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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明宦 【作者:谅言】(6月13日更新至“第二百六十九章 前门献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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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九章 此乃臣党

  “咳……”,王安轻轻咳嗽一声,掩饰着脸上的尴尬:“某家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邹公公以为可行否? ”

  邹义点了点头,等着王安说话。

  “那崔文升如今也在司礼监里当差,平日里也算是闲暇,我看这份折子上的事儿,便交由他去査审。”,王安略沉吟片刻之后, 继续说道:“我等这里仍照实呈奏给皇上,若是皇上有旨意,便按着皇上的意思去办。若是皇上只问事儿,便就说着崔文升去办了。

  “如此甚好。”,邹义听了,顿时也是眼前一亮:“稍后我便唤崔文升来,把王象春这份折子交予他。”

  “还有一桩事儿,我须得和你商量上一回。”,暂且丢下一桩心事,王安的神情,也轻松了许多:

  “昨日在永和宫里,皇太子曾是对我提起过,让我为他身边的伴当谋一个太子伴读的名衔。”

  “你是说那李进忠? ”,王安刚开了口,邹义就明白了过来。

  “不错,正是此人。”,王安点了点头。

  “此人大字不识几个,便是写个名字也有难处,如何做得了太子伴读。”,邹义略想一下,忽得哈哈笑道。

  “不过他毕竟是太子身边的人,如今好歹也该是有个名分。”,王安也不分辨,只是提醒邹义.

  “这倒也有些道理。”,邹义听了王安的话,总算是收住了笑脸:“如今宫里的衙门里头,还有哪几个有缺? ”

  “惜薪司和尚宝监里,尚各缺一名管事太监。”,王安也略想了一下,开口回道。

  “尚宝监里往来的文书也是不少,他去了怕是未必应付得过来。”,邹义摇了摇头,先转了过去:“听说这李进忠当年曾经在司钥库里当过差,干脆就让他去兼了惜薪司的职,也算是能顾得上皇太子殿下的体面了,王公公你看可好? ”

  “如此一来,咱家也算是能对太子爷有个交代了。”,虽然商定的结果略有些出入,但是即便是兼了惜薪司的职位,那李进忠也仍是能伺候在皇太子身边。况且手中有了实职,虽不是司印,可多少也是能谋些油水,想来那李进忠也不会不乐意。

  正阳门,吏部文选司郎中房。

  虽然就在小半个时辰之前,赵大人脸上还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可是到了眼下,笑容不但全部消逝不见,甚至是若隐若现的露出几分惧色。

  “这王象春,未必也太过胡作非为。”,若不是之前从内阁里得来的消息,只怕赵大人如今仍然是被蒙在鼓里。

  虽说如今在京城里头,赵大人也算得上是东林魁首之一,可是赵大人这个魁首,明显当的不太如意。

  唐旭上疏与自己相抗也就罢了,毕竟他原本也不算是东林中人。可是紧接看杨涟,左光斗,孙承宗的奏疏,多少已经让赵大人开始有些坐立不安。如今好不容易事情有了转机,却又冒出一个王象春来。

  更可恶的是,就在今日早间,自己还抱着息事宁人的念头,想要向唐旭和孙承宗求几分和解。如今被这王象春这么一折腾,看起来倒更像是示威。自己辛辛苦苦忙了一阵,却像是个傻瓜一样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实在让赵大人有些难以忍受。

  “不若让下官替大人亲自去见那唐旭,当面解释一番? ”,新任的吏科给事中魏大中,见赵南星在公房里连续走了两三个来回,

  忍不住出声开口问道。

  “即便你去了,他也未必肯信。”,赵南星摇了摇头,对魏大中的主意不置可否。

  “除非……”赵南星口中的话,只说出了半句就停住,若要自己亲自去见那唐旭,还真未必能放得下这个身段。

  “当是姑且一试罢了。”,在魏大中看来,与其这样在背后恼怒,还不如想法子寻求一些补救之策。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罢了,罢了。”,赵南星的脚步,终于慢慢的停了下来,抬起了手,朝着魏大中摆了摆手:“这一回 =为这熊廷弼的事儿,我等的颜面难道还没有丢够,还得要在那唐家小儿面前再现上一出? ”

  “那如今该如何是好? ”,说话间,魏大中的眼里,也隐约透出了几分忧色:“魏大人如今可有主意? ”

  自大明万历三十二年,顾公顾宪成创办东林书院始,十数年来,东林一派在朝廷里虽然多有起伏,可是向来还能抱紧一团。

  如今新皇登基,眼看着已是权柄在手,却没想到会因为一个熊廷弼,竟闹出了如今的局面。

  “如今之计,也只有顺势而为了。”,沉默半晌之后,赵南星终于开了口: “那唐旭虽然在朝野间颇有些贤名,可毕竟不是我同道中人,即便没有今日之事,日后也难免会生出纷争来。”

  “赵大人也要上疏参那唐旭? ”,虽然赵南星没有明说出来,可是从他口中的话里,魏大中仍然多少能听出几分意思。

  “赵某这一回,怕是中了那骆思恭的圈套了。”,仔细思重一阵,赵南星终于发现其中的蹊跷之处。

  当日那骆思恭把那份卷宗交给自己时,曾经斩订截铁的说过,只交给了自己一人•可如今看来,王象春手上那一份,约莫也同样是出自骆思恭之手。否则以王象春当年仅仅一上林苑典薄,如今也只是兵部员外郎的身份,如何会对刑狱之事知之甚多。

  “只不过,这唐近贤平日里看似正人君子,却没想到也曾敝过这等勾当。”,等略静下心来,再看几眼手上的卷宗,赵南星也是禁不住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替我寻几个人来,再把这卷宗抄录一份,送到刑部侍郎邹元标邹大人那里去。”,又沉吟半晌,赵南星方才是继续开了口: “吩咐他再査验一番之后,若是无误,也与我一同上疏。”

  “那辽东之事,又该如何? ”,魏大中也没想到,似乎转眼之间,朝廷里就要转了风向。

  原本奏疏上的来来回回,都是冲着熊廷弼去的,可是几乎是顷刻之间,却就要换成了唐旭。

  “辽东之事乃是大局,自然不可不顾。”,赵南星听了魏大中的话,却是连连摇头。

  “只是你却不知,如今参奏这唐近贤,其实也就是在参奏熊廷弼。”,说到这里,赵南星阴沉了许久的颜面上,终于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

  “下官不解,还请大人明示。”,魏大中虽然曾经听说过,那唐旭和殷廷弼曾经有过几分交情。可毕竟唐旭是唐旭,熊廷弼是熊廷弼,唐旭勾筑冤狱的事情,不可能和熊廷弼扯上关系,而辽东的战事,也与唐旭无关。

  “我等看这唐近贤,向来觉得他是无党无私,可是如今想来,其实并非如此。”,赵南星在魏大中面前,也不隐瞒,开口娓娓道。

    “哦? ”,魏大中诧异的张了张口。

  唐大人入仕途,如今已是一年有余。虽然在这一年多里,唐大人多少也算是结纳了不少好友。可是这些好友里头,大多却只是像杨光夔,傅仁贵,这样在朝廷里只能算是三脚猫的角色。

  甚至有好几次,魏大中还曾经看见唐旭与杨光夔一起,在崇文门外与一群民家子弟斗蛐虫儿玩。

  只不过,再仔细想想,魏大中却又觉得有几分奇怪。这样的子弟,不给他戴上个胸无大志的纨绔名头就已经算是客气了,偏偏他在京城里头,名声一向都还不错。

  虽然隐约觉得确实有哪里不对劲,可是一时间魏大中却也说不出来。

  “若依我看,这唐旭不但有党,此党更是在朝廷里算得上是第一等。”,赵南星又在公房里走了一个来回,等转回身来的时候, 朝看魏大中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此话怎说? ”,魏大中愕然的张开了口,几乎再也合不回去。

  “你且是想想,这唐旭平日里的交往,都是哪些人物? ”,赵南星侧过了脑袋,直直的看着魏大中。

  “若依下官所闻,这唐旭如今在朝廷里最交好的,无非是孙承宗和杨光夔。”,魏大中既然是兵科的给事中,这些朝廷里的闲事逸闻,多少也曾经听说过一些。

  “不止是这两人。”,赵南星又摇了摇头:“还有马谦,邹义,王安,曹化淳,如今还更多了一个朱国祚。”

  “这些人虽然各不相同,可是有一件事情却是相似。”

  “都是当今皇上身边的人。”,魏大中略一思量,一句话从口中脱口而出。

  “不错。”,赵南星这回终于点了点头:“马谦,部义,王安,曹化淳,这些个都是皇上身边的内侍,自然不必多说• ”

  “那孙承宗和朱国祚,当年在皇上潜邸时,都做过东宫的侍讲,而那杨光夔更是荣昌长公主家中的独子。”

  “大人可是想说,这唐旭想做一个弄臣? ”,魏大中目瞪口呆,几乎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想做弄臣,你我也无法断言。”,赵大人如今虽然是对唐大人有些意见,可是大体上好歹还算是公允.

  “只不过若说他无党,便就错了。”,赵南星招了招手,示意魏大中也暂且坐下说话:“此人的党,便就是当今皇上的臣党。” “这……这……”,魏大中口中,已是变得有些口吃:“皇上既贵为天子,又怎会自个在朝廷里结党营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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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东林先训

  赵南星突然伸出一根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警觉的朝着左右看了几眼,立刻又走到了门边,将公房的门扇掩上。

  “孔时既也是我东林中人,又怎可忘记了先师的教诲。”,等确信周围没有闲人,再把房门掩上之后,赵南星方才是松了一口气 “先师当年曾经在书院门外悬挂过一副对联,如今也是仍在,孔时可是记得? ”

  “可是那副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 ”魏大中只是略一思量,立刻便就念了出来。

  “不错。”,赵南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先师创建东林书院之始,便是要养天下读书人之浩然正气。”

  “若放到朝廷里头,便是要辅佐天子,匡扶社稷。”

  “自古以来,凡是天下繁荣盛世,莫不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先师毕生所愿,约莫也是如此。”

  “大人的意思可是说,当今皇上想要乾纲独断? ”,魏大中咽了一下口水,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来。

  “如今倒还不至于。”,赵南星又摆了摆手,脸上也并不急切。

  “当年皇上还只是皇太子之间,我东林便就鼎力相助,也是看重了当今皇上的秉量淳厚。否则以福王之聪慧,也未必不能做一圣明天子。”

  赵南星说话间虽然没再有什么反应,可是魏大中听到耳里,却是忍不住也朝着四周看了几眼,仿佛在担心隔墙有耳。

  “只不过,皇上仁厚,虽然未必会有杀人之心,可座下的猛兽却未必能受感化,消了那伤人之意。”

  “如今这唐旭,虽仍只不过是一锦衣卫指挥同知,科举场上,更是连个举人的功名也无,便就已经有这许多人为他摇旗呐喊。日后他若是高官厚爵,权倾天下,即便是皇上,也未必不会受他的蛊惑。”

  “这一回,我等若是参他,皇上必定是想保他。既然如今这唐旭凶相还未尽露,日后便也未必没有悔改之意。如此一来,我等不妨暂且先与皇上做个交易,也好使这唐近贤知道,这天下的读书人里,浩然正气尚存。”

  “赵大人的意思,可是要皇上用那熊廷弼的前程,来换这唐旭的前程? ”,赵南星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魏大中自然也就 没有再听不明白的道理。

  “不错。”赵南星微微点头回道:“若是那唐旭与熊廷弼两人中,只能留一人在,皇上八成会留用唐旭,如此一来,辽东仍是可落我等掌握。”

  “此虽是一条妙计,却也是一看险棋。”,虽然觉得赵南星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是魏大中仍是由不住忧心忡忡。

  “若非如此,我大明朝何以能做到‘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 ”,可是赵南星的眼中,却仿佛像是决心已下:“即便今日没有唐旭,日后也难免不会有张旭,王旭。”

  “当年武宗皇帝即位之初,不也是曾想励精图治,最终却是毁在了江彬之流的手上。”

  “大人既然有吩咐,下官们尽力去做便是。”,魏大中虽是点了点头,可是心里却也禁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江彬之流,难道这位唐大人,果真不堪如此?

  正阳门,锦衣卫同知房。

  “唐兄何来之迟”,唐大人刚刚点过了卯,还没来得及迈进同知房里,便看见杨光夔从屋子里窜了出来。

  自从唐大人到了这锦衣卫里之后,这间同知房里,便几乎就像是成了唐旭和杨光夔两人共用的公事房。甚至对于杨光夔的鸠占鹊巣,反客为主,唐大人都也已经有些习惯了。

  “昨日晚间,我已经是派遣亲信去过了刑部大牢和几个案犯家中,如今他们都说认得那旻平。”待唐旭走进门间,跟在身边的杨光夔,便立刻压低了声音,向着唐旭说道。

  “哦,你如何做到的? ”,唐旭微微有些惊讶,且不说一夜间能让这么多人窜好了口供,就凭半夜还能派人潜入刑部大牢这么一招,便就说明这位杨小都爷,多少还是有些手段的。

  “正如你所说,威逼利诱罢了。”,杨光夔嘿嘿笑了几声,面上浮现出几丝自得。

  威逼利诱的手段虽然简单,却是有效。即便是天下行大事者,所熟用的其实也不过是这么几招罢了。

  “多谢了。”,唐旭抬起手来,朝看杨光夔拱了拱手。

  唐大人毕竟是人,不是神。这一回几乎因为从前的疏漏几乎酿成大祸,即便是唐大人自己,心里头也是隐隐觉得有几分惭愧。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日后无论在哪里行走,还是要更小心谨慎些的好。

  “也亏得昨日尽早行事。”,不知怎得,杨光夔说起话来的时候,似乎仍然是心有余悸:“若是拖到了今日,只怕便是不可收拾了。”

  “哦? ”,唐大人才是刚刚回到锦衣卫里,除了点卯时的值官,第一个见到的便就是杨光夔,所以自然有些闹不清楚情形。

  “昨日晚间的时候,那赵南星已是和刑部侍郎邹元标一同上疏参了你”

  “邹元标? ”,唐大人有些惊诧。

  在如今的京城里头,新任的刑部侍郎邹元标,向来有公正耿直的名声,对于此人,即便是唐旭也颇有些敬重,为何也和赵南星串通起来,一同参奏自己。

  可是再略一想,唐大人却又未免哑然失笑。毕竟是屁股决定脑袋,自己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想,自然是觉得赵大人和邹大人是在为难自己。

  但实际上再仔细算来,虽然姜鲲鹏曾经对自己多有算计,在姜平那件案子上,徇私枉法的确实是自己。如今又有证据在手,邹大人自然要秉公执法。

  “熊大人那里,情形如何? ”,不过,就算有赵南星和邹元标一同参奏了自己,唐大人却已经大体心安了几分.

  虽然赵南星有卷宗为证,但是如果要回头彻査起来,也还是要以如今大牢里罪囚的供词为准。杨光夔平日虽然看起来轻佻,可是真正做起事情来,唐旭却知道此人还算是稳重,他既然说搞定了,那么至少也是八九不离十。

  到时候自己大不了舍出名声去耍一次赖皮,来个死不认账,至少也能把这件案子折腾成一桩嘴皮上的来回。若是逼急了,来个倒打一耙,说是有人指使,故意漏写或是丢弃了姜平的姓名,也未必是不可能的。

  既然自己这里的形势暂且还能稳住,唐大人的心思,自然是要放回到熊廷弼那边去。

  “如今除了姚宗文和他那几个浙中的好友,其余的折子都已是朝你来了。”,兴许是对自己的手段有些信心,杨光夔说起这段话 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也极是放松。

  “都冲着我来了? ”,唐大人愕然。

  “不错。”,杨光夔点了点头,开口回道:“与赵南星和邹元标一同上疏的,还有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给事中,一共一十三人。 ”

  “哦。”,唐旭口中轻吟一声,似乎有些出乎预料。自己就算做过一些作奸犯科的事情,可是在朝廷里混过的人,又有哪个敢说自己就一定是干净的。

  所以类似的事情,即便是有朝廷重臣上奏,平常也不会引起太大的动静。

  “只怕这赵南星这回是想要和你撕破面皮了。”,杨光夔又嘿嘿笑了几声,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这倒是奇怪了。”,唐旭微微的吸了一口冷气,隐约间,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

  “不好。”,沉思许久之后,唐旭忽得抬起头来,口中轻喝一声。

  杨光夔也转回头来看着唐旭,只是还没来得及去问,便听见唐旭又喊出声来:“熊飞百危矣。”

  “熊飞百? ”,杨光夔大惑不解的看着唐旭。

  紫禁城,乾清宫。

  乾清宫内的东暖阁里,泰昌帝朱常洛虽然已经在书案前端坐了足足半个多时辰,可是翻来覆去的,仍只是看着手边寥寥的几本奏疏。时不时的抬起头来,又瞅一眼正在旁边说看话的曹化淳。

  “若依你所说。”,一番沉寂之后,朱常洛终于开了口: “唐近贤果真是做过此事了? ”

  “万岁爷恕罪,奴婢并未说过。”,曹化淳顿时也被朱常洛的话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摇头否认。

  “可这姜家毕竟是与他有仇怨,整治了那姜鲲鹏,第一个得利的也便就是他唐近贤。”,朱皇帝虽然没有读过犯罪心理学,可是竟然也深通首先得利者,也就是最大动机者的道理。

  “可……可……”曹化淳一阵语无伦次。

  “你可是想说那傅仁贵? ”,不等曹化淳把话说出,朱常洛似乎已经是猜到了他想说些什么.

  曹化淳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不敢再多言语。

  “你适才却也说过,如今那傳仁贵与唐近贤算是交厚。”,朱常洛抬头看了一眼曹化淳,两道目光像是锥子一般剌了过来。

  “你可收过唐近贤的银钱? ”,朱常洛口中,忽然话锋一转,向看曹化淳自己问了起来。

  “奴婢有罪。”,曹化淳面如土色,慌忙拜倒在地上:“当年在王公公府上时,奴婢确实收过些唐近贤的银钱。”

  “怕是也只够买几身衣裳吧。”,朱常洛收回了目光,呵呵笑道。

  “约有三五两。”,曹化淳趴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回道。

  “你所说的约莫是真。”,朱常洛点了点头,像是相信了曹化淳的说法:“那时候便就是连朕和王安也无人问津,更何况你.况且唐旭即便要送,也该是总给王安。”

  “皇上明鉴。”,曹化淳连忙磕头谢恩,却仍是不敢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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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父债子偿

  “看你还算是实诚,起来说话吧。”,朱常洛手掌微平,让曹化淳站起了身。

  “你可知道,朕为何喜欢和唐近贤说话? ”,等曹化淳站起了身,朱常洛沉寂片刻之后,又开口问道。

  “奴婢不知。”曹化淳一阵连连摇头。

  “果真不知? ”,朱常洛又问。

  “唐大人向皇上对答,向来有一说一,并不多做隐瞒。”,曹化淳小心翼翼的躲过朱常洛的目光,

  “知道就好。”,朱常洛的嘴角,终于又露出一丝笑意:“这天底下,聪明人多,实诚人也多。朕固然是常念着唐近贤曾立下的功劳,可是偌大一个朝廷里头,既聪明又实诚的,却并不多。”

  “比起唐近贤,你毕竟两边都还差着些,好好学着点。”

  “奴婢受教了。”,曹化淳小鸡啄米一般的点着脑袋。

  “你又可知道,今日这赵南星为何要拉动这许多言官弹劾唐近贤? ”朱常洛丢下手中的奏折,两眼远远的看着窗外。

  “其实这几位大人也是好意,无非是想替万岁爷积德,平雪冤狱罢了。”,曹化淳几乎不假思索,立刻接过了话来,可说了一半 ,忽得却又想起了皇上刚才说过的话,连忙又接着说道:“这回在熊廷弼的案子上,唐近贤多少也是惹恼了赵南星。”

  “平雪冤狱? ”朱常洛听到曹化淳的这一句话,果然立刻便冷笑一声,“这天底下的冤狱何时少过了,何曾见他们这般用心”

  “况且,即便唐近贤果真勾筑过冤狱,自然是不对。”,略停了片刻,朱常洛又继续开口说道:“可适才听你说起那姜家父子的行迹,若果真是如你所说,朕起码也要落个御下不严的罪过。”

  “万岁爷……”,曹化淳有些愕然:“难道万岁爷竟是忘了,那时候万岁爷尚且潜居青宫.”

  “父债子偿,本是天经地义。”,朱常洛微微摇头叹道:“先帝的罪过,如今自然是要由朕来担当。”

  “皇上有德呀。”,曹化淳慨然叹道:“奴婢们也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才能词候在万岁爷身边。”

  朱常洛听了,不禁哈哈的笑出了声:“你虽是王安带出来的人,可若是王安,便说不出你这般玲珑讨巧的话来。”

  曹化淳嘿嘿笑了几声,垂手束立一旁,并不再多言语。

  “他们这一回,其实是想和朕谈买卖。”,朱常洛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是喜还是怒:“这一回,朕也许只能是委屈熊廷弼了。 ”

  “皇上要不要召唐近贤入宫商议一回? ”,虽然觉得熊廷弼的去留,其实和自己并没有太大关系,可是不知怎的,曹化淳心里却是没来由般的忽然一紧。

  “不必了。”,朱常洛摆了摆手:“朕的意思,便就是不要让他知晓。”

  “朕也不知道,为何这回唐近贤像是舍出命来,也要护得熊廷弼周全。若是召他入宫商议,恐怕他放着自家的前程不要,也会要去和赵南星卯个到底。”

  “只是朕虽是觉得,他这回卯的有道理,可却是想不出,这道理到底在哪。”,朱常洛摇了摇头,似乎有些迷惑。

  “奴婢也是这般想的。”,朱常洛的话,立刻便就让曹化淳心有同感,当下便就连规矩也忘了,忍不住喊出声来。

  “回头若有这一类的折子,也不必再送过来了。”,朱常洛又扫了一眼身旁一堆还没来得及看的奏疏:“直接送到司礼监的库房里留中。”

  “奴婢记下了。”,曹化淳欠了欠腰,躬身退到门边,缓缓走出。

  等走出了乾清宫,站在门边又是一阵犹豫,跺了跺脚,直接朝着司礼监的方向走回。

  望着曹化淳缓缓走出了殿门,朱常洛方才像是若有所思般的松了口气。拿起手边的奏折似乎想看几眼,却又微微叹了口气,重新放了下来。

  “万岁爷,已是午牌时分了。”,原本远远站着的小内侍,看见曹化淳离开,也走了过来小声的提醒。

  点了点头,朱常洛站起身来正要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忽然间却又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暖阁门外传来。

  连忙转过眼去,竟看见适才刚及离开的曹化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只是这回身前却多了一个人,仔细放眼去看了,原来是王安。

  “万岁爷,有西南来的急奏。”,王安未等走到朱常洛身边,已经是迫不及待地开口喊道。

  通州,潞河驿。

  潞河又名北运河,乃是京杭大运河在京师段的别称。自从永乐末年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以来,朝廷便在此地设驿站以连通南北, 不但是京杭大运河的水路来往,山东及关外与京师来往的陆路交通,也常常多由此经过,故而号称京城首驿。

  兴许是因为南来北往的朝廷大员和外国使节出入京师时,常常会在此地歇息,所以这里虽然只是一座小小的驿站,可是却修建的颇有些气派。

  若是天睛,只站在运河岸边远远望去,便可以看见驿站顶上璀璨生辉的金色琉璃宝顶和四周的汉白玉雕栏。

  常年间的九十月份,正是秋稂征收的时节。可是因为今年淮南和松江一带都遭了旱灾,所以如今从通州渡到京城一路上也不如往年繁忙,倒是以来往的商旅为多。

  吏部给事中,钦差辽东点校抚慰姚宗文是在昨日晚间到的潞河驿。姚宗文弹劾辽东经略使熊廷弼的折子,如今早就在朝廷里头掀起了轩然大波,所以这回姚宗文回京,自然也是引起了朝中不少大佬的关注。

  只不过让人诧异的是,自从姚宗文昨日进了潞河驿以后,便就再没有出来,让京城里正翘首以待的一干人等,都不禁有些心存疑虑。

  十月初,已是秋末冬初,天气已经有些微凉,暖暖的阳光洒在人身上,让人有一种懒洋洋的舒畅。

  斜靠在一棵歪脖的梅树下面,郑瓢儿睁开略有些惺忪的眼睛,转过头看了一眼正在房中坐立不安的姚宗文,一时间竟有些恍惚的感觉。

  去年的这个时候,约莫正是唐大人领着自己这一干人去辽东的时间。原本以为自己到了辽东,没个数年工夫怕是回不了京。那时候的唐大人,官衔也只不过是个卫所里的所镇抚,即便只是能和焦垣攀上交情,在郑瓢儿看来也是件了不得的事情,岂料距如今只不过短短一年间,唐大人居然就已经做到了锦衣卫里的指挥同知。

  这回奉调回京,在山海关的时候,郑瓢儿就已经收到了锦衣卫小旗的告身文书。虽然自从万历年后的锦衣卫,已经大大不如当年那般威风,可是相比起寻常的囤卫,仍算是好到了天上去。更何况做了小旗之后,日后便大小也就算是有个官身了,这若放到一年前 ,更是郑瓢儿想都不敢想。

  再望一眼房里的姚宗文嗯,见他也正抬眼朝自己这里看来,郑瓢儿才稍微挪动了下,把身躯从树上移开。

  “驿站里的车马,几时可以备好? ”,姚宗文看着郑瓢儿的眼神,已经颇有些不悦。

  姚宗文上回去辽东的时候,是随看河南援辽的军伍同去的,所以回程的护卫,便是从辽东军中选派。

  原本回程这一路上还算是安分,偏偏只等过了蓟州,眼看两三日内便可回到京城,岂料一路上不是车马失了蹄铁,便就是马车折了轮轴。原本两三日的路程,直走了四五日才到通州,眼看着前面就是京城,无奈天色已晚,只能在潞河驿歇息一夜。

  等第二天早上起身,想要继续赶路,却又说马匹拉了稀,行不动车。好在这里是潞河驿,官驿里一般都会备有车马,以备来往的 各衙门里使用,所以姚宗文也并不担心。

  只是让随从的军士去调用车马之后,等了半晌也不见有回报,耐不住性子亲自走出门来看,却见郑瓢儿正悠闲的倚靠在院中晒着太阳,脑门上顿时便忍不住暴出几根青筋。

  “回大人的话。”,郑瓢儿这才整肃起精神,站直了身向前回话:“适才见大人在房中读书,不敢进去叨扰,小的之前已经问过这潞河驿的驿丞,说是前几日有北上的行伍过境,因为军中缺少车马,把驿站里的尽数征用了,如今尚且未及补充。”

  “是那一支军伍,竟如此强横? ”,姚宗文的脸上,更是不悦。

  “听说是戚将军所率的浙兵。”,郑瓢儿并不理会姚宗文的不悦,而是直接大大咧咧的回道。

  “哦。”姚宗文诧异的张了张口,把想要疏弹劾的心思按下不提。

  众所周知,浙兵里头,最出名的无非是当年戚继光所率的“戚家军”。而如今郑瓢儿所说的这位戚将军,虽不是戚继光,却是戚继光的侄子戚金。

  如今辽东的局势,虽然比起去年来要缓和了不少,但是听圣上和朝廷里的意思,今明两年里就要克复抚顺和开原,铁岭三镇。“ 戚家军”作为明军中如今数得上号的强军,姚宗文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使么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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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便宜差事

  “驿站里头倒还有几顶小轿,大人看看可用否? ”,郑瓢儿歪着脑袋略想了一下,继续开口说道。

  “这哪里成。”,。姚宗文苦笑不得,连连摇头。通州一地虽然已经算是京师所辖,可是到底还是有些距离。京师的城门,到了黄昏时的申时便就关上了,如果是坐轿子没准又要在路上歇息一夜,还不如继续留在这潞河驿。

  “外头的码头上面,你可去寻过了? ”,既然在驿站里没了指望,姚宗文也只好退而求之。

  潞河驿紧靠通州渡,作为京杭大运河最北面的通阜,向来极是繁华,码头上用来供人雇佣的车马也是极多。

  “小的嘴笨,怕谈不好价钱。”,郑瓢儿咧着嘴巴,一脸的憨厚。

  “只要合用便成,价钱勿论。”,到了这个时候,姚宗文也没了多少耐心,挥了挥手,示意郑瓢儿快去。

  “小的这就去。”,郑瓢儿这才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忙不迭的抬脚朝门外走去,只不过刚等出了门,脚下的步子便又磨踏起来 .先朝远处的大路上张望了一眼,才不情不愿般的朝着码头的方向走去。

  姚宗文仍留在驿站里等候,直等到了巳时,仍不见人回来,又耐不住亲自走到门外去看。刚走到门边,便听见一阵马蹄声从大道上传来,抬头去看,只看见几匹快马上驮着数人,马蹄像翻盏般朝着驿站的方向冲来。

  “锦衣卫? ”,姚宗文只一抬眼,便看见了马背上的几件飞鱼服,正呼啦啦的扯旗一般飘着。

  姚宗文如今是吏部的给事中,在朝廷里多少也算是有些权势,对这些天子爪牙虽不惧怕,但是也不愿意轻易招惹,转回了身,就 要朝房里走去。

  “请问前头的那位,可是姚宗文姚大人? ”,岂料刚转过了身,又听见一声呼喊从身后传来。随即几匹马都一起放慢速度,几个人从马背上跃了下来。

  “这位是? ”,姚宗文孤疑的上下打量看当头的两人,其中一人,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眼熟,再仔细回忆一番,心头猛地一动,一句话也立刻脱口而出:“小杨都爷? ”

  杨光夔是荣昌长公主的独子,即便当年先帝和太后在时,也是宠愛有加,在京城里多少是个人物,姚宗文既然在朝廷了廝混了这许多年,自然也曾是见过。

  “小杨都爷今日里来此,是要办差? ”,既然知道了对面是杨光夔,倒也不敢怠慢。

  “半是办差,半是私事。”,杨光夔哈哈笑了几声,目光滴溜溜的只停留在姚宗文身上打转。

  “哦,小部爷既有公事,可巧姚某也是刚从辽东回来,急着要回京里去向圣上复命,便就不留小都爷坐了。 ”,姚宗文虽然并不觉得这些锦衣卫番子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被杨光夔这么一番紧盯着,多少也有些不自在。

  “姚大人客气了。”,杨光夔摆了摆手,也不深究,这些朝廷里的文官,大多都是自命清贵,向来和自己不是一个路子,见了面打上一声招呼也就是了。

  “只不过,姚大人虽不想留我,我却是走不得。”

  “为何? ”,姚宗文心里掹得一惊。

  “因为杨某这回的差事,就是冲着姚大人来的。”,杨光夔的脸上,泛出淡淡的笑意。

  “是什么事情,能和姚某连上关系? ”姚宗文略微镇定了下心情:“还请小都爷明示。”

  “要和姚大人说话的,也不是杨某。”,杨光夔却是摇了摇头:向着身旁侧了侧身:“而是这位唐大人。”

  “唐大人? ”,姚宗文适才只顾着招呼杨光夔,直到这个时候才把目光向看一边移去。

  “在下唐旭,见过姚大人。”,唐旭也和杨光夔一样,脸上泛着笑意,向看姚宗文拱手一作揖。

  “姚大人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杨光夔见姚宗文仍站在门边,禁不住开口笑道。

  “怠慢。”,姚宗文这才反应过来,一边向着唐旭回了一礼,一边向门内让出。

  “不知唐大人这回来,究竟是有何贵干? ”,等杂役奉上了荼水,姚宗文便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一边拿起茶水略泯了一□,一边抬眼朝着眼前的唐旭上下打量看。

  唐旭唐近贤的名号,其实姚宗文在京城里时就已经听说过。只当年的一本《句读录》,便让其名矂天下,即便是姚宗文也不得不读。

  只不过,眼前的唐旭看起来虽是恬静,姚大人却也知道,此人并不是吃素的主。当日圣上登基前的“丙申之日”,率军猛攻乾清门的便就是此人。如今不但官至锦衣卫指挥同知,更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

  更让姚宗文感到诧异的是,自己和杨光夔虽然不熟,可是向来也是知道这位小督爷的脾气,向来除了皇上谁也不服,如今在唐旭面前却是显得有几分顺分,不禁让姚宗文大跌眼镜。

  眼下唐旭虽然还没有开口,可是不紧不慢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仍是让姚宗文感觉到了几分压力。

  “其实,唐某这一回来见姚大人,大半可以算得上是为了私事。”,唐旭也拿起手边的荼盏,略泯了一口,这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请说。”,姚宗文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正在听。

  “听说前些日子里,姚大人曾经上过一封折子,参的是当今的辽东经略熊廷弼? ”,既然已经坐在了这里,唐旭也不再继续绕弯 子,而是直接开门见山。

  “不错。”,姚宗文点了点头,心里头忽得想起,这位唐旭唐大人当年似乎就是在辽东挣到第一份功绩的,难道竟是和熊廷弼有几分关系?

  “两位大人来此,难道就是想要为那熊廷弼说情的? ”,姚宗文抬起眼来,直直的看着唐旭。

  “既然姚大人这么以为,那么也就算是吧。”,唐旭点了点头,哈哈笑道:“唐某这回来,确实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姚大人再上 一份折子,为熊飞百开脱几分。”

  “难道唐大人以为,这朝廷里的奏疏往来,是小儿做戏? ”,姚宗文的脸上,生出一丝不快。

  “在下自然不会这么以为。”,姚宗文的态度,似乎早就在唐旭的预料之内:“在下只是以为,就算熊飞百去任,对大人您也并没有丝毫好处。”

  “唐大人这是在威胁本官? ”,姚宗文脸色有些发青。

  “姚大人误会了。”,唐旭连忙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姚大人这回远赴辽东抚慰点校,一路劳苦,离京也已是有些时候。”

  “只是这朝廷里如今的民势,大人可知道几分? ”

  “这……”姚宗文口中微微一滞,正如唐旭适才所说,自己在八月初五的时候,就奉了圣旨携拨发的内帑前往辽东,到了眼下已 经是有近两个月。

  虽说辽东一地也有从京城里传过去的邸报之类的信息传递,但是毕竟路途遥远,等消息传到了辽东,往往至少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之久。而这次从辽东回程,往往是朝发夕至,不一定都能住到官驿里头,所以朝廷里的有些事情,姚大人也并不太清楚。

  “如果唐某没有记错的话,姚大人当是浙中人民。”,唐旭虽然知道姚宗文乃是浙党出身,但是也不好明说。

  姚宗文也更不点破,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姚大人可是知道,如今皇上已经新选了四位阁老入内阁行事? ”,其实姚宗文是八月初五才离的京,而朝廷里选推内阁大臣的事情,八月初二便就已经有了定论。唐旭虽是这般问,可是却也知道姚宗文定然知晓。

  “此事自认是知晓。”,姚宗文仍是点头。推举内阁大臣的事情,各部的给事中大多也都会参与,姚宗文作为吏科的给事中自认 也不例外,实际上姚宗文自己,正是推举朱国祚的一干官员中的其一。

  “昨日间,唐某可巧去见过一回朱阁老。”,唐旭一边说看话,一边留神察看姚宗文的神色。

  “阁老如今可好? ”,听唐旭提起朱国祚,姚宗文的神色果然立刻便缓和了许多。

  “阁老尚好,不过他却和我说了一桩事,是有关辽东的,不知道姚大人可愿意听? ”

  “唐大人直说便是。”,既然是朱国祚说的话,姚宗文自然有几分好奇。

  “朱阁老和在下说了,如今吏部和都察院已经议定,要以辽东巡抚袁应泰接任辽东经略一职,如今内阁里头,韩,刘,叶三位阁 老也是属意此人。”,唐旭这才不紧不慢的从口中说出事来。

  “哦。”,姚宗文轻应一声,随即又略皱了下眉头:“吏部和都察院里,都是何人推举的袁应泰? ”

  “吏部文选司郎中赵南星和部察院右部御史邹元标。”,唐旭立刻应声回道。

  “都是他们的人? ”,姚宗文顿时禁不住微微一愣。

  “那朱阁老又如何看? ”,姚宗文愣了片刻,又迫不及待的抬头向着唐旭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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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不可信书

  “阁老的脾性,姚大人又岂是会不知道? ”,唐旭不答反问:“如今上下皆言熊廷弼可去,袁应泰当用,阁老又能如何? ”

  “这……”,姚宗文张了张口,脸上浮现出几分怒意。

  是人多少会有些占有欲,姚宗文自然也不不例外。这回在辽东弹劾了熊廷弼,虽然大多是因为私愤,可是既然事情已经做下,大抵也会有些谁种了树谁摘桃子的想法。

  只不过,自己如今还没来得及回京,朝廷里取代熊廷弼的人选就已经出了台,丝毫没有征询自己意见的意思,作为种树者的姚宗文,心里头又岂会张得开。更何况,如今听唐旭话里的意思,甚至就连朱国祚也对自己此举有些不满。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这个地步,自己煞费苦心的彻底撕破睑皮,把熊廷弼给拉下了马,却连半点好处也捞不着,反倒是得罪了一干人等,实在不是个划算的买卖。

  只不过,如果再要自己上疏为熊廷弼开脱,姚宗文却也觉得做不来。此举不但无异于自己打自己耳光不说,就算熊廷弼得以留任 ,自己也仍是捞不着丝毫的好处。

  “唐某也知道,姚大人向来有为朝廷谋功业的雄心。”,似乎像是看出了姚宗文的心思,唐旭呵呵笑了几声,丢出一句话来:“ 如今眼下倒是有个契机,不知道姚大人愿不愿意。”

  “唐大人这是想和姚某做买卖? ”,姚宗文把唐旭的话听在耳里,也轻笑几声,抬起了头.

  “姚大人若是要这般以为也无妨。”,唐旭索性直接把话拉开来说。

  姚宗文不再说话,而是继续拿目光上下打量了唐旭一番。

  “唐某在从京城里出来之前,见到了一份军报。”,唐旭把手里的茶盖放回到案几上。

  “哦。”,姚宗文的身子,略微朝前倾了几分:“可是辽东又有了急情? ”

  “这倒不是。”,唐旭摇了摇头,也并不再继续隐瞒,口中缓缓地抛出句话来:“是西南奢崇明反了。”

  话虽然是说给姚宗文听的,可是实际上,直到如今,唐大人自己也有些没转过神来。

  根据史书上的记载,奢崇明之乱,是在明年才会发生的事情,如今却整整提前了一年。这历史书,以后到底还能不能信了,唐大 人一边看着姚宗文,一边郁闷的想着。

  “奢崇明是谁? ”,乾清宫里,朱常洛大惑不解的望着眼前的王安。

  “回万岁爷的话,那奢崇明乃是蜀中永宁一地的土司官。”,王安尴尬的咧了下嘴,继续开口说道:“此人当年在播州之乱,曾立过些战功,也受到过先帝的封赏。”

  “今年的七月初,先帝尚在时,又曾上疏言,愿率当地土兵两万援救辽东,先帝准了。岂料此人看似忠耿,却实暗藏狼子野心。详情都写在这军报上,还请陛下过目。”

  “哦。”,朱常洛从王安手中接过军报,展开来仔细看。

  其实朱常洛不知道奢崇明,倒也不能完全怪他。这位太子爷从出生之后,就不太受待见。

  长大以后又是争国本,又是妖书,梃击的,自保都尚且艰难,又岂敢去多过问朝事。东宫那个地方,更不是那么好住的,对朝廷内外关注的太少,会被说成是不关心国事;关注的太多又会招来嫌疑,甚至落人把柄。

  再加上川蜀贵州一带的土司酋长,大大小小也是多如牛毛,奢崇明也并不算是最显眼的那个,属于朱常洛没听说过也不奇怪。

  “十七日便反了,军报如何今日才送到。”,把手里的军报细细看了一遍,朱常洛的脸上已经隐隐有了几分怒意。

  “万岁爷问的事儿,奴婢之前也曾经是问过。”,王安抬起袖子,擦了瘵额头上的汗:“那重氏一地,原本就是控扼巴蜀,截断江口之后,四周都是山地,讯息传递不易。”

  “再加上这奢崇明假借出兵为朝廷解忧,四川巡抚徐可求也是信以为真,亲自至重氏相迎。奢崇明借校场点兵演武之际方才发难 ,当地文武官员数百人,几乎都被其一网打尽,死者数十人• ”

  “直到叛军沿江直上,西击泸州,成都方才收到信报,四川布政使朱燮元,当即便遣使经汉中走旱路奏报。”

  “若果真如此,倒也不能怪他。”,朱常洛摇了摇头,轻轻的叹了口气。如今既然四川巡抚徐可求已经被杀身死,就算想要找人追究,恐怕也没了着落。

  “兵部和内阁那里,可也都是收到信报了? ”,朱常洛又深吸一口气,向看王安问道。

  如今辽东的战事,还远未到能看到尽头的时候,眼下西南一地却又生出乱来。

  今年开春之后,淮南至松江一带就已经遭了旱灾,朝廷里所要用的稂草,大多都要从湖广和川蜀去打主意。蜀地若是再有失,只 怕此后几年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都是早间一同送过来的。”王安点了点头:“奴婢原本想要立刻就奏报陛下,却又怕内阁里头还不知晓,便先去去跑了一趟, 让他们先拿出个主意来让万岁爷决断。”

  “朕对这朝廷内外的文武官员,确实不如他们知晓得多。”,朱常洛点了点头,倒并没有去责怪王安奏报得迟。

  “只不过……”,说到这里,朱常洛又不禁略微皱了皱眉头,随即讪笑一声:“朕如今倒也不知道,能不能信得他们-”

  “当年他们向先帝保举杨镉,却在萨尔浒吃了败战。如今辽东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熊廷弼,却又有人想要换成袁应泰。”

  “什么军国大事,在他们眼里,恐怕只是争权夺利的工具罢了。”

  “陛下慎言。”,王安把朱常洛的话听在耳里,顿时也是不禁一惊:“朝廷里的大臣和诸位阁老,有些事情上虽是不能尽放开名 利,可大体上还是忠贞体国的。”

  “希望如你所说。”,朱常洛微微的轻叹一声,把手中的奏折缓缓合上。

  “奢崇明反了? ”,潞河驿里,姚宗文惊讶的张了张口,过了半晌才问出一声来。

  “奢崇明谋反作乱虽是大事,可是姚某不过是一吏科里的给事中,又有什么样的泼天功劳,能落到姚某身上? ”

  “那奢崇明是假借领军援辽,乘校场演武时起的事。”,姚宗文虽然不解,可是唐旭既然来了,自然也是早就想好了说辞:“如 今重氏一地的文武官员已是尽数或杀或囚,四川巡抚徐可求更是身死当场,四川一地的官员半数尽墨。朝廷自然少不得要调兵造将, 加派官员。”

  “唐大人的意思,是让姚某去四川? ”,说到这里,姚宗文大抵也明白了唐旭话里的意思。

  “只看姚大人自家斟酌罢了。”,唐旭点了点头:“只待明年叛乱平息,少不得便就是奇功一件。如今徐克求既然殉国,朝廷里约莫会将四川布政使朱燮元升做巡抚,如此一来,那布政使的位子也就空了出来。”

  “姚大人既然在朝中为官多年,想来治理民政,钱稂调度之事,也难不住大人您。”

  “你如何能知道……”,姚宗文听到这里,已是有些砰然心动。

  吏科的给事中虽然也算是朝廷里一个紧要的位置,可是凡是为官者,便没有不想着要封疆入阁的。而想要做到这一步,除了苦熬之外,也得要有相应的机遇。

  比如那熊廷弼熊飞百,便是得了机遇,只半年间便由一七品的都察院御史一跃而成二品的辽东经略使。

  只不过,想要得机遇,便多少也要冒些风险。此时去四川,确实是个谋取功业的好时机,但是万一叛乱一时不平,甚至反倒成席卷之势,那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姚大人定是想要问我,为何对平乱之事有如此信心? ”,姚宗文适才的话虽然只问出了一半,可是唐旭大体也知道了他心里揣 的意思。

  “姚大人当是知道,西南一地的蛮兵虽然晓勇,可却大多仍是步卒,只要朝廷里派付的兵员稂草足够,即便是固守也能让其困居山中。”

  “更何况,西南还有一支强军,朝廷上回虽然分遣了部分北上援辽,可大半却仍在蜀地。”

  “你说的可是白扞兵? ”,姚宗文立刻脱口而出。

  “不错。”,唐旭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蛮兵骁勇,可是向来却与北鞑一般攻城不利,兵员也是有限。即便不能取胜,只要不再失地便就无大过,若能平叛,更是大功一件。”

  唐大人此时,仿佛已经化身成了四百年后的推销员。这一桩事情低风险,高回报,实在是一款不可多得的投资产品。

  “若真是如唐大人所说,这般的好事,岂能轻易落到姚某的头上? ”,推销员聪明,可是被推销的客户似乎也不傻。

  “如今新皇登基,正是任用贤能的时候,朝廷里的官员虽多,可是既通民事,又通军事的仍是有限。”唐大人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可巧这次姚大人去了一回辽东,多少也算是接触过军事,若能上一份奏疏,把辽东的局势军情细细分说一遍,便就是上好的举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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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你是凡人

  “唐大人的意思,可是要我说,辽东如今经营得体,不可擅动? ”,姚宗文的嘴角,似笑非笑的泛起一个弧度。

  “如何分说,便就是姚大人自家的文章了。”,唐旭虽然有意和姚宗文做买卖,但是也不希望这个客户真的是个草包,否则万一 把自己也给陷进去,才更是不妙。所以这份奏疏如何去写,就看姚宗文自家的斤两了。

  “若得时机,唐某和杨都爷,甚至宫里的几位公公,自然也会为大人进言一番。”

  姚宗文笑而不语,只是微微点头。

  “姚大人所要的车马,唐某已是代为备好。”,该说的话已经说完,成不成也就看姚宗文自家的决断了,唐旭也便没有再继续停留的意思。

  “哦。”,姚宗文愕然的转头朝门外看去,似乎是想要看透驿站的围墙。

  这唐旭和杨光夔两人,明明是刚到了潞河驿,中途也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并没有与其他人接触,如何会知道自己是寻不到车马,

  被困在这里的。

  将信将疑的将唐旭和杨光夔送出门外,果然看见两辆备好的车马已经停在了门外。

  郑瓢儿正坐在马车的车辙上,见姚宗文陪着唐旭和杨光夔走了出来,连忙站直了身。嘴唇螭动了几下,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仍 是忍住了。

  “唐某与杨都爷先行一步,省得入城时惹人生疑。”,唐旭虽然已经帮姚宗文安排好了车马,可是却也没有与其同行的意思。

  转过了身,颇有些意味的看了郑瓢儿一眼,与杨光夔一同纵马而去。

  “大人可要立即登车? ”,等唐旭一行远远离去之后,郑瓢儿方才走近到姚宗文身边,小声的说道。

  “这车马是哪里来的? ”,姚宗文孤疑的看着郑瓢儿。

  “适才小的奉命去码头上寻车马,还没走到便有人问是不是姚大人的随行,然后便把这两辆车马交给了小的。”,郑瓢儿一五一 十的回道,睑上丝毫没有半点紧张,因为他所说的,本来就是实话。

  “哦。”,姚宗文虽仍是半信半疑,可是从郑瓢儿的脸上也丝毫看不出异样,到底还是信了大半。

  “大人若是立刻便走,到申时前应该还能来得及入城。”,马车虽然要比轿子走的快,但是毕竟不如纵马奔驰,从潞河轻到最近 的朝阳门,大体上几个时辰还是要的。

  “本官今日有些乏了。”,姚宗文沉寂半晌之后,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想在这里再歇息一晚。”

  “你去把马车停在院中,马匹牵到马厩中去喂些水食。”,姚宗文挥了挥手,示意郑瓢儿退下,“这一回小心饮食,切莫再让马匹泻了肚。”

  “小的知道了。“,郑瓢儿连连点头,依命而去。

  “熊廷弼,奢崇明……”,姚宗文等郑瓢儿退下,又转过了身,望着唐旭离去的方向,口中不住的念念有词。

  “依唐兄看,这姚宗文可会答应? ”,从通州往京城所去的官道上,唐旭与杨光夔并马齐驱,奔跑的速度并不算太快。

  其实不但是姚宗文,甚至就连杨光夔也对这桩买卖有些心存疑虑。

  让姚宗文做上四川布政使的位子,虽然并不是太大的难事。姚宗文如今就已经是吏科的给事中,虽然和布政使的品阶相差颇远, 但是转任一方督抚的例子向来都不少,更何况只是一个布政使。

  只不过叛乱既起,岂是说平便就能平的,即便说成是画饼也不为过。难道权凭画出来的这么一个饼,就能说服姚宗文放弃和熊廷弼往日的恩怨,甚至不惜自损颜面?

  “起码有八成把握。”,相比起杨光夔,唐旭倒是淡定得多。

  “哦。”,杨光夔不解的看唐旭一眼,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有信心:“唐兄说的是平叛一事,还是姚宗文。”

  “自然是姚宗文。”,唐旭尽星把平叛能不能成功的事情避过不谈。

  在唐大人看来,如今西南的这番乱事,平定的可能足足在九成以上。若要问为什么,唐大人只能回答说是历史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如今虽然略有些改変,但是大体上仍是八九不离十。若是说多了,恐怕反倒会说漏了嘴,惹人生疑。

  “为何? ”,杨光夔又转过头,追问一句。

  “这世上最喜欢冒险的,无非是三种人,凑巧这三种人,姚宗文应当都是。”,唐旭略停了片刻,方才继续开口说道。

  “是哪三种人? ”,杨光夔好奇的问道。

  “小人,聪明人和想做大事的人。”,唐旭呵呵笑着回道:“他与熊飞百原本算是好友,却只因不肯帮他谋求官职便起心报复,

  自然逃不过一个小人的名头。可他与熊飞百反目既是因此,想来也是想在朝廷里做一番大事。”

  “至于他是不是聪明人。”,说到这里,唐旭又略微停了一下:“他若是聪明,便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若是被那姚宗文亲耳听到唐兄的这番评价,却不知道他会如何去想。”,杨光夔哈哈大笑:“小弟与唐兄相识已是有些时日, 倒是不知唐兄还有这等识人之能。那若依唐兄看,小弟究竟是何等人? ”

  “你是凡人。”,唐旭几乎不假思索,一句话立刻脱口而出。

  “哦。”,杨光夔轻应了一声,心里略有些失落:“唐兄与那姚宗文此前素未谋面,居然用了三种人来形容,为何小弟却只是一

  凡人? ”

  “喜怒哀乐,五味俱全。”,唐旭也转过了头,笑呵呵的看了杨光夔一眼。

  “喜怒哀乐,五味俱全。”,杨光夔把唐旭这句话在心里好好琢磨了一番,顿时也是不禁一阵舒畅•• “好一个凡人,唐兄果然形 容得好。”

  “小弟就是一凡人,不但是凡人,还是个俗人,哈哈哈。”

  德胜门,后海子边。

  在京城里头,后海子边虽然算不得什么繁华的去所,也远比不上城东的便利,可是却胜在清净,另有一份别样的雅致。

  就在离唐旭当日曾经看上的那处宅院不远处,便就有一座两进三出的青瓦小舍。

  这间小院,平日里并不常常见人来往,可今日里却不知怎的,竟有两三顶小轿停在门外。

  “如此说来,这唐旭今日去见姚宗文,仍是想要为那熊廷弼说情? ”,小舍的后进里,赵南星略沉思片刻,抬头向着骆思恭问道。

  “那唐旭也是锦衣卫里的同知,掌着南镇抚司,他究竟说了些什么,骆某又岂是轻易能听得到。”,骆思恭虽然就坐在赵南星的 对面,可听见赵南星说话,竟是头也不抬,只顾着玩弄手上的善卷紫砂壺:

  “赵大人你且说说看,同样是地里挖出的泥土,为何有的能烧成这上好的紫砂,有的却只能做白陶? ”

  “本性不同,如何能同日而语。”,赵南星似乎对骆思恭所说的问题没有丝毫兴趣,冷哼一声,淡淡的开口回道。

  “哦,原来如此。”,骆思恭这才仿佛是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略微坐正了些身子。

  “那唐旭原本就已经上了折子,想要为熊廷弼开脱,如今他见不见姚宗文,又有何区别? ”,赵南星见骆思恭仍是一副不紧不慢 的模样,顿时也没了几分耐心:“若是骆大人今日寻赵某来,所要说的只是这么一句,那么赵某便已经听到了. ”

  说话间,赵南星已经站起了身来,作势想要朝门外走去。

  “熊廷弼去与不去,与骆某有何关系? ”,见赵南星要走,骆思恭却似乎也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如今在朝廷里头,赵大人既 然已经出了头,若是失了手,有损的也只是赵大人的名望,更与骆某何干? ”

  “难道骆大人你就当真无所求? ”,听到骆思恭说出的话,赵南星果然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骆思恭。

  “赵大人说的在理。”,骆思恭也站起了身,呵呵笑道:“即便是荒年里设粥棚,也要求个善人的名头,骆某自然也不例外。 ”

  “骆大人不妨直说。”,两人绕够了足够的弯子,等重新坐下来后,赵南星直接开口向着骆思恭说道。

  “骆某如今已是年过花甲,远不如赵大人尚在盛年。”,骆思恭翻开眼皮,看一眼赵南星,又立刻垂了下来:“况且我锦衣卫里 ,本就是个自在的处所,这些年下来,骆某于名于利都并不缺。”

  赵南星知道骆思恭这段话里,必然是话中有话,所以也并不去插话,而只是静静的洗耳恭听。

  “到了如今,骆某所想求的,无非是图个个家宅平安。”,骆思恭忍不住轻叹一声,开口继续说道:“在锦衣卫里做了这许多年勾当,到老来到底是有些心中难安。”

  “若是骆大人因此而担忧。”,赵南星略況吟片刻,接过话来:“在下可以在此立保,若是赵某熟识的官员,当年即便有所过节 ,日后也绝不会再多做追究。”

  “赵大人的好意,骆某记下了。”,骆思恭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赵南星所说的话:“只不过这朝廷里头,如今虽是你们东林势 大,其他诸流却也为数不少,骆某究竟放心不下。”

  “若是如此,只怕赵某便就有心无力了。”,赵南星摇了摇头,也是一脸无可奈何。

  正如骆思恭所说,如今朝廷里头,并不是只有东林一支。其余的浙楚宣齐那边,自己不但说不上话说,若是说了,有时候恐怕反倒是会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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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小人逐利

  “其实倒也不难。”,骆思恭摆了摆手,示意并不是没有办法。

  “哦? ”,赵南星诧异的看看骆思恭,似乎是想从脸上看出几分心思来。

  “正所谓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骆思恭呵呵笑着抛出了自己的条件:“只要这锦衣卫里的权柄,仍握在我骆家的手上,想继续保一份平安,也就不难。”

  “哦。”,赵南星愕然的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骆思恭提出的竟然是这个条件。

  “赵大人可是为难? ”,骆思恭侧过了身子,眼里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赵南星。

  “以一辽东经略之职换一锦衣卫。”,赵南星沉寂片刻之后,也抬了抬头,迎上骆思恭的目光:“骆大人未免也太会做买卖了些。”

  “赵大人所得的,可远不止一个辽东经略。”,骆思恭此时却是摇了摇头,似乎对赵南星的话并不认可:“赵大人所保住的,还有这许多年积下的名望。”

  “骆大人果然是好算计。”,赵南星终于忍不住呵呵的笑出声来:“如果赵某没有算错的话,当日王象春用来弹劾唐旭的那份卷宗,也应当是出自骆大人之手吧。”

  骆思恭看一眼赵南星,既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骆大人早就知道那王象春,曾经和唐近贤有些过节。”,骆思恭既然不开口,赵南星也就接看继续说了下去:“也是怪那王象春器量太小,当年唐近贤虽然拆过他家的屋舍,却拆得有理。”

  说到这里,赵南星嘴里的口气也带上了几分忿忿:“即便是赵某前去,也绝不会有丝毫犹豫。”

  “赵大人不也曾经是答应过在下,拿到了那份卷宗,定是会上疏弹劾唐近贤? ”,骆思恭轻哼一声,不甘示弱的回道。

  “王象春既然上了疏,赵某便也就再不能独善其身,无论如何也只能与唐旭撕开面皮。”,赵南星说完这一句,忍不住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是感慨骆思恭算计的好,还是自己棋输一招,或者是王象春太过鲁莽。

  “到了眼下这个时候,赵某确实也没有退路了。”

  赵南星如今虽然只是一个吏部里的文选司郎中,可是在东林党中素来都颇有名望。

  如今煞费苦心的想要对付一个唐旭,却被弄得多少有些尴尬,如果再不能取胜,只怕日后在朝廷里的声威也会一落千丈。

  想到这里,赵南星忽得就想到了亓诗教。当年的亓诗教,在朝廷里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而那时候的唐旭只不过是一个五城兵马司里的小小指挥,最后却也是落了个灰头土睑。

  “骆某并非有意要为难赵大人或是那唐近贤。”,见赵南星有些落寂,骆思恭的声音也不禁变得有些低沉起来:“骆某之前曾是说过,在下如今已经是年过花甲,而那唐近贤却只不过刚过加冠,赵大人您也正值盛年。”

  “赵大人您输得起,那唐近贤更输得起,其实只有骆某才是真的没有了退路。”

  “我大明朝开国两百年来。”,骆思恭从座椅上站起了身,在堂中徐徐渡了几步:“历任的锦衣卫指挥使,竟有过半不得善终, 将某不敢以举族的身家性命,去赌那剩下的一半。”

  “也罢。”,兴许是骆思恭的话让赵南星有些动容,话里的口气也不再似适才那般忿忿:

  “只不过锦衣卫里的官职,毕竟是天子近臣,与我吏部并没有半点关联。如今既然已经答应了骆大人您,到时候赵某尽力而为便是。”

  “骆某在这锦衣卫里经营这许多年,也并非是一无所有。”,骆思恭点了点头,面皮上也跟着松了一些:“如今若有了赵大人的承诺,便多了几分把握。”

  “如此,骆大人便可以把那潞河驿里的事情,说一说了吧? ”,赵南星目不转睛地看着骆思恭。

  “唐旭是我锦衣卫里的指挥同知,如今又有杨光夔为之羽翼,老夫想在他身边安插人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向那姚宗文说过些什么,骆某也无从打听。”,岂料骆思恭接下来的第一句话,便差点让赵南星一口气咽了过去。

  “赵大人稍安。”,骆思恭见赵南星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也不敢再绕弯子:“老夫虽不能听到唐旭曾说过些什么,可是那潞河驿站里,却向来都是机密传递之所,我棉衣卫里也少不得在其中安插耳目。虽奈何不得唐近贤,可在姚宗文身边打探一二却不是难事。”

  “骆大人都打听到了些什么? ”,赵南星按捺不住,开口追问。

  “那姚宗文原本是急着要在今日间赶回京城里来的。”,骆思恭拿起手边的紫砂荼盏,亲自为赵南星斟上一杯茶:“可是早间见过了唐旭之后,却忽得改了主意,仍留宿在潞河驿站之中。”

  “为何? ”,赵南星知道骆思恭既然说了出来,想来也是多少知道了几分.

  “那姚宗文躲回到驿站之中,也不露头,只是取了纸笔在房里写字。”

  “写字?究竟是写字还是写奏疏? ”,赵南堊星知道这两件事虽然听起来像是一样,可是实际上却是大有区别。

  “是写字,而且只写了两个字。”,骆思恭伸出两根手指,竖在面前:“赵大人不妨来和老夫一同猜猜看.”

  “什么字? ”

  “西南。”

  “西南? ”,赵南星诧异的应了一声,随即沉思片刻后开口说道:“某非是奢崇明? ”

  “老夫也是如此以为。”,对谈了一晚上,骆思恭与赵南星两人,终于难得的迅速达成了一致的共识:“如今西南一地排得上号 的大事,想来也只有奢崇明这么一件了。”

  “奢崇明作乱虽是大事,可是与姚宗文何干? ”,赵南星不解的说道。

  “赵大人毕竟是有名望的君子,不似老夫这般平生喜欢弄险。”,骆思恭嘿嘿笑了几声,面上露出几分得色。

  “还请骆大人指教。”,赵南星既被骆思恭称了一声君子,当下也干脆就摆出了君子不耻下问的姿态。

  “其实若是要怪,也怪你们太过心急。”,骆思恭的双手按在膝盖上,笑嘻嘻的看着赵南星。

  “此话怎说。”,赵南星顿时大感诧异。

  “其实论起来,这回赵大人若是能以袁应泰取代熊廷弼,首功应当是落在那姚宗文的身上。”,骆思恭哈哈笑道。

  赵南星一阵沉默不语,骆思恭所说的不错,如果没有姚宗文的那份奏疏,自己就算对辽东的军功再眼红,一时间也是无可奈何.

  只不过,这回弹劾熊廷弼,姚宗文虽然算得上是首功,自己却不可能去给他发赏。毕竟细论起来,姚宗文尾于浙人,与自己这边并不是很对付,自己自然也不可能养虎为患。

  “既落不到一星半点好处,反而会得罪一干人等,即便是骆某,也未必不会考虑点头收手.”,骆大人很会换位思考,一语就戳 中了此事中的要害。

  “他若是此事收手,岂不是无异于自扇耳光。”,虽然觉得骆思恭说的有道理,但是赵南星仍是将信将疑,或者说多少还抱着些希望:“他岂会做如此傻事? ”

  “若是另有得利之处,就算自扇耳光又如何? ”,骆思恭颇有些不屑的轻哼一声:“骆某所料不错的话,其中的紧要之处,便就 在于这西南二字上面。”

  “他姚宗文又未曾领过军事,难不成还想去率军平叛不成? ”,与骆思恭脸上的神情一般,赵南星也翻出几分不屑。

  “大军未动,稂草先行。”,骆思恭是锦衣卫里的指挥,大抵也曾经读过些兵书:“平叛一事,并不只是靠着领军的将官。”

  “而这西南一地,如今虽看似凶险,其实却也是块福地。”

  “若是一时平叛不成,又岂会有功劳可领? ”,听骆思恭说到这里,赵南星又岂会有不明白的道理。

  “既不领军,就算没有功劳,却也未必会有大过。”,骆思恭提醒赵南星赵大人,“若是事成,更是少不得有一份天大的功劳, 何乐而不为? ”

  “这……”其实骆思恭所说的东西,刚才赵南星也并不是没有想到,不说出来,只不过是心里仍存看一丝侥幸罢了。

  “那若依骆大人这般说,此事岂不是没了回旋的余地? ”,赵南星再思量片刻,心里更是猛得一沉:“那姚宗文既然已经动了心 ,我等如果阻他的路,只怕他更会舍下了脸皮也要与我等相争,辽东之事愈加不成。”

  赵南星平日里虽然并不把姚宗文放在眼里,可是毕竟这回弹劾熊廷弼的事情,大半的干系都在姚宗文的身上。原本想在姚宗文回 京之前,就把袁应泰之事落到实处,岂料半途却杀出了一个唐近贤来。

  如今更是使出了手段,竟然说得姚宗文都动了心,让赵大人大有些拳拳都打在棉花上,无处看力的感觉。

  “这倒是未必。”,骆思恭摆了摆手,示意赵南星稍安:“唐近贤敢去找姚宗文做买卖,无非是知道他是个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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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压不如抬

  “既是小人,便要逐利,赵大人只要不阻他,他也未必会有翻睑的打算.”

  “想来骆大人已经是有主意了? ”,赵南星虽然也是官场上的老手,可是在耍心眼上,毕竟还是要比骆思恭这样在锦衣卫里廝混 了这许多年的老江湖要差上一些。

  听到赵南星向自己求问,骆思恭的睑上终于浮现出几分得色,捧起了手里的荼盏,略泯一口方才是开了口:

  “唐近贤今日里去寻姚宗文,耍弄的无非是一出釜底抽薪,既然如此,赵大人何妨不效仿之? ”

  “哦? ”,赵南星的目光,停留在骆思恭身上,扫了几个来回:“骆大人的意思,仍是唐近贤? ”

  “除了他,还有何人? ”,骆思恭也不知道赵南星是在装糊凃还是如何:“赵大人您上回仍还是跟着上疏弹劾唐近贤,所揣的岂不也是这个心思? ”

  赵南星把话听在耳里,只是呵呵笑了几声,也不多做解释。

  “只不过,虽然赵大人您有张良计,人家也未免没有过墙梯。”,骆思恭对赵南星的故作深沉也不置可否:“虽然皇上潜邸的时候,你们东林曾出了大力,可是天下人也都皆知,出力的并不是全是你们。”

  “当年太子之事,大半是成在王锡爵手上,登基前的定鼎之笔,更是出自唐近贤之手,可如今桃子却是被你们摘了。”

  “你们如今在朝廷里势大,虽是好事,却也是坏事。皇上既然还完了你们的恩,便不再欠你们的情。眼下那唐近贤正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你们又有谁比得上他,即便是你们在宫里所依仗的王安,与他私交也是甚好。”

  赵南星轻轻咳嗽几声,骆思恭所说的话虽然不动听,可是大体却是事实。甚至自从皇上登基之后,甚至就连王安也不如当年走的那般近。

  “所以只要唐近贤继续留在这京城,便难保不会再耍出什么么蛾子。”,骆思恭略停半晌,继续开口说道。

  “只怕这是骆大人您的心思吧。”,赵南星似笑非笑的看看骆思恭。

  “各取所需罢了。”,骆思恭抬起蒲扇般的手掌,在空中挥舞了一下:“你我今日同坐在这里,所谋的不也就是这些。”

  赵南星点头,对骆思恭所说的话极为赞同。

  “只不过……”,又停了半晌之后,赵南星又继续开口说道:“正如骆大人适才所说,那唐近贤如今正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想驱 他出京怕是不易。”

  “赵大人这就着相了。”,骆思恭皱了下眉头,似乎也觉得赵南星未免太没有容人之重。

  “正如这荼盖放在几上。”,骆思恭侧过身子,指点了一下身边的荼杯:“你若硬是想把他按下去,除非把这荼几也给毁了. ”

  “若想既不毁了荼几,又要把荼盏移走。”,骆思恭伸出手掌,将荼杯拿起:“抬起来却是更好。”

  “姚宗文那里,无论他回京之后说些什么,你们都动不得他。”,似乎是担心赵南星有些食古不化,骆思恭干脆手把手一般的去教:“不但动不得,若是他想要去西南,你们更是要大行便利,如此才不至于撕破睑皮。”

  回头看看赵南星,像是一脸的不悦,骆思恭也忍不住嘴角抽动了几下:“赵大人这般的君子,当是有容人之量。”

  “哦。”,赵南星应了一声,脸上有些微微泛红。

  “唐近贤这里,倒是要略微复杂一些。”,骆思恭似乎也没有兴趣继续和赵南星谈论品性上的问题:“寻常的地方,容不下他, 他也不会去……”

  “唐近贤如今是你们锦衣卫里的指挥同知,也算是天子近臣,只怕此事就要依仗骆大人您了。”,赵南星突然开口,打断了骆思恭的话。

  “也不能这般说。”,骆思恭连连摇头:“若是骆某真有这般的本事,我何必要寻你赵大人来? ”

  “之前该如何做,骆某倒是还没主意,这一回倒是唐近贤自家提酲了我。只不过要做成这件事情,也需得要你我通力合作方可B

  “请骆大人直说。”,赵南星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正在细听。

  “无非仍是在那西南二字上面。”,骆思恭抬起指节,轻轻的叩了叩手边的椅把。

  “皇上会肯让唐旭领军? ”,赵南星诧异的轻呼一声。

  赵南星诧异,倒并不是一定以为唐旭能力不足。唐旭当年在辽东从军时候,好歹也曾经立过军功,击退了建州敌酋努-尔-哈-赤亲 率的大军。

  若论官职,唐旭如今不但是锦衣卫里的指挥同知,更是挂着京卫指挥佥事的头衔,如果去了西南,勉强做个副总兵也不成问题。

  问题是,以锦衣卫调任一方军将,自国朝开国以来就几乎没有过先例,因为锦衣卫算是天子近臣,如果调任地方军将,就算是降级了。
  况且适才骆思恭还拿着一个荼盏和自己说了一番道理,如今为何却又自己翻了过来。

  “我锦衣卫里,不止是会抄家拿人。”,见赵南星生疑,骆思恭却仍是不紧不慢的说着话:“赵大人可是记得,当年神庙在时, 倭寇曾经攻掠朝鮮? ”

  “如此大事,赵某岂会忘记。”,赵南星应声点头。

  “当年入朝鮮抗倭,虽然领军的是李如松和杨镐,可我锦衣卫里,却也没有闲着。”,骆思恭自从万历十年开始,就接任了锦衣卫里的指挥,所以对这些当年旧事自然也是了如指掌。

  大明万历二十年,公元一五九二年,基本统一日本的丰臣秀吉,在巨大的野心驱动下,把锐利的刀锋指向了朝鮮,企图以朝鮮为 跳板图谋中原。

  在此之前,丰臣秀吉甚至公然叫嚣:“日本国之事自不待言,尚欲号令唐国。”

  倭军有备而来,而经历了两百年太平和内讧的朝鮮国,却是明显准备不足。只数月之间,便失地千里,日军连破釜山,开城,平壤诸镇。朝鮮国王李松逃至鸭绿江边,向大明求援。

  万历帝接到军报之后,当即拍板,下旨出兵救援。

  从万历二十年,直到万历二十六年,明军历时六年,终于彻底光复朝鮮,将丰城秀吉麾下的倭军赶下了海。

  在这几乎整整七年当中,大明朝耗费了近千万的国帑,先后投入士兵数十万。李如松,麻贵,甚至后来在萨尔浒战败的杨镐,都曾经杀出过赫赫威名。

  只不过,在这七年里,威风的并不只是这些领兵的军将。大明朝的锦衣卫也乘机大大的出了一番风头。

  虽然到了四百年后,大部分人恐怕都以为锦衣卫只是天子爪牙,实际上锦衣卫的作用远不止如此。

  不但是协助京戍,监控朝民,侦察敌情其实也是锦衣卫的职责之一。每年在草原和海上来往的商队,商船中,便不知藏了多少锦衣卫的番子。

  万历二十年的那一回倭寇入侵,锦衣卫不但提前就探知了丰城秀吉的打算,通知了朝鮮,却可惜被朝鮮国王李松视若罔闻。

  在此后的七年里,锦衣卫的番子们在朝鮮更是或是打探情报,或是放放火,投投毒,搞搞破坏,忙的不亦乐乎,充分发挥了敌后武工队的工作特色,把日军也是搅得焦头烂额,叫苦不迭。

  对骆思恭来说,这一桩事情即便是如今再提起,也未免有些洋洋自得。而骆思恭能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上一坐数十年,当年在 朝鮮时的功绩也是功不可没。

  “如今西南若要平叛,虽然当首之事在于是兵部和川蜀之地的督抚衙门,可我锦衣卫里既然也担负着侦察剌探的职责,自然也是要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想起当年的往事,骆思恭心里虽是得意,却也知道此时并不是显摆的时候。

  “只不过,如今辽东局势尚且未明,这回西南去协助平叛,皇上和朝廷定是会要求速战速决。这派造之人除了要行事果敢之外, 对于文武之事最好也要做到精通,如此的人选,在我锦衣卫里却并不多。”

  “骆大人不妨直说,唐近贤就是最好的人选便是。”,赵南星也跟着眼前一亮,呵呵笑道:“他唐近贤既然以为,此时的西南是谋取功业的好时候,我等也不妨帮他一回便是。”

  “若要让皇上肯放唐旭去西南,你等攻讦的折子也不能停。”,骆思恭终于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把身子缓缓地靠到了后面的椅背上:
  “皇上如今正有保唐旭的意思,若是停了恐怕反会让那唐近贤喘过气来。无论还能不能抓到证据,只要看起来像是公议,让唐近 贤在京城里呆不安生便可。”

  “只不过想要把人移走,除了要推,也需得要抬,既有当年朝鮮时的战例在前,你们东林里那许多官员,寻几个出来奏请一番, 想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骆思恭口中的这句话,虽然听起来像是在商量,可是吐出来的口气却没有丝毫的余地:“等你们上了疏 ,我锦衣卫里也再评议一回,大体能把事情定下个八九成。”

  如果赵南星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办不成,那么自己也就算是找错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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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第五纵队

  “此事包在赵某身上了。”,赵南星点了点头,一口应下。

  “如今时候已是不早,赵大人也是该回府歇息去了。”,见事情终于议定,骆思恭也没有再继续留赵南星的意思:“这后海子边 虽是僻静,可是这京城里头哪有真正的清净之所,时候长了未免引人生疑。”

  “那赵某便先行告辞了。“,赵南星也同样没有再多留的意思,听了骆思恭的话,立刻起身告辞。骆思恭倒也不敢太过无礼,仍是把赵南星送出门外。

  “老爷,是回大宅里歇息,还是就在这里? ”,等赵南星出门之后,骆思恭身边的老仆骆石,立刻上前问道。

  “石头你倒是说说看。”,骆思恭虽然把骆石的话听在耳里,可却是仍站在门边过了半晌才有了动静:“这都是地里挖出来的泥 ,为何有的能做紫砂,有的却只能做白陶? ”

  “小叔其实不必太过担忧。”,骆石其实是骆思恭族中的亲眷,年岁虽然比骆思恭还要年长两岁,可是若要按照辈分算的话,却 要管骆思恭叫叔。

  如今随在骆思恭身边,已经足足有数十年之久,所以骆思恭行事也从来都不瞒他。对骆思恭的心理,多少也能猜到几分•

  “石头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是也知道各人有各人的福分。”,骆石低垂着眉眼,站在骆思恭身后小声的说道。

  “你说的在理。”,骆思恭的心里,这才略微缓了几分:“我如今能为他谋划的,也就止能如此,甚至已经是豁出命去了。 ”

  “日后的路该如何走,到底还是要靠他自己。”

  “到了这般年纪,我才常常会想,当年要是不做这个锦衣卫的指挥,兴许也才是好事。”,说到这里,骆思恭又不禁轻轻的摇了摇头。

  “今日还是回去衙门里住吧。”,拍了拍衣襟,骆思恭重新推开刚掩上的门: “这赵南星那里,当是不会连这么点小事也办不好 ,我这里也得尽早布置一番才是。”

  抬脚走了几步,忽得又在门边停下,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道究竟是对骆石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其实这一回,我也算是送他一番功业,若他果真是个人物,老夫就丢了这张面皮,让一让他又如何。”

  乾清宫,东暖阁。

  “如今辽东未平,西南又乱,眼看着蛮兵就要紧逼成都,而他们此时如何还在湫着一个唐近贤不放? ”,看看眼前堆得几乎有一 支笔高的奏疏折子,朱常洛纵使脾性再好,终究也已经是有些按捺不住。

  “他们这哪里是参唐近贤,分明是在逼万岁爷呢。”,若是平时王安和邹义在时,兴许还好,可巧今日里伺候在朱常洛身边的, 却是御马监掌印马谦。

  马谦与王安不同,向来与赵南星,汪文言等人并没有什么来往,倒是佩服唐旭是个人物,如今见奏疏无止尽的来参,难免顺便说 上几句风凉话。

  “逼就逼吧。”,朱常洛睑上一阵青红不定,可是终究还是按了下去:“朝廷里的大小事宜,他们平日里也操劳的不少。朕做不了唐太宗,可是也更不想做夏桀,商纣-”

  “也只望朝廷里的这些大人们,能体谅万岁爷的一片苦心。”,马谦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帮朱常洛收拾着案桌上的奏折。

  翻检了几封之后,忽得眼前一亮,拿起来看了几眼,便朝着朱常洛递了过去:“奴婢且是说了,这朝廷里的许多大人里,终究还是有体谅皇上,顾着大局的人。”

  “哦? ”,朱常洛听马谦这么一说,脸上的怒意立刻便消了几分,从马谦手上接过了折子去看。

  “请调锦衣卫入蜀助战? ”,细细的看了一番之后,朱常洛也是不禁愕然的张了张口。

  朱常洛倒也不是不知道,锦衣卫除了协助京城卫戍,査调钦案外,也有侦察,剌探的职责。可是毕竟这是在四百年前的大明朝, 即便朱常洛是皇帝,也还有些不太了解“第五纵队”的重要性。相比较而言,北面的努-尔-哈-赤倒是有些算是走在了时代前列。

  但是一般在军中,也都会设有侦骑斥候营,这部分功能往往会有一部分与锦衣卫相冲突,甚至因争功而产生过矛盾。久而久之, 锦衣卫的这部分功能也就逐渐弱化了。

  况且锦衣卫是天子爪牙,就算要去侦察剌探,也是要为皇帝陛下去做,岂能去和那帮寻常军中的士卒揽在一起。

  “陛下。”,马谦见朱常洛疑惑,略思量片刻之后,也开了口: “奴婢似乎记得,此事并非是没有先例。”

  “你说的可是入朝抗倭之时? ”,朱常洛在东宫时,即便关心的政事再少,可也毕竟是太子,有时候万历老人家甚至会找几件事情,专门派人去问问他的意见,也算是一种历练。对于这样的大事,更是不可能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正是。”,马谦点了点头,“当年在朝鲜时,锦衣卫也颇立过几件奇功,给自家挣了不少脸面。”

  “不仅是如此,即便是如今辽东的抚顺,开原,铁岭三镇,也都有锦衣卫的暗探潜伏,辽东的军中,常常也要仰仗他们-”

  “那为何西南一地,没有锦衣卫的暗探? ”,朱常洛这个皇帝才干了两个月,很明显有些业务还不够娴熟。

  “其实倒也不能说是没有,”,马谦听朱常洛问起,连忙开口回道:“只不过只是藏身在重庆,成都这般的州府里头。”

  “上回奢崇明在重庆杀官谋反,截断江门和四周的山路,也是庐江府里的暗探冒死传了消息出来的。

  “那就是说,在那蛮军中并没有? ”,朱常洛似乎对锦衣卫的工作效率有些不满意了。

  “陛下明鉴。”,马谦毕竟是个厚道人,虽然和骆思恭不熟,但是也不忍心看他平白无故受冤:“锦衣卫的暗探番卒,大多毕竟也都是我明人。”

  “想要在繁华的州府城里藏身,虽并不困难,可是若是像那建州的赫图阿拉一般,并没有太多往来的人口,居民士卒之间也往往是以族群居,便就难以潜伏。”

  “原来如此。”,朱常洛这才焕然大悟,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

  “不过虽是不能派暗探潜伏,但使些离间,收买的手段,大抵却还是可以用的。”,马谦把自己所能了解的事情,一一细说给朱 常洛听。

  “若是如此,倒该是派员得力的人手前去主持。”,朱常洛把马谦所说的在心里细细琢磨一番后,方才开了口。

  “这些事情,哪里需要万岁爷亲自去劳烦。”,马谦一边继续翻检奏折,一边开口笑道:“骆思恭那里,自认会有安排。”

  “他如何安排,是他的事情。”,朱常洛的目光在眼前扫了一阵之后,最后落到了案桌上的奏折堆上。

  “你倒是说说看,如果让这唐近贤走上一回如何? ”,朱常洛沉寂片刻之后,方才是开了口。

  “这……”,马谦顿时口中微微一滞,随即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万岁爷的意思,可是要历练与他? ”

  “也算是一个理由吧。”,朱常洛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可奴婢以为,如今唐近贤刚遭了攻讦,万岁爷便要派他前往西南,在旁人看来,会不会有发配的意思? ”,马谦虽是有心想要 维护唐旭,但是到底也不敢明说出来。

  在马谦看来,像东厂和锦衣卫这样的天子近卫,只有留在皇上身边才是正理。派到外头去的,不是毫无背景势力的,便就是类似于发配。

  “若是旁人能这么看,岂不也是更好? ”,朱常洛的想法,很明显和马谦存在差异:“日后等他回京,也省得还有人再拿这些东西出来说话了。”

  朱常洛话刚说完,又伸出手来在面前的奏折堆上轻轻的拍了几下。

  “可奴婢曾是听说,唐近贤还是个生员,明年便就是京城里的秋闱之期。”,马谦又略想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帮唐旭再说了一句话。

  “他若能平叛,等他回京之时,即便是错过了科举,朕也便为他开一回特科又能如何? ”,朱常洛似乎对此倒并不是太过担心: “他若是做不到,只读这些书籍又有何用? ”

  “这……”马谦又是一番哑口无言。

  “你定是想说,那唐近贤既不是主帅,也不是督抚,能否平叛,也由不得他一人,可是如此? ”,马谦虽然没有说话,可是朱常洛看他的神情,大抵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奴婢不敢。”,马谦连忙欠身回道。

  “朕自然会考量的。”,朱常洛似乎也无意去和马谦追究,只是若有所思的说着话:“去转上一圈,也就是了。这唐近贤,可算得上是朕的福将,这回算是朕欠他的,也让朕借一借他的福气吧。”

  “还有桩事儿。”,朱常洛又想了片刻,再重新抬起头来。

  “奴婢听着呢。”,马谦忙不迭地回话。

  “这唐近贤勾筑冤狱一事,是让司礼监里的崔文升去査了,如今可有了结果? ”,朱常洛侧过脑袋,看着马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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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左文右武

  “奴婢只是听说,崔公公去刑部大狱里査了一回之后,又亲自领人走访了几户妖犯的家眷,似乎其中确实有人说曾经见到过那姜平,甚至连容貌也能说出几分来。”,马谦一五一十的说道:“万岁爷若是想要知道详细的,只怕还是要招崔公公,或者邹公公,马公公来问。”

  马谦虽然也侍奉驾前,可是毕竟掌的是御马监的印,对于司礼监里的事情并不好太多过问。

  “那这赵南星和王象春便就是诽告了。”,朱常洛似乎并没有去找崔文升来细问的意思,而是直接就抛出句话来。

  “皇上可有旨意? ”,马谦听朱常洛这么一说,便立刻挺直了身。

  “罢了。”,朱常洛却是摆了摆手:“此事如今既然已经有了定论,就不要在追究了吧。这些大臣们虽信了绯传,毕竟也是一片忠心。”

  “万岁爷宅心仁厚,天下的臣民们有福了。”,马谦嘿嘿笑了几声,可是随即却又问道:“那若是回头再有人上这般的奏折,该当如何?是要驳了回去,还是留中? ”

  “驳回去就不必了。”,朱常洛略想了一下:“那还是留中吧。”

  “奴婢们知晓了。”,马谦点了点头,转身招来一名小内侍,让传话去司礼监里去了。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啊。”,眼看看传话去的小内侍消失在殿门外,过了许久,朱常洛方才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出来。

  崇文门内,司空署街。

  不得不说,卢海福对于唐旭的事情,向来还是上心的,竟推掉了近些日子里的所有经营,把所有的工匠都调了过来,甚至唯恐速度不够快,还从其他同行那里借用了不少人手。故而宅院虽然是在九月中才选吉日破了土,可是只半个多月时间里,一座新宅大体上便已经是拔地而起。

  宅院的东面,挖出了一方有一亩多地大小的鱼池,四周点缀着假山花木,看起来极为雅致。

  一座三进三出的屋舍,落在宅院中间略靠西面的位置上,前后和右边都与四周的街道隔出些距离,又用一人多高的红瓦围墙隔开。

  农历的九十月间,已经渐渐入了冬,可巧是移栽花木的好时候。原本栽种在花市街小院里的海棠花,也已经是移了过来,就种在后进前的天井里,在卧室里一开窗就能看见。

  一方雕画看麒麟的照壁,竖立在前院的院门内,雪白的汉白玉照壁配着朱红的双开院门,显得颇有些气派。门崖上点缀着的四面石鼓门当,表示看这里的户主是四品以上的文武大员。

  唯一看起来还有些古怪的,便是大门前的门廊边,原本应当放着石狮石虎的地方,却还是空荡荡一片,并没有放上任何摆设。

  “这两天我也是琢磨着,这里究竟应该放上什么才好。”,这段日子里头,胖子也是一直帮唐旭守在这里,如今眼看着宅院已经 接近完工,多少有些自得:“不若在左右各分放一尊狮虎如何。”

  “哪里有你这般放的? ”,卢海福也正陪在一边,听了胖子的话,顿时便不禁拿眼一瞪。

  “如何不能这般放。”,胖子如今有了些手艺,在卢老爹面前逐渐也有了些底气,居然敢顶看说话了: “文配狮,武配虎,唐哥儿文武双全,各配上一尊狮虎也是恰当。”

  “所谓的左文右武,约莫也就是这个意思吧。”

  胖子话刚说完,便为自己的奇思妙想有些洋洋自得。

  “左文右武说的是皇上,你想陷害唐哥儿不成? ”,卢老爹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扬起手掌,作势要拍了下去,胖子连忙闪身躲开。

  “果真是如此? ”,胖子一边躲着自家老爹的巴掌,一边拿眼看春唐旭,想听听他的说话。

  “卢叔说的对。”,虽然唐旭和胖子的关系很铁,可是此时面对的却是卢老爹,也只能选择帮理不帮亲了。

  胖子这才尴尬的笑了一声,抬起手来挠了挠后脑勺,脸上也带上了几分红。

  “唐哥儿如今做的虽是武官,可也是有着秀才的功名,日后也仍是要上皇榜,点进士的。”,听唐旭也说自己有理,卢老爹这才停止了对胖子的追打,重新站下来在门边指点:“依我看,还是放上一对石狮好了。”

  “就按卢叔的意思做好了。”,唐大人虽然笑而点头,可是身上也倍感压力。

  自己如今虽然是跟着孙承宗学做文章,这大半年来进步不小。可是毕竟这年头的科举,才真正的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天下读书 人数以十万计,可每届的科举能考上举人,进士的,整个大明朝也不过分别只有数千,数百人.

  南北二京因为颇多高官勋贵,所以秋闱中的中榜率有十之三四,但是即便如此,也要淘汰掉其中的一大部分。至于以后的会试, 更是全国拔尖的读书人之间的较量,向来约莫都是十中取一的比例。

  能够考上举人,进士的,真正的可以算得上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到时候能不能考上,唐旭的心里,还真没有底。正所谓捧得越好 ,摔的越惨,唐大人可不想成为那样的笑柄。

  “等过几天,给门窗上头都批了漆,再晾上几日便能住人。”,卢老爹看着眼前崭新一片的屋舍,心里头也是一阵轻松。

  毕竟对卢家来说,唐旭也算得上是半个自家人。可往往给自家人办事,才是最难的。若是办得不好,只怕日后见了面都会尴尬, 偏偏还无论如何也躲不开。

  如今看唐旭和洛雪霁睑上的表情,算得上是颇为满意。虽然还有洛德山在一边指指点点,说出了几点瑕赃,卢老爹倒也不在乎了 ,反正他也不是正主。

  “唐哥儿乔迁的吉日,可是选好了? ”,自从唐旭做了锦衣卫里的指挥同知之后,花市街边的那座小院,确实已经是不堪用了。 如今新舍既已落成,乔迁的事愦,自然也是要尽早提上日程。

  “只怕还要等些时候。”,唐旭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原本这几日里,是该要去雇请些下人的,只是却被一些俗事牵扯,眈误了下来。”

  新落成的这座宅院,足足有十数间厅房,加上一个偌大的庭院,只是打理起来就是一番不小的工夫。而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是不可能让唐旭或者洛雪霁自己亲自去做的,就算想做,也是有心无力。

  所以在入住之前,雇请家仆之事便要做在前头,如若不然,还不如继续蜗居在花市街的那座小院里。

  “唐哥儿之前未提,我倒也没想起。”,卢海福听唐旭这么说,也是一拍脑门,寻思琢磨了一番之后,方才抬起了头,继续开口说道:“我倒想起我有个内弟,就是京城外的昌平县人,叫做张标。当年曾经在当地的乡绅家里做过事,如今在县城里的布店里做迎奉,还算是见过些世面。”

  “唐哥儿若是肯,不如先将他夫妇两人请来如何,其余的人手,再慢慢招致。”

  “哦,那岂不就是卢哥儿的娘舅? ”,唐旭听了陆海福的话,开□笑道。

  “正是。”,卢海福点了点头。

  “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唐旭在心里略想了一下,一口应下。

  既然是胖子的娘舅,那么好歹也算是自家人,无论如何也更放心一些。虽说沾亲带故的更容易让家仆生出仗势的心思,可是凡是略体面些的人家,这些事情都是不能完全避免得了的。

  “那我明日便亲自去走一趟,去招他过来。”,其实卢海福在唐旭面前提起张标,未免没有些为自家人牟利的意思。可是见唐旭 并没有太过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心里也松了 口气。

  等看过新屋,回到了花市街,刚转过街口,便看见自家院门大开看。不需要多问,唐旭也知道,这是又有客人来访的意思。于是 连忙转身向着卢海福和胖子拱了拱手,道一声失陪,加快脚步向着门内走去。

  只刚进了门,便看见前堂里靠门边的座椅上,果然正坐着一人,看见唐旭进来,连忙站起了身相迎。

  “崔公公今日如何又得闲暇,竟肯来唐某这草堂上小坐。”,虽然如今正式白昼,屋内的光线显得略有些暗,,可是唐旭仍然是看清楚了,从座椅上站起身来的,正是上回曾经来过的崔文升。

  “唐大人说笑了。”,崔文升听唐旭这么说,当下便就露出一副苦瓜脸:“如今这偌大一个紫禁城里,想要寻出一个比崔某还要清闲的人来,恐怕也并不容易。”

  唐旭呵呵笑了几声,知道崔文升说的是实话。他毕竟当年曾经是郑贵妃身边的侍奉太监,如今朱常洛虽然不和他计较,但是也绝 不亲近。而司礼监里的王安和邹义,自然也不会把什么紧要的事情去交给他来办。

  所以如今的崔文升,即便不能说是整个紫禁城里最清闲的人,起码在司礼监里算是。几乎每日里所要做的事情,无非是喝荼,看邸报,提前享受上了四百年后的部分地方公务员的待遇。

  “听说前些日子里,崔公公曾经帮着唐某査案? ”,唐旭看崔文升面前的荼杯里的荼水颜色已经有些渐淡,知道他已经在这里坐 了好一段时候,于是立刻让卢家借来的两个丫头给崔文升重新换上一杯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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