄要去西南戡乱? ”,曹化淳前脚刚走,杨光夔后脚就跟着顺了进来。

  “圣意如此,不得不去啊。”,对于这件事情,唐旭说不上高兴,也没有任何不高兴•

  反正西南的这场“奢安之乱”,虽然也牵扯了几年朝廷的精力,可最后都还是收戏下台了,自己去或不去,对结果影响都不大.

  “有这等好事,唐兄适才为何忘了兄弟我。”,岂料杨光夔听了唐旭的话,非但没有丝毫不安,反而是一睑的兴奋加上几分责怪。

  “这算是什么好事。”,唐旭诧异的看看杨光夔,这也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金戈铁马,马革裹尸还,男儿生当如此。”,杨光夔口中的语调,居然越说越激动起来,“不行,我得去见见皇上,非让他准 我同去不可。”

  你若是真的马革裹尸还,你老娘荣昌长公主坯不得生吞活剥了我,唐旭悄悄地翻了一个白眼,不过好歹却没有说了出来,否则约 莫会惹得这位小都爷暴跳如雷。

  “你我的基业和家眷,都还在京城里头。你我若是都去西南,日后京城里有事儿,该谁来料理?若是我在西南有事,还有谁能在 皇上面前帮着说话? ”,对付杨光夔,唐旭自然也有唐旭的办法:“要不我们去和皇上说说,让你去,我留在京城里好了。”

  “这……”,杨光夔顿时就像是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

  “那还是算了吧。”杨光夔悻悻地说道:“那帮大大小小的官吏们打交道,实在并非杨某所长,还是你去比较合适。”

  这才对嘛,唐旭满意的点头。反正对这位小都爷来说,功业这种东西几乎就是浮云,也根本不需要。况且如果真的有需要,到时 候自己分润一些给他便是。

  “你几时走? ”听说不能和唐旭一起去西南,杨光夔的脸上这才现出几分不舍来。

  “要等内府和户部里点付过库银,旌节,约莫是三四日后。”,唐旭略微估算了一下,开口说道。

  “走。”,唐旭话音刚落,杨光夔拖看他就要朝门外走。

  “这是要去哪? ”,唐旭一时间挣脱不开,纳闷的问道。

  “去寻卢哥儿,一起喝酒去。”,杨光夔不假思索的吐出句话来。

  “我还有几件公务未曾料理。”,对于杨光夔这种类似的举动,唐旭倒也是习惯了,并没有太多反对:“稍待片刻可好? ” “你都要去西南了,还管他什么公文,近来又没有什么急事,回头我帮你料理好了。”,杨光夔根本不给唐旭丝毫谈判的机会。 “好,好,你松开手,我随你去便是。”,唐大人无可奈何,只能应声,杨光夔这才松手让唐旭自己走路。

  “要说帮我料理,回头还真有几件事情要拜托你和卢哥儿。”,唐旭一边走着路,一边侧身对杨光夔说道。

  “嗯,交与我便是。”,杨光夔点头,根本不问唐旭到底是什么事,就表示已经先行答应了。

  “我在司空署街的那所新宅,原本是定了这个月的十七日乔迁的。”,唐旭一件件说于杨光夔听:“可如今我既然要去西南,怕 是拖不了这么长时间了。”

  “小都爷知道我家人丁不多,并没有什么兄弟姐妹,除了我家娘子以外,就只有一个岳丈和内弟可以帮着张罗。到时候,只怕就 要麻烦你和卢哥儿了。”

  “义不容辞。”杨光夔用力的点着头:“人手之事,我和卢哥儿包了,迎奉之事,却还得需要你家岳丈和内弟协助。”

  杨光夔虽然生性蒙爽,可是心思向来都细。如今唐旭在京城里头也算得上是体面人家,乔迁之日前来恭贺的人必然不少,迎来送 往难免涉及银钱仪呈,唐旭当然不担心畅光夔和卢有宝,但是杨光夔先说出来,也算是事先避免了嫌疑。

  “还有一件,是事关辽东的。”,说完了家事,唐旭又提起了公事:“熊飞百的去留,皇上到如今还没有下定决心。此事虽然与 唐某无关,却关系辽东一地的安危,若是小都爷有机会,不妨帮着在皇上身边进言一番。”

  “若是此事有何变化,你可去翰林院里寻孙承宗孙翰林问策。”,再想了一想,唐旭又继续说道。

  “唐兄所托,不敢有负,不过小弟也只能尽力而为。”,杨光夔也知道如今熊廷弼一事,已经牵扯太多,不是那么好办。自己和 唐旭已经努力了这么长时间,至今却还是看不到一个结果。

  “今日晚上,我还得写一份奏疏,呈给皇上。”,喔咐完了两件事情,唐旭的嘴角忽得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来。

  “哦,还是为熊廷弼之事么? ”,杨光夔看一眼唐旭问道。

  “虽有此事,可也不止如此。”,唐旭点头回道,这次自己去西南参与戡乱,就算再顺利,没几个月也回不来,所以临走之前, 肯定要把熊廷弼的事情再说一遍:

  “除此之外,我还要向皇上要一个人。”

  “什么人? ”,杨光夔好奇的问道。

  “骆养性。”,一个名字,从唐旭的口中脱口而出。

  “为何会要他? ”,杨光夔惊讶的喊了一声,杨光夔和骆思恭向来不对付,所以连带着他的儿子骆养性也看不顺眼。

  这回唐旭去西南,不让自己去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要指名带上骆养性,难不成此人就比自己高明一些?小杨都爷觉得很不爽。

  “皇上点了我的将,我这个为将的自然也要点兵。”,唐旭嘿嘿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骆大人平日里对你我如此上心,我等 又岂能不回报一回? ”

  “你……哈哈哈。”,杨光夔当下也是忍耐不住,拿手点着唐旭,哈哈大笑。

  胖子这段日子里,部在唐旭那间司空署街的宅子里忙碌,所以寻找起来也并不困难。

  听说要一起吃酒,便把手头的事情安排了一番之后奔了出来。

  “唐哥儿,我那娘舅与舅母今日里已是到了京城,何时领来与你和嫂子见见。”,胖子刚一奔了出来,就朝看唐旭大声喊道。

  “你娘舅? ”,杨光夔诧异的看了看胖子和唐旭。

  “唐哥儿家里缺个管家:。”,胖子果然是没心没肺,虽然在杨光夔这个超级大纨绔面前,他就是个草根,尤其是两个舅舅之间更 是天地般的差距,但是胖子也丝毫不以为意。

  “自家人总归是放心些。”,杨光夔点了点头,并没有丝毫鄙夷的神情。

TOP

0
第一百七十五章 马踏西南

  “那就明日吧,若是迟了怕是来不及。”,唐旭略想了一下,定了日子。胖子一家的人品,唐旭还是信得过的。唐旭家里父母早逝,这许多年来,卢海福一直把自己当作自家子侄一般对待。

  就算后来唐旭袭了爵,有了俸禄,也一直默许胖子偷偷的朝着唐家送吃食,哪怕是唐旭一连昏迷数月,生死未知时也没停过.

  卢老爹既然敢向自己推荐张标,又有这一家子做榜样,想来张标夫妇的人品也不会太差。到时候无非是见个面,走个形式也就定下了。

  “那我等回去之后,便和我娘舅说。”,胖子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忽得又想起唐旭适才居然说怕迟了来不及,未免有些生疑: “唐哥儿是要出京? ”

  “西南出了叛军,皇上命我率锦衣卫前去协助戡乱。”,唐旭点了点头,对胖子并不隐瞒。

  “又要去打战。”,胖子缩了缩脑袋,可看着唐旭的眼神里,到底还是露出几分羡慕的神色。

  “到时候迁居的事情,就麻烦两位协助了。”,唐旭对着胖子喔咐。

  “得。”,胖子忙不迭的点着脑袋:“你放心去,咱们就在京城里备好酒菜,等着你凯旋.”

  “我又不领军,有什么凯旋不凯旋的。”,唐旭哈哈笑道。

  “这不是一回事儿嘛。”,胖子朝嘴里丢了块肥肉,嘟囔着说道。

  大明万历四十八年,十月初六,正阳门,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衙门。

  万历年之后的锦衣卫,已经大大不如从前,到了如今,虽然经过了增补,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三千人左右,这还得算上散布在 各地的暗探,留在京城里的,只有两千余人,所以唐旭所能带走的,也只有不足一百人B

  因为不放心骆思恭,所以唐旭所挑选出来的这一批番卒,大多是从南镇抚司里选拔的,其中不少是杨光夔带出来的亲信,这 一回也大半交给了唐旭。

  北镇抚司里的,只有二十余人,由骆养性带着,虽然都挑成了一队行列,中间却泾渭分明的隔着长长的一段距离,不时的互相对 视一眼。

  骆养性正在门边替坐骑梳理着髭毛,脸上的神情也是极为丰富。似乎有些恼怒不悦,似乎却有些兴奋期待。

  “骆某就预祝唐大人凯旋而归了。”,锦衣卫的忠义堂门前,骆思恭的脸上似笑非笑,丝毫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正有一句没一 句的和唐旭说着话。

  “托骆大人的吉言,属下等定是要为我锦衣卫挣一份风光回来。”,唐旭笑眯眯的看着骆思恭,心情明显还算是愉悦。

  骆思恭的祝词,唐大人也相信他是真心的,因为他儿子如今也在队列中,即便想使什么么蛾子,恐怕也是轻易不敢。

  看着面前笑意吟吟的唐旭,即便是骆思恭,也不禁生出一阵阵无力感。

  如果说自己是玩弄诡计权术的行家:,可这个唐近贤,却极少耍弄这些,几乎都是直来直往,做的都是阳谋。可就是如此,自己偏 偏没有办法对付他。

  这一回,虽然唐旭终于是要去了西南,算是如了自己的愿。可是真的如了愿了吗?骆思恭抬头看一眼正准备跃身上马的骆养性, 心头不禁泛出一丝苦笑。若都是这么一个结果,自己耍弄这些手段还有何用。

  这回唐旭入川蜀,带去的犒军饷银,足足有二十万两,可是锦衣卫里能派出的兵员不多,所以另有五百京营军将协助护送。

  而与唐旭一同前往的,除了骆养性之后,果然还有姚宗文。

  三人之中,最高兴的明显是姚宗文。唐旭是半被迫半自愿,骆养性完全是被迫,而姚宗文,就完全是自愿了。

  “这一回,还要多谢唐大人了。”,也不知道是故意想要套近乎,还是马车里太过气闷,身为文官的姚宗文,这回居然也没有坐 马车,而是直接骑了一匹红枣马。

  看见唐旭一行出了正阳门,立刻纵马并了过来。只是再一转头,又看见了唐旭身边的郑瓢儿,顿时脸色稍微変了一下,但是很快 又平静如初。

  “姚大人自家的才学罢了。”,唐旭知道姚宗文已经看到了郑瓢儿,不过既然姚宗文不问,自己也懒得多说。

  至于姚宗文如何当上这四川布政使的经过,唐旭当然清楚,让王安和邹义帮着上下打点,也颇费了些工夫。

  但是也不可否认,虽然姚宗文在史书里的名声并不算太好,能考上进士的,到底还是有几把刷子,否则朱常洛看了他的文章以后 ,也不会最终拍板决断就是此人。

  只不过,看着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姚宗文,唐旭却觉得他高兴的未免太早。

  能当上四川布政使是一回事,可是姚大人想要顺利上任,恐怕还不那么容易。

  唐旭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虽然在历史上,“奢安之乱”是在明年才会发生的事情,现在却提前一年生了出来。

  可是仔细看军报上的详情,目前为止的过程却和书上的记载的并无二样,多少让唐大人回复了几分信心.

  据书上记载,奢崇明围困成都的时间,一共长达一百天之久。也就是说,如今的成都可能还在奢崇明钣军的包围当中。大人如 果想要尽早拿到官印,须得要和叛军好好商量一回才行。

  当然了,话虽然是这么说,无论如何,姚宗文这个四川布政使,也确实是正牌的。虽然还没法子上任,但是在还没有遭到兵灾波 及的夔州,保宁,龙安这些州府发号一下施令问题倒也不大。

  因为重庆如今已经被叛军占领,所以此次入川,想走湖广经水路而入已经是不可能,只有经山西和陝西,走汉中入蜀这么一条路。

  近些年来延绶一带的鞑钽部,也有些不安稳,所以这一回戡乱,朝廷并没有派陝西的兵马入川。再加上沿途的商队大多已经得知 了西南战乱的事情,纷纷回转,所以自过了汉中之后,路上的行人也是渐少,就算偶然看见几个,也都是朝着北面走的。

  路上接到过几次信报,石柱宣慰使秦良玉麾下的白杆兵,果然已经出动,进驻南坪关,将重庆和成都两地的钣军一分为二•贵州 巡抚李标也派兵入川救援,如今正试图收复遵义,威胁奢崇明的老巢永宁。

  一路上,新任四川布政使姚宗文原本还有些担忧,等看过这些军报之后,顿时不禁又是心情大好。

  相比而言,虽然已经预知了结果,可是唐大人却明显没有姚大人这么乐观。除了时不时的关心一下辽东之后,唐大人打探的更多 的,倒是关于贵州那里的消息,未免让姚大人有些生疑。

  “如今生乱的是四川,唐大人为何打探的多是贵州的信报? ”,如此几番之后,姚宗文终于忍不住向着唐旭问道。

  “川贵本是一体,岂可完全分而论之。”,唐大人这么做,自然也是有自己的理由:“姚大人如今既是四川布政使,当是知道, 朝廷西南平叛,除了各州府里的官军之外,所倚仗最多的,无非是石柱,忠县的秦,马两家,以及贵州水西的安氏。当年播州杨应龙 之乱时,也是这两家立功最多。”

  “可这回奢崇明钣乱,石柱一地的白杆兵已经全数尽出,水西离永宁最近,这回却是暗无声迹,难道姚大人不觉得奇怪? ”

  “哦。”,姚宗文轻应一声,吩咐左右的侍兵取了勘图来,仔细看了几眼之后,也不禁跟着皱了皱眉头.

  “况且,据唐某所知。”,唐旭也把目光移到勘图上,“永宁与水西的奢,安两家,上百年来都素有联姻,如今的水西土司安位 ,年纪尚幼,其母奢社辉代为摄事。而这奢社辉的长兄,就是如今作乱的奢崇明。”

  “若按唐大人这么说,这水西安民岂不是也有反意? ”,姚宗文惊讶的抬起了头,随即又沉思片刻之后,开口问道。

  “唐某可没有这么说。”,唐旭摊了摊手,把目光从勘图上移开。

  虽然在唐大人的记忆里,水西安民的安邦彦,就是“奢安之乱”的另一位主角。可是既然如今尚未彻底露出狐狸尾巴,唐大人也 不会乱说。

  首先,奢崇明之乱原本应该是明年才有的事情,如今却在今年就提前发生了,比历史上所记载的提前了整整一年,有了不小的出 入,所以安邦彦到底会不会反,唐旭也不知道。

  其次,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还没有丝毫证据的情况下,唐旭今日说出了话,若是有朝一日安邦彦真的反了,未必会有 人说唐旭是神机妙算,甚至被说成事官逼民反也未必不可能,到时候反倒是落下一桩罪过。

  姚宗文见唐旭再不肯说,也不好再多追问,倒是侍立一旁的骆养性,朝着唐旭看了几眼,眼眸里不禁露出几点精光。

  再向前走了约莫两三里地路,只看见前头一阵马蹄声响起,唐旭放眼去看,看见是之前派到前头打探路径的郑瓢儿回来了。

  “大人。”,郑瓢儿骑在马上,也不下马,只是拱手向着唐旭行礼:“尾下适才寻到了当地的土人,已经仔细问过,前头再走二 十里路,便就是剑门关。再过了剑门关,便就是保宁府了。”

  “走吧。”,唐旭一勒缰绳,加快了马速,冲着姚宗文说道:“今日便到剑门关里歇息,等过了剑门关,就算正式到了四川地境 了,到时候可少不得多叨扰姚大人几回,让你尽一尽地主之谊。”

  “承蒙唐大人高看。”,姚宗文也是不禁哈哈大笑,面有得色。

TOP

0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朕莫奈何

  乾清宫,弘德殿。

  静静的站立在弘德殿前,朱常洛已经杵在这里足足有小半个时辰之久。

  “万岁爷,天寒,回殿内去歇息吧。”,陪在朱常洛身边的,只有一个邹义,也跟着静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上前小声说道。

  “唐近贤已是入蜀了? ”,朱常洛并不回头,只是默默的问了一句。

  “算一算日程,过太原,平阳,西安,如今至少已经该到汉中了。”,邹义低头算了一下,开口回道。

  “回去之后,替朕拟旨吧。”,朱常洛终于回过了身,徐徐的说道。

  “万岁爷要传旨意给唐近贤? ”,邹义略微犹豫了一下,可终究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唉……”,朱常洛听了邹义的话,也不急着回答,而是又静立了许多,方才叹出口气来:“传给熊廷弼。 ”

  “陛下。”,邹义心头猛得一紧,紧跟着轻呼一声:“奴婢记得,唐近贤离京之前曾有密奏呈给皇上,声言袁应泰虽有忠心,却 是行事太过怀柔,喜取虛名,可为治政能人,却并非大将之才。”

  “朕知道。”,朱常洛微微的点了点头:“他不提熊廷弼只说袁应泰,其实也是不想让朕太过为难。”

  “难道万岁爷信不过唐近贤的识人之能? ”,邹义口中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明显也是向着唐旭的观点。

  “朕也并非是不信他。”,朱常洛又沉寂一番之后,继续说道:“只是从前朕不明白,父皇既为九五之尊,却为何如此惧怕会见 群臣。”

  “如今等朕自己坐上这龙椅方才明白,其实为君者,也会有许多的无可奈何。”

  “先帝与皇上都是仁厚,岂是这些大臣们所能体谅得了的。”,邹义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挤出句话来。

  “不必说这些了。”,朱常洛抬起手掌来,摆了一摆,又向着东暖阁的方向指了一指:“回去拟旨吧。”

  “奴婢敢问皇上,这道旨意该如何写? ”,邹义一边跟在朱常洛身后走着,一边小声的问道。

  “也不必直接免他的职。”,朱常洛略停了一下,“只下一道旨意,斥责他失措怯战,不体黎民,他看见了自己自然会明白。 ”

  “这也算是朕帮他留的最后一点体面吧。”,朱常洛抬头望天,忍不住长叹一声。

  四川,保宁府,剑门关。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唐旭与姚宗文一行,自出京城开始,一直到过了汉中,直等到走到了这剑门关前,方才渐渐有些明白 唐代李太白的这一番感慨究竟出自何处。

  剑门关,号称“蜀北之屏陣,两川之咽喉”,四周群山连绵,悬崖壁立,峰如剑插。一条山谷,也犹如剑削一般,将地处群山之 中的剑门山一劈两半,分为大小剑山。

  而作为由陇西入川蜀的唯一一条主道,剑门关便正是在这条山谷正中。

  无论是四百年前还是四百年后,唐旭也都曾经见到过不少关隘古迹。但是寻常所见的关隘,最起码附近的官道还算得上是平坦。

  可当唐旭一行走到这剑门关前的时候,唐大人却是不由的一阵无语沉默。

  从唐大人眼下所站的方向往前数百米,是一条斜斜向上鐾升的坡道。而在这条坡道的顶端,正矗立看一座同样犹如刀削斧劈一般 开凿出来的关隘。

  想要通过这条坡道进入剑门关,则是要犹如登山一般经过数千级阶梯方可。

  不止是唐旭,同样第一次入川的姚宗文和骆养性,同样也是目瞪口呆,互相对视一眼之后,一起跃下马来。

  钦差四川宣抚使,锦衣卫同知唐旭入川犒军,以及四川布政使姚宗文上任的消息,早已是随着邸报提前传到了蜀中,川东兵备副 使徐如珂,保宁知府杨正宓一同出剑门关相迎。

  如今虽然在大明朝的官场上,向来有文武殊途的说法,可是唐大人虽是武官,掌握的却是锦衣卫,与寻常的武官大不相同。再加 上唐旭又有一个生员的名头,好歹能算是文人,所以徐如珂与杨正宓两人倒也不敢逾越,仍然分别以下官之礼见过。

  姚宗文虽然前些时候去过一回辽东,回京城后又在皇上面前写出了两篇漂亮文章,可是在唐旭唐大人看来,多少有些纸上谈兵的 味道。

  唐旭一行从京城出发的时候是十月初十,因为撰带着银两和物资,所以一路上走得并不算快,等到了剑门关的时候已经到了十一 月初六。

  在路上的时候,姚宗文也读到过些军报,原本满怀信心的以为,蜀中的那些蛮兵不是是些乌合之众.如今朝廷大兵既出,必定会 和土鸡瓦狗一般崩溃散离,等自己到了四川,兴许成都之围已解。

  可是如今见到了徐如珂与杨正宓,方才明白过来,情况似乎并不是这么个情况。

  虽说石柱秦,马两家的白杆兵与龙安府的驻军已经尽数全出,试图救援成都,可是叛军的攻势,也并没有丝毫缓和的迹象。

  不但没有丝毫缓和,甚至还顺便攻陷了成都府附近的新都等州县,大有合围成都,和官军打一场持久战的姿态。

  抬头看一眼依然是淡定如初的唐大人,颇有几分受骗上了贼船的意味。

  “两位大人可否告知,如今秦家的白杆兵何在? ”,唐旭并不去理会姚宗文的眼神,而是吩咐郑瓢儿铺开一张勘图,请徐如珂与 杨正宓两人过来同看。

  “据昨日的信报所呈。”,徐如珂是川东兵备副使,这些事情正好是他的职责,所以听唐旭问起,立刻开口答道:“秦良玉如今 正驻军乐至,以扼叛军退路。”

  “乐至。”,唐旭点了点头,在勘图上看了一眼,乐至地属潼川府,离已经失陷的简州和资阳都不算太远。

  “唐大人若是要去乐至,可至保宁府沿嘉陵江而下,只一二日间便可至顺氏府,再转旱路到潼川,既避开了大半的山路,也可省 下两三日的路程。”,徐如珂略停了一下,又对看唐旭说道。

  “多谢。”,唐旭在脸上展开一丝笑意,心里头顿时对徐如珂也有了几分赞赏。

  其实在唐旭的记忆当中,徐如珂并不是碌碌无名之辈。历史上的徐如珂,在天启年间曾经官职通政使司左通政使一职,位列九卿 之一,后来甚至和九千岁魏公公也交过手。

  而唐旭如今招他作答,话里也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而是直入主题,只一两句话间便把唐旭想要知道的东西说了个明白,顺便还指 出了最便捷的道路,多少也算是个人才。

  “唐大人想要去乐至? ”,姚宗文与唐旭同路而来,如今听唐旭问话,自然要凑过来听,他如今是四川的布政使,确实也有这个资格。

  “皇上这回派我前来四川犒军,为的就是显示天家恩威,以图振奋士气。我若只呆在此处,岂不负了圣上所托。”,唐旭又点了 点头,半是对姚宗文说的,另一半却是说给徐如珂与杨正宓两人听。

  唐大人很清楚,往常西南若是生了叛乱,朝廷平叛首先倚仗的便就是石柱的白杆兵和水西安家。这一回奢崇明作乱,水西安家明 显是指望不上了,所以秦良玉麾下的白杆兵,便就是重中之重。

  更何况,唐旭唐大人对秦良玉这位历史上唯一一位被正式封为将军的女子,多少也有几分好奇,乗这个机会,又怎能不见上一面。

  “保宁府里,有现成的舟船。”,保宁知府杨正宓,终于找机会插进了话来:“唐大人若果真要去,明日至保宁府,当日内便可 备好。”

  “姚大人可要同去? ”,唐旭转过了头,笑嘻嘻的对着姚宗文问道:“若是至乐至时成都之围已解,姚大人正好入城上任.

  “姚某蒙圣上厚恩,即便是以身赴难亦万死不辞。”,岂料,姚宗文的脸皮明显要比唐旭想象的还要厚上几分,先朝北面拱了拱 手,方才继续说道:“只是圣上既有所托,姚某自然也要尽心职守,正所谓兵马未发,稂草先行,钱稂亦是大事。”

  “唐大人既至前方督战,这后方的稂秣供养,姚某只身担之便是。”

  “那就有劳姚大人了。”,唐旭偷偷的翻了个白眼,却也是无话可说。明明是不愿意以身犯险,口中却说的大义漂然。

  “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仿佛他姚宗文不到,这西南平叛的钱稂供养就接济不上一般。偏偏他如今是新任的四川布政使,这些还确实就是他的职责,所以 唐大人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几位大人自京城远道而来,一路劳顿。”,

  唐旭和姚宗文两个,一个是锦衣卫指挥同知,一个是新任的四川布政使,官职和职权都在徐如珂与杨正宓之上,对于他们的行动 ,两人自然不好多问。

  于是见明日的事情大体已经安排停当,杨正宓便欠了欠身,想把唐旭一行先安顿下来:

  “下官已派人在这剑门关内打扫好了屋舍,请几位大人先行歇息,其余的将士,也都有营舍。”

  “有劳两位大人了。”,唐旭骑马走了一天,好不容易到了剑门关,还爬了半天台阶,确实也是乏了,点了点头,跟着杨正宓向 门外走去。

TOP

0
第一百七十七章 惟百姓苦

  天色,渐渐的暗了。这剑门关所在的位置,虽然是在群山当中,可是却不时的卷来一阵穿谷风,吹在人身上,更是感觉剌骨的寒冷。

  关墙边,唐旭抬头向上望去,只见一片夜色朦胧之中,头顶的峭壁似乎一眼望不到尽头只有条绵延的山谷,盘旋其间。。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约莫就是如此。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缓缓从身后传来,直走到唐旭身边,方才停住了脚。

  “明日我去潼川,你便不要再跟着我了。”,唐旭并不急着回头,而是依旧两眼望着四周的悬崖。

  在这个时代,类似于蜀道这样的天险,便几乎是不可逾越的屏障。所以每逢王朝更迭之时,这川蜀之地几乎都会诞生出一个独立 的割据政权,其原因也约莫就是如此。

  只可惜,类似此类的四塞之地,若是据关固守自然有其便利,但是只可惜,兴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也将此地困守其中。当年汉 高袓刘邦与霸王项羽相争时,千方百计也要修栈道而出关中,其原因约莫也是如此。

  “大人若有吩咐,直说便是。”,唐旭几乎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站的是骆养性,而骆养性听了唐旭的话,明显便是愣了一下。

  “我想让你去贵州。”,唐旭转过了身,看着骆养性说道。

  “哦。”,骆养性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

  “你若是以为我故意想要冷落你,可以不去。”,唐旭的声音并不大,可是骆养性站的也并不远,所以在一片寂静的夜色里,仍 是听的恪外清楚。

  “大人既然有命,属下听从便是。”,骆养性泯了泯嘴唇,刚想说些什么,忽得心里又是微微一动。

  “好。”,唐旭点了点头说道:“这可不是我逼你的。”

  “你这回去贵州,最紧要之处当是毕节与大方两处。”,又停了半晌,唐旭方才继续说道:“你自领你麾下的人手,取道石柱前 往,一路上不要暴露身份,至毕节之后便潜伏下来。”

  “大人是要属下监控水西安家? ”,即便唐旭没有明说,可是既然都把话说到了这里,骆思恭又岂会有不明白的道理。

  “你明白就好。”,唐旭仍是点了点头:“安奢两家,本是一体,所以不可不防。”

  “如今贵州一地的卫军,大半已是被派入四川平叛,正是最为空虚之时,若是安氏此时作乱,则贵阳危矣.”

  “属下明白。”,骆思恭的声音虽然仍有些低沉,但是大体上还算是平静。

  “我在路上的时候,请姚大人写了一封书信。”,唐旭把手伸进袖袋,摸出一个信封来递给骆养性:“那贵州巡抚李标,是万历 三十八年的进士,与姚大人正好是同年。你去贵州之后,如有需要,自可去寻他。”

  “此外,你有锦衣卫的印信,我再授你牌符,紧要时可调一营军千人为你所用。”

  “只是水西安家,据此地已逾千年,其中盘综错节,几乎无孔不入,即便是贵州军中,也常常有所牵涉,你万万小心从事,切莫 轻易暴露身份。。”

  “属下谨记大人的话。”,骆养性回声应道。

  “如今成都之围未解,朝廷与我,部是无力南顾。我与尔父虽有不和,可是此乃军国大事。如此,就拜托骆千户了。”,一语既 毕,唐旭竟是双手抱拳,向着骆养性长长做了一揖。

  “大人何须如此。”,其实骆养性原本听唐旭说让自己去贵州,也是疑心有冷落发配的意思。可是如今却听唐旭说的认真,心里 头多少也谨慎了起来。眼下看见唐旭深揖,更是大惊。

  “明日你我到保宁府之后,便分道扬賺。”,见骆养性已经答应了下来,唐旭紧接着便说起接下来的部署:“你等待我上船之后 ,再行离开,免得惹人生疑。”

  “属下明白。”,无论怎么说,骆养性即便再是不济,也是锦衣卫里积年的老手,这些寻常的手段,也都精通。

  正要挥手让骆养性退下,唐旭忽然却又停住了手:“这回去,你多带些银两。”

  “那水西安家,虽然据此已过千年,在当地极有威信,可是对寻常土民盘剥也是甚凶。如有机会,不妨拭着收买些眼线。若是不 够,再派人来川中寻我便是。”

  出门在外,谁也不会嫌身上钱多,更何况是骆养性这样去做细作的,听了唐旭的话,自然无不乐意,欣然领命退下。

  等骆养性走远之后,唐旭方才是悠悠的叹出一口气来,目光在空中四处游荡一番之后,落到了勺子一般的北斗上面。

  四百年前的天空,明显要比四百年后要更明亮一些,兼是在剑门关这样的山野之间,更是显得璀璨无比。

  南斗主生,北斗主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唐旭清楚的记得,虽然如今举朝上下的目光,尽皆是放在成都一地,可是在整个“奢安之乱”中,贵州才是真正的绝地。

  在奢崇明之后,水西安民的安邦彦也紧接看就扯起了反旗。数万大军围困贵阳长达半年之久。

  贵阳城被围前四十万人口,待围解时已经仅仅只剩下两万余人,惨状远过十室九空。城中稂草尽时,以至以人肉为食。更有城中 的无良军将,甚至杀人沾肉,简直令人发指。

  当时间过去了四百年之后,但凡有人提起“奢安之乱”这场浩劫的时候,也都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因为朝廷压迫太凶,也有人说是因为奢崇明与安邦彦蓄意谋反。

  其实这两种说法都对,也都不对。大明朝的各地衙门,其实对各土司境内的土民,并没有征税徭役的权利,所谓的压迫,也无非 是对各土司而言。

  但是再把目光转回到西南各地土司的治下,这些山野之间的土皇帝们,据险而守,割地为王,又有几个把治下的土民当人看待过 ?只以水西安家为例,治下的土民无论人数和财富,恐怕都比不上大明朝任何一个稍微大些的州府,但是即便如此,土司的生活享受 却堪比大明皇室,其中的花销从何而来,已经不言而喻。

  奢崇明在重庆起兵谋反的详情,如今唐旭已经详细了解过。

  当日校场演武之时,奢民曾经要求朝廷以每卒十七两白银的价钱支付军饷,可四川巡抚徐可求却也不傻,要求先淘汰军中老弱之 后,方可商议。

  当第一名被淘汰的弱丁被叫出队列之后,奢崇明的部将樊虎,竟抽刀当场将其斩杀,并将头颅掷于徐可求脚下。

  徐可求随即大怒,指责樊虎蓄意杀人,奢崇明遂反。

  其实,如果说只因为吵一回架就要谋反,唐大人倒是不信,如若不然,大明朝坯不得天天遍地烽火,吵架兴许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唐大人也只知道,樊虎所随手斩杀的人,既不是反贼,也不是盗匪,而是他奢家自己治下的兵丁。

  举天下之百姓,人人皆有家,人人皆有亲,举刀杀人者,岂不闻邻室夜夜啼哭乎?各地土司治下的土民的命运,由此也可见一斑。

  所以,在唐大人看来,奢安之乱的起因,无所谓谁对谁错。如果一定要给这一场战争定下一个性质,只能说是野心与野心,王朝 与割据之争。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天下,乃至一地的兴衰,约莫也就是如此罢了。

  正如徐如珂对唐旭所说的那样,从保宁府乘船南下漥川,再转陆路至乐至,确实是最便捷的路径。

  骆养性等人,自从到了保宁之后,就不见了踪影。按照唐大人的吩咐,他们将过巴中,石柱等地继续南下,从思南府入贵州。如 今作乱的蛮兵大多集中在川西一带,唯一所需要经过的土司领地只是秦良玉所治的石柱一地,所以一路上应当不会出什么意外。

  而唐旭这一行加上护送银两的京营士兵,足足有六百人之多,所以虽然少了一二十号人,看起来也并不明显。

  从保宁府乘舟一路南下,船只随看水流穿梭于秦岭等群山叠峦之间。两岸景色虽是秀美,无愧小三峡之称。可是忽而一座奇峰或 是礁石突兀其前,也能把人惊出一身冷汗。

  也亏眼下的时节已经入了冬,水流算不得太急,再加上掌舵的船家技艺娴熟,对水道也是了然于胸,总算是有惊无险。

  刚上船的时候,唐旭一行人还都是有说有笑,可是等舟船行了半天之后,整个掌旗船上除了船家之外,便就几乎只看见唐大人一 个人淡定自若了。

  郑瓢儿早就扒在船舷边,似乎恨不得要把在京城吃过的东西也都吐了出来。

  唐大人一拍脑门,方才觉得自己的决断有些失误。自己所带的这些兵卒大多都是出自北直隶一地。

  让他们骑马坐车跑跑问题不大,可是等下了水,就成了病猫了。一时间,唐大人也渐渐有些体谅了赤壁之战时曹公的苦恼。

  百船连环,如履平地,虽然曹丞相也未必不知道如果看了火,大家就都跑不掉,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啊。好在奢崇明的蛮兵里,也 没有水师,否则随便来条船,几十号人就能把自己给收拾了。

  等到了第二日在顺庆府下了船,又有当地衙门里的知府和同知前来相迎。

  唐大人问,从顺氏到潼川有没有水路可走。当地衙门里的官吏还没有开口,自郑瓢儿以下的随行军将,已经是拜倒一片,连声讨饶。

TOP

0
第一百七十八章 石柱女豪

  唐旭入剑门关的时候,是十一月初六,再等一路赶到乐至,可巧是十一月十一。望了望身边满眼的须眉大汉,唐大人觉得这个日子很有意义。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连带着蜀中的水道也不好走。所以即便是石柱营里,也不过是提前一天得知唐大人要来的消息的。

  距营寨一里地外,石柱宣慰使秦良玉亲自领亲兵出营相迎。

  远远的望见对面的兵马渐近,唐旭略一思量,也跃身下马,徒步而行。

  “下官石柱宣慰使秦良玉,拜见钦差大人。”,秦良玉出营相迎,却没想到唐旭居然也是徒步而至,顿时不禁眼前一亮,俯身拜倒。

  “秦大人劳苦功高,不必多礼。”,望着眼前身高几乎高达九尺的这位奇女子,唐旭也是顿时不禁一阵目瞪口呆,又在心里寻思 了好一阵,才想出该如何称谓的好。

  “皇帝陛下这回命唐某西南犒军,。”,唐旭走在秦良玉身边,若隐若现的有着一种压抑感,也不知道自己寻常所用的那些手段 对女人是不是适用,不过想来说好话总是没人不开心的:

  “唐某寻思,若论西南首军,该是以秦大人麾下的白扞兵为第一,如今又不辞劳苦,日夜兼程救援成都,所以这劳军的第一处, 便不得不来秦大人营中。”

  “蒙圣上隆恩和唐大人厚愛。”,果然不出唐旭的预料,一番话说出口之后,秦良玉的脸上也立刻便现出几分喜色,从身边唤过 一人,对其说道:“还不赶快拜见唐大人。”

  “这位是? ”,唐旭其实只看见此人的人容貌,便就隐约猜到了几分。此人脸上的轮廓,几乎与秦良玉一模一样。身高虽不如秦 良玉,可是如果按照后世的标准,至少也有一米八以上,同样也比自己要高上几分.

  其实秦良玉的容貌也还箄是俊俏,不过作为一个女人来说毕竟个头太高,所以看起来总归有些奇怪。而几乎同样的脸庞,放在此 人的脸上看起来就和谐了许多。

  身穿一挂银色的锁叶子铠甲,看上去就是标准的“高富帅”。

  “在下马祥麟,拜见唐大人。”,见秦良玉发了话,此人倒也是顺从,也不顾身上穿着甲育,立刻倒身再拜。

  “唐某听说,秦大人的夫家,乃是汉代的伏波将军马援之后? ”,唐旭上前几步将其扶起,却也不和他说话,而是继续向着秦良 玉说道。

  “不肖子向来也有此志。”,秦良玉虽是女子,却也果真生性蒙爽,听了唐旭的话之后,当即哈哈笑道。而一边的马祥麟,脸上 更是现出几分得色。

  “听说唐大人这回入川,除了钦差宣抚西南之外,还有率锦衣卫助战之责? ”,唐大人尚且在感概这位奇女子的时候,却不知别 人对自己也在同样感慨。甚至有意无意间,一直让马祥麟紧紧陪在身旁。

  兴许唐大人自己没太大的感觉,但是实际上,如今唐大人的名头确实不小。

  如今朝廷里头已经议定,后年的春闱会试之时,文章里必定要用上新句读。诏令既下,普天下的读书人里,反对的迂腐也不是没 有,但是绝大部分却都是举双手欢迎。

  新句读确实是个好东西,凡是书读的越多的人,对其中的妙处便感触越深,所以反对者,反而往往是一些举试多年而不中的老生 员,老童生。

  大明朝如今确实是荨儒术不假,但若是有人以为,儒家真的和四百年后许多人以为的那样顽固迂腐,也就错了。

  崇祯朝时,大学士徐光启为了学习西学,举家入了基督教,整天挂个十字架跑来跑去,甚至上朝面圣,也没见过谁把他当作异类。

  再加上“丙申之日”时,唐旭曾经率领东城司的一干军将,在紫禁城和乾清门杀了一个进进出出。闹得那一夜北京城几乎家家闭 门,户户塞窗,一时间更是传为奇谈。

  “有秦大人在此,唐某岂敢奢谈助战? ”,唐旭哈哈笑着打着马虎眼儿:“诸位将军进兵之时,唐某帮着摇旗呐喊一番,也就是 唐某的本事了。”

  “哦。”,秦良玉转了下头,看着唐旭的目光里,露出几点精光:“可下官也曾听说,去年在北关痛击建虏的,不正是唐大人。

  今年年初的时候,秦良玉曾经亲自领军北上援助辽东,所以对于唐旭的事情,多少也听说过一些。

  “也赖得熊经略调度得当。”,唐旭对此毫不掩瞒。

  当日在金台失寨的时候,虽然唐旭与布扬古等人将建州军阻击在城下两日三夜。可若不是熊廷弼当机立断,派兵威逼抚顺,努-尔 -哈-赤也未必会肯退兵。

  “那下官倒也想请教一下唐大人,这成都之围,该如何解? ”,秦良玉略想一下,开口问道。

  其实秦良玉这般问唐旭,倒也确实不是在故意为难。

  秦马两家所最擅长的,是练兵,而不是统兵。石柱白杆兵之所以战功赫赫,实在是胜在勇猛擅战四个字上面。而对于秦良玉来说 ,领军塵战不成问题,可要一统全民到底是有些为难。

  如今川军里头,也并非没有统帅,新任的四川巡抚朱燮元,便就深通此道,但是他眼下正被围在成都城里,进退不得。奢崇明之 子奢寅自从取下新都之后,便就将成部团团包围,日夜玟打不休。朱燮元就算有良策,也未必能传得出来。

  “秦大人驻军此地,可是想复简州而连成都? ”,既然朱常洛派了自己过来,秦良玉如今也这么问了,唐大人如果不说些什么, 也不好意思。

  “不错。”,秦良玉微微的点了点头。如今成都被钣军团团包围,消息闭塞不出,只有先打开一个缺口,方才能内外连成一线。

  “秦大人还想。”,唐旭又看一眼秦良玉:“取简州之后,与龙安府来的援军一起,前后夹击新都叛军? ”

  “正有此意。”,秦良玉看着唐旭的目光,更明亮了一些。看来这位唐大人,果然坯是通些军軎的,从前的事迹并不是吹捧讹传。

  “不好。”,唐旭摇了摇头,让秦良玉略微有些愕然。

  “秦大人若是要打。”,唐旭再命郑瓢儿取出随身携带的勘图,展开之后,在一个点了指了一下:“这里。 ”

  “还是这里更为妥当一些。”

  “为何? ”,秦良玉和马祥麟,部顺着唐旭手指的方向去看,看见刚才点到的位置,正是新都。

  “若攻此处,秦大人的麾下,现在就可以和龙安府军兵合一处。”,唐旭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

  “难道唐大人信不过我石柱兵? ”,秦良玉尚且还没有什么反应,倒是马祥麟,忽得有些按捺不住。

  “不得无礼。”,秦良玉转过头来,向着马祥麟轻喝一声,马祥麟虽然脸上有些涨红,可是到底没有再继续说话。

  “唐某倒不是这个意思。”,唐旭连连摇头:“其实对秦将军来说,如今取简州还是取新都并没有什么区别.”

  如何没区别,马祥麟刚见唐旭的时候,印象倒还是不错。如今听唐旭说了一番话,倒是不服气起来。

  若取简州,便可截断新都钣军退路。取新都的话,就算成都围解,叛军也有机会从容退走。如此一来,功劳便只有一半。

  “只不过,秦大人即便取简州而合围新都,新都叛军也并不是无路可退。”,唐旭的手指又在地图上左右画了一下:“他们大可 以过雒水而入潼川。”

  “如今叛军既已经占据了龙泉与新都两地,正是沿雒水岸边一字排开。”

  “如果唐某所料不错的话,如今雒水两岸的船只,已经大半被其收罗。即便他们不入潼川,也仍是可以顺雖水而归庐江。”

  “秦大人若是想追击,一时间可寻得到这许多船只? ”,唐旭的目光扫了一眼马祥麟,徐徐开口问道。

  “这……”秦良玉的目光停留在勘图上,马祥麟顿时也是不禁一阵哑□无言。

  叛军收罗船只的事情,派出的侦骑斥候近几日里也曾经打听到过。只是一直以为只是为了渡河作战所用,却没想到很可能是用来 逃命的。

  “至于成都城的安危,秦大人暂且大可以放心。”,唐旭又想了一下,对看秦良玉说道。

  “为何? ”,秦良玉也是不禁跟着微微一愣。

  成都城的安危,确实也是自己如今所担心的问题之一。正所谓救急如救火,如今叛军大军围城,日夜攻打,而成都城里只有两千 守军,成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失陷了。

  城然,虽然就算成都失陷,秦良玉也并不需要担负什么罪责。但是秦,马两家世代戎装,若是被叛军在自己眼皮底下打破了成都 ,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侮辱。

  “围师必阙,秦将军对付这些城外的叛军时,不也应当如此。”,唐旭呵呵笑着,说出了四个字来。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6-23 09: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