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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生活] 余罪【作者:常书欣】(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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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沉默是金



  夜幕渐渐地降临了,纷扬了一天的雪花仿佛也累了,不再下了,漆黑的夜色里,没有星月的辉光,就连大山的轮廓也看不到,身处其间的人仿佛置身于一个混沌的世界,迷茫而焦虑。

  耙齿沟一队警力刚从村里出来,地处山峪口子,距离武林镇二十公里,是排查的重点区域,可在这儿查了一天守了一天,连只兔子也没瞧见,大过年的,全副武装的警察还真不招人待见,就在村治保家里讨了点热水,饭都没好意思吃。

  “他妈的,这能藏在哪儿呢?”熊剑飞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山嘴子,进村仅容一车宽的路,这么大雪,不可能爬上山呀?

  “纵横几十公里,咱们这点警力杯水车薪呐。”带队的赵昂川道,招手示意着:“同志们,打起精神来,现在回家吃饭……留两个人守着,谁留下?”

  “我留下吧,你们给我带点吃的就成了。”熊剑飞道,叫了一名队员和他一起。这当会疲惫交加,都是机械的,等到了村口子,熊剑飞敲了敲车窗,吼了声爬在方向盘上睡觉的吴光宇,骂了句,招呼着检查武器,上车。

  “我就说了,没用,他敢钻这么大村里?”吴光宇牢骚道。

  “也有道理,前些年撤乡并镇废弃的自然村是不是应该查查?而且这么冷的天啊,就这么捱着?”熊剑飞拍着额头想着。

  这话可把吴光宇吓了一跳,直道着:“熊哥,走到这儿已经是极限了啊,也就咱们不要命敢跑这种路,你见路上有车有人吗?”

  “滚……赶紧回吃去吧。”熊剑飞骂了句。

  人挤人塞了一车,留下的两人就在山隘口子不远,把取暖的火烧大了点,火堆旁边架起了夜视镜,烤着火,轮流观测着寂无人声的雪野。

  二十时左右,分组的重案队陆续撤回,最后一组是距离武林镇三十四点五公里的庙底乡鸭鹊梁村,这是个中心组,十八人组合队伍,分赴一乡十四村,带回来的全部是失望,很多村除了串门走亲戚的,根本就没见过外人,别说嫌疑人了。

  车至中途,过国道检查站的时候,守站的刑警给两辆车里都塞了样东西,咦哟,北方烧,早冷累了一天的刑警如获至宝,边开口边谢谢,话音落时酒已经灌肚子里了。

  滋吧一吧嘴,递给下位,咕嘟一灌,就不善饮酒的也喜欢这种火辣辣的刺激了,解冰皱皱眉头,看着后座惬意灌酒的刑警,却是不好意思说什么了,喃喃地道了句:“专案组想得真周到啊,酒都配上了。”

  “这玩意可比枪管用……天天在市区,从来没想到乡下的天气这么冷。”

  “山风大,融雪的时候更冷。”

  “这天气还真不好找目击,出门的都没几个人。”

  “哎我说……这家伙未必敢进村吧?离城越远,人际关系越近,别说生人,就来条不是村里的狗,村里人都有反应。”

  “我倒觉得,咱们进村,村里狗反应最强烈……”

  都心焦此事,免不了就此讨论,来的除了重案队的,还有特警队经过参与追逃任务的警员,解冰回头问着:“那大家想想……既然是这么恶劣的天气,怎么才能生存下去?而且还要躲开这么多警察的围捕。”

  “找个避风地方,生堆火烤烤。”

  “不可能,一冒烟能不露馅?你想用电暖。”

  “找个山洞也行啊?好歹比呆在外面强。”

  “这倒有可能,不过要钻山洞的话,咱们就惨了,把全市警力都拉出来也不够。”

  “我觉得应该已经跑远了……零点多发案,咱们开始组织起追捕已经是四五个小时后了,这么长时间,能去的地方可就太多了,就除夕夜二级路、国道也有不少大货,随便爬一辆,现在估计都出省境了。”

  这种可能把众人不多的坚持击溃了,进了进村就累成这样,要是满山找洞钻,那谁受得了。

  “大家别泄气,我们现在有上千警力在围捕了,说不定下一刻就要有好消息传来了。”

  解冰黯黯地道了句,这话呀,他自己说得都信心不足。

  从二级路、从国道、从沿路的各乡镇陆续撤回的警力汇聚到了武林镇,根据专案组的安排,找到了设在镇边临时就餐位置,只有吃饭,根本没有撤走的命令,只有新加入的人员,很多参加的行动的都开始泛苦水了,八成这年得在山上过了。

  没错,卫星的覆盖已经开始了,史清淮、曹亚杰、沈泽三人进驻省测绘局,在晚二十时已经成功把卫星图像接驳到了专案组,雪色方停,能从高清的卫星图上看到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连夜驻守的搜捕队员,他们像一个一个棋眼,布置在方圆五十公里的各个要口。

  已经开始吃饭了,肖梦琪从现场返回,进到这里里,俞峰、李玫和张薇薇正端着盒饭边吃边笑,不知道悄悄说着什么,这样子让肖梦琪皱皱眉头,真不知道当时选拔支援组怎么选的,选得几位一个比一个个性。

  “哟,肖组长……您吃了么?”李玫笑着问。

  “还没有……什么把你们笑成这样?”肖梦琪问。

  不问还好,一问又都笑了,张薇薇掩着鼻子很淑女地笑,俞峰在呲,李玫张着血盆大口好开怀地笑,笑着道:“一个小时前,专案组刚发布了一条命令

  “发布命令有什么笑的?”肖梦琪不悦了。

  “命令庄子河刑警队抽调人手,负责后勤保障供应点的运作。”李玫道,一说又笑。

  “什么时候有后勤保障……供应点了。”肖梦琪愕然了。

  “哎呀。”俞峰笑着道:“就是送盒饭,开热水的地方,在镇边上。”

  肖梦琪愕然地眼越睁越大,很不相信,看着三人笑得更欢时候,李玫补充着:“不信是吧,我打电话,让他们给专案送份盒饭。”

  说着就开办了,李玫拿着步话吼着:“喂喂喂,后勤点谁在?庄子河刑警队有人在不?……哦,我是专案组,送份盒饭到武林村,让你们余队长来啊…

  这里的规格可不是一般地高,对方估计是个普通刑警,很铿锵地回答:“是,马上送到。”

  噗声把肖梦琪逗笑了,她拉了把椅子坐下时,笑着看着三人问着:“你们就为这个笑啊。”

  “有点可笑而已,怎么觉得像故意恶心人一样。”俞峰道。

  “余队长不是二等功臣嘛,他为什么不参加追捕?”张薇薇有点不解,这实习生眼里,一切都透着好奇。

  “参加了,下午不送酒了吗……估计领导是故意刺激他呢。”俞峰道。

  “那领导肯定很失望,余儿的脸皮比今天下的雪还厚。”李玫道。

  三人说笑着突然停了,是俞峰发现肖梦琪的眼神若有所思了,他提醒了李玫一下,没往更底底线上讨论,半晌肖梦琪平静地道着:“也不是刺激他,是顺水推舟成全他。他可是许处长的爱将啊一般人谁敢这么胡搞。”

  “也不算胡搞吧,很受欢迎。”俞峰道。

  “既然是爱将,怎么不拉到追捕队伍里?”张薇薇很不解。

  “这样的天气,又是这么大的区域,找一个潜藏的逃犯,需要的是大量警力的协作和配合,不是一两个人能拿下的。”肖梦琪摇摇头,她也不是很清楚领导的用意,但她很清楚,现在已经把五原全警能叫得上名来的人物都拉到追捕现场了,这种时候,就许平秋本人也不敢妄下定论啊。

  说话间,车声响了,泊在院子边上,旋即听到了余罪进院子的声音,嚷着:“肥姐,你真能吃啊……两人份还不够?”

  气死我了李玫气得双手擂桌,进门的余罪笑着,她一指道:“给我们组长的,余罪你再诬蔑我,小心……”

  “嫁不出去赖上你啊。”俞峰替他说了。

  “啊……姐这名声啊,自从进支援组全毁了。”李玫痛不欲生状,似乎怕余罪尴尬故意制造气氛一般,催着道:“快点啊,送个饭还傻站着?”

  余罪一秒钟踌蹰,上得前来,放到了肖梦琪面前,很平稳。肖梦琪美目眨着,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了句:“谢谢啊,我都忘了还没吃呢。”

  “吃吧,质量不咋地啊,七块钱一份的。”余罪道。

  相视一笑,似乎并无芥蒂,肖梦琪总是觉得心里不怎么舒服,有点尴尬地拿着筷子,低头细嚼慢咽着,这个动作似乎只为躲避余罪的眼光一般。

  “余儿,过来过来……发挥一下你的神贱气质,就像在深港。”李玫招着道着。

  余罪不客气了,坐到了李玫的位置,先问着:“不违反保密原则吧?”

  “违反什么呀,现在那个队不知道。”李玫道。

  “那我得看看……”余罪看看,李玫指示卫星图,余罪看不懂,还得李玫很郁闷的解释。地图倒是能看懂,一大片区域,重点在通向市境的市区,市区是嫌疑人熟悉的地方,有可能出没的地方,特别是有社会关系一些人已经设置的监视;而涉及数乡镇的地区,从道路交通到进村排查,都已经捋过一遍了,各组汇报生成的文件,已经几百兆了。余罪看了看,指指点点,颇有指挥员的气质,然后中气一提,准备开始说了:“我很负责任地说……”

  都知道这货有时候语出惊人,俞峰、张薇薇、李玫都期待的看着他,却不料余罪一下气馁了,来了羞答答地表情道:“我真不知道。我要知道我拎回来,那可是名动全警呐。”

  三位笑了,肖梦琪给噎住了,一到谈正事的时候,他就这得性,起身倒了杯水,好容易咽了口,肖梦琪打断了几个人的话说着:“你其实已经名动全警了,抓到H级逃犯的刑警队长,五原没几个。”

  “哟,我怎么听这话像恭维啊?”余罪笑眯眯看着肖梦琪。

  眼神不对,像色狼瞅羔羊的那种眼光,李玫一伸手,遮住他的视线提醒着:“你用这种眼光看人的时候,为什么我有想揍你的冲动?”

  肖梦琪的一皱眉,这乱七八糟的,又要开涮了,果不其然,余罪一侧头含情脉脉地、贱贱地对肥姐道:“那是因为你少女的心,已经被我狂野的气质征服了。”

  噗,俞峰和张薇薇受不了了。肖梦琪喷水了。

  李玫却是很没节操地抚着脸蛋笑着:“你确定要让我放弃独身的誓言?”

  “还是算了,我当你梦中情人吧。”余罪凛然道,旋即肥姐一根粗白的中指竖给他了,知道你没那本事,还装要么坐下来给我们分析分析,要么回送饭去吧。

  “哦,我还是送饭去吧。”余罪两厢都不敢接招,仓皇逃匿之。

  昼间大雪,夜间风凉,风挟裹着积雪,就像故意掩盖着所有痕迹一样,把昼间的车辙脚印覆过去了,从武林镇到五原市,到邻市数条于线,很快又成了茫茫一片,连道路也仅仅是勉强能够辨认。

  晚八时开始,用餐过后,稍做休息,各队补充了新队员,继续开拔指定地点。

  每位下车吃饭的都一个得性,狼吞虎咽,一口气能吃两三份,吃饭都没有地方坐,就蹲在临时征召的一个旧乡政府的大院子里,挂起的大灯下,个个都是疲惫一脸,满裤子雪刚消融,吃一顿又冻住了,放下盒饭,车声隆隆又要开拔了。

  “都下来……里面里面,有热水,盒饭管饱……有白酒,能喝的抿两口……哟,熟人呐”

  在门口招呼的余罪又迎来一个三辆车队,一看紧身束腰,钢靴齐膝的装备就知道是特警队的,他看到了张凯,张凯也瞅见他了,愣了下,然后笑了,一笑整武器的尹南飞回头一瞅,也张着大嘴乐了。

  奔上去,散了支烟,尹南飞看余罪这得性却是有点不解了,直问着:“神探啊,这时候你得在一线啊,怎么钻后勤上发盒饭了。”

  “专案组命令。”余罪道。

  “拉倒吧,你还是个服从命令的?”尹南飞损了句,不过一揽余罪的膀子道着:“不过我喜欢,谢谢你的酒啊。”

  “呵呵,别客气。”余罪得意了,这些劣酒可是换了不少人情,进门又是一堆人,大嘴巴忙着分盒饭,苟盛阳提着大壶,刚洗的杯子一人倒上杯白开水,狼吞虎咽开吃了,特警常年训练,在饭量看就不同凡响,盒饭放在嘴边,三两下拔拉就下肚了,特别是个子足有一米九的尹南飞,一眨眼三份盒饭已经吃得于于净净了,看得庄子河刑警队几位,简直佩服得无以复加。

  “给,尹队,路上来两口。”余罪抱着小瓶的二两装,能喝的,一人怀里塞了一瓶,尹南飞却是把他手里的全揣走了,相视笑着,尹南飞道着:“回头我请你啊。”

  “真是别客气……哎尹队,晚上还准备搜捕?”余罪问着,同情地看了眼,以前就看这货不顺眼,不过今天有点改观了。

  “没办法,六条人命啊,这号人不落网,我们怎么敢闭上眼打盹……对了,小余,你应该参加参加啊,你这脑子弯弯绕多,说不定还真行。早点抓到,咱们也少受点罪。”尹南飞又要了一份,这回吃得慢了,开始边吃边说了。

  “这样的冰天雪地里,警犬用不上,目击没有,准确方位没有,就这么大海捞针,难度也太大了,难道没有考虑过重点方向,收缩队伍,集中力量。”余罪道。

  呃声尹南飞被噎了下,这怎么像总队长的口吻,他愕然地看看余罪道着:“别说准确方位,有大致方向我们都拿下了……这个命令谁敢下,灭门案啊,疏漏了凶手,就总队长都不够撤啊。”

  所以只能这么保守围捕了,等着线索的出现,这个样子余罪还真没治,条件有多恶劣不用出门都看到了,饿得一队特警连吃带喝,盒饭的箱子扔了七八个,最少的都吃了四份,吃了饭饱嗝还没打两个,尹南飞一声吼,四散烤火的特警像触电一样起身,飞快的排着队列。

  “同志们,告诉我,你们累吗?”尹南飞吼着问。

  “不累。”一队特警齐齐吼着回答。

  “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组织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都把眼睛睁大点,我们多坚持一分钟,就多几次抓到潜逃凶手的机会,告诉我,你们有信心吗?”尹南飞吼着训丨话。

  “有”一队特警,挺胸昂头,两眼散着狂热的光芒。

  “出发”尹南飞道,带着队,出了院子。车声隆隆,划开了漆黑的幕色

  院子里,被临时征召负责分发盒饭的庄子河三位看傻眼了,大嘴巴概然道着:“特警是比咱们辛苦啊。”

  “啧,都被洗脑了。”苟盛阳拔拉着火道了句,尽管这么说,可心里仍然是按捺不住地感动。

  这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啊,除了警察,还能有谁?

  一个大的行动要消耗多少可能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此次后勤是省厅负责的,光盒饭就拉了两车,最后还不太够,是庄子河刑警队借了口锅,胡乱煮了些方便面解决的,那些疲惫的,仍然在坚持的面孔,陆续地在这里出现,很快又投入到艰难的搜寻中。

  从八点到晚上十一点多,终于一个轮回了,一无所获。

  一直在火堆旁边烤火的余罪此时起身了,巴勇和苟盛阳已经在打盹了,他没有打扰,像个幽灵一样,看看武林村的方向,慢慢地向着那个凶案发生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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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寻访迷津



  踩着吱吱作响的积雪,看着辉映点点的灯光,一个人的生死对于这世界有多大意义无从衡量,凶案发生的武林村又会怎么样?

  意义不大,也不会怎么样。

  余罪很快得到了这样一个答案,静谧的村落,这个故事顶多会成为村民枕边的闲话或者噩梦的一部分,更或者连这样的影响也不会有,因为间或还能听到哗哗洗牌的声音,那些麻将场上的男女,估计只关心今天的输赢,谁还会在乎昨晚的惨案。

  也许用不了多久,所有的人都会淡忘,只要时间够久。一个生命之于这个世界太过卑微了,今天的排查就感觉得出来,村民些许的同情之后,更多的是为年初一就发生这事感到晦气。

  可如此众多生命,存在的消失的意义又是什么?

  余罪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个念头来源于浏览过的一本命案追踪的行内典籍,很多凶杀案、系列杀人案、焚尸案、碎尸,甚至有过以碎尸为食的恐怖案例,那些可怜的生命仿佛就是为了证实人性的罪恶一样,用他们的死来描绘出一个血淋淋的真实。

  金钱、色欲、嫉妒、愤怒、仇恨、偏见……古老的七大原罪,古老到现在依旧没有什么变化,葛宝龙会是哪一种?

  应该是很多种,余罪在努力回忆着浏览过的资料,钱、缺钱的窘境;愤怒,老婆红杏出墙的愤怒;仇恨,他肯定仇恨那些欺他辱他的人;往往一个凶杀不会是单个的原因,那么这一宗也应该是,积郁很多年的负面情绪在一个不意思的时候找到了渲泻口子……形态就是这桩血淋淋的灭门案

  余罪加快的步子,向17号院落奔去,越来越浓厚的兴趣在驱使着他,他像着魔一样,脑子里净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于很多看到过、接触过的罪犯在这个不恰当时候蹿进了他的记忆中。

  时间已经很晚了,17号院子拉着警戒线,案发二十四小时后,这里寂静得像一片死地,在警戒线外堪堪驻足,余罪微微喘息着,他知道尸体还没有运走,可他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承受那个现场的心理能力,他犹豫着,不敢近前了

  “谁”有人喊了,从车后出来了。

  “啊”阴森森的环境里,骤来人声,吓得余罪一屁股坐地上了。

  然后传来了女人笑声,车灯亮了亮,两位警装的女人向他走来。哎呀,看清了,是周文涓和肖梦琪,肖梦琪取笑地道着:“耶,就这么大胆子啊?”

  “胆子再大也架不住你这么吓唬啊。”余罪气坏了,肖梦琪伸手拉他,他没理会,起身拍拍雪,奇怪地看着问:“文涓,你怎么在这儿?”

  “总得有人守着现场吧,队里数我资历浅,总不能让师傅们守吧……别问我啊,这大晚上的,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周文涓同样疑惑地看着余罪。

  “我……闷…出来透透气。”余罪随口道,肖梦琪上下打量着:“不是吧?我怎么觉得某些人好奇心要害死猫了?我好像知道你想于什么?可为什么不敢进去呢?”

  好像是挑恤,余罪斜眼一翻回敬了句道:“你猜。”

  “我猜是犹豫,犹豫的原因在于,这个奇案因为大雪的原因无法推进,而又有这么多警力,你无法确定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捡到大漏子。”肖梦琪笑着道。

  “笨死你,猜错了。”余罪直接道:“我是没见过死人,我害怕。”

  肖梦琪眼睛一凸,没料到余罪这么直白,周文涓却是笑了,没想到学校的憨胆大现在却害怕,而那个晕枪的姑娘,现在已经是无畏的战士了。

  “跟我来……你们的来意既然相同,就一起进来吧。”周文涓道,领着两人进门了。

  肖梦琪也是愁结丛生进而产生了到案发现场寻找寻灵感的想法,没想到能遇到余罪,这样的同路实在让她对余罪高看了几眼,以前一直认为他是运气太好而已……余罪犹豫了一下下,在两位女人面前却是不能示弱了,迈着步,小心翼翼地跟了进去。

  “咱们从楼上开始的……凶案就是从那里开始的。”周文涓领着上楼,狭窄的楼梯,积上了雪,零乱的脚印通向楼门,刁屠户生前的日子应该不错,最起码这幢二层小楼在村里就应该是小富之家了。传说也是个滚过刀尖的悍人,最后死在自己那个窝囊的女婿手上,不得不承认有时候造化实在弄人。

  门是开的,东西原封未动,移走尸体的地方画着示意线,血迹已经凝结,黑红的块状,两个人形的标识,周文涓示意着:

  “……葛宝龙应该就坐在这儿喝闷酒,床上的被子是摊开的,根据邻居反映,听到了这家的吵闹声……当时刁娅丽应该已经躺在床上了,两人发生了口角,然后她向葛宝龙扔了一个枕头,人赤脚下了床,两人撕打在一起……光脚的脚印,撕掉的毛发、指甲缝里的皮屑,都能反映出这一点来……争吵中葛宝龙随手抓起酒瓶拍向妻子,老式的高梁白酒瓶子,瓶身最厚处零点六六公分,这一击击在了刁娅丽颈后颅骨上,直接致命……”

  肖梦琪脸上掠过了不自然的表情,真正的现场比所有的教科书都有冲击力,即便她心理强悍,也无法揣度多大的仇恨才能让丈夫对妻子下如此重的手,那怕是红杏出墙的妻子。她偷瞅余罪的时候,余罪像不忍目睹一样,闭着眼睛

  “为什么照片上刁娅丽的遗容很安详?”余罪问。

  呀……问到点子上了,肖梦琪暗暗赞了个,不是心思特别敏锐的恐怕注意不到这个,她道着:“是嫌疑人替妻子拢了拢头发,擦净了脸上血迹。”

  “根据这儿的痕迹,他应该跪在这儿哭过……我想应该失手。他很痛悔?”周文涓说道,突然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很矛盾。

  “事后痛悔是真的,但事前痛恨也不假,不是失手,他应该恨不得把老婆亲手掐死,可真正砸死了,他又心疼了。【biX IAgE】”余罪道。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矛盾心态?”肖梦琪问。

  “骂老婆、打老婆、恨老婆,可又没本事换老婆。那种没能耐的男人心态。”余罪道,肖梦琪哭笑不得看着他,这货的理论能编成教科书了。余罪却示意周文涓:“继续。”

  “……杀第二个人,也就是他的岳父刁福贵就不是失手,几乎是泄愤,是顺手从带的厨刀里抽了一把,直接从腰部捅了进去,然后连刺带剁,一共十六刀……”周文涓道。

  “他应该很愤恨,把仇恨全部发泄到这个家其他人的身上……他连外套都没有穿,怒火滔天地去杀人,却还没忘记给老婆拢顺乱发……这说明他对老婆还是有感情的。”余罪打断插了句。

  “有感情?然后杀了她全家?”肖梦琪听不懂了。

  “在很多凶杀嫌疑人的眼中,杀戳等同于拯救。或者也是一种复仇……刁娅丽生前行为就不检点,婚后这一家过于强势处处欺负窝囊女婿,不把过错归咎到他们身上都不可能。”余罪道。

  他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看了看零乱的床铺,扔在椅背上外套,过年的新衣,并不昂贵的的一件男羽绒服,口袋里只有几百块钱和一部分用了几年贴了几处透明胶带的手机,这个葛宝龙,就穿着件的线衣跑得,上千警力二十四个小时都没找到人,想想都让余罪佩服了,人在绝境中迸出来的力量还真不可小觑啊。

  慢慢地下楼,周文涓解释了几处地方,岳母披着衣服死在床上,小外孙被攮了两刀,听到声音奔进来的二女婿,被一刀划开了颈动脉,往院门外奔着小姨子慌乱中根本没有打开门,被他追上去从颈后也是一刀毙命。因为这几刀相当利索的缘故,专案组甚至怀疑他有过解剖类的知识背景。

  “不是解剖,这是小刀手的动作。”余罪直接反驳了肖梦琪的解释。

  “小刀手?他的履历里没有?”肖梦琪没懂这个新名词。

  “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在履历中查到,他在后厨于了快十年了,根本就是从学徒工开始的,洗碗、配菜、红案、最后到能凑和掌勺……其中红案就有一项把块肉分开,肥、精、瘦、排骨、五花要分清,于这活利索就叫小刀手,握刀的姿势都是这样类似于警校的匕道攻防,这样,方便攮、削、剁……”余罪比划着一个奇怪的姿势。

  这个虽然无从证明,但依然让肖梦琪暗暗心惊,余罪却似在漫不经心地说着,他不时地看看院子里、屋檐下,那六具裹着被子的尸身,似乎想试一观,却仍然越不过自己的心理障碍。

  周文涓笑了,笑着问:“我觉得你不应该害怕啊?”

  “就像你晕枪,有心理障碍……你当时是怎么样跨过这个障碍的。”余罪问。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件事是平等的,那就是我们都会死,用一种平等的心态和眼光去看,就没有那么恐惧了……我们当警察不相信鬼魂,那怕就有鬼魂,他们应该会保佑为他们伸冤昭雪的警察……跟我来。”周文涓道,伸着手,拉着余罪。

  昏黄的院灯下,周文涓平静的表情,像透着一种圣洁的力量,让余罪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轻轻地站到了檐前,她选的那具最小的尸身,附下身,轻轻地揭开了遗容。

  孩子,像熟睡了一样,只不过面色已经铁青,身体已经僵硬,在他的身边扔着几枚花炮,周文涓捡起了一个,慢慢地放在余罪的手心,她灵动的大眼看着余罪,轻声道着:“过了这个年刚五岁,死的时候手里还攒着花炮,口袋里也有,他一定等着第二天一起和小伙伴玩……这一刀攮得很准,直接捅在心脏上,一点施救的机会都没留下……才五岁,不管有多大仇恨,也不能杀这么大的孩子啊……”

  那是一种悲怆而无奈的表情,那是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六位冰冷的、没有生命迹像的人,就这样静静地躺着,等着进火化炉灰色烟灭,他们静静的等待,也许只剩下在灰飞烟灭之前的最后正义

  余罪没有说话,他心里泛起着一种无可名状的悲恸,一家三代六口惨死刀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发指的事?

  他抬手看看,攒着这个花炮,慢慢地附下身,伸手,轻轻触了下,那小孩冰凉的额头……又掀开了第二具尸身的覆被,应该是他妈妈,姣好的面容,已经惨白的没有血色……掀开了父亲的覆盖,割开了颈喉,半睁的眼睛,是一种死不瞑目的表情。两位老人,死前的惊惧还凝结着,像试图告诉着后来者什么

  余罪凝视着,意外地没有恶心和呕吐的感觉,尽管惨状很令人作呕、更意外的是也没有很恐惧的感觉,尽管很让人觉得恐惧。他静静地看着,像在思考着什么,像在冥冥中寻找着什么。

  周文涓要说话时,被肖梦琪拦住了,轻轻地退后了几步,她知道很多明悟总会出现在不经意的时候,比如,这个时候。

  蓦地,余罪触电似地站起来了,他喃喃着,不知所语,奔上了楼上,两人还没明白的时候,他又奔下来了,奔进了堂屋,似乎做了几个剧烈的动作……旋即又奔出了出来,直奔向大门口,做了一个背后袭击刺人的动作……一下子仿佛他是作案一样,在大口喘着气,急促地说着:

  “……挥这几刀,只需要三分钟……他是在酒后极度亢奋的状态下完成的……昨晚邻居听到了大声嗷叫……他杀了人之后,第一时间应该是……对,很疯狂、又是痛快又是后悔……很恨老丈人一家,杀老两口很痛快,连捅十几刀;他自己没小孩,所以杀小孩也不手软;二女婿过得比他好,他也很嫉妒,所以下手很重,一刀豁开了喉……可他舍不得杀老婆,那是失手;他又不得不杀小姨子,他其实并不想杀她,所以那一刀只刺向的她的颈部,而没有更暴虐的手段……”

  余罪两眼炯炯有神,面目可憎,手握刀状,惊得周文涓和肖梦琪不敢上前

  “该杀的,不该杀的,都他妈杀了……他疯狂了,又痛快淋漓、又极度痛悔,那些心理的矛盾让他疯狂了,所以他拼命地吼着、喊着……然后……跑

  说做就做,余罪仰头吼了声,迈着大步就跑,刷刷就不见人影。

  “余罪,余罪……你怎么了?”周文涓吓了一跳。

  “没事,你看着这儿……他在模拟当时的凶案现场,肯定是跑到第二个发现点了。我去吧。这儿得看着。”肖梦琪说着,顾不上周文涓的反对,跟着余罪跑走的方向,飞快地追上去了。

  雪地、暗巷、昏黄的灯光,仿佛都带着血腥的感觉从身侧掠过,几百米后余罪开始气喘,凝视着几具尸身给心理上造成的阴影似乎在发作了,他像做了案一样,拼命地、在加快步伐……快跑,跑得更快,根本没有听到背后肖梦琪的喊声。

  这个怪异的行径把村口驻守的警力都惊动了,肖梦琪赶紧联系着专案组,让那些警力别去露面,等她气喘吁吁追上余罪时,果真证实了他的想法,余罪正扶着电杆,蹲在那儿喘息,这个发现嫌疑人血迹的地方,还拉着警戒线。

  这样做有用吗?

  肖梦琪看着喘息的余罪,很多时候她都没法理解这个从基层来的小警究竟心里想什么,究竟想于什么,这一次也是。现在是在找凶手的下落,而不是找凶手是谁?否则早有更多的侦破高手要通过生活背景和成长经历描摩凶手了。

  “你找到了什么?”肖梦琪问。

  “我在找他逃跑的方向。”余罪起身了,喘过这口气了,几个方向都是黑的,远处一片通明的地方,那是五原市,他跑了几步,停住了,自言自语道着:“不应该是市区,他已经透支了胆量,最害怕的就是见到人……”

  回头却茫然了,黑漆漆的北方,正是上千警力撒网的地方,这个方向,应该不会错。

  “你找到方向了。”肖梦琪问。

  “找到了。本能。”余罪道。

  “本能?”肖梦琪没听懂。

  “对,本能。没有预谋、没有直接动机、甚至连侵害对象都没有选择,这是种种仇怨积郁引发的血案,很简单的一桩案。”余罪道。

  “你还是没有说逃走的方向。”肖梦琪问,她觉得余罪似乎应该知道方向,那是一种盲从。

  “本能就是方向也可以说没有方向,一个年三十忙了一天,晚上吃饭又喝了酒,杀了人……跑的时候连外套都没有带,就凭着一口气跑……你觉得他能跑多远,我认为啊,二十公里范围之内,他仍然龟缩在那个角落里。”余罪判断道。

  “这个就有待外勤证实了,我是奇怪……”肖梦琪欲言又止。

  “奇怪什么?”余罪回头时,看到了夜色中若隐若现的白皙,不过这个时候实在起不了调戏的心情。

  “你这么做,好像没有什么意义。”肖梦琪道。

  “就像坐在专案组里。连一线都没到过,一样没什么意义。”余罪头也不回地道,向前走着,走了几步蓦地车灯向着耀来,他捂着眼睛,一下子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有可能爬货车走吗?

  还没等思考,车嘎然而止,车窗里伸出来了许平秋的脑袋,看着余罪笑了笑:“余队长,有酒没有,给来一瓶。”

  “切……”余罪没搭理他,扭头就走,却是往后勤保障院子的方向。

  这么拽不理会总队长的表情倒没有让肖梦琪惊讶,骂都骂过了,车泊在她身边,上车随意说了句是在找那种感觉,许平秋笑而不语,这时候前座的王局发言了,直问这就是那位奇人吧,可为什么不把他用上呢。这问题恰恰也是肖梦琪的问题,许平秋却道着:“已经在用了。”

  “已经在用了?发盒饭?”王少峰不解道。

  “这家伙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让他自己玩,蹦得欢实着呢。”许平秋笑着道,已经深谙和余罪打交道的方式了。

  “他在自己摸索,缺乏必要的信息来源啊,应该给他安排点任务。”肖梦琪道,委婉地提着要求,她不知道为什么,很希望看到余罪带队,那是个总能创造出奇迹的货,现在又是期待奇迹的时候。

  “你错了,任务和命令只会禁锢他天马行空的思维,这是个乱拳打死老师傅的主,真让他学学套路,恐怕就发挥不出水平了。”许平秋道,众人笑时他又是吧唧着嘴补充着:“哎……这次恐怕用不上他这乱招了,省厅崔厅从太岳军区借来了两个连的兵力,明天早上再来一次滚地毯,再过十个小时没有消息,悬赏就要公开发布了,啧……”

  悬赏,是警察最不愿意做的事,那等于示弱,不过有时候,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又不得不做。

  肖梦琪在车上翻看着天气预报,预计明日午时到夜间仍然有中到大雪,她一下子明白两位领导的苦衷了………

  果真是个出乱拳的主,在专案组不久就接到了市区蹲守警力的汇报,有刑警队的上门查李诚心了,这是外勤查到和刁娅丽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主,属于重点监控对象,来人被拦住了。

  肖梦琪请示后,直接放行,许处长和王局正比对的排查地点,已经顾不上那货了。

  市区、东华路、东映小区,接到回复蹲守的刑警总算松了一口气,余罪带着苟盛阳和巴勇,拖着这位刑警去敲门。那刑警说了:“这都半夜三点,敲人家门?”

  “你放心,这狗日绝对睡不着。”余罪道。

  试着一摁门应,哎呀,门开得可快了,上了楼,猫眼里先瞧,然后门开,门上挂了几条链子,一进门那人比刑警还着争,瞪着大眼问:“警察同志,抓到了没有?”

  真没睡,穿戴着整齐着呢,警察同志一摇头,他就苦脸了,余罪问着:“哎,家里还有谁?”

  “没人了,我把老婆孩子都送去旅游了……我说你们又不让我走……我我我我……我可怎么办涅?”李诚心苦着脸道,手拍得吧唧直响。

  这个脑秃肚肥的中年男明显比刁娅丽大出许多,是开中介公司的,刁娅丽保姆工作就是他介绍,深入了解才发现,闲暇时刁娅丽还给李诚心公司当婚托,两人的关系肯定是狼狈为奸,上床做爱,下床做生意那种。

  “说说,你和刁娅丽的事。”余罪问。

  “我都说了八回了。”这姘夫难堪地道。

  “哦,那就开始第九回吧。我问的很简单,你上过她几次?”余罪问。

  “啊?”李诚心傻眼了,这尼马问题也太寒碜人了吧。

  不说,不说好办,余罪一起身道着:“不配合算了,李诚心别说我没提醒你啊,葛宝龙连五岁小孩都捅死了,下一个捅的除了你就没别人。”

  “别别别”李诚心吓住了,拦着众警,然后很难堪地道着:“您这问题我没法回答呀,我跟她好了几年,谁还数于那事的次数啊。”

  “哦。”余罪严肃地道,表示理解,其他几位就吃不劲了,噗噗直笑,就听余罪换着话题问着:“那你好几年,他老公能不知道?好像你还认识他老公对不对?没有被捉奸在床过?”

  “这个真不赖我……那两口子就是进城找钱来的,他们啥也于……您是当警察的我也不瞒您,这婚托,托着托着,上个床啥的很正常,要不她没啥正式工作,老公又那得性,不靠这个,她养活不了自个啊”李诚心极力表白着,世道如此,人家是送上门的。

  “刁娅丽的家境还可以呀,不至于于这事啊。”余罪纳闷道。

  “您错了,正因为于这事,所以家境才可以呀。”李诚心把话调过头来了

  看来姘头了解的不少,据他说刁娅丽确实是当过小姐的,就她爹刁福贵蹲大狱那几年,当时还是十六七的小姑娘,之后因为在当地名声太坏就一直在城里混,胡乱找了个老实巴交的葛宝龙嫁了,没啥正当来源,又好吃懒做惯了,成了家虽然不操皮肉生意了,可那一技之长没放下,仍然靠着这个厮混,据说两人都筹划着买房了。

  说到这儿李老板还冤呢,我借给她两万块,尼马都没地方要了。

  “那不是借款,是嫖资,不受法律保护。”余罪刺激了句,直问着:“你还是没说正题,奸情肯定撞破过,几年了,不能瞒得这么好。”

  李诚心蔫了,他声如蚊蚋地说了,那都是明事,跟她有那关系的又不是一个人,她老公一直就知道,前几年,她老公赌钱欠了人家几万块还不上,被几个要债的堵家里,实在没钱就摁住他老婆轮了一回顶债,他就在旁边……真的,不是我瞎说。

  嘭,余罪气得直摔茶杯,指着道着:“把这事记下来,回头把这几个王八蛋拘回来……李诚心,还知道什么,都主动向这位同志交待出来。”

  越问越气,连巴勇和苟盛阳都恨不得摁住这货揍一顿,三个先离了这儿,又找到了打工饭店的那家经理,结果没有什么意外,确确实实是个窝囊加怂包的货,厨师长、经理都揍过他,一提葛宝龙,就是个老婆在外头卖x的怂包蛋,没人看得起他来。

  可谁也没想到人家敢杀六个人呐,这回该着经理吓怂了,也是在家关着防盗门三层,根本就没敢出门。

  走访的认识葛宝龙的数人,渐渐地已经天亮了,最后一处葛宝龙唯一的一个酒友处出来,天色已经大亮,真是什么人找什么货,那位酒友比他还怂,在饭店收拾泔水剩饭剩菜的,长得极度猥琐,说话满嘴泔水味,坐了几分钟都让人觉得难受。

  “哎,真尼马什么人也有啊。”巴勇打着哈欠道着,一夜识得人情百态,唏嘘不已啊。

  “从什么良啊,从个良都把命送了。”苟盛阳道着,有点为那个刁娅丽不值了。

  上了车,巴勇开着车,半路余罪让折到国道上,泊好车,就傻傻地在那儿等着,足足一个小时,过了几辆大货,余罪拿着手机拍照,拍完照又是毫无征兆地叫着回武林村。

  队长的思维不是那么好揣度的,巴勇奇怪地问着:“队长,咱们忙乎一夜找什么?怎么净找刁娅丽姘头了。”

  “我想证明一件事,已经证明了,这个能忍气吞声娶个失足女,而且还能坐视老婆和别人上床的货啊,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怂人。可能他们的矛盾集中爆发在房钱上,而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上。”余罪道。

  “那又有什么用?”苟盛阳道。

  “这么怂的一个鸟人,既不敢偷,又不会抢,也就酒醉时候有那么很短时间的疯狂模式,一过这个时间,他仍然会自动缩回原形。怕死、胆小、猥琐、自卑……这样的人,你们觉得他能跑到哪儿?或者说,他敢跑到那儿?绝对不回市区。”余罪问。

  “难道不能狗急跳墙?”巴勇问。

  “老婆替他赌债肉偿,他都狠不下来,现在还敢继续杀人?就可能狗急跳墙,他也没狗那体力啊。”余罪道。

  “有道理。”苟盛阳道,又疑惑地问:“可怎么找?”

  “他还在包围圈里,应该很近,我们肯定漏了什么……赶紧回去,再找一找,肯定漏了什么……”

  余罪在挖空心思想着,恨不得插上翅膀在围捕的区域巡视一番,他确定肯定在,可他无法确定的是,这几十公里的包围圈,究竟会藏在那个旮旯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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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戮力同心



  “卫星覆盖就位,实时传输开始。”

  李玫敲击着键盘,回头说了一句。

  “94l部队工兵连准备完毕,请求指示。”

  又来一条信息,她没有回头,直接汇报道。

  “特警搜救分队准备完毕,请求指示。”

  再加一条,说这些的时候她忍不住有点心潮澎湃,作为一名警察,能参加这样上千人的联合行动,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因为只有在这种患难时刻,才能真切地感受到一个集体协作、一个队伍团结的力量。

  屏幕上,五林镇几乎成了警营,新调入的一千多警力和部队工兵连将实施一场史无前例的徒步搜索,从武林镇幅射五十公里的范围,十几个方向的警力将在卫星的指挥下交叉作业,搜捕那个不知所踪的灭门凶手。

  “一个大手笔啊,现在参战警力加上部队支援,刑警、武警、特警,还有咱们各乡镇的警力,有三千之众了吧?”王少峰感慨地道,也许最紧张的,是坐在这里的指挥员。是一个既激动又紧张的心态。

  “就怕大撒网,难捞鱼啊。”许平秋道了句,手指没来由地颤了颤,他知道这次指挥的份量,省厅已经倾尽全力在支援了,市区能抽调的警力差不多全部抽出来了,全市各警务单位全部取消休假,那怕有过一点基层工作经历的,几乎都被拉到了一线。

  “开始吧。”王少峰看了下表。

  许平秋起身,从肖梦琪手里接过了指挥台,他闭了闭眼睛,调整了下心态,然后以一种低沉的、却铿锵地声音讲着:

  “我是西山省刑事侦查总队长许平秋,首先我代表省厅向今天参战的所有公安于警、武警官兵,还有我们的子弟兵,说一声对不起,这个年啊,咱们过不好了…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就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武林村出了一桩血案,一家六口被灭门,最大的岁,最小的才五岁,现在他们的尸体还躺在院子里无法发丧,没有亲人了,一个也没留下;这桩血案造成的恐怖氛围,已经让整个村、整个镇、整个五原市人人自危……在过去的三十多个小时里,我们已经把能想到的办法全部用上了,可是我们失利了,有很多原因:大雪封路、气温零下十度,能见度不到二十米,排查的警力不足都是原因,我知道雪地搜索对于我们的体力、耐力都是一种考验,大家吃不上几口热饭,喝不上几口热水,大过年的还得奔在荒郊野外,非常难,非常困难,我从警几十年都没有觉得压力这么大………”

  突然间肖梦琪眼眶有点湿润,她泛起了一个场景,那个无辜的孩子,在死的时候手里还攒着花炮。

  突然间李玫唏嘘了一声,那个让人恐惧的凶案现场,六位无辜的死者,血淋淋的场景,是那样的清晰。

  在这一刻,许平秋已经记不起自己有过多少回这样激动、这样痛心和又这样豪情充臆在胸中的感觉,他顿了顿,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在镇口,整齐的方队,林立在雪后方晴的路上,耳边回荡着那位传奇总队长的声音,有人默默地,伸着手指,轻轻地拭去了眼角的湿润,这一个细微的动作,似乎并没有破坏整个队伍的和谐,也没有破坏,这里气氛的肃穆。

  “可是,不管有多少原因,不管有多么难,我们都没有权力放弃,因为我们是警察,因为现在我身处的地方身后就是案发现场,六具冰冷的尸身还躺在冰冷的雪地里,他们死不瞑目,他们在等着我们等着我们警察,为他们伸张正义………现在,我命令:全体在场警员”

  扬声器,嘶哑的声音。几乎竭尽全力的声音。然后只听到了吼出来的命令内容:

  “出…发”

  声到人动,机车轰鸣中,前铲车着着地推开了路面的积雪,为后行的车辆清障。

  四辆装载着搜救红外扫描的装备车在后,大功率的波长沿着四条公路向外幅射,在不间隙显示的扫描屏幕上,一切有生命迹像的物体都逃不过去。

  车后十米,重装的徒步队伍开拔了,踩着齐膝的积雪,沿路拉开了数十米长的散兵线。卫星屏幕上,星星点点的藏青色,像跳跃的精灵,在阴霾下的雪地上,前进,前进,摔倒了,继续前进……

  直通指挥部的装备话里,各领队的在仔细地听着专案组三十个小时以来分析的重点区域。

  “回间的易于隐藏的庄稼地,草丛,排灌站、机压井,以及所有可能藏身的废弃建筑。”

  “各村主要排查老村的废弃房屋、窑洞、砖窑、坟场,要注意雪后有无人活动痕迹。”

  “凶手已经潜逃三十多个小时,取暖和食物应该是凶手第一需求,要特别注意各村散住的住户、留守的老人以及容易成为侵害目标的人群,不排除凶手再次行凶的可能。”

  三十多个小时失败的经验总结,而大搜捕指导方向,除了地面的搜捕,天空中的卫星在实时扫描着这个区域,卫星图像中很好找,主要监控的山区,厚厚的积雪层一片亮银色,在这个屏幕上那怕有一只兔子跑过,也能回溯找到它的原貌。‘BixiAge’

  行动开始后,专案组却静默了,许平秋在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倚在门口,焦虑地等着前方搜捕队伍的消息。房间里李玫、俞峰、张薇薇,如坐针毡,仔细地监听着整个通讯频道,生怕漏了消息,肖梦琪倒是个闲人,她觉得有点尴尬,就像在特警支队任职时候,主要任务是对开过枪的特警进行心理疏导,不过事实上她很少疏导,那些汉子经常是喝顿酒,醉一回哭一回闹一场,然后就自己疏导通了。

  就像这一次也一样,在一个大的行动中,个体能发挥的作用实在微乎其微了,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什么心理分析、动机剖析,远不如这些人海战术来的实在。

  她静静地坐着,闭着眼睛,听着通讯设备嗡嗡的声音,然后她莫名地想起了余罪,那个奸诈的、坏坏的、总是在你想像不到的时候给你惊讶的坏小子,一直以来她对这个又色、又坏,满嘴粗口而且伸手就偷东西的家伙很是不屑,她一直认为支援组这个高智商的组合留着他会是一个hh尽管他在深港还立下了奇功。

  不过现在她好像感觉到了,没有他反而出hh整个搜捕虽然貌似声势浩大,可依然是方向模糊,这个高智商的支援组,其实也就发挥了点通讯功能而已………

  “我们错过了什么?”

  余罪匆匆奔进后勤保障地方时,指导员郭延喜正和庄子河刑警队的两位干着活,铲雪,收拾大部分留下来的饭盒,这么多人,一顿饭留下垃圾就得清理两三车。

  “走了。”郭指导员道,老郭是个按部就班的主,小队长安排的早饭服务,肯定做得无可挑剔。

  “什么走了?”余罪问。

  “大部队走了……哎呀,你们是没瞧见啊,一千多人的方队啊,就检阅时候才见过,连子弟兵都抽调上来了……现在几千警力在搜捕,我头回见这么大阵势。”指导员笑着道,抬头时,却看不到余罪了,他抿抿嘴,好不中意地道着:“哎,还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午饭怎么办还没交待呢……哎过来,狗子,大嘴巴过来,把火生旺点,多开点热水,看这天,一时半会晴不了呐。”

  巴勇和苟盛阳被指导提留住了,好不情愿地拿起家伙于上活了,他们不时地看着队长奔去的方向,是去武林村了,有点想不通。

  余罪总觉得那儿有点不对,从镇上奔到村里时已经想得差不多了,直奔过十七号院子,撞开了临时指挥的专案组院门,喘息间,看到了许平秋正在看表,老许微微一笑问着:“九点了才回来,误了。”

  余罪顾不上扯了,抿了口,喘过这口气,直接道着:“我建议,把包围圈收缩到二十公里方圆,市区全部放弃,集中精力,把这一片区域扫一遍。”

  深思熟虑的方案,让许平秋皱眉头了,老规矩,老许直接问:“原因呢?

  “原因?”余罪突然发现这个原因全部是隐隐约约抓到的感觉,根本不能称之为原因,他挠挠脑袋道着:“好多原因,我感觉他没跑远。”

  “那你感觉一下,他在哪儿,不更简单。”许平秋不屑了,白了他一眼。

  “你……”余罪被噎了一下,二杆子劲上了,针锋相对地来了句:“你有本事怎么不找着?三十多个小时了,还不是没头苍蝇乱转?围着五十公里的区域,你根本还没方向。”

  这回该许平秋凸眼了,确实没有方向,可那些不确定的事,谁敢定个方向

  两人针尖对麦芒,瞪着眼,从上回墓园,估计嫌隙就不小,惊动其他人了,王少峰听得叫嚷,起身掀开帘子时,微微讶异一下,他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敢直接叫板总队长的一个警员,好像做其他什么事都不应该让别人意外。

  “我认识你,你叫余罪……进来啊,怎么站雪地里。”王少峰笑着道,头回见让余罪愣了下,白面无须、彬彬有礼,很亲和的王局长,尼马比一脸碳黑的老许,可不知道强多少倍,怨不得当情敌输了。

  又一次见识到余罪的不凡了,他像王少峰同级一样,就那么牛逼哄哄进去了,王少峰倒了杯水,回头时这货已经坐下了,跺着脚,拍着裤腿上的雪,这表情让王局长愣了下,肖梦琪赶紧咳,咳,咳了两声,眼光示意着余罪,余罪这才想起来,起码的礼节忘了。

  起身,敬礼:“谢谢王局。”

  “坐坐,别……不用别了,反正你也不拘束。”王少峰笑道,突然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见了领导都这样,起码心理素质要异乎常人,他笑着看着余罪,余罪喝了口水,许平秋也坐下来了,王少峰提议道着:“我听到你的建议了,试图说服我们一下,这个于系太大……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刑侦论坛上下来同志,到那个地方都挑大梁的水平。”

  余罪看看许平秋,许平秋笑了,笑着道:“穿官衣的有句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赶紧点,说不定很快搜索到,可以和你的猜测相印证。”

  “好,首先我觉得他跑不出,二十公里,甚至更短。”余罪道。

  “原因呢?”许平秋不疼不痒地问。

  “因为我亲自试过,就我们队里的大嘴巴,抽烟、喝酒,经常煅练,和嫌疑人的身体条件差不多,我卡着时间,他在一小时零二十分钟里,放开跑,拼命跑,凑合八公里,而且是在路面相当好的市区,在野外这种条件下,撑死了,五公里。”余罪道。

  “从案发逃跑到组织搜捕,中间有五个小时。”王少峰道,他也刑侦出身,直指要害。

  “理论上好像应该跑出很远了,可事实上是啊……人的体能连续性是非常差的,你们想过没有,他可是处在零下十度以下的环境里,只要歇一会儿,那怕一分钟,身上的热量就会开始散失……而且你们注意了没有,他在镇边上呕吐了一堆,那是杀人刺激和紧张的负作用……同样也给他的逃跑带来了负作用。用不了一个小时就又累又饿,综合条件这样考虑:年三十忙了一天,收拾家,贴对联、做饭、喝酒,本来就累,又杀人,更累,又吐了……几个条件都是不利因素,偏偏跑的时候连外套都没穿,就这样,他能跑出五十公里?”余罪反问着。

  王少峰眉毛一挑重视了,看许平秋一眼道:“好像很有道理。”

  “有可能在市区吗?”许平秋问。

  “不可能,我昨晚就是去证实这个事了,我得到的情况是这样………”余罪拣要一说,说到刁娅丽卖x为生,葛宝龙熟视无睹,着实让一屋人跌了一番眼镜,最终余罪拍着巴掌总结着:“胆小、懦弱、自私、自卑,连老婆于那事他都没点担当的人,你指望他有多大胆子……所以我想是本能驱使着他在跑,他害怕,之所以犯了灭门案,那是酒精和怨恨催起来的胆量,估计他吐了后就开始恐惧了……”

  “有道理,这样的本身就很滩溶入群体性格的人,应该不会选择市区,这一点你和省厅邀请的几位分析是相同的。”王少峰道。

  “别给他戴高帽。”许平秋像故意刺激一样又问着:“为什么不可能是爬车逃走?”

  “考我啊,我早上专门在路边等了十几辆车,拍到了这个。”余罪道,扔出手机,拍的货车后厢的照片,雪天,结着长长的冰柱子,王少峰皱了皱眉头,看着许平秋笑,余罪解释着:“第一,大年三十车本来就少,第二要爬只能爬货车,可根据他的情况这样想一下:还是从大年三十开始,收拾家、做饭、吃饭、喝酒、杀了人,那么紧张刺激又吐了,然后奔上几公里,伺机爬车……在这个时候那怕等上十分钟,都会冻得他伸不出手来,怎么爬车……别说一大师傅,就特勤队的小伙同等条件下,也未必能办到。”

  “嗯……说得好。”许平秋看了余罪拍的照片,有点感动,没想到这小子真有心,他递回手机,王少峰笑着看着他道:“确实不错,咱们的技侦在市境、省境提取了当夜通过的57辆大货,都没有异常后才做出了这样一个判断,用了十几个小时。”

  所以淙合判断还在最易到逃窜的野地隐藏,许平秋和王少峰看着余罪,像在等着他的答案。

  “二十公里,甚至收缩更少,现在是以抓悍匪的阵势去抓一个大师傅,就像高射炮打蚊子,不但大材小用,而且还可能抓不到啊。”余罪道。

  王少峰和许平秋互视一眼,老许一摆头:“给他。”

  肖梦琪旋即明白了,那些梳理出来的重点搜索区域,打印了一张递给了余罪,余罪扫了一遍,却是有点为难了,这纯粹是个概括性的东西,你敢那个不对,或者……那个对?

  “这个你又没让我指挥,我不了情况,我怎么说?”余罪找到绝佳的托辞了。王少峰一愣,然后噗声笑了,那几位也憋不住了,捂着嘴哧哧在笑。

  “那让你指挥,你准备怎么做?”许平秋问。

  “简单,用最简单直接的办法,集中搜索距离公路不远的地区,山区、村庄、所有有人的地方都放弃,应该很近,要考虑,他就是一疲累饿交加的大师傅,而且是偷不会偷,抢不会抢,除了找个见不得的人的犄角旮旯,我实在想不出还会有什么可能?”余罪道。

  似乎有理,可牵涉太大,王少峰看看许平秋,许平秋也看看他,贸然下个收缩区域的命令,谁也得掂量一下,余罪却是焦急地看着两位大员,说不能说,催不能催,等了一会儿倒好,老许抽了根烟,又点上了。

  “有消息了……卫星监视了一个疑点。”李玫神经质喊着。

  这下管用,两位大员惊得起身,围到了电脑屏幕前,放大放大,传输的图像上,人形像漫画人物一样,是阴影组成的,不过能看出来,是一个人在山地上跑,据监控到的消息,这个人刚刚从松林里出来。

  “重案队第一组,向你的西南方行进。”

  “09组,09组……马上查明在你身后,直线距离二点九公里处的异常情况……”

  “05组,向你西北方,跑步前进,围堵在山上的人……”

  “……19组,跑步前进……”

  指挥频道里一阵慌乱,这时候从卫星的画面已经看到了包围圈在收缩,那个疑点又钻进了松林,消失了,若隐若现,不过逃不过放大卫星画面的锁定。

  蓦地,最近的09组突来汇报:“报告,他发现我们了,转身就跑,我们追上去了。”

  嘭……频道里响起了一声沉闷的声音。

  惊得王少峰抢着步话着:“怎么回事?是不是枪声。”

  “这家伙有武器……朝我们开了一枪。”频道里汇报道。

  “是不是排查的嫌疑人?”王少峰吼着,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太远,看不清。”频道里汇报着。

  紧接着又乱了,跑了,钻着山梁在跑,卫星追踪,一时间几个正排查的队伍从四面八方围捕上来了。

  “是不是啊?有武器?”许平秋愣了,这个变故实在太大。

  “应该错不了吧,年初二的,谁扛着武器在山上跑?我就说了啊,胆敢犯下灭门案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这才像他的风格……老许,咱们是不是应该到现场啊。”王少峰兴奋地道,很多年没有遇到过这样让他激动的事了。

  “看看去。”老许焦虑地,认同了。

  两人回身即走,看到余罪时,王少峰想起来了,直问着:“距武林镇多少公里?”

  “二十七点九公里。”李玫看了看,补充道:“在地龙山上,距鸭鹊梁村最近。”

  王局就问了句,转身即走,不过涵义是什么都明白了,回头看着余罪,余罪就那么呆呆地回看着大家,半晌才从愕然中反应过来,他翻着眼道着:“别看我,肯定不是,乡下藏家伙的人多了,整根无缝管就能做出土枪来。”

  “好像你都知道似的。要就是呢?”李玫反驳了他一句。

  “是个屁,等着看吧,那俩傻逼一会儿灰头土脸就回来了。”余罪一踢椅子起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傻逼?灰头土脸?

  就即便这么形容总队长和局长,好歹也别这么明说呀,几个人愣了,面面相觑,然后都装着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样子,各忙各的,肖梦琪踌躇了一分钟,她做了一个决定,不声不响地追出去了,远远地追着余罪,直进了后勤保障地方,进去时余罪已经训丨话完毕,而且居然有准备好的装备,长靴、背包,身边那俩像哼哈二将的,把酒、方便面火腿肠往包里塞。

  “你要于什么?”肖梦琪看这架势,吓了一跳。

  “亲自走一趟,看看究竟怎么回事,这特么坐家里和雪地里,根本就是两码事啊。”余罪道,招呼着苟盛阳和巴勇,直问着:“你们行不?”

  “没事,我们睡了会。”苟盛阳道。

  “队长,冲你给兄弟们整半爿猪肉,不行也得行啊,就当陪你逛一圈。”巴勇很义气。

  三人整装上路,郭指导员给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三千人还没找到,三个人又有什么用。

  不对,四个,肖梦琪追上三个人了,巴勇和苟盛阳这俩糙爷们乐了,巴勇直道着:“耶,美女,路上不寂寞了。”

  “大嘴巴,你的理想是半爿猪肉,美女归队长。”苟盛阳开着玩笑。不过两人旋即张着嘴笑声没了,走近了肩上的星星看清了,肖梦琪剜了两人一眼,两人惊得直敬礼:“对不起。”

  “没出息,说都说了,道什么歉。”余罪头也不回地道。

  哎呀,还是队长牛逼,哥俩虽然年纪一大把了,可对队长的佩服那绝对不是假的,队长一发话,两人倒没歉意了,肖梦琪顾不上跟他们拌嘴,直跟上了余罪步伐问着:“就你们几个人,可能有用?”

  “不一定有用,求个心安而已,要是什么都不做,好像良心上过不去。”余罪停了下,已经站到了路边上,前队的脚印延伸出去了,他默默地掏出了那个小小的花炮,看了眼,然后点着火,一扔,啪声脆响,他看着绽开旋即消失的烟尘,一背背包道:“走喽,就当为那个孩子做的……找不到也尽力了啊,省得晚上做噩梦。”

  三人次弟下了路面,踏进了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肖梦琪默默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一言不发,似乎也为了找一个心安而已,她拿着手机一直在等电话,她期待着抓到凶手这一切就写上了句号,不过却发现余罪很自信地在走,似乎知道正确答案的所在。

  谁是对的?凶手抓到了吗?

  这个疑问萦绕在肖梦琪的心头,她自己都忘了,其实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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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万马齐喑



  我跑…我跑…我拼命地跑…

  09组是特警、刑警组合的追捕队伍,他看到了一张时而惊恐回头的脸,拼命地跑着还不忘手里拿着一杆长枪,见着枪,当警察的就警觉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在追,边追边大吼着站住…站住…

  越吼跑得越快,这家伙像雪地里受惊的兔子,直往山梁上跑,饶在一群训练有素的警察,也被他甩得越来越远。

  呼哧…呼哧…一位带领的特警手叉着腰,大喘着气,实在跑得脱力了,他看着即将翻过山梁的嫌疑人,拔出枪来,直接朝天鸣响了。

  砰惊得逃跑的汉子一个趔趄,趴雪地上了,一爬他才省悟到了,卸下背上的长枪,吧唧一扔,然后蹿起来,手足并用,蹭蹭蹭跑得比两条腿还快。

  “站住,再不站住,开枪了。”后面警察吼着。

  “去你妈个逼的,开枪老子也不站住。”那汉子理也不理,用尽最后的力气蹭蹭翻进山梁,对这一带熟悉之至,翻过去顺着坡溜下去,一准能溜走。可翻上山梁的一刹那他傻眼了,面前的一道坡上,密密麻麻,足有上百的警察围上来了。

  “哎哟……就打只兔子,至于来这么多警察抓老子。”汉子欲哭无泪,走投无路了。

  这个围捕没有悬念了,饶是条山里草上飞梁上走的汉子也架不住群警围捕,他一屁股坐着雪往下滑,试图冲出包围圈,可不料被一线警察手拉手拦住了,然后一群人如狼似虎地把他扑在雪地上,打上了铐子。

  一看,不是葛宝龙……现在轮到警察傻眼了。

  “叫啥?”尹南飞拎着人问。

  “王拴驴。”

  “哪个村的?”

  “小东庄的。”

  “跑啥?”

  “你们追,我不跑啊。”

  一个无知无畏的村汉,你说他不该跑,他还说你不该追呢。你问他于啥,他瞪着眼不告诉你。你吓唬他小子摊上事了,他才不在乎呢,吓唬谁呢,我叔是大队支书。

  后追的队伍把他扔掉的武器找回来了,一杆磨得发亮的土统子,这时候群警都瞪着,缉枪缉爆这么多年,再法盲也知道这是摊上事了,尹南飞拿着家伙训丨着:“犟嘴,有你好看的,朝警察开枪,你他妈不想活了。”

  “哎哟……大哥,不是开枪,你们一下子就蹿出来了,把我吓得走火咧。”那汉子哭丧着脸,极力证明自己不是专门打警察。就过年闲得没事于,想上山打只兔子而已。

  带着抓到了嫌疑人下山,围捕的警察可高兴不起来,小东庄在鸭鹊梁以北数公里处,据这位叫拴驴的村民交待,本来想打个兔子,可上山一看来了那么多警察,揍没敢打,扛着家伙准备回家,谁知道还被逮着啦。

  可能他不知道,因为这突来的持枪嫌疑人,已经打乱了所有的追捕步骤,总队长和王局的车刚驶到中途就得到了这个哭笑不得的消息,王少峰傻眼了,步话里训丨了参案的队员一通,回头求救似的看着许平秋,许平秋撇着嘴,咬牙切齿地下了一个狠决心:

  “各组全部向鸭鹊梁以南靠拢,搜索线收缩到二十公里以内。”

  又用了足有半个小时,因为突现情况散乱的队伍才重新组织起来,前进的和后撤开始相对而行,预计在大雪来临之前,还能进行两次交叉作业。

  此时,已经上午十一时了,三千多特警、刑警、武警以及部队工兵和地方警力组成的联合队伍,愣是没有找到那怕一点蛛丝马迹……

  午时三刻,龙脊滩。二级路畔。

  余罪停下来了,望着两山夹峙开阔的一片地方,问着公里数,苟盛阳计算着,接近三个小时,一共才跑了十一公里。

  “歇会儿。”余罪道了句,拄着削树枝做成的拐杖,一屁股坐到了雪地上

  情况都不乐观,都累得够呛,特别是肖梦琪脸色潮红、头发散乱,整个裤腿都成了湿的,她现在顾不上形象了,就坐在雪地上,疲累地喘着气,看看苟盛阳和巴勇两人,直接撮把雪往嘴里塞,让她好不嗝应。

  “给”一瓶红牛递上来了,她看了眼余罪,眼神谢了谢,余罪像没看见一样,分着兜里的东西,一人一瓶红牛,两根火腿肠,就着嘴撕开,大嚼着,从来没吃到如此的美味。

  年初二是当地走亲访友的日子,即便是这样的大雪也挡不住路上来往的行人,三轮车、畜力车、四轮车甚至步行的都有,四个人的异样并没有让乡下人更大的惊讶,这两天见得警察太多了。\BIXIAge\

  又一只拖拉机突突突跑过之后,余罪不习惯尾烟一样皱了皱眉头,这一路看下来不是没有疏漏,而是遍地疏漏,那怕是上千人的队伍,相对于这儿面积几十平方公里的地方,能查到的也是太小了。

  太大了,而且查不到的地方也太多了,厚厚的积雪、成跺的柴草、犬牙交错的地塄、还有经年的麦秸、玉米杆子、荒废的大棚……任何一处地方都可能成为藏匿凶手的绝佳地点啊。

  “队长,咱们还往前走吗?”巴勇问,有点期待回头了。

  “再走走,咱们也走五个小时……不,六个小时。”余罪道。

  心里有点不爽,可嘴上没敢说,余罪捕捉到那表情了,直道着:“大嘴巴,你要不想走了,路上拦个车回去吧。”

  “那……那能呢?不说了,队长,你就挖坑让我跳,我都不含糊。”巴勇拍着胸脯道。

  余罪笑了笑,又皱了皱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站起身来了,他回头看着走过的地方,横穿的一条公路把龙脊滩分成两爿,那些经年的荒草、偶而可见的小果园、废弃大棚以及不知名的土垛山凸现在全部掩盖在厚厚的雪层下,即便是前队散兵线已经拉过,留下了空隙也足够大了。

  他又颓然坐下了,肖梦琪呷了最后一口饮料,缓过气来了,直道着:“你确定是这一条二级路?”

  “直觉,这路连着武林镇,最近……可以不拐弯地就跑,如果是本能驱使的话,他定选择尽管离开现场的路……这条就最合适。你看过之后有什么感觉?”余罪道。

  “我感觉是啊……别说三千人,三万人都够呛。”肖梦琪道,所过之处,看到了太多了,一条散兵线,只不过沿路留下了更多的脚印而已,她又想了想道着:“不过,如果他藏在那个建筑的里,今天就应该有消息,搜救的装备覆盖能到三百米,穿透六堵墙没问题。”

  “如果在地下呢?”余罪突然问。

  肖梦琪愣了,苟盛阳和巴勇痴了,都奇也怪哉地看着余罪,苟盛阳是个老刑警了,直道着:“队长,您这前后矛盾啊,既然跑得慌不择路,难道还有时间挖个洞藏起来?再说冻土上,也得挖得动啊?”

  “天上覆盖,地上搜索,就剩地下了啊……不会是钻菜窖地窖或者井里了吧?也不可能啊,黑咕隆冬滴,路都找不着,难道能找到口子?”余罪郁闷地道,出给自己的题面,越来越难了。

  一件事总得合乎情理、合乎逻辑,才能够用在推测的条件里,但这个案子不合情理的地方太多,你按着已知条件推测,走不了那么远;可偏偏就在你推测的区域里,就是找不到目标。

  “家里情况怎么样?”余罪问。

  “还在找,散兵线已经收缩到了二十公里以内,区域内涉及的四十多个行政村,已经全部开始排查了。”肖梦琪道,看着余罪起身,她一骨碌起来追问:“要不咱们等等?”

  “不用等,要是敢进村入户,早该被查到了,地方警力和治保加上村里人,不可能对本村的情况不了解,而且这种嫌疑人,不会有人包庇他的。”余罪道。

  “会不会上山?”巴勇问。

  “就你现在这得性,你上山试试,冻不死你。”余罪道,直接否决山地的可能。

  “那咱们就这么走下去?”肖梦琪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再走走,撞撞运气去……哎你查下,有资料能找出这片区域的井、窖、地道之类的地方吗。”余罪道。

  他给了众人一个哭笑不得的任务啊,就这乡下,恐怕人口都没查清楚,别说你查那个地方藏的窟窿眼了。

  半晌无人回答,余罪回头看看,肖梦琪越落越后了,巴勇和苟盛阳好像理解错了,两人一使眼色往前走着,不当灯泡了,余罪把手里的棍子递给肖梦琪,肖梦琪笑了笑,受之有愧,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拖后腿了。”

  “都已经拖了,对不起说不说吧。”余罪笑道。

  这话听得肖梦琪可没有歉意了,直说着:“你能不能有点绅士风度,我就客气一句,你倒顺杆爬了。”

  “所以你就别客气啊。”余罪道,走不远又捡一根,稍粗了点,不过比没有强,拄着棍子,他总在心在不焉的样子,这儿捅一下,那儿杵一下,就像下一刻能找到潜逃的嫌疑人一样,肖梦琪笑着问着:“我觉得不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吧?捅一下就能找到藏身之地……前面可已经过去几百人的搜索队伍了。”

  “我在看这里的环境……就草垛里也没法藏啊,你看,下面又潮又冷,根本藏不住啊而且快两天,特么滴他吃什么?如果能找到吃的,他难道不拉不排泄?难道不想办法取取暖……咦哟,还就邪了,怎么可能一点线索没有。”余罪的思维打结了,站定了想了想,对着疑惑地看着他的肖梦琪突来一句:“你说,不会特么滴冻死了吧?三九四九,冻死猪狗。”

  肖梦琪噗哧一笑,没治了,人要是急毛了,什么样稀里古怪的想法也能冒出来,她笑着道着:“那倒省事了,不过你觉得应该冻毙在路上?还是冻毙那个角落……冻毙之前也应该有一个本能,沿途这么多村庄,如果实在捱不住,那时的需求,会超过他对法律的恐惧,你说呢。”

  “有道理,应该不是,如果真死逑在路上,那么大个人,应该能看到,就雪也应该鼓一堆了。”余罪道,他又冒了句:“那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呢?”

  “你指什么?”肖梦琪问。

  “就是意外,可什么样的意外,才能让他脱离出我们所有人视线中呢?会不会跑在公路上,被车撞死,又被埋尸灭迹了吧?长途车司机可这样于过。”余罪翻着眼,天马行空的想着,看看路面,似乎还真有可能。

  肖梦琪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不和他说话了,再说她觉得自己都要神经质了

  就这么神神叨叨地走着,余罪想了种可以毁尸灭迹、可以隐藏的方式,每想出一种方式,总追着肖梦琪问可能性,从希望到失望,直到绝望,肖梦琪快被问得抓狂了。

  十四点的时候,相向而行的队伍相遇了,余罪带着三个人往前走,这条路上熊剑飞在队,有四百多人往回返,从彼此的眼神都知道答案:没有找到。

  十七时五十分,第二天全面搜捕宣告失败,一天的高强度的雪地行进,把整个队伍都拖疲了,有参加过两天的,基本就拖垮了,许平秋不得不下令驻守各路口要道,大部分警力拉回市区休息。足足两个小时,数十辆警车载着这支失望的队伍,暂时离开了这片雪域。

  二十时,省台的新闻播放,放出了这个通缉令,规格是五原建市以来的最高悬赏:十五万元。

  当夜,省厅招开的紧急会议里,与会的各警种大员根据案情提供了数种方案,或是申请地方部队支援,加大当地的排查;或是与邻省邻市的警方通力协作,市区和郊区一无所获,现在逃往邻省邻市的可能性已经无限扩大。

  不管那一种建议,许平秋都觉得非常刺耳,那是对排查工作的全面否定,之所以还没有临阵换将,那估计是仅仅为了照顾一下老同志的面子而已,这个案子已经惊动了部里,部督给了一个严苛的限期:一周。

  大雪、低温、雾锁,再加上全市三分之一警力都没有拿下的案子,让与会的人个个都是愁容满面,商讨着次日的搜捕方案,处处酌斟,直到午夜都没有作出一个很满意的方案……

  晚八时,徒步穿越十个小时的四人队伍,终于在兰岗村找到了住处,向村里借住的一个刚去世的五保户房子,大过年的,村于部带他们来安排下就走了,进门之后才发现,屋里和外面一样冷,不得已,余罪只得央求两位刑警,出门找点柴禾去。

  整二十四公里的最后一个检查站回返,从白天到雪夜,肖梦琪几乎累得虚脱了,想躺下又嗝应这儿刚死过人,可呆在家里又实在冷,裤腿全部冻住了,她走路的时候,都感觉不到脚是自己的。

  还好,老狗和大嘴巴颇有点本事,在兰岗村转悠了一会,棍子、木柴、烂门板找回来了一堆,旺旺的火焰生起来的时候,好歹有了点温暖。

  “来来来……兄弟们坐,还有美女也坐。”余罪邀着众人,围着屋中央的火堆坐着,于粮不多了,几听饮料放在火边热,找了几根筷子用雪撮了撮,插着火腿烤,边烤三个汉子已经把鞋脱了,里面差不多湿透了,余罪催着肖梦琪道:“领导啊,冻成这样,您还准备扮淑女?”

  算了,不扮了,肖梦琪脱着皮鞋,袜子早湿透了,木棍搭了晾架晾着,草草吃着,被折腾了一天的几位都是怨念不浅,余罪忙前忙后,开了两壶热水,请着大伙泡了泡脚,又出门串了几家,还好,买了不少过年过节蒸的馍、炒的肉,大块朵颐了一番,裤袜烤得快于了,这口气才算舒缓过来了。

  “对不起啊,各位,大家原谅则个,回去我请各位大吃三天啊。”余罪安抚着军心。

  “算了队长,你给的半爿猪肉,好吃难消化啊。我当警察有些年头了,就没受过这么大罪。”大嘴巴苦着脸道。肖梦琪听不明白为什么巴勇老把半爿猪肉挂在嘴上,一问苟盛阳,他一说,笑得肖梦琪感慨道:“哦,以前狗头军师,现在敢情成猪肉队长啊?”

  “歇过这口气,明儿咱们就回去……领导,家里怎么样?”余罪看肖梦琪正翻着手机,那是直联专案组的,肖梦琪边看边道着:“悬赏通告出去了,看来,专案组力使尽了……还没有新的命令下来。”

  “那这样的情况,理论上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余罪问,特别强调:“就正常程序。”

  “还能怎么样,想尽一切办法往下查啊,命案必破是部里铁律,现在凶手抓不到,凶器找不着,相当于一个悬案……六条人命的案子,谁敢怠慢?”肖梦琪道,看看余罪,她问着:“你呢?”

  “要不。”余罪征询地看着众人道:“明天咱们再来一次,走回去一遍。

  “哎哟……要了哥这小命了。”巴勇仰头栽倒,痛不欲生。

  “有用么?队长。”苟盛阳不解地问,对于这位胆大义气的队长,敬重有之,可不理解的地方更多。

  “明天我也召一支上千的队伍,沿这条路踏过去,无差别地踏过去……走了这么长,考虑了这么多种可能,我觉得只剩一种最可能了。”余罪道。

  “是什么?”众人问。

  “意外。”余罪道。

  巴勇刚起来,又倒下了,苟盛阳笑了,拿着小瓶的酒敬了杯道:“好,听队长你的……不过您说这队伍,从那儿召啊?咱们队里一共不到三十人。”

  “我还没想好,让我再想想。”余罪道。

  “别听他瞎扯,谢谢二位啊。”肖梦琪也学着苟盛阳的样子,敬了大家一杯。一路上多亏他们照顾了。

  余罪不知道是酒意盈意,还是兴趣上来了,问着众人:“我觉得导致我们束手无策的意外,一定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我们又不可避免了犯灯下黑的毛病,应该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发生的………要不咱们再讨论讨论?”

  哎哟,巴勇赶紧的打地铺,苟盛阳借故捡柴禾去了,两人都怕了,余罪瞄上肖梦琪时,肖梦琪赶紧道:“我真困了,反正昨天时间长呢……路上慢慢说。哎对了,你的队伍从那儿来?又和上次一样,抓赌调警力?”

  “想知道吗?陪我聊会我告诉你。”余罪勾引着。

  肖梦琪一翻眼躺下了,看也不看他,只听到一句:“我还真不想知道,牛是怎么吹的。”

  勾引失败,余罪耷拉着嘴唇做了个鬼脸,不过今天确实太疲累了,于草垫底打的地铺,四个铺围着火边,这么极其艰苦的,几人倒睡得相当舒服,躺下就眯上了眼了,还真没人陪余罪唠唠了,把余罪憋得一肚子话,倒憋得自己睡不着了。

  地图,手机屏上的地图,郭南、宋庄、龙脊滩、芦苇河、赵家山、耙齿沟,直到现在身处的兰岗……几乎就是一条直线,直联着武林镇,最直接的方向,应该本能驱使的方向,应该没有跑多远,那个被淹没的意外,应该就藏在这层积雪的下面,其实同样有一个很直接的方式,如果去掉这层雪,那找到真相的可能就无限扩大了。

  而现在,他似乎已经想到解决问题的方式了,看着地图,两眼炯炯有神,贼亮贼亮,就像曾经玩过的恶作剧一样,要是真折腾出来,他在想许老头和王局那两张脸,会是怎么样一个难堪表情,绝对和家产被盗、老婆跟人跑是一个表情

  “让你们看看老子的队伍,特么滴,不就找个大师傅么?动这么多警力办不了,一对笨蛋。”

  余罪翻了个身,放起了手机,随手揪了根于草棵咬在嘴里,得意洋洋地想着,不经意看到了已经睡着的肖梦琪,红红的火焰映着她红红的脸蛋,不知道是火焰的颜色,还是脸蛋的红色,很好看,只是睡梦中依然愁眉不展。

  男人在看到女人时,总是下意识地和自己的心上人,或者上过的女人比对,余罪端详着肖梦琪,警中的高知女不多,职业特殊的原因,海归更少,像肖梦琪这样几样全占的,那几乎就是凤毛鳞角了,说起来算个才女了啊。而且是很有气质的那种。

  不知道才女会不会像吟诗朗诵那样叫床?

  余罪心里泛起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他看着潮红的脸蛋,看着凸凹的身躯,看着如贵妃醉酒、海棠春睡的姿势,尼马呀,他突然有了一种这个环境最不该有的反应,简单直白的说就是:硬了

  他压抑着,他翻过身,他使劲地不敢去想,然后就在这种女人和嫌疑人零乱的思维中,沉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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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突出奇兵



  肖梦琪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她是被冻醒的,醒来时眼前的火堆已熄,只剩下红灭可见的炭块,她一下子想起了身处何处,蓦地坐起,盖在身上的外套滑落了,她拿起这身棉制的警服,认出来了,是余罪的。

  一定是睡着的时候,他悄悄给盖上的,念及此处,她不自然地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子暖意,撑着起身,一夜疲累歇过来了,洗了把脸,然后她又发现个问题,怎么这三位都不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一定去张罗柴火和早饭去了,掏着手机看看时间,哎呀,已经早上七点多了,心里一算,距离案发现在已经五十多个小时了,粗粗翻阅着专案组的动向,仍然是几个调拔命令,从命令上看专案组对五林镇周边的搜捕将趋向保守,这意味着,很可能要改变追捕方向了。

  拿着手机,穿戴整齐,拣了拣身上沾着草棵,拢了拢乱发,匆匆地出门,兰岗村不大,年初三起早的不算多,她问了几个村民,还真有人指给了她方向,村后坡山上。

  也是,来个生人恐怕逃不过村民的眼睛,最起码村里人看她就是一种很怪异的目光,就是嘛,大过年了,一个姑娘家家乱跑啥涅。

  顾不得自己的形象,肖梦琪深一脚浅一脚找去了,过了一道冰封的河,河后的坡上她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余罪在爬在羊圈上于什么,好奇心驱使着,她加快了步子奔上去了。

  一圈子羊,大个头的绵羊,养羊的是个半拉老头,穿着脏兮兮的蓝布服,身上不比羊于净多少,饶是雪后,满圈子也是一股子骚臭味,不过余罪却看得津津有味,本来那乡下人根本不准备理会他,不过被看得实在吃不住劲了,不耐烦地问着:“看啥么看?这里头能给你钻出个婆娘来?”

  “哟,大叔您真幽默。”余罪倚着木栏子,掏着烟,招手,那老头可不客气,接着烟一看,好烟,然后往耳朵上一别,自己抽旱烟了,余罪神秘兮兮问着:“大叔,您这羊有多少只?”

  “三百多。”老头道,狐疑地看着余罪,要不是穿着警服,八成得把他当成偷羊的。

  “卖不?”余罪问。

  “卖啊,不要养着于啥?”老头一愣,笑意上脸了,期待地问:“你要几只?”

  “都要啊。”余罪轻描淡写,土豪了一句。

  “啥?”老头一得瑟,手一抖,烟锅子把自己烫了下,不迭地拍打着,愣后即笑,笑着道:“山里风这大,也不怕闪了舌头。知道我这一圈羊多少钱么

  “呵呵,我没见过世面,也不至于没见过羊啊……一句话,要卖给我赶到武林镇,现款现结。”余罪道。

  “武林镇,好几十里地呢?我去了你不要咋办?切,吹牛啦,看你就不像个生意人。”老头不信了。

  “你看我像啥?”余罪问。

  “警察。”老头道。

  余罪一看自己的警服,竖着大拇指道:“老爷子真有眼光。那您是觉得,警察准备骗你的羊?”

  好像不会,老头愣了愣,不信地道着:“那你警察要羊于啥?”

  不是屠宰就是下仔,这不是警察的事啊,余罪一笑道着:“这两天抓杀人犯,您老听说了吗?”

  “嗯,知道,就武林的。”老头道。

  “知道来了多少警察吗?”余罪问。

  “这我那知道?”老头迷糊了。

  “五千人……知道不?五千人得吃多少,一天就得好几十口猪,这天寒地冷地,猪肉可没羊肉好,我们领导派我们来收购羊来了,赶到武林,现款现结……别说你这些啊,今天还要有几千人来,武林镇周围,别说羊了,萝卜大白菜、山药蛋全被收购光了,几千人吃呐,光那大锅就……弄了五十多口,全是十担水的地。”余罪吹得手舞足蹈,手指处,看到肖梦琪了,仅仅是结巴了一下,又继续把这个弥天大谎圆上了。

  完了,需求这么旺盛,可怜的放羊倌肯定要上当了,肖梦琪正待说破,余罪瞪了她一眼,她不敢吭声了。

  回头一摊手问着:“去不去吧,十几公里地,卖个好价钱,要不就这场雪,一掉膘那得折多少钱呢?”

  “这个……可是,可是……”老头蠢蠢欲动,眨巴着一对山羊眼,看着余罪,余罪说着:“雪顶多十公分,完全能走。”

  “能走……我知道能走,可是……”老头还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

  “我懂了。”余罪拿着皮夹子,老厚的一摞,蹭蹭蹭数了一堆递上来:“路费,当订金了,要是卖不出去,卖不完……甚至卖不上一个好价钱,这一千五算你的。白给。”

  咝……话说这一千五虽然不多,可白给也真不少,老头蘸着唾沫,数来数去,又一张一张捻了捻,看着余罪身上的警服,以及如此大气的表像,给了一个毫无悬念的答案:

  “成说好了,这钱算路费,不算羊钱。”

  “好嘞,准备,八点上路。”余罪一摆手,撒了支烟,回头拽着肖梦琪就走,走了好远肖梦琪才咬牙切齿地训丨着:“你于嘛呢?没事于,哄人家养羊的玩。‘B IXIagE’”

  “山人自有妙计,你懂个屁。”余罪得意地道。

  “你说什么?”肖梦琪一听这粗口,气着了。

  “哦,还是别说了,跟你文化人说话,别扭。”余罪皱了皱眉,于脆闭嘴了。

  他前面走,肖梦琪后面追,追着问,余罪懒得告诉她,不告诉还不行,余罪急了,进了村一闪身,钻露天厕所里了,回头贱贱一笑挑恤着:“来呀,我准备宽衣解带啊。”

  说着还真进去了,气得肖梦琪抓了一团雪,嘭唧隔墙扔过去了,听着里面哎哟喂喊声,她笑着调头就跑。

  跑了可就不知道答案了,过了一会儿余罪和巴勇、苟盛阳都回来了,一个个兴冲冲地,肖梦琪问着,大嘴巴正要说,瞬间被余罪的眼神制止了,一制止就得意地说着:“你们说什么?有什么说的?这位可是省刑事侦查总队的理分析高手……说出来也不怕人家笑话你们。”

  明显看出两人有点小猫腻来,巴勇和苟盛阳不吭声了。不过肖梦琪也明显看出来了,这两人现在信心百倍的,肯定是余罪又给灌什么迷魂汤了,不过她不好意思问,而且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好奇,可越掩饰,却越好奇,直到收拾妥当,出了门,等在村口,那股子好奇还是愈来愈烈。

  咦哟驾一声响亮的羊鞭子,在空着挽着鞭花,脆响声里,成群的绵羊像潮水一样从村路上拥挤出来了,间或还跟着几只牧羊犬汪汪地叫,羊群所过之处,密密匝匝的蹄印让肖梦琪一下子顿悟,回头愕然地看着余罪。

  这样子踏过去,可比散兵线拉一遍还管用啊,几乎没有漏点了。

  “哦,这就是你的上千队伍?”肖梦琪笑着问。看着苟盛阳和巴勇,一准也是花了千把订金,把羊群诳出来了。

  “这个村四群,一千两百多头,没有比这个更实战的队伍了……嘎嘎,你不要用这么崇拜的眼光看我行不行,我会很骄傲的。”余罪得瑟地道。

  “切,能不能找到还得另说。”肖梦琪不屑了。

  “卫星扫不到,红线搜救不到,要没死,肯定钻在地下那个窟窿眼里,就没跑。”余罪道,强调着:“只要拔开这层雪,绝对对发现究竟发生了什么意外。”

  “昨天你不说被杀人埋尸了吗?”肖梦琪反问着。

  “我说了吗?”余罪被问愣了,矢口否认了,羊群上来了,几人俱是笑着,移开这个话题了。余罪用眼神警告着,肖梦琪和他针锋相对,看来眼神不行,余罪低声恐吓着:“从现在开始你不许说话啊,敢露了馅……”

  “吓唬谁呀?我偏露?”肖梦琪绝对不示弱。

  余罪看看脏兮兮的羊群,威胁着:“露馅我们仨就跑,就把你押给放羊的

  苟盛阳和巴勇一笑,气得肖梦琪抬腿就踢,不过早有防备的余罪一闪身,溜了。

  怨念归怨念,不过上千只羊群,还真不啻于一个搜捕队伍,本来还担心羊光路上跑,可一走起来才发现,这羊啊,除了不往平坦的路上走,那儿也去,草垛上拽两下,草丛上啃两口,遇上经冬还余下的草籽,肯定是一群哄上来争抢,路两侧所过之处,白色的积雪顿成斑驳的黑色,路旁蹄印连土都带起来了

  密密麻麻蹄印下,跟在后面的余罪数人简直就是一目了然。再怎么说,那三位对余队长组织的这上千队伍也是佩服得无以复加。

  总被人这么崇拜着,余罪可容易得瑟了,挥着棍放羊棍,跟在羊群后头,听着羊咩狗吠,哎呀,为什么总有豪情充臆在胸中呢?

  豪气顿生之时,他扯着嗓子牛逼哄哄地唱着: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拢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遇皇军追得我晕头转向……”

  这阿庆嫂唱得铿锵有力,大嘴巴哈哈大笑着挑毛病了:“队长,咱那来的人,那来的枪啊。”

  “哦,错了。”余罪因景生情,改调子了: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拢共才三五条狗,千把只羊,大雪天里跑得我晕头转向……”

  这唱得南腔北调,声音戏谑之极,肖梦琪噗哧被这傻乐的样子逗笑了,余罪回头看时,她又侧过脸了,不料这嫣然一笑,触动余罪的心弦了,余队长豪气于云的吼着:“亏是还有个大美人啊……”

  肖梦琪脸上一笑,得意间,余罪扯着下半句:“她是老子的婆娘。”

  肖梦琪一矮身,撮把雪团着,嗖声朝余罪砸去,不过那砸得住眼疾手快的余队长,他哈哈大笑和那三位羊倌扯吧上了。

  这只奇特的队伍且行且走,就沿着二级路两侧缓慢推进,不过效果奇佳,最起码把白茫茫的一片雪色,已经踏得满地狼籍,藏人绝对是不可能了………

  “周家山,柿树沟一线,靠近国道,从这儿出境距离有四十公里,根据交通监控,除夕夜离境的车辆,一共车次,大货19辆,我们正在排查货车的去向。”

  “小牛站村到五林镇,7国道一线,沿途的村庄,地方警力将发动民兵和部分群众,今天开始第四次排查,不过据我们看来,可能性不大,年初二是走亲访友的时节,灭门案传得这么广,如果有个生人出现,村里人不可能遇不到,除非他藏在山里。”

  “会不会从封路的高速走?当天虽然没车,可封路之后,步行可以从任何一个点进入高速啊。”

  解冰、李航、赵昂川、熊剑飞,分别说着自己的判断和发现,休整了一晚上,今早没有开拔,许处长带着特警总队那位外勤尹队长专程到重案队问计,这个案子落地肯定要在重案队,50多个小时排查未果,向纵深搜索追捕的中心任务,还得他们来完成了。

  各抒着己见,邵万戈瞥眼看着许平秋,走得最近,了解得最清,一到许总队长这么愁眉紧锁的表情,那就是无计可施的时候,汇报了好久,许平秋才惊省过来,直道着:“南飞,你说呢?外勤你们特警辛苦了。”

  “人手不足,气候条件限制太大,区域又广,把我们总队全拉上去也不够啊。只能等雪化点了,否则没法搜捕啊。”尹南飞道。

  “啧,也是啊,究竟藏在哪儿呢?难道真出境了,这个关系我们警力配制的问题,大家讨论一下,你们认为他出境的可能性有多大?”许平秋把纠结的问题摆出来了,判断绝对出不了境,可遍寻不着;如果说出境了,那等于前面的整个工作都错了。白白浪费了五十多个小时。

  可这样的问题,谁敢回答啊?非此即彼,万一将来真相大白,与你判断的恰恰相反,那就成笑话了。重案队众警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在总队长面前开这一炮。

  “现在是八时三十分,从出逃到现在为止,应该是五十五个小时左右,我们在市区,在武林镇以北的郊区,总共动员的警力超过了四千人次,这还没有加上各分局、派出所的协查警力……如此庞大的用警,我记忆中没有几次,我总结的经验是,往往真相所在的地方,恰恰是我们忽视的地方,我给大家半个小时时间,给我一个相对确定的方向。”

  许平秋道着,他知道自己在场,恐怕这些警员和队长都不敢畅所欲言,于是起身,叫着邵万戈、尹南飞,三人离开,另觅办公室商量了。

  半个小时,还真于不了点什么,在场的都是各组组长,指导员李杰主管内勤内务,对了排查也帮不上什么忙,一直没发言,参加的行动的诸人可是讨论开始了,解冰罗列着一条一条记录,从公路到村庄、从村庄到山地,卫星覆盖加上红外搜救,这比过地毯还要细,从来没有组织如此大规模的搜索,也从来没像这样过,居然没有发现那怕一点蛛丝马迹。

  “地下……地下咱们搜索不到啊。”李航拍着桌子道。

  “我也想过这种可能。”解冰皱着眉头道:“可以大家再想想,仓皇出逃,路都看不清,难道会有意识地找个地下的设施隐藏?机井、用水井,菜窖、果窖,五十公里的区域,这种设施恐怕没有详细记载啊。”

  “主要是这场雪啊,要是没雪,说不定早找到了。”赵昂川发愁地道。

  “那现在咱们举手表决吧,同意已经逃向境外的举手。”解冰道。

  只有熊剑飞实在没治了,犹犹豫豫地举手,不确定,又放下了,别人问他怎么这么不坚定,熊哥苦着脸道:“我真不知道啊,都把我搜得心里发毛了,昨天一合眼就觉得自己躺在雪地里。”

  众人笑了笑,解冰又道着:“那同意他仍然没有逃出五原范围的,请举手

  他第一个举手,跟着李航、赵昂川,几位组长骨于都举手,这时候熊剑飞不确定地又举手,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结论出来了,仍然倾向于:凶手没有逃出五原境内。

  九时,从武林镇到各乡、村,地方的民警全体动员了,开始发动各村居民在本地的地下设施中寻找,井、菜果窖、窑洞、甚至粪坑和牛羊猪圈也不放过。许平秋赞同了这个建议,把手里还能调动的警力,又全部撒向武林镇。

  十时,刚到武林镇的熊剑飞一队发现了镇中闹闹哄哄的,围着一家的菜窖,以为出了什么事,分开人群上前去时,被一老婆娘抓住了,要报警,为啥涅,婆娘扯着吼着骂街着:

  “啊,气死我了,哪个天杀的,偷了我两袋土豆,不查菜窖都没发现……警察你们得管啊。”

  好容易脱身,人都找不着,那顾得上土豆,分赴各条沿路的村庄指挥搜索,一直到午时,仍然是一无所获,所有人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每每从步话里的命令传来,不管是总队长还是队长,都像吼着在骂街……

  差一刻午时,千羊群同样是一无所获,与三位羊倌越来越乐呵的表情相比,那四位走得越长,脸也拉得越长,一路气喘吁吁,对余队长这个绝妙想法的信心,慢慢地开始耗尽了。

  过了芦苇河就是龙脊滩了,路程已经走了一半了,余罪喘着气追上了那几位羊倌,别走人家年纪不小,可真走起路来,大小伙也追不上,喘着气上来道着:“大叔,歇会儿,歇会儿……来来,给你瓶酒,尝尝。”

  羊倌可不客气,坐下来,抿了口,余罪嚷着路那头的歇歇,回头时,老头已经抽着旱烟,吧唧着于瘪嘴唇了,余罪发烟,他照例是夹在耳朵后,余罪想问,老头却先问了:“小伙,我们可是要现钱啊……不能跟乡里于部一样,吃只羊一天,要回钱得一年。”

  “那是那是……你放心,只要找到,别说羊了……”

  “找啥?”

  “不不,我是只早点到了,这钱一准给。”

  余罪零乱了,喘过了这口气,看看龙脊滩这样开阔的河谷地,看着四散啃着荒草的羊群,这地方不是他想像中合适的藏匿地,坐到了羊倌身边问着:“大叔,你说这一带,有多少……我这样问吧,咱聊聊,你说那个杀人犯,会藏那呀,路上没有、村里没有、山上也没有……”

  “哦”羊倌一仰头,很睿智地道:“去城里了吧?有吃有喝滴,比乡下强多了,跑这地方,不得把他饿死,饿不死也得冻死。”

  “也是,应该进城里了。”余罪笑着道,好懊丧的笑,自己人都理解不了,甭指望羊倌理解,他刚起身,那羊倌牢骚着:“……这些杀千刀滴,揍该抓了枪毙……我去年个也丢了只羊,谁偷我的,抓住也该枪毙。”

  “丢羊?这么多只狗看着也丢啊。”余罪随口问。

  “这是好几家的,平时就我一只狗……奇了怪了,放回去就少了只。”老头怨气十足地道,一只羊,那可都是钱呐。

  “在哪儿丢的?”余罪随意问。

  “冬天又不上山,还能在哪儿,就在路边放了放,都没出龙脊滩,拢共才几里地。”老头撇着嘴,余罪笑了笑,笑的时候突然间笑容凝结了,几乎是惊恐的表情回过头问着:“你说在哪儿?这儿不就是龙脊滩。”

  “啊,就在这一带。”羊倌道。

  “我日他娘滴,不会就在这一片吧。”余罪傻眼了,看着一马平川地谷地,打死他也不相信,可能在这种地方。但如果就在这地方的话,那可把所有人的眼睛都欺骗了。

  地势太平了,连点起伏都没有,河于后是一片沙地,只有一片不大的小果园,还在幼林期,除此之外,都是被冲刷于净的河谷平地。

  就像故意捉弄他一样,就在他最不相信的时候,出事了,一阵狗儿的狂吠传来,他侧头时,正看到了羊群在果园边上,有位羊倌大喊着:“杨老三,你家羊咋拉……呀,掉下去了。”

  一只挣扎的绵羊在视线中一闪而逝,余罪、肖梦琪、苟盛阳、巴勇,疯也似地往这儿跑,跑得最快的是丢羊的杨老三,他拔拉着雪地,赫然是一个比脸盆大的井口,不知道荒了多少年了,井口满是杂草,贪啃的羊一不小心,骨碌进去了。

  “哎呀,我的羊啊……快想想办法。”杨老三急了,人探向井口,却不料幽幽的井口里传出来一个声音:“救命啊,救救我……救命啊。”

  “啊?”杨老三吓得一屁股往后滚,惊恐地道着:“这羊栽进去,咋会说人话啦。”

  说着四位警察已经扑向了井口,虚弱的救命声传来时,个个瞪着大眼,喜色外露,这地方要有人,恐怕不会有别人了,余罪反而最冷静,吁了声,向里面喊着:“我兰岗村放羊的,你谁呀?”

  “给点吃的……有于粮不。”下面的人道。

  余罪听到,一伸手,快快,有吃的不?巴勇赶紧掏了,早饭剩了两个馍,余罪接在手里喊着:“我有吃的,你哪个村的?”

  “武林村的……你们报警吧,我叫葛宝龙,我杀人啦……我快不行啦……救救我……”

  真他妈的,居然掉在这儿,离搜索队伍的脚印不到二十米。

  余罪灿然一笑,馍扔下去了,四人爬得一身雪泥,现在却是欢喜欲狂了,巴勇和苟盛阳抱了抱,互捶着。回头两人兴奋地搂着余罪,吧唧吧唧一人亲了一口,哎哟,那叫一个亲热,余罪看肖梦琪,她早兴奋的直握拳头了,这当会儿余罪可欢实了,直问着:“现在信我了吧?”

  “嗯,信,你真拽啊。帅呆了。”肖梦琪给了个鼓励动作,捶了一拳。

  “来,庆祝一下。”余罪顺势一捧她,吧唧亲上了,一亲肖梦琪满脸通红,羞恼地咚咚直擂余罪,余罪却是得意忘形地,拽着她还要再庆祝,却不料肖梦琪脸色变了,指着身后。苟盛阳也低沉了喊了声:队长。

  惊声回头,呀,把三位羊倌忘了,三人估计是明白,个个怒目而视,扬着鞭,叫着牧羊犬,嗖嗖嗖几只大狗卧到了他们身侧,耷拉着舌头,等着主人的命令。

  “啊,我明白了,骗我们呐,不要要羊,是找人。”

  “你这几个小娃娃,这不坑人嘛。”

  “今天你要不买下羊,我们跟你没完啊,骗我们跑这十几里地算谁的。”

  三位羊倌小的气得怒目而视,老的气得胡子直翘,巴勇刚想发飚吓唬两句,可不料牧羊犬一遇敌意,汪汪吼着就要攻击,哎呀妈呀,把大嘴吓得一起趔趄退回来了,他不服了,抄着棍子,飚上了。肖梦琪拿着手机,要紧急通知了

  这时候余罪伸手了,一手拽住了大嘴巴,一手摁住了肖梦琪,一捋袖子,朝着羊倌走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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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一贱城倾



  余罪挡在大伙面前,这是要身先士卒的架势啊,可乡下人未必认你那个理啊,苟盛阳、巴勇和队长并肩站住了,连肖梦琪也在背后拽着余罪,生怕他愣劲上来,真于起来。

  却不料余罪火了,一侧头就骂巴勇:“滚蛋,对大叔什么态度?”

  又一侧头骂苟盛阳了:“你也滚,跟大哥也说不清楚,还用卖羊吗?马上就十几万到手了。”

  连斥两人,两人一愣,余罪已经是满脸堆笑,拱着手抱拳作揖,嘴里不迭地说着:“哎呀呀,恭喜啊,大哥,发财啦,马上就能盖房娶婆娘啦……大叔,发财啦,马上就能多群羊啦……大哥,你有媳妇啊,没关系,换个媳妇……快,把狗打发走,别碍事。”

  余罪不怕人,就怕耷拉着舌头的那几条牧羊犬,三个羊倌听愣了,奇也怪哉地看着余罪,杨老三不信地道:“又骗我们?”

  “啧,谁骗你啦?井里就是葛宝龙,靠,悬赏十五万捉的凶手。你们肯定不关心这事,这事吧,我派两人跟着你们,继续往前赶,到地方卖羊。我们剩两人,那个”余罪说着犹犹豫豫,眼光闪烁,特别是“十五万”强调得很清楚,那可是白来的钱呐,他看三个羊倌太迟钝,又提醒着:“他已经饿了两天了,我一个人就能对付,要不各位,继续卖羊去?”

  “不行”杨老三吹胡子瞪眼。

  “对,不行。”二羊倌醒悟了。

  “那是我们……”羊倌道,觉得不妥,改口道:“我们的羊发现滴。”

  “对嘛。”余罪乐了,抚掌得瑟着:“这生啥气嘛,抓到领奖金啊,全白来的,十几万呐盖个房,换婆娘,加群羊,啥都有了,白捡的。”

  哎对对对,三个羊倌省悟了,搓手,跺脚,浑身猫抓痒痒一样难受,杨老三年纪不小了,狐疑地问着余罪:“你不会跟我们抢吧?”

  “我们警察抓个坏人,那是份内事,可你们就不同了。这道理您老这么明白,能不清楚。”余罪道。

  是啊,三个羊倌堆一块咬耳朵了,几句之后看样子信了个七八成,余罪催着:“商量啥,把人想办法弄上来,啥都清楚了,交给警察……立马换钱。”

  “可这……没绳子啊。”羊倌愣了。

  “这儿这儿……”余罪指着羊倌的布腰带,那羊倌毫不迟疑,开始宽衣解带了,不够长,那好办,余罪一催,三个都脱,还不够长,仍然有办法,长鞭子拆了搓绳;没法往上吊,余罪就辍导着羊倌下井,不敢下……怎么不敢下?都快饿死了他还能杀了你,那我下了,十五万归我?

  这怎么行,年轻点的羊倌拽着余罪死活不让下了,直劝着:“兄弟兄弟,你救上来不算钱,我来我来。”

  一辍二哄三教唆,这事情转眼都办喽,苟盛阳在一边看得直咬嘴唇,憋着笑,巴勇早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悄悄一竖大拇指道着:“都叫我大嘴巴啊,我和队长差远了,队长这嘴能顶几个刑警队。”

  “这可省事了啊……队长这是唇枪舌箭啊,呵呵。”苟盛阳捂着嘴笑。

  肖梦琪被这急转直下的形势看得也是瞠目结舌,她喃喃地说着:“这天才绝对都是天生的,绝对不是学出来的。”

  三人啥也没于,就哭笑不得地看着,第一绳上来了,哎呀,居然是头羊,气得杨老三在上面骂着:“拉着啥羊呢,羊不要了,快拉人,那可都是钱呐。

  “快点啊,死了可不值钱啦。就跟活羊死羊不是一个价一样。”余罪蛊惑着。井上的两位羊倌催的更急了。

  井下的也被催得急了,扯着嗓子骂着:“这逑人身上臭死了……腿也尼马摔折了。绳绑腰里不够长。”

  “把他往上顶顶……别勒脖子,死了不值钱了。”上面的喊了。

  “知道了,死不了,饿昏了。”下面的嚷。

  七嘴八舌、七手八脚,颤危危地把人终于拉出井口了,一股子浓重的臭味扑鼻而来,把羊倌都熏了一家伙,拉到了地面上,一放自己就躺下了,嘴巴上还沾馍星子,余罪又是喊水,又是喊吃的,还对着脸喷了口酒,这个管用,那人灌着水,啃着馍,吃得激动得全身哆嗦。连余罪给他打上铐子都不在乎了。

  没错,就是葛宝龙,身上还穿着带血的毛衣,袖口血已凝结,蓬头垢面的脸上,一对眼珠子冷漠的只认识食物,余罪起身时,好一阵子心里纠结,现在这个人,也饿得只剩下本能了。

  肖梦琪慢慢地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向专案组回传了一个信息:

  “葛宝龙已经抓到,龙脊滩,二级路十一公里处。”

  后来又加上一句:“抓捕单位是庄子河刑警队。”

  “抓到了?”

  李玫狂喜间,人像呆滞了,照片、现场回传后,她一阵子热泪盈眶的感觉,旁边的张薇薇催着她:“快啊,李姐,大家还在雪地里找呢。”

  “我太激动了,咱们总算没有白来……”李玫抹了把泪,直通着专案组长的电话:

  “最新情况,葛宝龙已经被庄子河刑警队抓到在龙脊滩,请求指示。{BIx IaGE}

  一个电波把整个区域的警力都惊动了,吹呼的,雪地里打滚的,抱起来相庆的,各个区域都是吼声一片。

  第一感觉是庆幸,不用再遭这罪了。

  马上接踵而来的感觉是嫉妒,谁走了这么大狗屎运啊?

  相互传话间,一问是庄子河刑警,只去了几个人,赶了一群羊找到的,哎呀,从特警队到重案队,领队的恨不得把脑袋埋雪地里,这样也行,这不是打脸么?上千装备精良的警队,居然不如一群羊。

  通讯的频道里,不间接地响着这样的声音:

  “庄子河刑警,谁和他们在一块,让余贱接话……”

  “余贱,余贱,呼叫余贱,真特么滴,也不叫上我们沾沾光……”

  “贱人,请客啊。”

  “贱人,尼马把功劳抢回去能吃啊。”

  九大队队长陈朝阳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第一件事是去看了看嫌疑人,确认无误,第二件事,是向庄子河的队长余罪敬礼,步话响时,他递给了余罪,余罪听着里面嘈杂的喊声,大部分都是同过学、同过事的,正向现场赶来的,猫抓痒痒地在步话问他了。

  “我是庄子河刑警队长,余罪,谁找我?”余罪拿着步话,慷慨了一句。

  步话里一下子乱了,叫余贱的、骂贱人、埋怨不叫上兄弟的、准备宰客的,余罪拿着步话向同行几人晒着问:“看看,这是赤果果的羡慕嫉妒恨……哈哈,你们说,是安抚一下兄弟们受伤的自尊?还是拉拉他们的仇恨?”

  “安抚什么,他们不行就是不行。”大嘴巴得意地道。

  “刺激一下,小看咱们队,让咱们发盒饭。”苟盛阳得意地道。

  “美女,你呢?”余罪问肖梦琪,肖梦琪嫣然一笑附合着:“同意,不遭人妒是庸才。”

  “那是。”余罪拿着步话,想了想对着步话喊着:“静静,余罪队长要讲话。”

  灵了,一下子无线电全静默了,以为余罪要说案情,却不料余罪笑着,用相当拉仇恨的口吻道着:

  “兄弟们,别不服气啊……你们喊我余贱,岂不知道,这贱……也是一种风骚,你们是学不会滴,都把手洗于净,等着到台下为我鼓掌啊。”

  啊呀,话音落时,步话又炸响了,余罪一扔给九队长,抹了块于净的地方,坐下和老狗、大嘴巴,头碰头点烟抽上了。

  哎呀,那抽烟的样子也得瑟的厉害,偶而和肖梦琪四目相接了,这贱人总是呶着嘴,挑着眉毛,眨巴着贼眼,轻佻地来声口哨,肖梦琪一抹刚开被他啃的地方,没来由的好一阵脸红……

  抓到了……抓到了……

  市局组织往外地调拔的警力调转车头,开始回程了,哎呀,可算是长舒了一口气。消息从武林村设的专案组直达四面八方,除了紧急调拔各单位搜索的警力到龙脊滩设防,省厅也在动了,本来五十多个小时没抓到人觉得好漫长,现在一朝成擒,又觉得呀,在五十多个小时,这么短的时间里抓到灭门凶手,简直是可以大书特书的丰功伟绩呐。

  宣传部第一时间奔赴现场,市台、省台、还有若于报社记者闻风而动,一窝风地往事发地跑,许平秋和王少峰在省厅大院等到崔厅长的时候,前方请示已经来了,早有媒体记者被堵在封锁线以外了。

  “老同学,媒体去了不少人,你看怎么办?”王少峰问,此时脸色如雪后方晴,灿烂得很。

  “你是领导,你说了算。”许平秋笑着道,两人相视,怎么就这么志得意满呢。

  崔厅在秘书的陪同下出来的时候,两人快步迎了上去,崔厅长二话不说,拱手作揖,连口说着:“谢谢二位,谢谢,要再拖几天,我都不好意思出省厅这个大门了。”

  “崔厅,那有上级给下级道谢的。”王少峰客气道。

  “一定得谢谢……除了谢谢,还得有句对不起啊,几个小时前,我都动摇了。”崔厅长笑着,王少峰提前一步抢了秘书的省,给领导开车门,平时倒坦然坐之了,得,今天不行,崔厅长亲自开了后面车门,请着两位上座,两人不敢,还是秘书笑着把他硬推上座的。

  话题没别的,就是好奇,当许平秋简要把找到经过讲了之后,崔厅笑意盈意的脸僵住了,领了群羊,一半是思路,一半是运气,就掉在离路面不到三十米的废井的,果园的废井,距离警队搜索的长度不到十米,连着错过了两次,据刚刚的询问,这家伙第一天都听到脚步声了,没敢吭声;今天是被饿昏了,结果一羊掉去把他砸醒了,见着放羊的就喊救命。

  “这事啊我得做深刻检讨。”王少峰谦虚地道着:“没有预计到这种发生的意外,而且排查两次错过了时机。”

  “我也得检讨一下了,其实最初的直觉判断是非常正确的,跑不出二十公里,慌不择路……我几次都动摇了,还好,总算没漏掉。”

  崔厅回过头,两眼瞪得老大,上上下下打量了两人几眼,笑着道着:“我怎么听着你们俩人的话,像在邀功啊,想检讨没问题,回家一个人时候慢慢做……现在嘛,谁也不能抹煞五十多个小时抓到灭门凶手的功劳,你们可以不在乎这个功劳,我不行,全市的和谐安宁啊,太需要这种舍小家顾大家的精神了,在这个上面,你们一点都不用谦虚。”

  王少峰悄悄瞥眼看老同学,两人像心照不宣,微微一笑。崔厅终于也接受了这个结果,严肃地说完,又笑着道:“虽说是羊找到的,可毕竟羊也是咱们警察请来的不是?所以根子上,还是咱们的警察队伍中有能人,机智多变,驱畜为兵……呵呵,怎么这招也能想出来,真难为他们了。总不成他也赶过牲口吧?”

  “崔厅,那位在羊头崖乡呆过,是个名人。”许平秋提示道。

  “哦……哦,我想起来了,就那位,反扒队袭警受害的,现在到庄子河刑警队了?”崔厅饶有兴趣地问。

  “对,一个月前,刚抓了一个部H级逃犯。”许平秋道。

  “好,好,非常好…看来重案队有接班人了啊,好好培养,现在这样的环境啊,像这样能征善战的同志,还真不好找,少峰啊,你们专案组好好研究一下,对此次追捕的有功人员,一定要大力宣传,够格够条件的,把他们放到更重要的位置上……哎呀,这个年过得,真叫悬乎啊。”

  崔厅长舒了一口气,惬意坐正了,许平秋和王少峰依然是眉目传信,这时候老许在想,王局一定后悔曾经把这个人当成弃子;王少峰脸上稍有尴尬,他却在想着,这个绝好的棋子,似乎也并不掌握在许平秋手里,从人家敢和他当面犟嘴就感觉得出来。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王少峰在回忆着那次见面不过闻名的经过,顶个警员衔的在全市何止成千上万,明明普普通通,可偏偏有些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总是让他轻轻松松地攫取在手里。

  这个人,能用吗?他揣度着,袭警案肯定是作手脚了,不过深港那次可是实打实的拼命,这样的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啊,他的弱点………是鲁莽?贪财?好权还是好色?王少峰细细揣度了一番,又有一个新发现,好像属下那些人惯常的毛病,这个人大部分都有,遍是弱点,反而让他无从找到驾驭的途径了…

  省厅来人到场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其实就拍摄了一个嫌疑人被解押上囚车的镜头,那是一张冷漠、猥琐,已经绝望的脸,观之令人憎恶。

  省厅领导在接受现场采访的间隙,许平秋招手叫着肖梦琪,那个寻人队伍颇有看头,人人搞得一身泥迹,那是发现真相后兴奋趴在雪地上造成的,肖梦琪不好意思地整了整自己的脏衣,许平秋背着手却是笑道:“挺漂亮的,人也漂亮,于得也漂亮。”

  “谢谢许处。”肖梦琪敬礼道。

  “告诉我,你怎么能想起跟他掺合在一起了?”许平秋不解地问。

  支援组要找一个缜密思维,且精通各类警务的领队,在一方面,许平秋知道就把余罪再投一次胎也不合格,可没想到中意的肖梦琪,这样的高知也会和那个野路子的走到一起,走到一起也罢了,居然还真把人找到了。

  “案发后的第一天晚上,我一直在想可能逃匿的地方,后来我试图到现场寻找点灵感,没想到碰到余罪也悄悄去了……他很专心,从现场的细节开始,他模仿了一遍行凶经过,行凶用的时间、行凶的手法、从不同的伤口判断行凶者对受害人心态,都非常准,而且他模拟了逃跑,直跑到镇外凶手的停留地……在那儿,他判断凶手是出于本能,支持他这个判断的证据,全部来源于对嫌疑人心理状态的揣摩。”肖梦琪道。

  “就是说什么自卑、自私之类?”许平秋有点外行了,理解不了那种心态

  “对,他的话讲,很怂的一个鸟人,既不敢偷,又不会抢,也就酒醉时候有那么很短时间的疯狂模式,一过这个时间,他仍然会自动缩回原形。怕死、胆小、猥琐、自卑……这样的连溶入不到周围环境的人,跑不了。”肖梦琪笑着道,又补充着:

  “我一直觉得既然有揣摩到嫌疑人心态,了解他的生活状态,那就应该离嫌疑人是最近的。事实证明他的推断完全正确,葛宝龙根本就是凭着一股子本能在跑,慌不择路栽进了井里,杀了六个人,这人根本没什么感觉,上来就要吃的,我们刚问了他几句,他就什么都说了…案由很简单,买房想从岳父岳母这里借点钱,老两口不给,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就酿成了这桩血案。”

  “哎,这畜牲啊。”许平秋背着后,兴味索然地感慨了一句。

  肖梦琪敬礼相送,回头时,却发现又出问题了,刚解押走人,三个放羊的围着余罪不让走了,她赶紧奔上去,刚要解释,那羊倌一摆手把她挡住了,义正言辞地讲:“跟你没话说……钱呐,我们可朝你要钱了。”

  “揍是,你得给钱啊。”另一羊倌,看看遍地警察,他不敢发飚,可并不妨碍他敢纠缠着要钱。

  “好好稍等片刻,我去请示一下我们领导。”余罪安抚着,好容易说通了,他奔向许平秋,远远地看着敬礼,请示了两句什么了,旋即兴冲冲地跑回来了,三个羊倌期待地问着:“咋样?”

  “奖金两天内到镇派出所,你们回村开一个身份证明,然后直接去领钱就行了。”余罪道,一指许平秋道:“认准他啊,他叫许平秋,是我们的领导,负责给你们发钱。”

  肖梦琪没敢吭声,她觉得这话明显有问题,三位羊倌可是信了,不迭地讲谢谢,一谢余罪拉架子了,一伸手:“哎,我说几位,你们得把钱给我吧?”

  “啥钱?”羊倌吓了一跳。

  “我的订金啊,抓到人了,羊不用吃了,还是你们的,你们呢又捡了大便宜,总不能还让我赔上订金吧,回去也没法报销啊,你说对不对?”余罪诚恳地道。

  哦,也对,三位羊倌实诚,赶紧地掏钱,就那几千块,全扔给了余罪了,余罪乐滋滋往兜里一塞,叫着肖梦琪走,刚走又回头,看三位兴高采烈的羊倌,他补充了句:“对了,奖金只有一份啊,只能一个人去领,你仨人合计合计咋办吧,别误了啊,两天以内到镇派出所领。”

  一说就拉着肖梦琪快走,三位羊倌愣了下,互看着,年纪最大的杨老三一拍胸脯:“当然是我领,我的羊掉下去的。”

  “还是我的狗的发现的。”另一羊倌不服气。

  “人还是我救上来的。”剩下那位更不服气。

  各有功劳,分不均了,先是三个吵着,后是唾沫星互喷着脸,再后是你拽我、我扭你,三个老少羊倌互掐上了,就在雪地里打滚,牧羊犬围着汪乱吼,一时间好不热闹。

  “你也太损了,订金都要回来了,还鼓动人家内讧?”肖梦琪虽然对羊倌没好感,可也没恶感。

  余罪笑着道着:“我就不鼓动,见着钱也要内讧的。”

  “真给他们发悬赏啊,确实不是他们主动发现的啊。”苟盛阳道。

  “可不发点,也说不过去啊。”巴勇有点同情这几位羊倌了,队长连订金都要回来了,要没奖金,那仨可什么也没落着。

  “有,不过没有那么多,协助办案,总队拔奖金一万,悬赏十五万怕是没想了,国家的钱没那么好挣。”余罪笑道,说了领奖金,隐瞒了奖金的金额,不知道羊倌们会不会很失落。

  不过还好,总比没有强。四人同乘一车回市区,车走时三位羊倌还没有打完,估计商量好还得一段时间,车行所过,回望时,龙脊滩已经成了警车和警察的汪洋,寻找的那把丢失凶器又将开始了,能找到,肯定已经没有悬念。

  只是静下来的余罪,仿佛仍有悬而未决的事一样,得意之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若有所思,肖梦笑着问:“怎么了?好像你一点也不高兴。”

  “对呀,队长,我看庄子河小庙容不下您这尊大菩萨,用不了多久啊,得有幢大庙调您去当方丈。”苟盛阳道,由衷地祝贺了句,警中像这种事是明摆着的,肯定要往上提。

  “其实,我…啧…”余罪难为地道,他说不清自己的感觉,那个猥琐的,令人可憎的嫌疑人;那个可怜的,躺在雪地里幼小的尸身,确实让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想了好久才舒了口气,猛然间发现与座三人都看着他,他笑了,有点无奈地笑着道:

  “其实我越来越讨厌这个操蛋职业了,嫌疑人、犯人、死人……天天见这些人,啧,就有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正常人了。”

  拉开了车窗,余罪是恰见到法医车行的时候说这话的,巴勇和苟盛阳面面相觑,不知道队长何来的这些感慨,这时候肖梦琪却似乎明悟一般,她感觉到了那种犹豫的、踌蹰的、欲行又怯步的复杂心态。

  是之于他自己?还是之于这个职业?肖梦琪说不清楚,不过她感觉到了,经常满嘴胡话的余罪,这一句绝对是肺腑之言。

  次日,在距武林镇不到五公里的路边草丛里,找到了杀害六人的凶器,此案证据链无懈可击。也在当天,仅用50个小时抓到灭门案凶手的报道见诸于报端和电视,这是从接案时间算起的,加了好多水分,至于报道的内容嘛,渲染的数千警力围捕,最终一举成擒,神马羊啊什么羊倌找到的事只字未提,不过内部的通报上,庄子河刑警队又有数人榜上有名。

  功高未赏,征战又来,又是连着数日大雪,造成了五十年未遇的雪灾,刚刚从灭门抓捕现场撤回来的警察们,没有时间享受春节了,又是一个全警动员令,把数千警力送到了救灾现场,交警在疏通道路,武警在给受灾严重的地区抢运物资,民警的队伍也没闲着,每每市政部门一告急,政府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警察,正月天里,经常见那些身着警服的,在各路段担负起了铲雪和清运积雪的任务。

  这个年啊,可怎么过得啊,一肚牢骚,满嘴骂娘,骂完了附下身,还得继续于着。

  没办法,总得有人去做,谁让他们是警察呢?

  这年啊,就这么一点也不消停地过去了,和往年没啥两样,区别就是比往更累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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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人怕出名



  一股寒流带来的春雪之后,春天脚步越来越近了,一个假期带来的兴奋过后,朝九晚五的疲累又来了。

  警察这个行业与其他行业的不同之在于,总不缺那些新鲜的、刺激的话题,特别是那些特立独行、思维怪异、每每犯下让人瞠目结舌大案的嫌疑人,总能为平淡的生活添加点佐料,不过今年不同,有一颗冉冉升起的警星,其光芒耀眼的程度已经压过了所有人曾经交口相谈的犯罪之星。

  他叫余罪,据说他在抓到灭门案嫌疑人的时候有一句话:

  “贱,也是一种风骚,你们是学不会滴,都把手洗于净,等着到台下为我鼓掌啊。”

  警用的通讯频道是监听录制的,这句话由于出自侦破灭门案凶手的警员,就有了特殊的含义,市局直属罪案信息中心,有好事者把这个挂在内网的论坛上,那贱声贱笑,真不是一般地风骚,那个队的刑警听到也有恨不得踹他脸的冲动。

  不过他没说错,年后的工作会基层警务人员表彰,他戴着大红花站在台中央,是崔彦达厅长亲自给他戴的大红花,虽然全警优秀人物不少,可能让厅长亲自戴红花的,好像没听说过啊,不独如此,一个表彰会庄子河刑警上台领了三回奖,优秀个人,集体二等功,优秀基层警务单位,哎呀,风头盛得把神马重案队、直属技侦大队、还有高科技装备起来的网警大队,甩出几条街外了。

  如果说这个不够,还有更刺激的猛料,制度刑事侦查工作会议,今年走论坛的是支援组一个女刑警,赚足了各地市观摩的眼球,一个跨省劫车麻醉抢劫案,一个灭门案是今年讨论的主题,亲身参加这位叫肖梦琪的女警,娓娓地给与座讲了两段传奇故事,据好事者计算,提到“余罪同志”这个名字不下十数次,特别是灭门案,从行为、性格分析到心理模仿,再根据心理模仿找到排查疏漏的意外,让很多觉得是走狗屎运的小警,能获得此项殊荣,绝对不是意外

  但最终还是发生了意外,会后有不少同时认识肖梦琪和余罪,已经开始猜测两人关系不一般了。

  日子不咸不淡的往后走着,进了三月份的一天,阳光明媚、春意盎然、老树吐绿、新芽初发的一天,刑事侦查总队的训练场上,奔跑着几个矫健的身影,史清淮仍然带领着这个支援小组,战时为警、闲时训练已经成为日常工作的内容,除了曹亚杰、俞峰、李玫三位老队员,新加入的沈泽、张薇薇已经能独挡一面了,他伫立地操场的边上,满头汗水,对着阳光惬意地舒了口气,想想一年前,已经是恍如梦中了,不过一年,这个支援组声名鹊起,当初那个在办公室空想出来的刑事侦查支援方案,已经成了各兄弟省市警务单位学习的资料

  志得意满吗?是的,他知道无意中已经打开了一扇通往仕途成功的大门,就像许处长一样,都觉得他会在那个十几年的位置上退休,谁可能想到老当益壮,又戳升到副厅的位置?

  对了,现在该叫许副厅长了,任命刚刚下来,传说他这个职务是部里钦点的,几乎是满票通过,省厅内部的民意测评,几乎也是满分,用崔厅的话说叫:这成绩是杠杠的

  天道酬勤啊,史清淮喊着操令,又跟上了队伍,他觉得,自己带着这个队伍,能走得更远、更高。

  同时在楼层窗户上看着风景的肖梦琪也是若有所思,这个支援组的总装备和经费已经快和重案队持平了,每个人各有所长,但同样各有所短。而且是个非建制的单位,能走多远,她在心里仍然打着一个问号。

  默默地回身,坐到了办公桌前,收拾着办公桌的时候,又像往常一样看看摆在桌前的照片,那是年后庆功会,支援组的团圆照,离组下放的余罪、严德标被众人簇拥在中间,一个憨笑、一个贱笑,一看这对笑脸,肖梦琪就觉得心胸大开,每每都忍俊不禁。

  她轻轻拿起了相框,仔仔细细擦于净,食指点到余罪那张脸时,犹豫了、踌蹰了、支援组的声名几乎全系在他身上,现在他的名字可比刑事侦查支援组名气大得多,那个副组长办还给他空着没动,也没人敢动,他在这里留下的印像太深刻了,肖梦琪不止一次向许副厅长提议,让这个副组长回来,许平秋不知道升职官僚了,还是另有所图,每次都打着哈哈答应,然后又搁置一边了。

  不过这个人,她可越来越无法搁置一边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凝视了好久,拿起了手机,犹豫着发了这样一条短信:

  “有空吗?晚上吃顿饭怎么样?”

  她心砰砰地跳着,患得患失地盯着手机,好久好久,都没有回信,那样子真叫一个失落啊………

  也在这样一个时候,安嘉璐也正把工作台前的相框放回原地,就放在电脑边上,每天对着电脑,第一时间就能看到那张坏笑的脸,每每总让她心情莫名地变得很好。{b IXiage}

  那是正月十五看花灯的照片,鼠标、细妹子,还有她和余罪,那天晚上逛了好久,把柳巷街的花灯从街头看到巷尾,他记得鼠标一路在埋怨余罪,尼马那么大案子不叫我让兄弟沾沾光,真不够意思。余罪总是灿然一笑解释着,真不是我找到的,是羊找到的,我就去发了发盒饭。

  事实是怎么样她道听途说了很多,就即便不知道详情,从嘉奖通报上也能看出来,每每出入境管理处的同事们在津津乐道地讨论这个故事,说多玄乎的灭门案,说多难搜捕,说有个多神奇的警察居然把掉进井里的嫌疑人给抓回来,她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傲娇。

  有人曾经问过她,她很淡地说:我早知道了,是我一朋友。

  想到此处她又微笑着,托着腮,发着痴,其实她确实很早就知道了,抓到灭门凶手的当天就传遍全市了,警中能有几个庄子河刑警队,不用想也是他,那天她记得自己居然很生气地打电话问他,你在哪儿。

  余罪说,在车上。

  她问,武林镇的车上。

  他说:已经抓到了,在回来的路上。

  那时候她生气了,生气地质问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悄悄从老家来了也不说一声。

  “一家六口灭门案子,那场面你不会想知道的。我不是怕你担心吗?还好,抓到凶手了。”余罪当时是一种很疲惫的声音。

  那一刹那安嘉璐怔了好久,她一想起年节那日子,余罪不声不响地在冰天雪地里,就莫名地感动,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还专程去了趟庄子河刑警队,余罪回来就发高烧、说胡话,就躺在队里的单身宿舍里,她一直陪着输液,陪了两天。

  “还是生病的时候比较老实。”

  安嘉璐对着照片笑了笑,精神头十足地开始一天的工作,她在想,这个周末,是不是应该到哪儿放松放松去,想到此处就免不了埋怨照片上那位,这个死人头,都不知道主动约我了………

  也同样在这一天,一天工作开始的时候,劲松路二队,全体警员月例会,邵万戈陪同着指导员李杰踏步进入会场时,全队五十余名警员正胸抬头,齐刷刷坐满了一个会议室。

  队长安排本月的任务,副队长解冰列着本月在办的案子,催促着时限,二队分七个组,外加内勤和一个机动组,全部满负荷运作,已经习惯在这种高压下工作了,布置完毕,邵万戈队长宣布一件事:“今天我要做一件事,我希望所有在座的同志,都记住……解冰,你去。”

  就在众目睽睽中,就在这个商讨过无数大案的会议室,解冰搬着凳子,把一张放大的照片贴到了正面的墙上,一看照片,全场哗然。

  居然是余罪的照片,戴着大红花正在全省工作会议的颁奖仪式上得瑟,笑得快瞧不见眼珠了。

  “这个贱人,我瞅着就想踹他脸上。”熊剑飞道,怨念相当深。

  “现在是贱名动全警了,早知道我就该跟他混,不来重案队了。”李二冬羡慕地道,出身相同,这变化可是天差地别呐,人鼠标都提指导员了,同出来的这些兄弟,大部分还是警员呢。

  “贴这么于嘛?每天过来唾他一口?”孙羿道。

  “别唾,你唾人家当洗脸了。”吴光宇劝道。

  周文涓在笑,余罪这回算是拉足仇恨了,一个重案队比他一个不起眼的郊区小队给比下去了,怕就是邵队长现在也窝火得厉害。

  “下面我来讲两句”李杰指导员接过话筒,开始了。

  “这个人现在当刑警的大部分都认识,你们中间有人和他很熟,之所以把他贴在这儿,是用于警示大家,决定一个案子成败,不在于经费的多少,不在于装备的多好,而在于人的主观能动性有多高,他毕业两年,已经站到全省刑侦论坛上了,据我所知,你们中和他一起起步的很多。可为什么他现在能走到更高的一层次呢?”

  顿了顿,李杰扫视了全场一眼,历数着此人的履历:

  “他在反扒队,创下过一天抓一百多扒手的记录,至今无人能破;他在羊头崖乡派出所,逮了几个偷牛的,据此牵出了轰动全省盗窃耕牛案,咱们队也参加了,不过可惜是,都当配角了;带着一个县刑警队,能抓到埋没十八年的命案凶手;之后到了刑事侦查支援组,本来以为这个画蛇添足的方案,那个队能没有几个高手,可奇了,他们在组织不到半年的时间了,侦破了一例跨省劫车麻醉抢劫案,远赴深港,载誉归来……很了不起啊,有些警察一辈子碰不上一个大案,他这履历里,还就没有小案子,刚刚发生的灭门案你们也知道,全市动用了几千警力遍寻不到……当时庄子河刑警队是被专组派去发盒饭的,嗨哟,结果这发盒饭的,领了一群羊倒把事办喽……”

  哗然声起,全场哄笑,那个让全警焦头烂额的灭门案,最后以那种戏剧化的结尾,怕都是始料未及的,特别是发生在屡屡出诡招的余贱身上,更多的是凭添了一场笑料而已,同学里就讨论了,你说这功劳归谁?应该一半归余罪,一半归那群畜牲,他们是一类。

  “不要笑。”李杰指导员敛起了笑容道:“要是一次两次,可以断定这是运气,可要屡屡发生,这应该就不是运气的成份了吧?据我了解,在案发第一个晚上,余罪亲自到了灭门现场,模拟行凶和逃匿过程,今年的刑侦论坛上,省队那位肖梦琪就讲了,他是通过行为动机、性格特征去模拟凶手的行凶心态,进而判断出:他跑不出二十公里,而且是仓皇出逃,没有任何准备,而且是本能驱使他在跑,只可能选择和武林镇相接的二级路………他不但判断唯一的方向来了,而且在几乎所有人都动摇的情况下,仍然想方设法去找到凶手……扪心自问一下,在座的各位,你们谁能办到?”

  全场鸦雀无声,结果皆大欢喜,可过程有多艰难谁也知道,当时那个组出去不是带着十几个人,相比而言,确实相差有点大了。

  “所以,我们邵队长商量过了,以后余罪同志的照片,就贴在这儿,我希望你们向余罪同志学习,学习他锲而不舍的精神……这种精神,正是我们需要的……”

  李杰讲着话,突然发现不对了,重案队不少队员都眼凸抿嘴,好像吃了隔夜饭消化不良那么难受。

  难受也得接受啊,指导员继续讲了:“有时间队里会把余罪同志请来,给你们好好交流一下,你们不要这个表情,这绝对是一位思想坚定、政治成熟、业务熟练、性格坚韧的好同志,你们不要因为自己在重案队就自高自大………

  这场下为什么有点乱涅,有人在做鬼脸,有人在呲笑,有人是哭笑不得的表情,反正这堂政治思想教育课效果绝对不好,典型立得不对,场下有人传了,少来了,在学校刑侦专业课,被挂过两回呢……

  同样在这一天,无人知晓的,余罪的这个贱名,不独独在警营中响彻着。

  五原市,寸土寸金的五一路国信大厦,A座,19楼,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敲响了标着总裁办的门。

  欧体美字,镶金门把,仿红木门,头顶是莲花式的水晶吊灯,脚底是厚厚的羊绒地毯,即便是外围的环境,也处处显得富丽堂皇。

  应声而进时,这位男子把挟着一个文件袋轻轻递给办公桌后正看着股市的人,生怕打扰似地轻声道着:“戚总,您要的资料。”

  “这么快?我说安泰,你不是糊弄我吧,这个可不是普通人啊。”戚总道,微微发福的脸上,愁容未尽。

  “戚总,我怎么敢?您查的这个人,太好查了。”张安泰道,自家有私家侦探所,接一些有钱人窥探别人隐私以及找点商业秘密的活,是拿手好戏。

  “怎么说,太好查了?”戚总皱眉头了,似乎比想像中简单了。

  “真太好查了,姓余名罪,全省就没一个重名的……现任庄子河刑警队队长,年龄岁,省警校毕业,家在汾西……那,这是他的学籍资料,还有一些户籍资料,这个是……照片,本来不太好照,刑警这职业天生就警惕……可这个人不同,现在警察内网上,他的照片不少,太好找了……我一查才知道是个名人啊,刚刚那件灭门案,就是他追到凶手的。”张安泰道。

  咝……戚润天倒吸了一口气凉气,头皮有点发麻了。

  “戚总,您要这个人资料是……”张安泰没注意到,他越界了,戚润天不满意地盯了他一眼,他马上省悟了,道着:“对不起,我也是好心提醒一句,我毕竟也有几年的从警经历。”

  “哦,那我倒洗耳恭听了。”戚润天放下了照片,一欠身道。

  “怎么说呢,其实这类人和监狱里关的那些人没有什么两样,心狠手辣,报复心强,不按规矩出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等等,他们之相差不过一身制服而已,你知道他们有个什么样的绰号吗?”张安泰问。

  “什么绰号?”戚润天好奇地问。

  “狗脸,说变就变,那怕是朋友,翻脸的时候,他们一点也不含糊,别说对手了。”张安泰道,这确实是个善意的提醒,他已经嗅到了此事中阴谋的味道。

  戚总愣了愣,旋即哈哈大笑了,笑着一拍档案袋子道着:“谢谢你的提醒啊,哈哈,看来我没找错人啊……你可以到财务上领报酬了,还会有事麻烦你。不管什么事吧,嘴牢点。”

  “欢迎之至,您放心,我们私家侦探的保密条例,比警察的还严。”张安泰谢了句,恭身而退。

  晋祠山庄的事告一段落了,一个赌场,一个H级逃犯让一个四星酒店的名声尽毁,尽管这个幕后手眼通天,可也无逆转大厦将倾的颓势,顶多是查到经营者和承包人为止,老板没事,可老板的生意,基本也没事了。

  旧恨起时,戚润天被桌上那张戴着红花的照片,看得气血翻涌,看得怒火中烧,山庄两个亿的装修投资全部毁在那场抓赌上了,因为名声的原因,现在连接盘的也没有,加上查封、停业、罚款,几年的辛苦可就全打水漂了。

  再一次气血上头的时候,戚总按捺不住了抽着名贵的茶刀,一刀戳在了照片上,力透照片,直扎在豪华的大班台上。

  刀下,余罪的照片,仍然是贱笑盈然………

  此时此刻的余罪,并没有别人宣讲中那么敬业,名声带来的副作用太大,去庄子河刑警队交流学习的络绎不绝,电话里请教的更多,有神马悬案、迷案、还有各队抓头挠心破不了的案子,全来请教,真把他当神探了。

  问题他不是呐,查一个案子就不知道死多少脑细胞,何况这么队,这么多年积下的未了之案,一气之下,他闭门谢客,一律不接待。

  年后是一个相当清闲的时间,庄子河刑警队更清闲,大批的外出务工人员一走,一多半是留守人口,发案率低得令人发指,他无所事事的时候,就经常进市区转悠。

  转悠什么?哦,就在他的眼前,一家售楼处的楼盘。他盯着那模型看着,河畔大盘,向阳,采光足,临近高速口,升值潜力高,配套设施全,医院、幼儿园、市场一应俱全,虽然离火葬场不远吧,可也不是没好处,生老病死一条龙就搁这儿能全部解决。

  余罪痴痴地看着房子的模型,似乎看到了,忙碌一辈子的老爸,正躺在阳台的椅子上品茶,身后的新妈正给他添水,老爸那得性吧,给他这么个环境,他肯定得瑟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可余罪可喜欢让老爸这么得瑟一下子,记忆中总是吃力地搬水果箱子筐子,提着秤子,数着块儿八毛的小票子,想起来都让他于心忍,偌大的年纪,还在忙碌着。

  “先生,能看上我们那一幢楼的户型?”

  声起时,余罪回头,看到了一位笑容可掬的售楼妹。

  “大户型。”余罪愣了下,土豪了一句。

  “哦,有一百三十五到一百八十平的,最大的复式的户型有二百三的,在这里……一百八这种,四室两厅,两厨两卫,带一个储物室……现在我们售楼有优惠活动,交一万顶五万,可以全程帮你办理按揭手续,如果全额付款,可以在优惠的基础,再减5到10万……先生……”

  售楼妹莺莺燕燕,寥寥几句勾勒出一个极具诱惑的情形:太划算了,赶紧买吧。

  不过余罪看到报价时,火大了,回头问着:“又涨了,我上个月来都不是这个价?”

  售楼妹丝毫不为所动,笑吟吟地道:“还会涨的。我们楼盘已经销售过半了,往后只会越涨高越高的。”

  “你们这比抢还划算啊。”余罪摩娑着下巴,就抢劫出身的看着这房价,也得眼泪汪汪呐。

  售楼妹一耸肩,从举止,从表情,从言语已经判断出这个人的出身了,她悄悄退开了,和其他售楼妹打着招呼,主题意思一句话:那个穿夹克的,是个穷逼,甭在他身上费功夫

  余罪无意中注意到了售楼妹的交头结耳,他自嘲地笑了笑,这些妞的眼光,恐怕不亚于那些长年的历练的刑警,什么人购房心切、什么人财大气粗、什么人是走马观花,她门清着呢,呆的不大一会儿,就见得成交了四五套,动辄上百万的价格,让余罪好容易在这座城市找到的那么点自尊心,深深地受了回刺激。

  钱不够呐,还特么差老远呢。让他胆战心惊的那笔黑钱,顶多买半套,还是小户型。

  他是在悄然无声中离开的,没有人注意他,每天来这里望房兴叹的人太多了,出了门,走了不远,站在公交的站台上,和身边的芸芸市民一起拥挤着上车,余罪甚至有点羡慕这些生长于斯的市民,最起码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不像他,老大不小了,还住在单位的宿舍。

  “我得买套房了,按揭就按揭,房奴就房奴老这么漂着不是回事啊。

  余罪心里想着,像一个嫌疑人走投无路了一样,除了对房价妥协,还能怎么样?

  路中,电话响了,他以为是队里的,拿着手里却皱眉头了,一个全是星星,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保密单位的。愣了下,接住了:“喂,你是哪儿?……什么?禁毒局?好,我就在市区,我很快就能到。”

  没说什么消息,不过肯定是有消息了,坐了一站公交他跳下车,拦了辆出租,直朝禁毒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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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晴天霹雳



  “下面,讨论一下科级职位的任免,局党委班子根据办公室、工会、纪检监察前段时间对全局在任的各分局、派出所、刑警队进行的min zhu测评结果,并考核上一年的各项指标完成情况,初步拟定了一个岗位调整和变动的草案,今天在这会上讨论一下……之所以把许副厅长请来,是因为跨警种的岗位变动,要有不少涉及到刑事侦查总队的职位,而且啊,许副厅手伸得长你们都清楚的啊,他看上的人,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挖走了,技侦上、治安上、交通上、网警上几个部门,都有被他挖走的人?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朝他提啊。”

  王少峰的一席开场白,引得了与会市局一于大员善意的笑声。

  许平秋还是老样子,双手合十,给各警种的领头人作着揖,刑事侦查这个特殊的部门,挖走的人确实不少,但凡手续有点问题,老许往往是直接祭着省厅的大旗强行调走,本来下面可都颇有微词,不过现在没了。

  从处长到副厅这个飞跃,直接凌驾在大多数人的头上,和王少峰局长并驾齐驱了,更何况刑事侦查这个活,几乎渗透在各个警种的日常工作中,免不了要打交道的。

  开会嘛,永远是一团和气。

  任免嘛,经常是已经内定。

  每年都有这么一项工作,分局长、分局副局长、局长助理、几十个派出所所长、正的加副的、指导员,正的加副的,数百岗位的调整、调动、升迁、下课,都会在这里一锤定音。

  讨论的时候交头结耳就开始了,老许看着这份草案,已经知道大致情况了,以他的看法是,有两三成是走潜规则这一条路的,从省厅到省府、市府,大大小小官员多如牛毛,你还真不说不清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也有两三成是领导看着顺眼的,会逢迎、会巴结、会来事的,巴着领导班子某位,说不定就能谋个一官半职;当然,还有一部分确实是有成绩无法抹煞的。

  比如邵万戈,这位在二队拼杀了数年的队长,此次终于被提名当局长助理,很多人很看好重案队那个队长的位置,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大部分都是从那个位置上成长起来的。比如交警三大队的队长,这个升迁到支队长位置也是众望所归,他们组织过几次事故救援很有成效,被省台多次报道过,这样的人,不升都不可能。

  对了,还有,庄子河刑警队一下子提了五个人,指导员郭延喜、警员巴勇、苟盛阳、师建成,还有队长余罪。这也没有什么异议,一个灭门案花落庄子河,一个小中队连连立功,老许这脸上也有光啊,那可是下放才几个月的人。

  其他人的职务倒没什么,巴勇、苟盛阳、师建成都是提了副科,挂着副队长的职,分调他队,郭延喜调到了七大队任指导员,至于余罪,队长的职位没撤,又多了顶帽子,开发区分局副局长(正科级)。

  看着定论,老许下意识地撇了撇嘴,似乎在踌蹰这个步子拉得有点大了,他知道这个小警的性子有多野,放卫星还行,不过是三分钟热度,热情一过,你还真保不齐他敢给你整出什么事来。

  “这个”老许侧头,准备和王少峰商量的时候,王少峰却正在观察着他,他笑了笑道着:“许副厅长有意见?”

  “意见倒没有……这个人……”老许指指余罪的名字,实在牙疼。

  “还就他不会有任何异议,正规警校毕业,一直在基层煅练,参加了数起案件侦破,屡屡立功,实在年纪太小,资历又浅,否则进市局都没人说闲话,功劳在那儿摆着呢。”王少峰很客气地道,说得也很中肯,余罪的履历,你不管怎么看,都是基层摸爬滚打出来的,那可是一点水份都没有,光受过何种奖励一栏,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口了。

  “那……为什么非给他放开发区当副局长啊?”许平秋踌蹰了句,感觉这似乎不是好事,那是个大发展的地区,谁也知道是肥差,理论上王少峰似乎不应该把这样的职位拱手送给非嫡系的人。

  权力就是钱,权力就是一切方便,那这个职位换来的是什么?许平秋无从揣度了。

  “开发区离庄子河刑警近,治安也比较乱,需要个铁腕人物来治理啊,我看他行…和现在的不冲突啊,主管刑事侦查,兼大队长,队里培养个接班人,他就能接手开发区的分局了。[bIXiAge]”王少峰道。

  “丑话我可说前头啊。”许平秋放低了声音,附耳道着:“这个家伙可是捅娄子上瘾,有点二杆子劲,那劲儿一上来,那可是天不怕地下怕,上级都不在话下。”

  “还就需要这样的人才。”王少峰一甩手指道着:“有冲劲、有于劲,那是好事,真没那么点二杆子劲,武林镇就成了你我的滑铁卢了………你这人就是小气,功高不赏,将士寒心啊。”

  王少峰斥着,许平秋一副苦水泛嘴里表情,怎么横着竖着,都是余罪让两人消化不良呢?

  准备表决的时候,许平秋的电话响了,他抱了歉离座接听,这里的表决没有什么意外,肯定会都举手通过,其实原文早誉印好了,就等着加盖公章成文下发呢。

  出了会议室门,一看满是星号的电话,他知道出事了,焦急地接起来道着:“喂,谁?”

  “我,任红城。”电话里老任的声音很严肃。

  “出了什么事?”许平秋直接问,保密电话肯定不会汇报好事。

  “禁毒局有位外勤疑似叛逃,现在向我们求援,我们正在组织补救措施。gi禁毒局来人了,第九处的,涉外事务。”任红城道,他轻声细语的汇报着经过,许平秋听着,慢慢的浓眉打结在了一起………

  “叛逃?”

  余罪如遭雷轰电击,傻了、痴了、呆了。

  来了禁毒局门口,已经有几位同行等在那儿了,直接把他带到了局里地下一层,电梯直通的,没有楼梯走向,甬道、指纹加密码的感应门,带他来的几位一个也不认识,坐在那儿等着和他谈话,他更不认识,根本就不五原的人。

  他猜到了肯定有事,可没有猜到的是,会是这种结果。这个结果,可能比牺牲更难让他接受。

  “你们搞错了。”余罪抱着万一之想,苦着脸问。

  那位四十年许的男子,慢慢地把电脑屏幕转向他,直问着:“是她吗?”

  是,余罪点点头,屏幕上的林宇婧已经不是那个警装在身飒爽形象了,而是低胸短裙,烫染着红发,整个一个火辣妞的形象,照片的地方是一种机场,她正拉着行李回头看着什么。

  这是监控拍下来的照片,余罪皱着眉头,实在想不出,这近一年的分离,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参加过0*年,也就是两年多前的那起新型毒品侦破案是吗?”对方问。

  余罪点点头道:“是”

  “和那个案子有点关系,根据对落网毒枭傅国生、沈嘉文的审讯,他们陆续交待出了和境外贩毒团伙勾结的一些案情,原本以为他们在羊城遭到重创之后会选择销声匿迹,不过半年之后,在南方多个省份又出现了类似的新型毒品,经过分析验证各地公安缴获的毒品,和你们在羊城一案中打掉的团伙,属于同一个来源………”

  “也就是说,根子在境外?”余罪问。

  “对,傅国生和沈嘉文,仅仅是他们的一条线而已。”对方道。

  不用问了,接下来又是组织行动,肯定要选拔走一些参加过的熟手,去年四月的那个晚上,林宇婧怪异的表现,就是一次决别。

  接下印证了余罪的想法。

  “去年四月份,gi禁毒局第九处组织了一次针对新型毒品的行动,我们在西山省选拔了数位参加过那起案子的队员,林宇婧就在其中……”

  余罪没有说话,他在想,肯定是一个特殊的任务。

  “她被派到了香港,以应聘保镖的名义进了一家公司,这家做外转口贸易的公司我们监视了很久,很可能与数次境外新型毒品案相关联,她用了六个月时间,成功地靠近了我们给她指定的目标……”

  是一位梳着中分发型的男子,不算帅,但很有港人那种很拽的派头。

  余罪保持着沉默,两眼yin鸷地盯着照片上那位男子,似乎想把他揪下来,问个究竟。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在三个月前,我们和她彻底失去的联系,行动组一直以为她暴露,已经牺牲了,四处寻找她的下落……不过在两周前,她突然出现在马尼拉机场,乘坐航班回到了国内。”

  “回来……做案来了”余罪平静地道,如果单枪匹马回来,只可能是这一个目的。

  对方愕然了一下下,没想到余罪猜得这么快,他点点头道着:“那你能猜到她做什么案了吗?”

  “救那两位毒枭?”余罪出声道。

  “错,她是回来杀人的。”对方道,亮着一副照片,尸检的现场,一眼过去,惊得余罪闭上了眼,死者是认识的那位,沈嘉文,尽管穿着狱衣,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那张风韵迷人的脸上,多了一个怵目的弹洞。

  “这么重要的嫌疑人守卫是相当森严的,她是去庭审返回的途中遭到袭击的,杀手埋伏在高架桥下,用一把普通的狙击步枪击毙了沈嘉文,尔后从容地从桥上撤走,距离恰恰卡在微冲的有效she程,根据对地形、队形的熟悉程度,我们怀疑是自己人作案……反查之后,查到了已经改头换面的她,林宇婧。”

  “她也许是迫不得已。”余罪喃喃地道着。

  “我也宁愿这样认为,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绝望了。”那人动着鼠标,又是一个凶案的现场,一位男子,斜靠在沙发上,头上同样多了一个弹洞,就在额头正中,余罪看得浑身寒毛乍起,凛然问着:“他是谁?”

  “驻港禁毒联络官,隶属于gi禁毒局,涉及事务处。”对方道。

  “也是……她杀的?”余罪不相信地问。

  “午夜发的案,就在他在香港的住地,监控上只看到了这个……没有其他人。而且做得很于净,现场脚印、指纹什么也没留下。”对方又换着图像,显示着一副穿着港警制服的林宇婧,明显是假扮潜入住宅行凶。

  就是这些,一个朝思暮想的人,转眼成了十恶不赦的人,这个转变可让余罪如何接受,他呆呆地看着,一直觉得这像噩梦一样,自己还没有清醒过来,他使劲地捶着脑袋,思维的速度跟不上这个猝来的变故。

  对方的静静地看着,长年和那些毒贩打交道,已经练得目如鹰隼,心如止水,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看得出,这个人似乎对林宇婧的堕落相当地痛

  “这个人叫金龙,长居马尼拉市,在香港有生意……我们现在既掌握不了金龙的犯罪证据,又无法确定林宇婧陷得有多深,根据目前的反查,林宇婧很可能已经成为他的情人兼保镖。”对方道。

  又是一张照片,一组屋顶休闲日光浴的照片,穿着比基尼泳装的林宇婧端着冷饮,正吻着一位帅气男子,那惬意的、丝毫没有曾经羞涩的样子深深地刺激了余罪一下下。

  “那找我于什么?难道让我去把她抓回来?”余罪苦着脸问。

  “这些人要么根本和毒品不相于,要么装备就比你们特警队火力还猛,怎么可能让你于这事。”对方道。

  “那是什么意思?”余罪想不明白了。

  “例行公事,不排除她已经叛逃的可能,所有和她认识,同过事,参加过案子的同志,都要接受一次审查,而且短时间不再从事原岗位的工作,当然,如果她要联系你们其中的某一位,知道该怎么做吗?”对方问。

  “马上向上一级汇报。”余罪道。

  “对,还有这个……离开这里后,把你和她之间的情况,详细写一封报告,还有你的通讯方式,要纳入监控的范围,没有意见。”对方问,推过来一份保密协议,余罪按部就班地签了名。

  这地方问你有没有意见是客气,当然不能有。

  接下来又有两位,详细地问着那件案子的经过,时隔日久,余罪漏了很多细节,还是被对方提醒才想起来了,当然,私情的地方略过了,那是毕竟是两个人彼此的秘密。

  可就是这个秘密,让余罪觉得怎么也不可能,从一个警察转眼间堕落成毒贩,别人也许有可能,可他知道林宇婧绝对不会,她是个生活单调而且很容易满足的那类女人,绝对不可能因为钱而去杀人、贩毒。难道是因情?难道和那位毒贩有了感情?那么感情深到什么层次才能让一个警察放弃自己所有的信仰

  妈的,不会又是这些人搞的猫腻?余罪对询问自己的几位没有什么好感,那些人像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一样,机械地询问着,在核实着细节,有些细节会问两三遍,问得余罪头都大了。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余罪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心里喃喃着,头有点发昏,来接他的是认识的一位,马鹏,似乎也刚被询问完,走过时余罪恍若不识,马鹏一把拉住了他:“等等,鼠标也被叫来了,一会儿就出来了,你们一起走。”

  神情恍惚的余罪站住了,停了半晌才问着:“马哥,你当过特勤,你说这真的假的?”

  “特勤就是真真假假,不见到输赢不会有分晓的。”马鹏莫名其妙地道了句。

  “林姐杀人可能,贩毒我不相信,杀警察我更不相信。”余罪不信地道。马鹏没有回答他,余罪又道着:“会怎么处置她?”

  “现在是启动了紧急预案防范,真相是什么谁也不清楚,行动组他们也不清楚,所以投鼠忌器,而且境外的法律又和咱们这儿不一样,那些真正cao纵贩毒生意的大枭,可能自己连毒品都没见过。”马鹏道,他的故事很多,多到他从来守口如瓶。

  “意思是,他们根本无法确定林宇婧是不是已经叛逃,成为贩毒团伙的人。”余罪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轻松多了。

  “当然,不过也无法确定,她没有叛逃。兄弟,给你个忠告。”马鹏道。

  余罪问:“什么忠告。”

  “忘了她。”马鹏道。

  “为什么?”余罪不服了。

  “上级组织这次审查目的就是这样,她如果没有叛逃,总会有回来的一天的,在此之前,林宇婧是不存的;她如果叛逃了,永远也不会回来,林宇婧也就没有存在过……”马鹏颇有深意地看了余罪一眼,似乎在挽惜,他重复着忠告道:“所以,忘了她,对你好,对她也好。”

  言尽于此,马鹏保持着标准的站势,说话的时候嘴唇几乎不动,表情根本没有变化,说完时,看着电梯上来,随即踏步,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保持着冷漠的表情上楼了。

  最后出来的是鼠标,标哥那玩牌脑袋,估计被问得不轻,他摆着手,两人一起出了禁毒局,鼠标开着队里的车,好大一会儿呲牙咧嘴说不出话来,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憋出来一句问:“你去哪儿?”

  “我特么怎么知道?”余罪苦着脸道。

  “真尼马的,问了老子四个小时都没管饭,还让老子定时汇报……再这样老子不当这狗屁警察了,老子也贩毒去……”鼠标骂咧咧地发泄着不满,回头问着余罪:“哎余啊,不会是真的?我咋就觉得不可能啊,缉毒的成贩毒的了,还杀了个驻外警官。”

  “我也不说清楚我脑子很乱,我想睡会儿。你把我送庄子河。”余罪疲惫地道,仅仅是一次问话,他仿佛已经心力交瘁了。

  送回了庄子河,鼠标同情地看了眼踽踽独行地余罪,驾车先走了。

  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躺在宿舍很多事还没有理出头绪,队里闹哄哄的来了一堆人,指导员带着队员们,簇援着开发区分局的几位,敲响了门,一开门涌进来二十几位,吓了余罪一跳,个个兴高彩烈的,不容分说押着余罪喝酒去,闹了半天余罪才搞清楚,自己已经荣幸地身兼两职,成开发区分局的副局长了。连老狗、大嘴巴、师建成也混了个副科,都乐歪嘴了,嚷着请全队嗨皮呢。

  猜拳行令,斛筹交错,席间喝得满面红光的余罪突然间发现自己变了,变得自己有点厌恶自己了,变得虚伪,总戴着一副假面,藏着自己的真实想法;变得自私,总在筹谋着奖励、提拔,然后风风光光地站在人前。他明明恨不得去把林宇婧找回来,却还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而且他觉得自己开始犹豫,这些职务、这些钱、还有身边那些女人,总让他变得越来越犹豫。

  一肚子男盗女娼,老子成了差不多全市最年轻的分局长。

  满心思精忠报国,林姐怎么就成了毒贩的情妇和保镖呢。

  这人的境遇呐,怎么变化的如此让人啼笑皆非呢?

  是夜,余罪酩酊大醉,笑完了哭,哭完了笑,几个人都把他劝不回去,不过第二天,他又若无其事地去开发区分局报到上班了,据说这颗冉冉升起的警星市局各位领导高度重视,本来送个分局副局长上任也就是局里办公室或者人力资源部办的事,而他不同,是王少峰局长亲自送上任的。

  上任数日,据反映余罪同志待人接物相当得体,和班子其他成员相处溶洽,局里派发的各类任务按质保量完成,简直是个无可挑剔的年轻于部嘛………

  这人的境遇呐,怎么变化的如此让人啼笑皆非呢?

  是夜,余罪酩酊大醉,笑完了哭,哭完了笑,几个人都把他劝不回去,不过第二天,他又若无其事地去开发区分局报到上班了,据说这颗冉冉升起的警星市局各位领导高度重视,本来送个分局副局长上任也就是局里办公室或者人力资源部办的事,而他不同,是王少峰局长亲自送上任的。

  上任数日,据反映余罪同志待人接物相当得体,和班子其他成员相处溶洽,局里派发的各类任务按质保量完成,简直是个无可挑剔的年轻于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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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章 我心依旧

   
  开发区局,副局长办。

  朝阳的办公室洒满了四月和煦的阳光,窗台上的盆景在办公室中央形成了一个漂亮的投影,沙发、办公室、文件柜各一具,就是余罪副局长的新办公室

  此时的余副局长,正斜斜地倚在办公椅子上,手里百无聊赖地点着鼠标,随着一下一下的轻击,电脑的屏幕在切换着,他已经看了无数遍的画面。

  冰、大麻烟、k粉、摇头丸、杜冷丁,还有新型的神仙水、浴盐,即便五原这个内陆城市,每年各级警务单位缴获的毒品都足以开一个禁毒展览,以余罪的权限能领略一下非保密案情的资料,那些缴获的现场、吸食的照片,还有一个个神情恍惚、骨瘦如柴、面色黯黑、浑身体味的吸毒人员,就即便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也足够让观者怵目心惊了。

  有个社会学家说过,物质时代的精神荒漠、信仰缺失,必然带来个体从精神追求转向寻找生理兴奋,毒品的泛滥便是一个最直观的体现,贩毒吸毒,也是任何一个社会形态没有解决,也无法彻底解决的问题。

  太高深的理论余罪不懂,不过以他警察直觉能看到很多,吸毒人员长年维持在一个平衡水平,那说明一直有来源的供应;翻看审讯记录,看一看那些毒品平稳的价格,就能知道,那些无所不在的地下渠道,依然很稳定,供货充足。警察的日夜忧劳,也顶多能把这些毒品贩售控制在一个相对稳定的水平而已

  社会问题,余副局长自然是解决不了。

  可他心里的问题没有解决,那就让他多日愁眉不展,每日病恹恹的,也像毒瘾发作了一样。

  鼠标,点到了最后一事,一个靓丽的倩影出现在屏幕上时,余罪心蓦地被刺痛了一下,喃喃地道着:

  “林姐呀,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就我叛逃,也轮不着你于这事啊

  想到此处,老毛病又犯了,戒了很久的烟又抽上了,而且抽得还很凶,浓浓的一口能燃掉小半支香烟,腾腾的烟雾起时,他闭着眼,想着那些刺痛他的画面:

  “她叛逃了。”

  “她杀了驻港禁毒联络官。”

  “她现在已经堕落成了毒贩的情妇兼保镖。”

  “如果你知道她的任何情况,务必向组织汇报,隐瞒、协助,将和她视为同罪。”

  叛逃余罪还真特么不在乎,当个毒贩挣上几百万潇洒,可比当个穷警察强多了。真正刺痛他的,是林宇婧穿着三点式的泳装和一位男子的照片,他现在有点理解那位灭门案的凶手了,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是的的确确地喜欢着自己的老婆,可当他无法驾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婆在别的男人胯下承欢的时候,那种心态,绝对是杀人都不在乎。

  灭门,他只是于了一直以来想于的事而已。

  “妈了个逼的要不是在境外,老子崩了这狗日的。”

  余副局长叼着烟,起身,痞气十足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几趟,有想砸东西的冲动,可没得可砸;有想揍人的冲动,可没人可揍,现在是分局副局长,每每见人都是笑脸相逢,亲热和尊敬的比比皆是,还真找不出来一个不顺眼的揍一顿。

  气喘了好久,烟抽了几根,当他想对着屏幕林宇婧的照片猛来一拳时,他突然又想到了,不对啊,她不是我老婆,我特么生那门子鸟气。

  马鹏说得对,忘了她,忘了她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怎么忘记啊,每每深夜惊醒,只会让记忆越来越深刻,在羊城那个暖昧的午后,在山巅那个浪漫的黄昏,还有开房时候的那么缠绵,他第一次感觉到,那是一位女人把自己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给了他。

  给的不止是性,还有爱

  “不对,不对……这事不对,肯定那儿有问题,根本没有动机,何来叛逃?还有……还有……对了,那组照片是不是有问题?”

  余罪想起了在禁毒局,不知来路的人给他的照片,但要论亲近,谁还会比他和林宇婧更亲近,他使劲地回忆着,在找着这个故事的破绽。{bIxiAGe}

  越想疑窦越大,又开始了他这些日子的常于的事,靠着椅子,夹着烟,一条一条梳理着这个现在似乎已经既成事实的“叛逃”故事。

  第一就是林宇婧本人根本不适合当卧底,短期客串还行,时间一长肯定出问题,卧底只会选择和警察圈子几乎没有交集的人,就即便培养,也不会放到警营里,而林宇婧不同,她从十几岁就在警营,身上的体制味道太浓了,那怕穿着高跟鞋也会下意识地摆臂抬腿,像走正步。

  而且她的专业是通讯,根本不了解那些人渣的生活方式,这种人根本不适合当卧底,除非领队是傻逼。

  第二,退一步,假设领队是傻逼,派她去,长达一年的时候难道不露馅

  对了,余罪啪唧一拍桌子,想到了一个最荒唐的漏洞。

  那张半裸照,如果没有那照说不定还没有破绽,如果有,绝对是一个大败笔。

  这个原因只有他知道,他在想着林宇婧,长年警营磨练的痕迹,那怕就整容也恢复不了,手指骨节稍有变形,那是拳击练的;食指起茧,那是握枪练的;肘、膝、踝部,经常训练击打的部位,都是粗糙起茧。

  这样的体格来一个日光果浴,海棠春睡,那位男子口味得多么重,才能接受那双打过沙袋的粗手去抚摸?余罪最清楚那种感觉,她能摸得你喘不过气来,随时让你的关节脱臼。

  这不是林姐的风格,假的,就即便被协迫,也不会变得这么顺从。

  不合理,她不是那样的人。就即便真喜欢,也不会表现得很露骨。

  余罪在回味着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他记得,第一次强吻的时候,她是那样的羞涩,他记得,第一次褪下她衣服的时候,她的脸红到发烧,她好笨拙,笨拙到紧紧地夹着腿,还得他使劲掰开……他更记得第一次插入的时候,她全身痉挛着,显得紧张而痛楚,那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她的脾气和性格吓跑了所有试图接近她的男人,余罪知道他是第一位。

  可不能转眼间,涩女就成风月高手了吧?这种事没有历练可不行。余罪想着,又想起了自己,一种深深的愧疚油然而生。

  他不敢想自己于的糗事,在梳理着这个处处透着诡异的“叛逃”故事。

  对,故事本身也有问题,这种事不可能公开处理,特别是在事情还没有明了之前。现在这样做无非是告诉所有认识林宇婧的人,她叛逃了,她杀人了,所有人必须和她保持距离,有情况及时反映。

  难道是故意放风,假造她杀人的事实,然后把她送到贩毒的阵营里?

  貌似合理,可林宇婧不同,她本身就是禁毒局在编人员,这样大张旗鼓一查,本来可以低调处理糗事,岂不成了人尽皆知的丑事?

  不对呀,贩毒的那些人智商可不低,他连自己人都不相信,怎么可能相信一个警察,那怕她是叛逃的。就像警察从来不会相信变节的嫌疑人一样。根本不是一类人,谈不上信任,这样做法简直就是老电影里的桥段,除非贩毒的是个傻逼才会深信不疑。

  假的,只有一个真相,那就是:这一切都是假的

  余罪越来越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可他同时很郁闷,现在所知的信息太少了,他不知道人在哪儿,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案子,更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点什么,他很想,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已经按捺不住那种冲动了。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这样做的动机何在,目的是什么,又会牵出一大串问题来,在处在他这个位置无法解决的问题。

  叮铃铃手机响时,他又一次颓然而坐,郁闷地拿起了手机,一看,是肖梦琪的短信,一行字:

  什么时候有时间?升职了也不请我吃顿饭啊,太不够意思了。

  这是第七个短信了,都是邀他吃饭,余罪现在有点后悔那天趁机揩油亲了肖梦琪一口,这妞从以前的置之不理变得越来越主动了。

  不过余罪现在心思却不在这个上面,他推测得出,只要下下功夫,只要费费力气,就这个高傲的女人,也会很容易地脱下她的衣服,不过他同样知道,脱完了、于完了,也就兴味索然了。这是一位权力**很强的女人,她永远清醒地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但绝对不是感情

  刚放下手机,短信又来了,余罪重新拿起来,却是安嘉璐的信息,很简单却很温馨:

  明天周末,有时间吗?一起去汾河水库玩怎么样?

  余罪愣了下,他现在想不起在什么时候开始,安嘉璐变得这样亲近而主动了,两人在一起吃饭、聊天,她越来越显得落落大方,而余罪却觉得束手束脚

  他心里知道这是为什么,愈显得纯洁的东西,余罪越来越不敢碰了,因为他离曾经的纯洁已经越来越远了。有时候他在想,也许这就是男人的成熟标识,宁愿约炮也不愿约会。

  谁想负责啊,太沉重了。

  相比而言他倒更喜欢栗雅芳一点,这个出来找刺激的富家妞肯定不止他一个情人,反正那种只**,不谈爱的氛围很轻松。

  “我现在怎么成了这样?难道我的未来,也会是一个金钱如土、情妇如山的贪官?”

  余罪平静地想着这些,想着这些女人,想着开发区这里可钻的空子,他被自己的这种平静吓了一跳,他在想着自己的心里那点所剩无几的愧疚,尽管他已经平静的接受,可为什么,心里总有着一点点刺痛呢?

  过了很久,他回了个电话,给安嘉璐,说值班,委婉地说的。

  又回了条短信给肖梦琪,也说值班,刚上任实在抽不开身。

  他呆呆地坐着,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当领导远比想像中舒服,每天办公室有人清扫、桌子有人擦,出门有司机,即便是有案子,你吼两嗓子催着下面人办就行了,根本不用自己再劳神费心了。

  可为什么,余罪觉得自己过得浑身不自在呢?

  这时候门被敲响了,他赶紧地坐正,保持着一个副局长该有的威仪,关了桌面,这才清清嗓子喊了句:“请进。”

  门开了,不是来请教和汇报的局里同志,而是一个意外访客。

  刑事侦查总队,特勤处处长,任红城。

  两人相视间,都很平静,不过肯定是装出来的,任红城轻轻地关上了门,不请自坐,坐在余罪的对面,凝视了他很久,好像根本不准备说话。

  余罪比他还能装,一直就没准备说话,好久任红城一笑道:“老许说得没错,你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地好。”

  “你不至于还想招我这样一个全警闻名的神探当特勤吧?”余罪笑着问,有任红城出现的地方就不会有什么好事,要么是案子,要么是丧事。

  “为什么不呢?就看你舍不舍得扔下副局长的位置了?”任红城淡淡地道

  “可能吗?就我屁股下坐的这位置,市价没有几十万,买不到,好容易出头了,我扔了,去一线拼命去?”余罪哭笑不得地道,跟特勤带头的不好打交道,这些人,你永远分不清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那也不一定,如果能挣到更多的钱,这个职位还是可以考虑扔的……真的,你别看我,每年都有丢下警察职位从政、从商的人,大多数职位都比你高。”任红城笑道。

  “这点我不否认,可我没出路啊?”余罪摊手道。

  任红城凝视着余罪,一笑,笑容一敛道:“换个话题,你一定不知道我的来意。”

  余罪点着鼠标,一搬电脑屏幕道着:“除了这个,就不会有其他事。”

  一看电脑屏幕,老任的脸色就再平静也微微动了动,直接问着:“你看的都是大队、中队抓到卖小包的,没有什么意思。这些毛贼,抓都抓不过来,有些人已经染上艾滋了。连看守所都不收,送进去马上就放出来,放出来还卖。

  “这就是警察的无奈了,谁也不可能把所有的犯罪分子绳之以法。”余罪道。

  “虽然无奈,可还有很多人无怨无悔地于着这差事。”任红城道,他眼睛直盯着余罪,猝不及防地吐了一句话:“比如,林宇婧,你认识吧?”

  余罪眉毛一挑,眼皮一跳,表情变化了,这个表情的变化足够让任红城捕捉到他心里的想法了。尽管余罪一言不发,以一种谑笑的表情看着他。

  半晌,任红城邀着道:“吃顿饭怎么样?”

  “好啊,你请客,不过我要告诉你,你可能是白费功夫白花钱,我对你和你管理的那些人,一点好感都没有。”余罪道。

  “说得好,我们都是连自己都厌恶自己的人,相互间更不可能有好感,就吃顿饭而已,走吧。”任红城道,独自起身,邀着余罪。

  没有意外的是,余罪悄然无声地跟上来了,两人一前一后下楼,穿得都是便装,出了分局大门,拦了辆出租车,就像两位无所事事的闲汉一般,找了家小饭店,点了四五盘时鲜的菜,开了瓶廉价的酒,边吃边喝上了………

  叮铃铃的电话响时,邵帅正忙着在q上聊天,给女网友送了一堆鲜花,女网友还了一个羞涩的表情。网上钓妞,时尚。

  私家侦探没那么神秘,懂点基本刑事侦查知识就能于喽,而且报酬不低,他随意接起电话:“喂,老板,有什么安排?”

  电话是侦探所的老板,这两天不在五原,安排着邵帅到他的办公室,开柜子,拿着一袋子东西,送到某处。

  这种事经常有,为了保护客户的**,就私家侦探里员工彼此之间都从不交流自己于的什么活,当然更不问津老板让你于什么了。

  关了q拿起电话,叫着老板的助理,开了门,在助理的监视下,从第五列柜子的第三格拿到了东西,一个厚厚的档案袋子,向助手笑了笑,邵帅开始出外勤了。

  那辆普桑是公司的,谁有活谁用,上了车看着手机老板发的地址,人名,联系方式,他边驾车走,边联系着,对方好像很忙,直说有事,在外面抽不开身,直接让他送到:晋祠山庄

  邵帅随口答应了一句,走到半路郁闷了一下下,这个名字好熟悉,对了,他想起了,是年前因为私设赌场被封的地方,听着电话里乱嘈嘈的,似乎又重装开业了。

  不过这种事不稀罕,商场就是个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地方,再风骚的人物也不可能永远骚下去,想到此事他又想起余贱和鼠标那俩货,他在想啊,要是老板知道就特么因为想整点钱过年,把个四星酒店给整倒闭了,真不知道该有多郁闷。

  不过还是警察好啊,敢胡来,不像私家侦探,出门都像作贼的,就跟踪个老婆劈腿老公出轨,还得防着被人找人砍,这其中的差别何止千里万里啊。

  嘎急刹车……一辆宝马就在路面上拐弯了,差点让他撞到。

  他摇下玻璃,对方也吓了一跳,一位漂亮妞,红唇白齿,伸出头来就骂着:“没长眼睛啊,会不会开车。”

  哎哟,还有这种货,邵帅可没功夫跟她扯,一加油门,轰然从一侧,一个漂亮的漂移,转过了宝马车,吓得那妞尖叫了一声,然后看到了车窗里,邵帅伸出一根大中指。

  飚了数公里那车没追上来,邵帅看到了副驾座位上放的东西因为刹车太急散了,掉进车厢里了,他放慢了速度,伸手够……够不着。于脆停车,把东西捡起来,放好。在放的一刹那,他愣了下,又是好熟悉的感觉。

  职业操守这东西,可不一定什么时候都奏效的,特别是对于好奇心特别强的人,邵帅慢慢地抽出来了遮了一半的照片,然后瞠目结舌,吓得心跳加速。

  居然是他的同学,大名鼎鼎的余贱人,正和某位他不认识的女人共进晚餐,两人谈兴很浓,被人偷拍了都不知道。

  几乎没有什么考虑,他拿着手机,飞快把这些东西拍下来,放好,然后直驰向晋祠山庄,他倒迫不及待地想看看,究竟是谁对余贱那么感兴趣了,居然还聘请私家侦探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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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章 老友胜酒



  当第十杯清洌的白酒放到唇边时,余罪看到了任红城依然无动于衷的表情,他又放下了,一缩手,看样子不准备喝了,当警察久了什么人都得见识过,特别是自己人里,那号饭桶酒桶实在不敢小觑。余罪知道自己的水平,就使劲往裤裆里倒,都喝不过这号老酒鬼。

  “怎么不喝了?”老任微醺的眼中,荡漾着余罪狐疑的脸。

  “我说,任处长,你是不是就是这样糊弄人啊,灌得头昏眼花、五迷三道,然后拍着胸脯,他娘滴杀人放火也不在话下了?”余罪直接道。

  很多男人的决定就在酒桌上,对瓶吹得热血上头,什么都敢于了。

  “我还真糊弄过,比你聪明的有,比你笨的也有,有很多人,多到我都记不全他们的名字,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任红城笑道。

  “他们的下场,是不是都不怎么样?”余罪问,尽管当过特勤,那个职业依然很神秘。

  “有些确实不怎么样,心里怀着秘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不敢讲出来,可能比怀孕难度更大。”任红城道,他慢条斯理地往嘴里丢着花生米,边啧吧着酒边道着:“不过,就正常人,活得也未必会怎么样吧?大部分三十岁混不到副科,四十岁还在基层,五十岁还上不了实职的,大有人在啊。”

  “是啊,我已经上来了,难道还想让我再回去?”余罪一翻眼,质问道。

  “上来了?你觉得过得很惬意吗?咱们这一行可是高危职业啊,其中内部的步步危机比外部的步步杀机更凶险,比如,平国栋那可是眼摆着提正处的领导,他能想到栽在一个警员手里?每年这一步不慎,栽了跟头的可大有人在。”任红城轻描淡写地道。

  这话听得余罪浑身起小疙瘩,真当上副局长了,反而觉得处处受制、处处小心,特别是他这种手脚不于不净的人,真觉得没有以前在基层混得那么随意了。

  “说正题,少绕弯子。”余罪道,一看老任那不阴不阳的样子就来气,他强调着:“不管你怎么说,我可是拼着小命换个副局长,总不能扔了再回去拼命吧?”

  “我说的就是正题,谁让你拼命了,真拼命总队麾下有的是武装警察,还轮得上你。”任红城道。

  “打住,绝对是坑,反正你说归你说,我不于,我上过一次当了,差点坑死老子。”余罪道。

  和任红城没有什么秘密,那事他应该知道,果不其然,老任笑了笑反问着:“你要不被坑,难得会有今天。”

  “是啊,既然已经有了今天,你还指望我跳坑?”余罪油盐不进了。

  “你多虑了,你奸诈成这样,能埋你的坑还真不多,我找你呢,是想让你替我挖个坑怎么样?这里面可是权、钱、色,都有了,说实话啊,要不是我年纪大了,这任务我特么都想接了,想不想看看?”任红城意外地笑了,那笑里有着浓浓诱惑味道。

  余罪说不想,老任把兜里揣的pDA已经递给他,嘴上说着不想,余罪手可接住了,接到了手里,粗粗一览,马上愕然道着:“不可能吧?能有这么好的事?你哄小孩玩呢?”

  “你看我像个开玩笑的人吗?”任红城反问着。

  似乎不像,余罪呆滞地看了他几眼,突然问着:“你还没告诉我,林宇婧的消息呢?她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我还真没法告诉你,她究竟怎么回事,你自己去找找,应该就能知道。”任红城问着,看余罪犹豫,又加着砝码道:“说不定会背上个叛逃的罪名,永远消失了。说不定将来会在那个不知名的角落呆着,但绝对不会在五原……换句话说,你现在这样,可能永远没机会知道。”

  余罪歪着头,拿着pDA生气,吧唧给老任扔桌上了,撇着嘴,瞪着眼,有冲着那张脸来一拳的冲动。

  还好,余副局长自重身份,没有把流氓习气爆出来。老任像拿捏到他的软肋了一样,直接问着:“怎么样?条件开得相当不错吧?有兴趣吗?”

  “没有,回头要被坑了,老子找谁说理去?”余罪不理会这茬了。

  “就不坑你也不是个好鸟。再说好像你是讲理的人似的。这不过是照你的本色来而已,扮得自己好像多纯洁似的,你像么。”任红城一扔筷子,脾气上来了。{bIXiAGe}

  余罪一呶,呸,回敬了一个答复。

  老任一踢椅子,不搭理他了,一背手,大摇大摆走了。不欢而散,几步之后又返回来,伸手要拿桌上的pDA可这时候可没有余罪的手快,嗖一声被余罪抓手里了。

  老任伸手要,他不给。

  没料到老任手也够快,蹭声捏住了,往外抽,余罪居然捏得很紧,就两根指头夹着,老任一下子居然没抽出来。

  蓦地老任笑了,他一松手,揶揄地口吻说着:“那归你了,不过案情泄露,可得你负责啊……我建议你点把火烧了,看到的东西最好全部烂肚子里,否则怀着这个秘密,可比怀孕还难受啊。”

  余罪狠心几次想甩,都没有甩出去,他郁闷翻看着,看得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人也似的表情,那样子惊得店老板远远的看着,都不敢上来添水了。

  要走的时候,手机响了,一看是邵帅的电话,直接接起来了………

  “啥事?非得有事才给你打电话?”邵帅拿着电话道,听出余罪的口气很烦躁。

  “没事你扯个球。”余罪回话道。

  “还真有事,有人雇私家侦探,好像要收拾你小子?我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怎么样?这个值不值一顿饭?”邵帅问。

  沉默片刻,果真赢了一顿饭。

  放回了手机,邵帅拿着档案包,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把车泊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然后踱步进了晋祠山庄的地盘。

  重装开业的酒店还是颇有看头的,大红气拱门直排到门外,开业典礼的祝贺花篮,足足沿门厅摆到了停车场,还有络绎不绝的恭贺单位来人,哦……不是开业典礼,邵帅把手机照到台席上时,赫然发现是个签约典礼,他缩回手翻着五原当天的新闻,这才发现自己老土了。

  晋祠山庄被收购了,改成了晋商大酒店,以邵帅混迹市井两三年的功夫,在公开签约台上发现了很多名闻瑕迩的重量级人物。

  比如戚润天夫妇,那是原晋祠山庄的最大股东。

  比如周森奇,那是五原有名的煤焦老板。

  比如燕登科,那是五原数第一报业老大,从作几块几毛钱的教辅资料开始,后来在五原斥资几个亿修了第一幢报业大楼。

  比如潘孟,不到三十岁的新贵,据说拿下高铁不少配套设施项目,在五原是众星捧月的对象,邵帅记得,这个拜访过私家侦探的老板张安泰,估计是通过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了解一下合作方或者竞争对手。

  一张一张他悄悄摄过,挤在欢迎的人群里,又看到了省市不少在职的、退二线的领导祝词,以国情的眼光看,这样的生意差不多能算是背景深厚了。

  签约仪式接近尾声邵帅才拔着电话,约着对方停车场处一辆奥迪车前见面,他匆匆赶去时,那辆车早等在那儿,摁着喇叭示意着,邵帅奔上前来,车窗洞开,车里一位三十年许的男子一伸手,他递上了上去,那人看了看问着:“你们张老板去哪儿了?”

  “回乡下老家,看丈母娘去了。”邵帅道。

  “哦,好了,谢谢啊……给你的,小伙,真精于。”那人一撂东西,随手几包软中华,人情往来,邵帅一点也不客气,谢了个,揣兜里,那车走时,他暗暗摁了个快门。

  一路上这事情把想得云里雾里,为今之计,还是先找到余罪,那阵势没来由地让他觉得隐隐地担心。

  两人是在开发区分局的办公室见面的,窗明几净,倍受尊敬的环境还是蛮让邵帅嫉妒的,不过他顾不上这些,把自己无意中的发现细细给余罪讲了一遍,这家私家侦探也有自己的门道,让余罪愕然的是,邵帅这家伙身上居然揣了不止一个偷拍设备,兜里、手机上、手表上,领夹上、手包上,都有,他拆了几个连着电脑,给余罪细细讲了讲这些人来历,然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小心点啊,这些人可都是整人不露声色,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余罪懵然了,似乎根本不惧。

  邵帅又劝上了:“我说你不是有病吗?五原聚赌的多少呢?你非操人家摊子去,这仇结得,没准人家什么时候得整得你翻不了身。”

  余罪抿抿嘴,一副傻大胆的样子,似乎很倾慕邵帅一般,眼不眨地瞧着他

  邵帅可理解错了,以为余罪有点紧张了,他解释着:“最好的办法是,离他们的圈子远一点,做事低调点,千万千万别让谁揪着你的把柄,五原就这么大地方,个个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整你个小屁科长太容易了……你特么惹了谁了,是不是你自己都不清楚,戚润天,前市委领导的女婿,一个大酒店生意黄了,那得赔几千万啊,我估计搁谁,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余罪笑了,笑得嘻嘻哈哈,把邵帅笑懵了,愕然间余罪突然问着:“帅啊,你这么做,是不是有违你的职业道德啊?”

  “算了吧。”邵帅摇摇头道着:“我们这私家侦探的职业道德,就是心安理得地于没道德的事,不在乎这一回两回。”

  余罪愣了下,还是被很念旧情的兄弟之情感动了一下下,他皱着眉头突然问着:“哎,我问你个事,你得告诉我。”

  “不要问隐私啊。”邵帅打了个预防针。

  “不算隐私,我就想知道,毕业那年在羊城,你为什么选择退出了?”余罪问。

  邵帅一愣,反问着:“你现在难道不后悔,自己没有退出?”

  该着余罪犯愣了,没想到邵帅能有如此眼光,他又问着:“那为什么选择离开警察队伍呢?”

  邵帅眼皮微微一跳,然后同样是反问语气:“你身在队伍里,我就不相信,你准备为事业献身,没有想过离开?或许,你一直在想。”

  呃……余罪一梗脖子,这尼马还是旁观者清啊。

  “别那么多疑问了,我对警察了解比你清,我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在警察家里长大了。轮流管我吃喝拉撒,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夫妻吵架、家庭不和、还有家暴,就我记得许平秋都经常跟老婆吵得不亦乐乎,其他的更凶了,不是打老婆就是俩口子互相打……”邵帅笑着道。

  这是真事,虽然是和谐社会的守护神,可真正家庭和谐的警察还真不多,余罪抿抿嘴,无语了。邵帅说着说着噤声了,眼光迷离着,喃喃地道着:“……其实可能是有点心理阴影吧,我爸和我妈记事起就老吵,吵,吵个不停……啧,我就恨我爸,后来恨警察……哎,其实现在想想,活个人都不容易,为人民活着,那不得更难吗?所以我选择,为自己活着。”

  两人沉默了,那伤心事余罪不敢提及。邵帅指了指他,要说什么,又闭嘴了,余罪赶紧道着:“别走,坐会,我烦死了,正想找人聊聊。”

  “我和你有什么聊的?咱们在学校时候就说不到一块儿。”邵帅道,如果不是看在陵园那次很理解的份上,他估计都懒得告诉余罪。

  “对了,还有个严肃的问题,你为什么就一直看不惯我呢?”余罪问,邵帅比较孤僻,在学校不大合群,这还是在社会上混了两天,变了。

  “这不是我的问题吧?”邵帅道着:“在学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鼠标、豆包几个货拉赌骗人钱,背地里分赃是不是?打个架啊,看着吃亏你就溜了;你要吃了亏,一准把人全带上报复去……能看惯你,难度很大啊。”

  余罪听得居然这种原因,免不了对邵帅的品位要高看一个档次了,他贱脸堆着笑,像老任诱惑他一样,压低了声音问着:“看不惯问题不大,习惯就好了……那个帅啊,你现在手头紧不紧?”

  “别提借钱啊,我挣得只够我花,房本、老婆本,什么都没有。”邵帅提前预防着。

  “哦,那就好。”余罪一听兄弟仍然穷逼,他笑着道:“要不咱们商量商量,我给你一单大活,挣个几万花花?”

  “什么活?”邵帅警惕地问。

  “到五原给我找几个贩毒的怎么样?卖小包的、挑大件的、滚大轮的都行。”余罪笑吟吟地道。

  卖小包的都知道,就是零售的小角色;挑大件是分销的,滚大轮是搞贩运的,听着这话惊得邵帅瞠目结舌,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喂喂喂……等等,兄弟,你别这样,你也不是个胆小的人嘛,刚说了句就把你吓成这样?又不是让你贩毒去?打击毒品犯罪,匹夫有责啊……你认识水平,不应该比我低啊,坐下……”余罪拽着人,摁回了座位上。

  “少来,让我当线人,你不如直接把我整成死人算了。”邵帅骂了句,根本不领情。

  这个原则是有的,只有知道危害的,才会懂其中有多危险,不管余罪怎么说,邵帅是不敢接手了,无计可施之时,余罪舒了口气道着:“我于脆全部告诉你,这个事呢不是我一个人能于了的……你要愿意,绝对不让你白于,而且绝对安全……那,你自己看,我想了想,这应该是个外围查找,没有什么危险系数。”

  把那个pDA交给邵帅,这是极度保密的内容,余罪丝毫不觉得草率。

  邵帅看着,看得很仔细,看一会儿,愕然地瞪余罪一会儿,然后再看一会儿,又愕然地瞪着余罪,犹豫了好久,没说一句话。

  邵帅没有走,像余罪一样被刺激到了,凛然间带着一种愤怒,余罪也看出来了,他恨警察,但他的骨子里,流的是警察的血………

  任红城是下午四时才回到总队的,他的岗位是总队一个特殊的岗位,从来不考勤,从来不查岗,不过也从来没有人见过老任的迟到早退,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就即便是人,也能磨练得像机械一样精准。

  下车,步行回了总队,上楼,在顶层的甬道尽头,加着防护钢网,比财务室保密还严的地方,许平秋正站在门口,等着他。

  相视无语,任红城不声不响地开了门,许平秋闪身进去了,这是总队唯一一个绝密的保护单元,封存着刑事警察中一个特殊警种的所有档案。

  “怎么样?”许平秋问。

  “不怎么样,他对案子不太热衷,不过好像对那位女警倒挺上心。”任红城道。

  “有一样上心就成,让他知道就行了,他肚量不大,装不下隔夜饭。”许平秋笑道,虽然余罪有仇当面报的性子有点二,不过他免不了有点欣赏。

  “可这事办得不太对啊。”任红城问。

  “你指什么不对?”许平秋道。

  “他没有受过禁毒专业训练,没有人手,也没有支援,而且部里九处提供的,仅仅是一个碎片化的信息,你让他从哪儿入手,去找可能存在的制毒工厂?或者我们自己队伍子虚乌有的内鬼?这事到目前为止,仍然只是一个猜测啊。”任红城道,这是个稀里古怪的任务,怨不得余罪不接手。

  “那是因为你在这儿坐久了,根本不了解他;没有人,他能变出人来;没有信息,他会自己想办法挖到需要的东西;我只要看到结果。”许平秋道,坐在办公室中央,拉开了棋盘。

  那是又要准备输两盘了,下棋对许总队长来讲,几乎相当于一个思维的方式,两人摆着棋,劈里叭拉甩着下着,老任也有点心绪不宁,这个任务已经动用了多位特勤,他真搞不懂为什么许平秋还来这么画蛇添足一下子,边跳马边问着:“要是过程失控怎么办?用什么约束他。”

  “别约束,你指望捆着手脚的人还能于什么?”许平秋当头炮、拱卒,铿锵道,棋风凛厉。

  “可对方阵营是壁垒重重,那些贩毒的,他们的组织结构要比我们特勤还要森严。”任红城道,飞象,上仕,守得密不透风。

  “没有任何事是绝对的,你能想像受党教育这么多年,管理严苛的禁毒部门,会有内奸吗?我敢打保票,绝对有。”许平秋道,直接飞车,卡在九宫底线,咄咄逼人。

  换车,上马,以马换兵,拱卒,步步紧逼,老任防得密不透风,许平秋的棋子已经被吃了个七七八八,几句话的功夫,就剩几个卒子了,他笑了笑道:“许副厅长,您的棋艺下降得厉害啊,心乱了,把握不住大局了,我怎么觉得你遍撒大网,从外围向中心攻破,有点南辕北辙呢?”

  “庙算多者,未必能胜。”许平秋看着老伙计一眼,拿起还差好几步的卒子,直接扣在老将上喊:“将军”

  老任一笑,知道副厅长输急了,笑问着:“领导,卒子什么能能跳四步了?还能拐弯?”

  “哈哈……我这个卒子,不受规则约束。”许平秋得意洋洋地笑着。

  知道棋语何意,老任笑了笑,重来摆局,两人且下且说,许处长屡战屡败,一败就拐弯出卒,反败为胜,下了这么多年棋,这是最让任红城哭笑不得的一次。

  不过,他也清楚,那个小卒子,肯定会像棋盘上的攻略,要突破规则了,那是他最愿意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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