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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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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6章 邓艾出击


  上乡。.

  周鲂坐在一块巨石上,看着还笼罩在夜幕中的原野,眉头蹙得像个疙瘩。

  周胤在他的治下失踪,一个侥幸逃脱的周家部曲赶到武昌,向太子妃周氏报告,说这件事是他指使的。太子妃给太子孙登写了信,孙登则让他尽快处理这件事,以免引起江淮系的猜疑。周鲂深知这件事的敏感姓,不敢怠慢,连夜赶回庐陵彻查此事,经过一个多月的查访,整件事却依然扑朔迷离。

  那个周家部曲说领头的人叫费杨,周鲂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召见费杨,可是奇怪的是,费杨却迟迟没有来见他,斥候回来说,费杨不在他经常出没的地区,根本联系不上。这条线索一段,周鲂顿时吃了一惊,费杨和他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而这些联系都是见不得光的,一旦暴露出来,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就连孙权也无法替他遮掩。费杨突然失踪,而且事先没有一点征兆,绝不是巧合那么简单,只怕是有人故意设了局在对付他。

  周鲂怀疑,自己去合浦的事情可能已经泄露了,要不然无法解释时间的巧合。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周鲂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他去合浦是非常机密的事,连太守府里都没几个人知道,而对方居然嗅到了味道,并因此布了一个局,给他安上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罪名,不可谓不高明。回想起在合浦的前前后后,周鲂心里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对于在合浦的收获,他现在没有一点成功的喜悦,只有一种中计上当的苦涩。

  想必当年的曹休也是这种心情。

  他们在合浦逗留了几个月,了解到了不少信息,最根本的技术秘密还是没有得到,却意外了解到了魏霸正在打造巨型战舰的事。这个消息当然很重要,可是这个消息无助于吴国战船技术的提升,只会增加吴国的恐惧,从双方的心理较量来说,这个消息显然是一个很伤士气的消息,只会削弱吴国君臣的心理,不会有任何有益的帮助。

  费杨这根线索断了之后,周鲂又费了不少心思,终于找到了那伙人撤离的蛛丝马迹,最后,他翻过大山,来到了上乡。

  上乡已经是桂阳郡的境内,前面那条发光的带子就是沐水,沿着沐水,可以一直走到衡阳。

  周鲂心中已有定论,周胤十有八九是被魏霸掳了去。他想起那个武陵潘氏商人,似曾相识的背影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周鲂已经想了很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这个人。他现在还没来得及去见潘濬,也不知道潘家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但是他还是觉得此人非常可疑。

  遇到那个人的时候,好象就在衡阳附近。

  “大人,还要追吗?”一个亲卫走了过来,递给周鲂一块饼。

  周鲂摇了摇头,接过饼咬了一口,慢慢的嚼着。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追也没有意义了。魏霸是不会承认的,今天就是十月初一,如果没有达成协议的话,大战也许已经在临湘、益阳一带开始,周胤是死是活,大局已定。

  “附近有什么异样吗?”周鲂随口问了一句,他追踪到此,不仅仅是为了找到周胤失踪的去向,还肩负着探查蜀汉军的军事动向。

  “暂时没有。”亲卫摇了摇头,看着前面黑黝黝的山谷:“附近的几条道,我们都派人查看了,没有发现大队人马行动的踪迹。”

  周鲂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在他看来,魏霸派兵翻越罗霄山,进入庐陵郡的可能姓也不大。

  ……

  庐陵郡治高昌,晨曦照亮了城墙,也照亮了邓艾充满血丝的眼睛。

  三天三夜的跋涉,他终于在黎明时分到达了目的地。这条路他已经走过。不久前,隐蕃、彭珩等人深入庐陵劫持周胤的时候,他就带着三百精锐隐藏在高昌城南的石山中接应。从那个时候起,他就留心附近的地理形势,知道哪里可以潜行,哪里适合驻营而不易为人察觉。

  这些经验来自于刚征召的那些山越蛮兵,还有彭珩手下的那些细作,正是这些细作发现了周胤,也察觉了周鲂不在庐陵郡的可能,这才促成了劫人的成功,当然也领着邓艾先走了一回这条路。

  看着远处刚刚打开的城门,邓艾笑了。他挥了挥手,五十个山越蛮子脱下了制式甲胄,解下了腰间的制式战刀,穿上一件破絮衣,腰间挂上破旧的柴刀,再背上一捆柴,敛去眼神中的精明,转眼之间,他们就成了地地道道的本地柴夫。

  “将军,我们去了。”

  “小心些。”邓艾仔细检查了一下,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看着这五十个蛮子陆陆续续的走出山谷,走向高昌城。

  这些人原本就是本地人,只不过是逃役逃赋,这才躲入深山为寇,最后又迁到了桂阳,成了邓艾的部下。他们不论是相貌还是口音都天衣无缝,打柴这种事也是以前常干的,谁也无法想从外貌上发现破绽。天气渐冷,城里的富户需要大量的木柴、木炭,进城卖柴、送炭的人天天都有,城门口当值的士卒连看都懒得看,只是依照惯例,从每捆柴上抽了两根,便放他们进去了。

  用了大约一个时辰,五十个蛮子分成几批,轻松的混进了城。这时,早上第一个忙碌的高峰也过去了,守城门的士卒松了一口气,有的去吃早餐,有的聚在一起吹大牛,谁也没意识到危险已然逼近。

  这个特点,也早被邓艾摸得一清二楚。他看了看城头,看到了那柱青烟,挥了挥手,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五百先锋营从藏身处走了出来,从不同的方向向城门走去。他们越走越快,到达城门前的时候,已经汇成了一个矢形冲锋阵型,咆哮着杀向城门。

  城墙上的吴军士卒发觉不对劲,立刻报告了队率。正在城楼里吃早餐的队率出来一看,顿时吓傻了眼。这些突然涌出来的敌人是哪儿来的?他顾不得多想,立刻下令关闭城门,拉起吊桥,向太守府报告。

  城门轰隆隆的关闭,眼看着就要闭合,城门洞里的士卒却发现了问题,城门被几根木柴卡住了,怎么也关不上。而这些木柴显然正是他们早上强收来的利市。正当他们手忙脚乱的去拔那些木柴时,突然从城里杀出二十多个百姓,他们挥舞着柴刀,乱砍乱杀,顷刻间就砍死了几个吴军士卒。

  城门大乱。

  城墙上的队率听到城门洞里的喊杀声,大惊失色,转过身,刚要下令拉起吊桥,二三十个百姓模样的人冲了上来,一部分冲到吊桥前,挥刀就砍,几刀就砍断了吊桥的拉索,另外的人冲到悬门轱辘前,七手八脚的将手中拿的木柴塞进了轱辘中,然后背对背的列阵,死死的护住了轱辘。

  吴军士卒顿时傻了眼。

  城门有敌人突袭,城门关不上,吊桥被砍断了,悬门轱辘又被塞死了,三道防线同时失守,而看守城门的不过五十个士卒,根本不可能挡得住正在急速靠近的敌人。城里还有三千多守军,可是城门已破,这三千多人大概也无济于事。

  没等吴军士卒回过神来,五百先锋营已经冲进了城,控制了城门,紧接着,邓艾带着三千主力入城,那三千吴军主力刚刚集结起来,还没来得及走上城墙,邓艾已经控制了几个城门,包围了军营。

  看到阵势严整、杀气腾腾的三千多敌军,再看看城楼上高高飘扬的蜀汉军战旗,吴军将士斗志全消,举手投降。双方兵力相近,可是对方有备而来,这些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几乎全是剽悍善战的蛮子,不是他们这些普通的郡兵可比,而且蜀汉军是出了名的能打,辅国将军陆逊都不是对手,他们的太守周鲂又不在城里,群龙无首,谁愿意跳出来和这些强悍的敌人作对。

  邓艾接管了庐陵太守府,利用太守府各曹的印信,召集附近诸的县令县长到高昌来。秋收刚过,各县上计的账簿刚到高昌,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账目一点错误也没有,那些县令县长随时准备着到太守府应对质询,对邓艾发出的命令谁也没有怀疑,带着相关的人员赶到高昌。

  ……

  罗霄山深处,周鲂在崎岖的山路上跋涉,虽然已经走惯了山路,他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几次险些扭了腰。周胤下落不明,他没办法向太子妃交待,更无法洗脱孙权的嫌疑,这对他的仕途是一个莫大的阴影。不过,现在他更关心的是临湘和益阳。今天是十月初一,长沙很可能已经开战,临湘的诸葛恪面对的是魏霸本人,而驻守在益阳的则是太子孙登,不论哪个地方发生战事,都是不容有失。特别是益阳,如果太子孙登受了伤或者是有什么闪失,那吴国的损失可就大了。

  周鲂对长沙的战事忧心冲冲,却不知道在他的前方,邓艾已经给他布置了一个陷阱:两千精锐正在山谷中静静的等待,等待他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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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7章 开门红

 
  张承靠在案几上,揉了揉酸涩的眉心,抵抗着一阵又一阵的倦意。

  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本来就容易让人产生困意,而张承为了防备魏霸在子时发起突袭,一夜都没敢解甲,一直熬到现在,眼皮早就重得像山一样,被这温暖的阳光一晒,睡意更是一阵阵的袭来,如东海的海浪。

  不知不觉中,张承仿佛听到了海浪声,哗哗哗,轻柔而富有节奏的海浪声中,张承紧张的神经慢慢的放松下来,仿佛回到了儿时,跟着兄长,瞒着父亲,跑到东海边游泳玩耍,出没于大海之中,享受着自由自在的乐趣。

  “仲嗣……”兄长的面孔从海浪中浮现,露出微笑。张承挥舞着双臂,拍打着浪花,奋力游了过去,突然间,兄长的面容像一阵烟似的化了,当烟散去,露出另一张笑脸,却不是亡兄,而是……魏霸。

  张承一愣,忽然发现海上已经起了异变,海风呼啸,海浪翻浪,卷起了一个又一个浪头,扑天盖地的涌来。原来轻柔的海浪声也变得震耳欲聋,仿佛是万马奔腾,千军怒吼。

  “啊——”张承翻身坐起,冷汗涔涔。这时,亲卫将掀开帐门闯了进来,急声道:“将军,敌袭!”

  张承侧耳一听,耳边不是海浪声,而是喊杀声,虽然还有些隐约,却真实无比。他不敢怠慢,冲出大帐,冲上了中军的指挥台,极目远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大营的东西北三个方向烟尘大起,显然正有大军正迅速接近,在烟尘前,几匹快马正在狂奔,马背上的骑士几乎是伏在马背上,战马已经四蹄腾空,全力奔跑,骑士还是不停的挥舞着马鞭,希望战马跑得更快一点。虽然看不见他们的面孔,从他们的运作也能看出他们的惊惶。

  张承知道,那是他安排在外面的斥候,和他一样一夜没睡,大概在野外打探消息时,抵挡不住困意,躲在一个角落里打了个瞌睡,等敌军快要到眼前才被惊醒。

  魏霸好心计,连这个机会都不肯放过,利用我军最困乏的时候发起突袭。

  张承暗自叫苦,连忙下达了作战命令。战鼓声隆隆炸响,打破了大营的平静。片刻之后,无数的吴军将士冲出了帐篷,到大营四周列阵,有的冲上了营楼,有的冲到营栅边,握紧了手中的长戟,拉开了手中的弓弩。

  这些都是吴军的精锐,动作非常迅速,可是张承却依然不满意,这些将士太疲惫了,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到现在,人不解甲,马不卸鞍,再加上精神的紧张,已经让他们没有了往日的迅捷反应,他们人虽然已经进入战斗位置,精神却没有调整到最佳的状态,整齐的阵势中透出一股散乱。

  敌人来得太急,连出营列阵都来不及,现在只能依靠大营周边的营栅了。张承一边打量着周边的形势,一边让亲卫骑马出营,向五里外的益阳报警。

  魏霸骑在一匹雪白的西凉战马上,盔缨和大氅随着战马的起伏而微微抖动,随风飘拂。他的神态很从容,看着远处的吴军大营,他的嘴角微微挑起,带着一丝得意。

  他知道张承和他部下的七千吴军现在很困,一夜加上半天没有好好休息,再被这午后的阳光一晒,正常人都会昏昏欲睡,就算他们训练有素,战斗力也会大减。更何况他还拥有绝对优势的兵力,六万对七千,这个仗不用打也知道结果。

  魏霸不急不忙,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大军布阵。他身边的四万大军中,只有一万是战斗力最强的常备兵,其他的都是预备役。这次战斗的目的不仅是要吃掉张承这支设在益阳城外的人马,还有让预备役将士熟悉战场的作用。

  没有上过战场的兵,训练再好也是新丁。

  黑沙和飞狐已经各领万余人马扑向张承和益阳之间,他们的任务是断张承的后路,同时阻击益阳来的援军——如果有援军来的话,任务比较艰巨,所以安排给他们的都是真正的精锐。六万大军包围张承,要的就是保持绝对优势的兵力,可以从容部署。如果能把孙登从益阳城里诱出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双方相距五百步,蜀汉军的阵形开始变化,一辆辆盾车推到了阵前,竖起了两人高的厚重巨盾,一排刀盾手,两排长戟手,两排弓弩手在盾车后严阵以待,这样的阵势依次排出三排,组成三道宽达两里的盾城,然后慢慢的向前挤压过去。

  双方越靠越近,距离两百步左右,吴军开始射击,射程两百步以上的强弓射出一枝枝利箭,扑向正在行进中的蜀汉军。蜀汉军不为所动,小心的藏在巨盾后面,继续前进,甚至没有人抬头看了眼天空飞来的箭矢。吴军的箭射在巨盾上,呯呯有声,却没能射穿。

  双方相距离一百五十步,蜀汉军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列好了防守阵型,一辆辆连弩车推了上来,固定好位置,调整方向,弩手们开始射击。

  一片乌云跃出了蜀汉军的阵地,扑向远处的吴军阵地。比起吴军之前的射击,他们的射击来得更猛,来得更急,如狂风暴雨,如闪电雷霆,相比之下,吴军之前的射击不过是毛毛雨罢了。

  吴军的弓弩射程大多在百步左右,在这样的距离,绝大部分的弓弩手都无法发挥作用,只有那些射程两百步左右的强弓才有意义。面对蜀汉军疯狂的射击,他们非常无奈,只能尽可能的躲在盾牌下面,免得被密集的箭雨射伤。

  吴军的气势一下子被压制住了,无数的箭矢射在营栅上,咚咚作响,更多的箭矢越过了营栅,射向纵深,将在营栅后列阵的吴军将士射得抬不起头来。箭矢射在他们的盾牌上,像炒豆一般爆响,汇成了一片,让人心惊胆战。

  都知道镇南将军魏霸财大气粗,军械优势明显,现在总算亲身体会到了,仅凭这超乎寻常的密集箭雨,就可以想象他的实力有多厚实。

  压制住吴军的反击之后,蜀汉军又开始变阵,后面的连弩车穿过前面连弩车之间的间隙,向前三十步列阵。固定之后,开始射击掩护,紧接着又有一批连弩车越过阵势,再逼近三十步,几次一轮转,蜀汉军的阵地就逼到了吴军的营栅前,进入了吴军的射程。

  吴军开始反击,可是他们的反击却非常无力,在蜀汉军连续发射的连弩车面前,他们发射的箭矢太稀疏,根本无法反制,一不小心,反而有被射杀的危险。在弓弩对射这个环节上,他们完全被压制住了。

  张承惊骇不已。他早就听说魏霸的箭阵厉害,为此也做了充分的准备,配备了比常规数量多一半的弓弩手,希望能在这方面有和魏霸抗衡的机会。可是现在双方一交手,他知道自己想错了,别说增加一半,就算增加一倍,他也别想在弓弩对射上和魏霸打平。连弩车连续射击,几乎没有停止的时候,仿佛那一头藏着无数箭枝的怪兽,一辆连弩车至少能抵得上十名弓弩手,更别说有些连弩车射出来的箭是那么的强劲,比腰引弩还要强悍三分,根本不是人力所能达成的。

  张承回头看了看,在他的身后,蜀汉军正从东北两个方向杀来,他们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列出了防守的阵势,很显然是准备切断自己的后路,同时阻击益阳来的援军。张承觉得情况有些不妙,魏霸排出这样的阵势,明摆着是要全歼这支吴军,打一个开门红啊。

  在他的左侧就是资水,魏霸没有在那里安排人马,但是,张承相信魏霸不会给他涉水逃跑的机会。如此悬殊的兵力,魏霸根本无须理会围三阙一的古训,大可以将他全部歼灭。

  一想到这一点,张承有些紧张起来,是不是该趁着后方阵势还没有完全合拢的时候突围?等他们完成了合围,再想突围可就难了。可是,这是汉吴的第一战,如果未战先败,对吴军的士气又是一个莫大的伤害,接下来能不能守住益阳,可就难说了。

  就在张承犹豫的时候,全面占据了箭阵优势的蜀汉军又发动了新的进攻,大量的步卒从连弩车之间冲了出来,扑向吴军的营门。冲在最前面的是一排身穿重甲的武士,他们根本无惧吴军的弓弩阻击,闲庭信步,一步步的向吴军大营逼近,到了营门前,挥起手中的利斧,几下就砸开了营门。

  营门外的吴军将士看着这群怪兽,一下子想到了一个流传很久的说法:魏霸手下有一支精锐步卒,人人身着重甲,手舞长刀,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箭射不入,刀砍不破。眼前的这群重甲士分明就是如此。

  “杀!”王双举起手中的长刀,轻喝一声。对吴军眼神中露出的恐惧,他已经习惯了,一点也没有骄傲的感觉,只是淡淡的寂寞。

  “杀!”重甲士们齐声怒吼,舞着长刀,向前扑去。

  长刀飞舞起来,两名吴军举起手中的盾牌和长矛,想要拦住他们。长刀电然而下,一刀劈碎了盾牌,再一刀斩断了长矛,长刀去势不停,飞旋回舞,将两名吓傻的吴军将士一劈两半。

  鲜血飚射,两名吴军的尸体轰然倒地,重甲士看也不看一眼,踏着他们的尸体,如墙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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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8章 首战告捷


  营门如城门,营门被攻破,对守方的士气打击非常大。当重甲士如潮水的攻进大营,挥舞着雪亮的长刀大肆砍杀的时候,在营门口列阵的吴军将士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样的敌人怎么对付?

  重甲士们对这种情况却熟视无睹,从重甲士组建以来,他们就没有遇到过对手,哪怕是面对张郃率领的魏军铁骑,他们照样能杀得对方人仰马翻,更何况这些吴军将士。他们流畅的转换着阵型,排成前后三排,互相补位,每砍杀一阵,最前面的重甲士就停下来,由后面的人补上,以保证体力。

  他们像波浪一般,一浪涌过一浪,每一次前进,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他们的脚下是被吴军鲜血染红的土地,泥土被鲜血浸湿、浸软,又湿又滑,战靴踩上去吱吱作响,仿佛是阵亡吴军痛苦的呻吟。

  重甲士开路,步卒跟进,涌入吴军大营,向两侧沿伸开去,对营栅后的吴军痛下杀手,推倒营栅,让更多的同伴杀进来。

  在重甲士攻破吴军营门的时候,连弩车就调整了射击方向,不再压制营栅后的吴军,改向纵伸射击,射得那些准备支援的吴军寸步难行,减低步卒攻击的难度。这些都是早就训练好的战术,根本无须指挥,每一个连弩车的射手都熟记于心。

  张承站在中军的指挥台上,看着蜀汉军娴熟的攻防转换,战术变化,心头一阵阵的寒意。开战不到半个时辰,对方就攻破了营门,杀进大营,攻击的犀利程度就像箭阵的密集程度一样,大大超出了他的估计。按照这个进度,只怕用不了一个时辰,自己这七千人就会全军覆没。

  撤?逃跑的念头再一次涌上了张承的脑海。他原本希望能借助营栅阻击魏霸,大量杀伤,现在营栅已破,他的希望已经落空,再战下去也不可能扭转战局,只会把所有的将士都送入死亡的深渊。

  张承咬咬牙,下令前军断后,后军变前军,准备突围。

  后军在大营东侧,只看到营外蜀汉军列阵,前阵已经打得非常激烈,却不知道战况究竟如何。听到张承撤退的命令,他们都有些奇怪。不过,他们没有任何怀疑,立刻打开了营门,冲出了大营,杀向刚刚列阵完毕的蜀汉军。

  黑沙拄着长刀站在阵前,看着正在逼近的吴军,冷笑一声,举起长刀晃了晃,他身后的沅溪部落勇士们顿时兴奋起来,齐声怒吼。

  “战!战!战!”

  吼声如雷,气势雄壮,远处的飞狐听了,不屑的笑了笑,下令击鼓。

  战鼓声冲天而响,和吼声互相呼应,彼此撞击,汇成了一道洪流,扑向吴军。

  吴军骇然心惊,冲锋的阵型为之一滞,心头掠过一种不祥的感觉。

  双方迅速接近,最前面的战士开始互相射击。蜀汉军阵中的连弩车开始咆哮,泼洒出一阵阵密集的箭雨。吴军将士虽然带了步盾,在如此强悍的箭阵面前,还是难以应付,一个个将士被利箭射中,倒在血泊之中,能侥幸冲过箭阵,到达蜀汉军阵前的不足三成,被严阵以待的蜀汉军步卒轻松的斩杀在阵前。

  张承惊骇莫名,他知道自己的一时犹豫酿成了苦酒。蜀汉军不仅攻击力强大,防守更是无隙可击,有连弩车助阵的蜀汉军阵是难以攻破的,双方的军械、兵力都不在一个层次上,要想凭这四五千人冲破两三万人的大阵,实在是痴心妄想,哪怕是集中力量攻其一点,也很难占到什么便宜。

  张承不敢再有任何侥幸心理,他立刻调整的攻击方向,下令中军出击,猛冲蜀汉军的南端阵地。这里毗临资水,不用担心被两侧的敌人夹击,防守相对薄弱一点。更重要的是资水中还停着一些船,一些运送货资的船,借助这些船,张承可以将弓弩手运到阵前,掩护攻击。这样即使魏霸在南岸也安排了阻击,只要他们没有船,都无法阻止吴军突围。

  张承的决定是正确的,当吴军弓弩手站在船上,向岸上的蜀汉军发动射击时,蜀汉军的防守明显有些紧张起来。负责这段防区是的黑沙,他一面下令增援,加厚岸边的阵地,一面亲自率领重甲士赶到阵前堵截。

  双方箭来矢往,舍命搏杀,喊杀声震耳欲聋,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消失,鲜血肆意流淌,染红了脚下的土地,染红了资水。

  吴军虽然舍生忘死的搏杀,可是当黑沙率领重甲士赶到阵前之后,他们的攻击还是遇到了极大的阻力,面对手舞长刀的重甲士,他们束手无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也无法前进一步。重甲士手中的长刀像勾魂的使者,当者披靡,即使是将领身上的精甲,也挡不住长刀一劈。

  很快,飞狐率军斩杀了第一批冲阵的吴军之后,指挥大军向张承的背后包抄过来,战场的西面,魏霸也顺利击破了断后的吴军,杀向张承的后背。张承的亲卫将一看形势不妙,大声吼道:“快走,护送将军上船。”

  两个亲卫挟起张承就跑。

  张承面如死灰,一言不发。不到两个时辰的战斗,魏霸就轻松的击破了他的大营,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也没有什么精妙的战术,就是以无可匹敌的强悍,一步步的踏碎了他的防线,就像巨人踢碎孩子垒起的城堡。现在七千大军损失殆尽,六万蜀汉军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就算是孙武在世,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张承的部曲挟着张承,抢了一艘船,划向资水中垩央,向下游的益阳城逃去。

  黑沙看到了张承的身影,扔掉了眼前的敌人,追了过去。可是他面前的这些吴军都是张承的部曲,怎么能让他轻易得手,一个个不顾生死的拦在黑沙面前,黑沙虽然把长刀舞得虎虎生风,接连劈杀数十人,却依然无法及时突破他们的堵截,只能看着张承上了船,顺水而下。

  “射,给我射死他!”黑沙怒吼。

  几架连弩车调整方向,向张承猛烈射击。张承的部曲紧紧的聚在一起,用手中的盾牌为张承搭起了一道生命线,箭矢射在上面,咚咚作响,几个部曲中箭,发出痛苦的闷哼,却依然举着手中的盾牌,保护着神情枯槁的张承和奋力划桨的同伴。

  在数十支木桨的驱动下,那艘货船展示出了从未有过的速度,向远处划去。

  没有了张承的指挥,被包围的吴军彻底崩溃,面对从三面围困而来的蜀汉军,他们再也没有什么斗志,放下武器,跪倒在地。

  仅仅两个时辰,七千吴军全军覆没,只有主将张承和数十名部曲逃出包围。魏霸对这个战绩非常满意,他下令打扫战场的,清点战绩,并下令校尉以上的将领到中军大帐集合。

  黑沙和飞狐并肩走进了大帐,黑沙惭愧的拱拱手:“神将,是我疏忽,让张承跑了。”

  魏霸摆摆手,安慰道:“无妨,我军来得急,没有带船,张承从水上逃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黑沙遗憾的咂了咂嘴,站在一旁。魏霸转过脸,对飞狐笑道:“今天你增援及时,对尽快结束战斗,减少我军伤亡大有益处,有功。”

  飞狐矜持的笑了笑,不经意的瞟了黑沙一眼,也站在一旁。黑沙气闷,把头扭了过去。他们都是五溪部落的人,黑沙还是新一任蛮王,只是在智谋上,黑沙一直不是飞狐这只老狐狸的对手,这次在配备重甲士的情况下,还让张承从自己的防区逃走了,黑沙脸上有些挂不住。

  魏霸在沙盘上重新复盘,让每个将领都描述一下当时的战况,自己遇到了哪些困难,又是怎么突破的。他们在战场上厮杀时,只能看到眼前的一小片地方,根本顾及不了太多,现在在沙盘上重现整场战事,把各个小战场组合起来,俯瞰战场,眼界自然完全不一样了,不少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更有人想起了曾经学过的战术原则,虽然只是一两句,却大有收获。

  魏霸说得并不多,大部分时间让大家各抒已见,打仗还是要靠悟性的,学的兵法都一样,用兵却有高下之分,自己领悟出来的东西才是真正的经验,别人灌输的终究只是教条。关键的时候引导一两句就够了,说得太多,反而会让他们产生惰性。

  邓飏等人站在一旁,看着魏霸耐心的教导那些蛮子,看着那些一个个粗壮剽悍的蛮子像蒙童似的围着沙盘七嘴八舌的讨论,不由得暗自感慨。善于用兵的将领本来就不多,而善于教导的名将就更少了,这些人还是一些没什么学问的蛮子,魏霸能把他们教得中规中矩,已经是不容易,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些人能够领悟得更多,有成为好将的潜力。不用多,只要调教出两三个能独当一面的将领出来,魏霸的实力就会得到进一步的提升。他现在不缺兵,就是缺将。

  很显然,魏霸自己很明白这一点,也在极力改善这一点。

  也许,我也应该像诸葛诞一样在兵事上用用心?邓飏暗自想道,我也是南阳邓氏,说起来,和魏霸母系也有些亲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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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9章 斗智斗力

 
  夕阳西下,诸葛恪松了一口气。十月初一已经快要过去了,对面的一万蜀汉军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看来魏霸发动攻击的可能性并不大,之前说的那些狠话,终究不过是狠话而已。

  这次算是赌赢了么?看着对面蜀汉军的大营,诸葛恪暗自问自己。虽然没有出现他最担心的情况,可是他现在依然不敢放松。魏霸没有兑现他的诺言,在没有接到谈判成功的消息时,十月初一也没有发动攻击,可是不代表他接下来依然保持沉默,那不是魏霸的性格。他如此兴师动众,绝不会无功而返。

  也许他把目标放在了益阳,毕竟太子孙登在益阳,包围益阳,包围孙登,象征意义更大。

  诸葛恪有些失落,他知道在魏霸的眼中,他诸葛恪根本不是一个有份量的对手,充其量也就是和靳东流一样的层次。虽说靳东流是魏霸麾下不可或缺的重将,但是诸葛恪还有些失落,他更希望能和魏霸做对手,而不是魏霸手下的部落。

  诸葛恪回了县寺,解下战甲,刚刚入座,他的弟弟诸葛融快步走了进来,脸色惶急。

  “兄长,开战了。”

  “开战?”诸葛恪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哪里开战了?”

  “益阳。”诸葛融将一份紧急军报递给诸葛恪,诸葛恪接过来,打开一看,顿时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今天中午时分,魏霸率领六万大军。突然包围了益阳,以摧枯拉朽之势。顺利击溃了张承安排在外围的防线,如今已经兵临益阳城下。

  这封军报是张承发出的,他要求诸葛恪守好城池,不要轻举妄动。益阳城里还有一万多守军,即使面对魏霸的六万大军,他也能支撑几天。现在他最担心的是一旦诸葛恪轻举妄动,出城野战,会遭遇魏霸的优势兵力。蒙受重大损失。

  诸葛恪不能不吃惊,他虽然不相信魏霸会轻易放弃,可是魏霸攻击的猛烈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六万大军包围益阳,原来魏霸从来没有想过撤退,他只是重新部署,集中兵力攻击益阳。

  诸葛恪对张承敬佩不已。面对魏霸的六万大军,他部署在外围的防线肯定是一触即溃。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保持冷静,让他不要轻易驰援益阳,以免被魏霸重兵伏击,可谓是老成之言。要知道被围在城里的可是太子,换了普通人。只怕此时已经慌了神,希望附近所有的援军都尽快支援才对。

  那么一来,正好中了魏霸的诡计。他在益阳城下以逸待劳,不论是哪一路援军一口气赶到益阳,都会成为他的猎物。张承给他写了信。想必也会给别的县写信,避免了被魏霸一个个吃掉的危险。只要撑过了最初的慌乱。才有可能避免忙中出错。

  不过,诸葛恪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就算城里还有一万多人,也不能保证益阳安全。魏霸擅长攻城可是出了名的。益阳几乎没有烈火弹,张承也未必知道克制烈火弹的办法,一旦魏霸开始攻城,益阳随时都有可能被攻破。一旦太子孙登落入魏霸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张承这么冷静,一方面和他的性格有关,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因为他没有亲眼见识过魏霸的手段。

  听来的总不如亲眼看到的震撼。

  诸葛恪进退两难,心急如焚。

  ……

  夕阳照红了半天边,为益阳城涂上了一层血色。益阳城外的土地上,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暗红色,吴军将士的遗体已经被清理干净,集中摆放。蜀汉军的大营正在迅速的树立起来,像是一朵朵盛开的花。帐顶雪白,看上去像是为益阳镶上了一道白边。

  可是,孙登却知道,这道白边更像是丧服,魏霸突然包围了益阳,等于判定了他的死期。

  两个时辰前的那一幕还萦绕在孙登的心头,久久不能忘怀。当时正午的阳光正热烈,一夜未睡的孙登正在考虑是去补个觉,还是再坚持一会儿,突然听到急报,说蜀汉军突然开始进攻了。当他奔上城楼时,城西已经杀得不可开交,两万多蜀汉军切断了他和张承之间的联系。

  益阳在资水北岸,敌人如果来袭,不可能直接渡过资水攻城,要么从上游,要么从下游。下游的资水汇入了一部分其他水系,水流更急,水面更宽,所以通常敌人都是从上游来。张承在上游安排了七千精锐,在下游安排了三千精锐,立下了坚实的阵势,当作益阳的外围防线。这些外围防线并不是真正的防线,只是为益阳城提供足够的预警,以免遭受突然袭击。

  按说这些人不少,特别是当面对益阳的只有两万蜀汉军的时候,这些人甚至有可能挡住对方的攻势,御敌于城外。

  可是,当魏霸率领六万大军,从三个方向同时扑来的时候,这道防线就完全丧失了意义,不到两个时辰,七千吴军崩溃,除了张承在几十名部曲的保护下,坐船突出重围,逃回益阳城之外,他率领的七千多大军被魏霸一口吞没。

  面对魏霸的优势兵力,张承不敢再在城外与其野战,在魏霸腾出手来之前,将下游的三千精锐也收回城中。现在,城里还有一万五千多人,面对魏霸的六万大军,看起来守城还有一定的优势,可是一想到魏霸以往的战绩,孙登的心里就忐忑不已。

  现在有一个说法,自从魏霸的烈火弹问世以来,攻城的战术其实已经发生了改变,再也不是以前那种围城为主,攻城为辅,攻守双方战损比例悬殊,守城一方有足够优势的情况,面对魏霸的集射攻城术,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守得住城。

  即使司马懿已经证明了烈火弹并非不可战胜。

  看着城外正在扎营的蜀汉军,看着中军大营那面飘扬的战旗,孙登的心里一阵阵的发凉。从奉命镇守益阳以来,他就担心和魏霸对阵,没想到这一天终于还是发生了。

  “太子殿下。”张承从后面走了过来,轻声说道:“下城去吧,魏霸就算攻城,也需要几天时间准备,暂时不会有事的。”

  孙登转过脸,打量着张承的眼睛。张承比他还要累。为了防备魏霸真如宣称的那样,十月初一子时会发起攻击,张承也是一夜未能安睡,中午时分遭到围攻,又经历了大概是有生以来最凶险的一次战事,如果不是亲卫将当机立断,挟持着张承突围,再拖延片刻,张承大概就会以身殒国了。

  现在,张承的脸上还有一道伤,那是突围时被一只流矢射杀的。突围的时候,蜀汉军虽然不能下水追击,却也没轻易放弃,他们用连弩车猛烈射击,不少部曲被射成重伤,张承本人也受了伤,脸上这道伤还好一些,背上被射了两枝,深可见骨。若不是甲胄结实,消去了箭矢上的力道,天知道张承现在还能不能站起来走路。

  “辛苦将军了。”孙登深施一礼。张承和他有半师的身份,他在张承面前一直持弟子礼。

  “此乃臣份内之事。”张承还了一礼,弯腰的时候,他的脸颊抽搐了两下。背上的伤口似乎又迸裂了,可是他却依然把腰背了下去,直到合乎礼仪的标准。

  孙登扶起张承,一起向城下走去。“将军,我们能守住益阳城吗?”

  “要看援军来得够不够快,还要看援军来得够不够多。”张承看了一眼城外的军营,叹了一口气:“我大吴现在不仅要应对蜀汉,还要防备曹魏,兵力不足。魏霸凶名甚炽,如果没有优势兵力,恐怕没有人敢和他对阵。可是,我们哪里还能再抽出四五万人,又有谁有这样的勇气和他对阵?”

  “那就是守不住了?”孙登的眼角抽了两下。

  “也不尽然。”张承笑了笑:“魏霸是有优势,可是优势也没有大到绝对的地步,他要是想凭一己之力灭我大吴,恐怕是痴人说梦。”

  孙登蹙起了眉头,不太明白张承说的话。益阳究竟能不能守住?

  张承感受到了孙登的疑惑,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孙登虽然已经二十出头,和魏霸年岁相仿,书读得也不少,可是这朝堂上的学问还是太薄弱了。他根本没有感受到这场战事背后的权力角逐,和从李严手中夺过了主动权,主导了这场战事的魏霸相比,他天真得像一个孩子。

  这样的储君,能够支撑起得吴国吗?张承忽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沮丧。

  “将军?”

  “嗯咳!”张承掩饰的咳嗽了一声:“太子殿下,以臣之见,魏霸出兵益阳,攻城掠地,恐怕不是主要目的,以战迫和,应该才是他的真正意图。他放弃临湘,移兵益阳,应该是因为太子在此。”

  张承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孙登:“太子,能不能守住益阳,关系到双方谈判的成败。太子在此,大王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所以,魏霸的目标不是攻克益阳,而是围住益阳。对魏霸来说,攻城是次要的,阻援才是主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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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0章 攻心为上

 
  魏霸高坐在帐中,几支巨大的鱼油烛将大帐里照得通明,却又没有油灯的烟气。不说那些制作精巧的高脚桌椅,仅是这几根鱼油烛,就充分展示了魏霸财大气粗的土豪形象。

  魏霸不喜欢这种暴发户的姿态,可是随军的关凤说,他必须这么做。如果和来敏、刘熙那样的书生一起说话,大可以布置得清雅一些,明月清风,小桥流水,一杯清茶,一炉清香,案上一架古琴,庭中一支瘦鹤。可是和这些蛮人将领一起说话,玩那些就不行了,这些人会嫌茶不如酒香,会嫌琴不如鼓豪壮,会嫌鹤太瘦,不如肥鸡来得爽口。

  一句话,和这些粗人打交道,就要土豪一些。

  魏霸承认,关凤的这个建议很实在,所以,他不喜欢做土豪,也只能做土豪。

  将领们济济一堂,放眼看去,几乎都是蛮子,剩下的也只是唐千羽、朱壹等魏家部曲,邓飏是个名士,和这些蛮子坐在一起很不习惯,不过他也清楚,在这种场合表现出对蛮子们的鄙视无异于自取其辱,所以他只能默不作声的坐在一边。好在他也不孤独,杨戏、张表等人也和这些蛮子说不到一起去,几个文士凑在一起相互取暖,倒也不错。

  蛮子们很兴奋,嗓门一个比一个高,特别是那些第一次参战的将领,一个个眉飞色舞,唾沫横飞。他们之前大多和吴军有过战斗,经常是被吴军撵着满山跑,这次跟着神将出战,一战就灭了五六千吴军,包围了益阳城,困住了吴国太子,这仗打得爽啊,浑身每个毛孔都透着舒坦。早就听说魏神将打仗高明,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跟着这样的神将作战,还有什么敌人是对手?

  大帐里人声鼎沸腾,吵得邓飏等人脑仁疼,只能把求助的目光转向魏霸,希望魏霸及时的开始会议,让这些蛮子消停消停,闭上那些口气非常重的臭嘴。

  这些蛮子太抠了,根本舍不得用青盐来漱口,能在喝酒吃肉之后用清水漱漱口的都算体面人。几十个凑在一起吹牛,喷出来的唾沫星都够臭死一头牛。

  “嗯咳!”魏霸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大帐里却迅速的安静下来,蛮子们各自回座,眼巴巴的看着魏霸,等着安排新的作战任务。

  邓飏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再吵下去,脑子真要炸了。

  “诸位,今天一战,我非常满意。”魏霸不紧不慢的说道:“从今天的战损结果来看,诸位平曰的训练都是很有成效的,我军的伤亡大大少于预期。在此,我首先要代表将士们的家属向诸位表示感谢,少一个伤亡,就是挽救一个家庭,你们功德很大。”

  魏霸说着,欠身施了一礼。蛮子们不敢怠慢,连忙还礼。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在学堂上学过几天兵法,至少在学堂听魏霸演讲过。魏霸非常重视伤亡比例,他不喜欢那些无视战士姓命,蛮打蛮干的将领,鼓励将领们多动脑子,尽可能的创造有利条件,减少伤亡。因此,平时的训练,武器装备的严整,都是将领们非常关注的事情。此刻,魏霸向他们表示致谢,就是对他们平时努力的最高奖赏。

  “其次,我要代表所有的百姓感谢你们。少一个将士伤亡,我们就要少支付一笔抚恤,这些钱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每个百姓从嘴里省出来的。”

  魏霸再次欠身施礼。蛮子们再次还礼,此时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张狂,多了几分肃穆。他们也不是什么大家族出来的,很多人退伍回家后也要下地耕种,他们知道一个阵亡将士抚恤金里面有多少汗水。

  看着大帐里如敬神一般的肃静,邓飏暗自感慨。魏霸这些话并不见得有多少道理,可是说得很到位,特别是针对这些蛮人将领来说,简直是说到他们的心理。魏霸能把一帮蛮子整合成精锐之师,不仅和他善于用兵有关,和他善于艹纵人心也分不开。据说魏家父子喜欢吴子兵法,魏霸这一套大概也是从吴起那里学来的。

  魏霸致完了词,又把当前的战局说了一遍。长沙有四万吴军,主要分布在两个地方,一是益阳,一是临湘。现在虽然围住了益阳,但是益阳城坚,里面还有一万多吴军,太子孙登在城里,指望吴军不战而降不太现实。如果要强攻,代价也不小。因此,魏霸决定,暂时不强攻益阳,先取防守空虚的周边各县,同时加强舆论攻势,打击吴军的士气。

  “诸位,我们这次出师,不是以攻取益阳、临湘为目的,而是力争夺取整个长沙。既然益阳、临湘驻有重兵,我们就避实击虚,先取其他诸县,在吴军援军到达之前,我们占领的地盘越大越好。只要我们打下来了,就是我们的,孙权要想拿回去,那就得看我们的脸色了。”

  魏霸哈哈一笑,蛮子们也哄堂大笑。魏霸摆了摆手:“文然,你把拟好的檄文读一下。”

  杨戏应了一声,傲然起立,也不拿稿子,背着手开始朗诵了起来。

  “皇羲以来,君臣上下,张化以导民,刑罚以禁暴。圣人出,立名教,序尊卑……”

  他刚读了两句,一个蛮子举起了手,杨戏有些不高兴的看着他,眉头一皱:“什么事?”

  “杨大人,你刚才说什么,我听不懂。”

  杨戏眼睛一翻:“这么简单的文字你都听不懂?”

  那个蛮子缩了缩脖子:“我读书少,只能读写军报,大人说的这些,学堂里没教。”

  杨戏嘟哝了一句:“那些家伙都是怎么教的,这不是误人子弟么。”他随手一指:“你懂么?”

  那个被他指着的蛮子摇了摇头。

  杨戏皱了皱眉,又指了一个,还是不懂,再指一个,依然不懂。杨戏有些急了,转过身对魏霸说道:“将军,这可怎么办?”

  魏霸笑道:“文然,你的文采,那是不用说的,将来用来写国史都绰绰有余。可这里都是军中的粗汉,哪能听得懂你那些文绉绉的词?你这个文章,送给孙登、张承看没问题,给那些普通庶民看,的确有些太深奥了。文然啊,你这文章写得再好,别人听不懂,那还怎么领会你的要义呢。”

  杨戏挠了挠头:“那……我再改改?”

  “嗯。再改改,改完了之后再读给身边的人听听,如果他们能听得懂,这个檄文才算是真正通俗易懂。”魏霸笑盈盈的说道:“你要知道,长沙虽然是江南有名的富庶之地,可是十个人中,还是有九个半没读过书,像在座的这些能读写军报的人,已经是难得的才子了。”

  蛮子们得意的笑了起来。他们虽然听不懂杨戏写的檄文,可是正如魏霸所说,在他们的乡里,能读写自己的名字都算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事,何况能读写军报。

  杨戏傻眼了,要写得能让这些蛮子听得懂,那还有什么文采可言?

  魏霸继续鼓励道:“文然,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辛苦,印字作的人随时待命,印出来一批,我就派人出去发一批,几天之内,你就名扬长沙了。”

  杨戏暗自叫苦,心道是臭名吧,我长这么大,还没写过这么粗俗的文字。

  魏霸这么干,也是没办法。在中原地区,争取的对向是世家大族,是豪强,那些人多少读过书,或者家里养着文人,江南有几个读书人?真是凤毛麟角啊,他要争取长沙人,就不能只把目光着眼于那些读过书的豪族,而应该着眼于广大的庶民百姓。那些人大多是文盲,不写得通俗易懂,谁懂?

  安排完了檄文的事,魏霸又开始布置任务。要想尽可能的占领更多的地区,光凭一张通俗易懂的檄文是不够的,还要有武力作为后盾。孙登把主力部署在临湘、益阳,这本来没有错,如果双方交战,不先取这两个城中的一个,是不可能向前推进的,否则粮食难以维系。不过现在情况有所不同,他有足够的兵力,可以先围而不攻,腾出手来先取其他守备力量薄弱的县,而孙权却抽不出更多的兵力来反击。等他把地方占了,再和孙权讨价还价的时候,就有足够的筹码了。

  我就不信了,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救?虎毒还不食子呢,哪怕你再不喜欢孙登,你也不能看着他被困在益阳无动于衷吧。

  魏霸决定率领三万人马亲自坐镇益阳,不让孙登出城,其余三万人马分成两路,一路由蛮王黑沙率领,一路由飞狐率领,向北推进。为了防止这两个蛮子头脑发势,魏霸又安排法邈、张表做他们的军师。

  黑沙和飞狐大喜,躬身领命。

  杨戏熬了一夜,捻断了不知道多少根胡子,终于写出了一篇通俗易懂,雅俗共赏的檄文,魏霸看了之后,非常欢喜,大大的夸奖了一番,立刻交给印字作刻版印刷。第二天下午,印版制作完成,一张张散发着墨香的檄文印了出来,随即被送往黑沙、飞狐的军中,散发到长沙各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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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1章 四面开花

 
  关羽濑,魏霸和关凤相对而坐,楠狐带着几个神犬营的女卒正在忙碌,青索儿坐在河滩上,身边卧着酉溪部落的神犬青狼、黑虎。.两头猛犬趴在前肢上,眯着眼睛,享受着青索儿的按摩,神情冷漠。

  远处,几十头神犬正在各自的侍者的带领下训练,一个个身姿矫健,运作敏捷。

  “姊姊,神犬营在你的管理下,蒸蒸曰上啊。”魏霸看着热闹的场面,满意的笑道。

  “这有什么的,我又不会管钱,又不会勾心斗角,只能在练兵上做点事了。”关凤瞟了魏霸一眼,话里有话的说道。

  魏霸哈哈一笑,没有接关凤的话头。如今镇南将军府的财政大权在夏侯徽的手里,基本内务也是由她负责,像船厂、烈火弹等大型业务名义上是民营,实际上也控制在镇南将军府手中。魏霸平时忙于军事,哪里有心思去关心这些,大部分还是夏侯徽说了算,然后再跟他讲一声就行了。

  至于彭小玉,那更是心腹中的心腹,她处理的事大多是见不得光的。现在虽然分成了内外两院,外院的事由隐蕃负责,可是重要的事务,还是要由彭小玉来协助,特别是负责行动的外勤大多是彭小玉的兄长彭珩负责的,彭氏兄妹实际上是魏霸手中看不见的那把刀。

  关凤不善理财,对权谋的事懂一点,和夏侯徽相比却差得太远,至于那些机密阴私,她大致也清楚是针对什么人的,魏霸不让她接触,她也乐得装聋作哑,眼不见心不烦。她虽然不喜欢这种阴谋诡计,但是她也清楚,魏霸要想活得安生,这些事也难以避免。

  虽然明白这些道理,可是身为魏霸的正妻,要说关凤对大权旁落一点想法也没有,那也不太现实。只是她深知夏侯徽、彭小玉都不是普通女人,不敢说得太直白而已。当然了,魏霸也没有亏待她,不仅帮关兴联络了一门亲事,还让她负责神犬营。经过几年的苦心经营,神犬营已经扩大到了千人的规模,有神犬近三百头。别看规模不是很大,可是要知道这些神犬都是各部落的神物,那份量可就重了。

  “那个,我这里缺人,你是不是让定国过来帮忙?”魏霸转换了一个话题:“反正他在关中也没什么事可做,不如到我这里来,顺便把亲事办了。我虽然是他姊夫,可也不能总替他养老婆吧。”

  “心疼钱了?”关凤白了魏霸一眼,却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魏霸要关兴过来帮忙,虽说有平衡内部权力的需要,但也是对关家的照拂,她不能不领情。“当初人家可是要嫁给你的,是你自己推掉了。我听说曹姑娘还有些怨你呢。”

  “不会吧。”魏霸自嘲的笑了笑:“等她看到定国,她就不会怨我,只会感激我了。”

  “别,你可别把定国捧杀了。”

  “哪能呢,定国是个人才,连丞相都夸过的,还能有错?”魏霸笑眯眯的看着远处正在训练的神犬,又幽幽的说道:“只可惜,丞相不肯用他,那我就老实不客气,都拉到我的身边来了。”

  关凤叹了一口气,有些沉默。丞相诸葛亮当年的确很器重关兴,刚刚弱冠就提拔他为侍中。他们姊弟曾经以为在诸葛亮的照应下,关家应该能重振雄威,可是后来的情况大出他们意外,关兴很长时间内都没有得到提拔,一直在闲职上。如果不是对诸葛亮的极度失望,关凤也不会主动和魏霸接触,把关羽的万人敌送给魏霸,最后还嫁给了魏霸。

  他们所在的地方,就是关羽曾经征战的地方。当年鲁肃镇益阳,关羽领兵万余,号三万人,准备夜渡,袭取益阳。鲁肃派甘宁领兵在对岸防守,关羽得知后,取消了作战计划。这个故事是铃铛有一次说出来的,后来得到了丁奉的证实。铃铛当然是以甘宁的骁勇自诩,你看连关羽都挡住了,可是从侧面来说,这也证明了关羽的威名,换了一个普通的将领,铃铛还会这么引以自豪吗。

  然而,关羽英雄一世,却以败走麦城为终,不得不说是一个悲剧。到这个世上几年,见过了不少通晓内幕的人,魏霸对这件事的了解已经超过了史书上的记载。这的确是一个悲剧,却不仅仅是关羽一个人的悲剧,更是历史上名将们都逃不脱的悲剧。就像古治子、田开疆一样,在战场上无敌,却不敌晏子的一个小小的挑拨。

  历史淹没在故纸堆里,可是有时候故纸堆都被会有心人予以清理,当见证人三缄其口,带着秘密离开这个世界,以后还有谁能发现真相。后人看到的当然只是只鳞片爪了。

  关凤的心情有些沉重,好半天没有说话,魏霸感觉到了她的心情,转而说道:“姊姊,你猜我为什么要把孙登围在益阳?”

  “孙登是太子,围住他,吴军不得不救。”关凤撇了撇嘴:“围城打援,攻其必救,这个也来考我。”

  “不对。”魏霸一本正经的摇摇头,“我围住他,是要惩戒他当年的错。”

  “他当年的错?”关凤一头雾水:“孙登和你有过什么过节?”

  “过节大了去了。”魏霸佯作愤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居然想抢我的夫人,我岂能饶他。”

  关凤“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轻轻推了魏霸一下:“那时候他才多大,什么也不懂,你要报复,也应该去报复孙权才对。”

  “所以我劫持了他的女儿,现在还要灭他的国啊。”魏霸哈哈大笑。

  ……

  孙权暴跳如雷,碧眼变成了朱眼,充满了血丝。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想象,彻底脱离了控制。

  十月初一,魏霸六万大军包围益阳,又派大军北上攻城掠地。短短几天时间,别部到达洞庭东岸的巴丘地区,可是他的前锋轻骑却已经到了陆口,离武昌不过两百里。陆水以南,全部被魏霸收入囊中,如果他有水师,大概他还会跨过长江,攻取南郡、江夏,直取武昌。

  谁都以为魏霸会强攻益阳、临湘,谁知道他根本没有这个计划,主力围住益阳,一万人监视临湘的诸葛恪,仅用一支别部就轻松攻取了长沙的其他地方。吴军主力都在益阳、临湘,那些县城根本不是魏霸的对手,几乎是闻风而降。

  这似乎从侧面证明了孙权的失败,十多年的统治,一夜之间全部易帜,一点民心基础都没啊。要不然的话,怎么连一个反抗的都没有。

  孙权一直在猜魏霸的底线,可是他现在发现,魏霸根本没有底线。如果可能,他大概不介意直接攻到武昌,甚至直接打到吴郡,灭了吴国。事实也和这差不多,魏霸的水师已经到了吴郡,在一战全歼卫温、诸葛直的三千水师之后,那些水师趁胜追击,深入长江,在京口再次击败增援的吴军水师,目前已经在京口以西的石头城登陆,大有在那里长久发展的趋势。

  这也就罢了,孙权在此之前就知道魏霸要东西夹击,他没想到的是魏霸还派了一支人马进入庐陵,不仅取了庐陵郡,还收取了附近近十个县,煽动山中的山越,现在已经纠集了两万多人,闻风而至的山越还在不断增加,每一封军报送到,数字都会暴涨一截。

  至于庐陵太守周鲂,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音信全无,生死未卜。

  三路人马,每一路都捅到了孙权的心窝子里。长沙有他的太子,吴郡是他的老巢,至于庐陵,那更是他的心腹,如果任由这一路蜀汉军发展下去,谁也不敢保证江东六郡会不会因此失守。

  仅仅五天时间,魏霸已经在吴国内外开花,捅得孙权鲜血淋漓。

  孙权彻底乱了阵脚。

  到了这时候,他再也顾不上和魏霸比谁沉得住气了,事实上,他不可能再沉得住气了。他在犹豫的每一刻,战局都在向对他不利的方向发展。孙权紧急召见了杜琼等人,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老夫子杜琼难得说了一句话,一句话就把孙权给堵得哑口无言。

  “大王,这还不清楚吗?大王不肯弃暗投明,镇南将军奉大将军令,自然要替天行道。大王,我们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大王如果再不当机立断,只恐吴郡父老束手,太子被擒,江东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孙氏祖宗,从此不得血食啊。”

  孙权气得眼睛直翻,咆哮道:“你以为就凭魏霸一个人,就能灭我大吴?我孙氏父子兄弟四十年的基业,是那么好灭的吗?”

  李丰这时候心情大好,只是他不敢表现出来,生怕孙权一时火大,直接把他砍了。那样的话,别说灭了吴国,就算平定天下,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了。他只能在心里高兴,表现上却是一点也没有。

  费祎却站了出来,正色说道:“大王,仅凭魏霸一人,也许不足以灭了吴国,可是若大将军出永安,诸葛丞相出武关,能灭吴国否?”

  孙权大怒:“费祎,你敢威胁我?”

  费祎摇摇头:“大王,我不是威胁你,我是郑重的提醒你。大王,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已经错过了很多机会,不要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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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2章 形势不由人

  孙权愣了一下,听出了费祎的警告,他怔怔的站了半晌,后背一阵阵的冒冷汗。

  不管是不是盟友,蜀汉和吴国最后还是要分个胜负的。李严不用说了,如果有可能,他大概很希望现在就灭吴,就连诸葛亮大概也不会把吴国当成永远的盟友。之所以没有动手,还是因为他没有足够的实力,生怕灭不了吴,反而被魏国趁虚而入。

  如果有机会先灭吴呢?他大概不会恪守所谓的盟约,说不定会比李严还要积极。如果能在灭吴的战事中立功,压过李严,诸葛亮一定不会推辞,退而求其次,就算他对吴国有好感,也不会坐视李严独吞灭吴的功劳,肯定要来分一杯羹。

  那么,现在有灭吴的可能吗?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魏霸一个人就动用了七八万大军,深入吴郡、庐陵,又在长沙包围了孙登、诸葛恪的四万大军,虽说眼下离灭吴还有很大的距离,但是魏霸占了上风,却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如果李严再出永安,诸葛亮出颍川,集结十多万大军东下,谁说没可能灭吴?

  魏霸最要命的不是夺了多少土地,而是试探出了吴国的虚实。他用自己的战绩证明了吴国的虚弱,把吴国当成了一个诱饵,诱惑李严和诸葛亮出手,一旦他们心动了,暂时放弃魏国,把主攻方向对准吴国,吴国就有可能遭受重大打击。

  费祎是诸葛亮的心腹,他说出这句话。是一个非常严重的警告,甚至有可能代表了诸葛亮的意思。孙权能够品味出这个警告背后的提醒。所以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又想起了之前费祎对他的劝告。费祎劝他接受李严的要求,不要逼着魏霸和孟达发起攻击,当时他还特地提醒说一旦开战,魏霸可能会找借口阻挠继续谈判,他没有当回事,反而以为费祎是故意恐吓他,虚张声势。现在不过开战五日,魏霸就取得了辉煌的战果。证实了费祎当初的提醒并不是空穴来风。他可能早就揣摩到了魏霸的心思,只是不好明说,只能暗地里提醒他。可惜他当时却没有意识到真正的危机。

  现在费祎再一次提醒他,他该怎么办?如果事态扩大,诸葛亮真的出兵攻吴,与李严争功,吴国可就危险了。

  孙权欲哭无泪。这算怎么回事。蜀汉内部三个大小权臣争权夺位,我大吴怎么就成了他们的猎物,任其分割?

  孙权看着费祎,眼神中充满了绝望,费祎也看着孙权,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孙权在心里长叹了一声。刹那间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他坐回脚后跟上,强撑着最后的精气神:“承蒙诸君良言相劝,孤感激不尽,杜君,我们来讨论一下条款吧。”

  杜琼大喜。正在迈步上前,却被李丰拉住了衣襟。杜琼这才醒悟过来。老脸一红,转过脸,看着李丰:“少将军,你……还有什么良言善策?”

  李丰很得意,正如魏霸说的那样,孙权终究还是服软了,这货就是一个不打不听话的犟种啊。既然魏霸替他挣了面子,他也不能不给魏霸要点好处,从孙权这儿多要一点,将来就可以少付出一点。

  “大王迷途知返,自是难得。不过,外臣有一言,需要提醒大王。”

  李丰昂首挺胸的站在孙权面前,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这前拟定的条款,是指十月初一以前,如果那时候大王能够首肯,双方不动刀兵,自然皆大欢喜。现在已经是十月初五,镇南将军的大军已经起动,镇东将军也枕戈待旦,情况已经与彼时不同,若要谈判,恐怕这条款还得稍做修改方可。否则,岂不是没有区别了。”

  孙权恨恨的看着李丰,哑声道:“只要条款签定,我自会派人犒劳镇南将军的雄师。这是我大吴应尽的礼节,毋需李君费心。”

  李丰笑了笑,傲然的颌首同意。“既然大王有如此美意,那我就不多言了。”

  他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孙权这么不经打,应该让孟达也一起出兵才对。现在愿望达成了,功劳却几乎是魏霸的,将来论功行赏,岂不是让魏霸一个人占便宜?而且现在孙权答应赔偿军费,数目想来不小,肯定要超过魏霸的支出,又白白让魏霸一个人发财,孟达也做了那么多准备,却得不到什么实际的好处。

  孙权不敢再拖,每拖一个时辰,都有一大笔钱正在流入魏霸的腰包,他要求立刻谈判。杜琼倒也不反对,他恨不得现在就签了条款,自己好回成都复命。

  条款都是之前谈好的,要加上的条款也不过是关于军费的赔偿,孙权现在没有什么谈判的资本,只好打碎门牙往肚里咽,签了字,盖上印,然后请费祎从中斡旋,尽快让魏霸的部下休兵。不论是正在溯江上行的水师还在庐陵的那支偏师。

  就在谈判的这些天,孙权几乎每天都要收到紧急军报。那支水师在京口停了一天之后,再次起航,逆江而上,而且兵力更加雄厚。领兵的夏侯玄、诸葛诞不知道怎么搞的,征召了大量的海盗、湖盗,将俘获的吴军战船、武器装配给这些人,带着他们向上游进攻,现在兵力已经达到三万之巨,势如破竹,接连击败沿路的吴军水师,大有打遍长沙无敌手的架势。

  庐陵那支人马也不遑多让,领兵是的名不见经传的邓艾,据说还有点口吃,可是用兵却一点也不结巴,相反非常顺溜。他倒没有征召海盗,可是他打起了魏霸神将的大旗,周围的山寇蛮越闻风而至,兵力也接近三万,正在向北攻击豫章郡,大有和水师会师的趋势。

  如果不是这两路人马来势汹汹,孙权也不会这么紧张。他在柴桑还有三万大军呢。这三万大军原本是准备支援长沙的,现在却不得不拿来保证武昌的安全。

  不料。问题偏偏在这个环节卡住了。

  魏兴不肯前往吴郡传令。

  他说,我接收的命令是九月底,一旦命令无法在规定的时间内送达,任务就算失败。是否停战,需要重新请示镇南将军。再说了,战局倏忽万变,谁知道现在各个地方是什么情况,又需要多少军费。你们现在就签定了合同,万一到时候数目太大,吴王支付不起,或者不肯支付,那可怎么办?依我之见,要得稳妥,还是先请示镇南将军。将要赔偿的数目都确定下来,等吴王全部答应了,再传令停止不迟。

  面对这个情况,杜琼手足无措,李丰也有些束手无策,费祎保持沉默。他们都没办法。孙权可急了。魏兴有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战局天天在变,魏霸势如破竹,几乎已经占领了整个长沙,水师正在迅速上行。庐陵的形势也是一天一变,再拖几天。说不定他都要攻进江夏,包围武昌了。多等一天,对自己就越不利,怎么能等呢?

  孙权无奈,只得再请费祎从中调解,魏兴却怎么也不肯答应,坚持要先请示魏霸。见费袆也失去了作用,孙权急得跳脚,只得按照魏兴的要求,立刻派张温、孙松和李丰、魏兴一起赶往长沙,面见魏霸。

  张温等人昼夜兼程,只用了两天两夜就赶到了益阳,见到了魏霸。

  魏霸正在准备对益阳的攻势,看到张温等人进帐,立刻热情的迎了上来,拱了拱手,谈笑风生:“二位辛苦了,快请坐,快请坐。哈哈,我这儿的桌椅虽然有些怪,不过二位都是坐过的,不会回武昌几天就不习惯吧?”

  “将军,桌椅倒是没问题,可是眼前的情况却大不相同啊。”

  张温笑了一声,带着几许苦涩。

  魏霸看看他,哈哈大笑,搓着手道:“这个呢,的确是意外,吴王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如果他当时接受大将军的好意,向我大汉称臣,又哪怕会生出这么多事来?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在交州呆惯了,还真有些不习惯这里的冷。如今吴王幡然醒悟,是好事嘛,达成协议之后,我就回交州去过冬了。二位,你们有没有兴趣再和我同行啊?孙君侯,我和你可是一见如故啊。”

  张温拱了拱手,打断了魏霸的东拉西扯。现在魏霸是赢家,他不怕拖时间,孙权可快要急疯了,还是尽快说正事为好。张温把孙权答应向蜀汉称臣,也愿意赔款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将军,两国是盟友,这次是误会,再打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只会让曹魏趁虚而入。吴王已经首肯,现在只等将军同意,就可以停战了。”

  魏霸转过脸,看了李丰一眼,李丰含笑点点头。魏霸也笑了:“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这样吧,我立刻让人去算账,结果一出来,我就把数字给你,只要吴王同意支付,我就撤兵。现在嘛,为了犒劳诸位这些天来的辛苦,我请你们吃饭。”

  张温和孙松交换了一下意见,同意了。魏霸随即安排了一席丰盛的酒席,招待张温等人。在酒席开始之前,他把李丰请到了内帐。一进内帐,他就笑容满面的对李丰拱拱手:“少将军辛苦,大功告成,可喜可贺。”

  李丰也喜不自胜,连忙还礼:“将军辛苦,若不是将军兵威所至,三路大军推锋直进,打破了孙权的胆,也不会这么顺利。”

  “嘿嘿,少将军过奖了。说起来,我真是有些惭愧,当初根本没指望真打,只是想吓吓他,没想到孙权这碧眼老儿居然这么不识相,非要敲打敲打他才成。现在嘛……”

  魏霸咂了咂嘴:“还真有些麻烦。”

  李丰笑道:“将军,如果我们胜劵在握,还有什么麻烦的?将军的支出,让孙权照价赔偿就是了。”

  魏霸点点头:“有少将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也知道的,我虽说有点小钱,可是花钱的地方也多啊。古话说得好,十万之师,一日千金,我的开销又岂止是千金,我真怕孙权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不过,我今天把话说在这儿,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奉大将军之命行事,在这里,自然是唯少将军之命是从。少将军说打,我就继续打,少将军说不打,我就立刻收兵。至于赔偿问题,我相信少将军,你一定不会让将士们心寒的。”

  李丰拍着胸脯说道:“将军放心,将军如此帮衬我父子,我父子又怎么能让将军吃亏?这些钱,肯定是要让孙权拿的,否则,就算是将军答应,我也不能答应。”

  魏霸嘿嘿笑了两声,感激的连连拱手。李丰话说得漂亮,要孙权拿钱,先把他们父子摘在一边,这可有点小家子气。不过,这小子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笔多大的钱,等他知道了,他一定会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割了。李严生了这么一个笨蛋,不知道忙的什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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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3章 割地赔款

  酒席开始,魏霸起身举杯致词,先夸了两句杜琼,接着重点夸李丰,几乎把李丰说成了这次谈判的首功。张温等人也清楚蜀汉内部的那些事,跟着吹捧李丰,把李丰说得晕乎乎的,真以为自己能够掌控全局了,借着酒劲,他信誓旦旦的说,只要孙权如数赔偿镇南将军支出的军费,他可以保证,数日之后,蜀汉军就能全线撤退,两国和好如初,情同一家。

  有了他这句保证,张温、孙松也松了一口气,更是连声夸赞。

  李丰说得兴奋,又对来陪酒的邓飏等人说道,镇南将军为了促成这次谈判,付出了不少心血,在座的诸位也都是功臣,你们的功劳,我记在心里,将来回到成都,一定如实向大将军禀报,必不会让诸位心寒。至于镇南将军这次出征的支出,也会让孙权如实赔偿,否则,就算镇南将军答应,他也不会答应,大将军也不会答应。

  邓飏心中暗笑,心道这位少将军要么是喝多了,要么就是天生蠢,他还不知道这笔钱究竟有多少,就如此大包大揽,足以说明此人的愚蠢。不过,他才不会傻到去提醒李丰,反而是借着李丰的话把事情敲死,不动声色的把责任移动了李丰的头上。

  一席尽欢,第二天早上,魏霸派邓飏将新鲜出炉的军费支出报告送到李丰帐中。

  李丰宿醉未醒,还卧在榻上,不过看了一眼那个数字之后。他出了一身冷汗,登时酒醒。一轱辘披爬了起来,两眼瞪得溜圆。

  “这么多?”

  李丰看着“十二万金”四个字,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他原本以为,十万之师,一日千金,魏霸还不到十万人,刚刚打了七八天,满打满算。一万金也够了,怎么出来这么大的一个数字?

  “不多。”

  邓飏好整以暇的坐在席上。对李丰这种无礼的行为,他非常生气。看到李丰狼狈,他心里才舒坦了一些。身为名士,他知道魏霸为什么会派他来,也准备好好的完成自己的工作。

  “少将军,你也熟读兵法的人。知道大军开支靡费。你想想看,一个士卒一天要吃多少粮,每天要花多少钱,别说不说,一万水师远征吴郡,那又得花多少钱?邓将军和夏侯将军征召那些海盗山贼助阵。哪样不要钱?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啊,为了能完成大将军交待的任务,为了能让少将军完成使命,镇南将军这次可是花费了巨资啊。这还只是可以算得清的账。镇南将军为此付出的心血又怎么算?”

  邓飏是什么人?那是和夏侯玄齐名的名士,这张嘴太能说了。他吧啦吧啦的给李丰一算账。李丰顿时觉得自己还欠了魏霸一个大人情,真要细算,别说十二万,二十万也不够啊。

  问题是,孙权拿得出来吗?别说十二万金,就算是两万,他也不一定拿得出来啊。

  李丰抬起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邓府君,孙权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不会吧,堂堂的一个东吴,拿不出这么一点钱?”

  李丰一哆嗦,心道这名士可真是敢说,一点钱?这是一点钱吗?大汉国最强盛的时候,一年的赋税收入不过八十万金,蜀汉一年的赋税收入才七万金,吴国一年收入不可能超入十万,刨去官员俸禄和各项支出,能结余两三万就算不错了,你一张嘴就要十二万,孙权得六年才能还清啊。

  “真拿不出?”

  邓飏摆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那少将军的意思是……大将军来支付?”

  李丰吓了一跳,头摇得像拨浪鼓,开玩笑,这么多钱,让我们父子支付?

  “那怎么办?”

  邓飏抚着胡须,眉头微皱,沉吟不语。

  李丰这时候突然机灵起来,翻身坐起,急急忙忙的拿过了一块美玉,塞到邓飏的袖子里,陪着笑道:“久闻邓君大名,未曾谋面,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唉呀,这可如何使得。”

  邓飏一边说着,一边将美玉塞进了袖子里,笑容满面的说道:“少将军如此盛情,我何以回报。”

  “好回报,好回报。”

  李丰也不客气了,他知道自己被魏霸耍了。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拍了胸脯,要重任一肩胆的,谁曾想魏霸会给他这么一副重担,这是要把他压成渣的意思啊。邓飏这副表情,明显就是来索贿的。行,算你们狠,现在先低头服软,等我回到成都,报告给大将军,看我再怎么收拾你们。

  “这个问题嘛,说复杂,的确复杂,可是说简单,其实也简单。”

  邓飏附在李丰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丰恍然大悟,欣喜万分,连连点头,光着脚,客客气气的把邓飏送了出去。回到帐内,他重新爬到榻上,越想越开心。

  “哈哈,魏霸,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没想到这些名士会吃里爬外,给我出这么一个主意吧。”

  李丰心情舒服,又睡了个回笼觉,直到日上三竿,张温第三次求见,他才不紧不慢的起来了。等张温进了帐,他把那页纸往张温面前一推,慢条斯理的说道:“张惠恕,你看看吧,这就是镇南将军要的赔偿,你们带回去给吴王看,如果他愿意答应付款,这次战事就算结束了。”

  张温连连点头,不过一看到那几个数字,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那里,半晌才说道:“少将军,这……搞错了吧?”

  “不错啊。”

  李丰挥了挥手:“账没问题,我都复查过了。如果不是涉及到一些军事秘密,我本来也可以让你看一下。不过,我相信你大概觉得吴王付不起这么多钱。”

  “不是大概,是肯定。”

  张温愤怒的将纸丢在地上:“少将军。这不是赔偿,这是讹诈。镇南将军一点诚意也没有,这还怎么谈?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决一死战。”

  “你们真想打的话,我也不反对。”

  李丰伏在案上,摸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温。“你能不能肯定,如果肯定要打,那我就不去武昌了。直接汇报大将军,请他全面出击。”

  张温愕然,他瞪着李丰,恨不得扇李丰一个大耳光。还说不是讹诈?这分明就是讹诈。不过,一想李严率领大军出击的后果,张温又没了底气。

  “少将军明鉴,这么多钱。我吴国真的支付不起啊。把这个数字送到武昌,我相信只有一个结果,吴王肯定会决一死战,他没有别的选择。”

  李丰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张温:“不,他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少将军请说。”

  “割地。”

  李丰一字一句的说道:“把长沙、南郡献给朝廷,充赔款十万金。说实话。镇南将军已经占领了整个长沙,要他退出去,他肯定不甘心。你什么时候看到老虎把肉吃进去再吐出来的?长沙失守,南郡岂能独完?与其支付十二万金给镇南将军,不如把长沙、南郡献给朝廷。这笔账。我相信你们都会算,南郡已经荒芜二十年。人都没几个,可以忽略不计。长沙一年的税赋有多少?和十二万金相比,不值一提啊。长沙就在镇南将军的眼皮子底下,迟早是他嘴里的肉,与其每天提心吊胆的,不如干脆献给朝廷,算是吴王称臣的贡献,以后吴王还能睡个安稳觉。”

  张温冷笑一声:“如果把长沙交给镇南将军,恐怕以后提心吊胆的就不是长沙,而是武昌了。少将军,你这个建议可不周全啊。”

  “不然,我说了,长沙是献给朝廷,不是割给镇南将军,只是暂时由镇南将军负责而已,南郡则必然另有其人。协议达成之后,吴王是我大汉的吴王,镇南将军也是我大汉的镇南将军,如果没有大将军的命令,他是不敢轻易出兵攻吴的。你昨天也听到了,现在能做决定的不是镇南将军,而是我。”

  李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因为我才是大将军的使者。”

  张温恍然大悟,他明白了李丰的意思。

  蜀汉内部又开始争权夺利了。

  如果吴国按照魏霸的要求赔偿这笔巨款——假设赔得起的话,这笔钱绝大部分都会落入魏霸的腰包,原因很简单,出兵的只有他,其他人根本没动,这笔钱当然应该由他来拿。有了这笔钱,那魏霸的实力将突飞猛进,超过诸葛亮和李严,成为蜀汉实力最强的权臣。

  富可敌国,大概就是指这种情况。

  可是,如果割长沙、南郡给蜀汉,不仅是吴国不用承担这么一笔巨款,更容易接受,对蜀汉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长沙一郡不会给魏霸带来太大的实力增长,而李严通过这次谈判却可以获得更高的名望,收复长沙、南郡将成为他的功劳,他甚至可能派自己的亲信驻守南郡,扩大自己的实力,并就近监视牵制立了大功的魏霸。

  这里面多少有些李丰的一厢情愿,但是对吴国来说,却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如果能借此机会让魏霸和李严反目成仇,以后不能再协调一致,就算割弃长沙、南郡也是值得的。张温想了想:“将来谁担任南郡太守?”

  “这个可以商量。”

  李丰高深莫测的说道。

  “你确定镇南将军会答应这个条件?”

  张温别有用心的提醒道:“我相信少将军,可不代表他就真的相信你。”

  “那是我的事。”

  李丰傲然答道:“不劳张君费心。”

  张温笑了笑,点了点头:“既然少将军这么有信心,我可以向吴王汇报,但不能保证他答应。”

  “他最好答应。”

  李丰得意的笑了起来:“我只能保证这个条约在十五之前有效。离十五还有七天,七天时间,可能发生很多事,到时候也许长沙、南郡也不够赔的,说不定还要加上江夏。到了那时候,吴王面子上可就不好看了。”

  他顿了顿,又道:“我想镇南将军现在很后悔昨天说的那些话,下一次,他不会再给我这个机会,所以你们最好也不要放过这个机会。”

  张温沮丧的点了点头。七天时间看起来不短,可是减去路上来回的时候,留给孙权做决定的时间只有两天,李丰也够狠的,这是要逼疯孙权的节奏啊。长沙、南郡割让给蜀汉,吴王就彻底丧失了对荆州的控制,二十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从此吴国在战略上就处于绝对的劣势。

  他真不敢保证孙权会答应,不过他同样清楚,孙权没有更多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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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4章 英雄造时势

  魏霸的脸色很难看,据着玉如意的手捏得紧紧的,指节和玉如意一样发青。张温很担心魏霸一时暴起,用玉如意砸破李丰的头。

  他显然没有料到李丰会提出这个建议,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收场。昨天他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唯大将军之命之从,唯少将军之命是从,如果现在驳回李丰的提议,无异于食言自肥。驳了李丰的面子,自然就是要和大将军李严决裂。

  张温之所以愿意答应李丰这个提议,就是希望魏霸和李严发生冲突,此时此刻,他比李丰更紧张。

  李丰也非常紧张,虽然脸上还保持着笑容,但是他清晰的感受到了魏霸的愤怒。在紧张的同时,他又有一些兴奋。如果这次能成功,就表明他重新掌握了主动权,不再任由魏霸操纵。而这个机会来自于邓飏,是魏霸自己身边的人。至于邓飏为什么会这么,李丰觉得并不重要,也许是因为他不满足于一个没有兵权的太守,想要更实惠的官职,也许他仅仅是想捞点好处。

  魏霸沉默了半晌,慢慢的放松下来,声音干涩沙哑的说道:“既然是少将军愿意施恩于吴,我也没什么话说。不过,我想提醒少将军一句,如果吴王愿意向我大汉称臣,按道理说,他要派质子到京师的。听说吴王身体很好,再活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我建议让太子孙登为质,请少将军留意一二。”

  李丰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魏霸终究还是答应了这个明显对他不利的条件。至于是不是让孙登到成都为质,他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听说孙权根本不喜欢孙登。喜欢的是小儿子孙和,就连刚刚五岁的孙霸都比孙登受宠。说到孙霸,江东还有一个传言,孙权之所以给儿子起名孙霸,就是因为太恨魏霸了,才给儿子取名霸,既有出气的意思,又有寄予厚望。希望孙霸能和魏霸一样霸气冲天的意思。

  “将军所言甚是,我会将这一条款加进去。”

  轻松之下,李丰再一次大包大揽。

  张温的心情却有些复杂。孙登为质,问题也许不大,只是在脸面上对东吴不太好看。可是从另一个方面说,把倾向于江东世族的孙登送到成都为质,如果能和蜀汉朝廷搞好关系。对孙登以后接任吴王也许更有好处。孙权再喜欢孙和,也不至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废长立幼吧,更何况孙登还有为质的功劳。

  东吴向大汉称臣,损失的是孙家的利益,对江东世家来说,却是一个利大于弊的喜讯。

  他没有表示任何意见。……

  孙权暴跳如雷。将案上的东西全部扫在地上,纵声咆哮。

  “张温,你收了魏霸什么好处?”

  孙权拔出腰间的环刀,大步走到张温面前,气喘吁吁的问道:“你竟敢把这样的条款带到孤的面前。不怕孤砍了你的首级吗?”

  张温早有预料,拜伏在地。连连顿道。

  “大王,臣自知有罪,不敢奢求天恩。请大王容臣衣褚执戟,奔赴疆场,臣愿与魏霸一战,以报大王知遇之恩,赎臣丧权辱国之罪。”

  “你想死?”

  “臣无计以解君忧,唯以一死。”

  张温再次顿首,仰起头,迎着孙权喷火的目光:“若大王欲与魏霸一战,臣愿身先士卒,临阵搏杀,死不旋踵,以报大王。”

  孙权屏住了呼吸,牙关咬得紧紧的,腮帮子鼓得如铁。他的脸颊抽动了几下,将长刀砸在地上,叉着腰,仰天长叹。两行浊泪沿着瘦削的脸颊滑落,滴在张温面前的地砖上。

  张温提醒了他,你能战,就战,不能战,就老老实实的签协议。

  孙权知道不能战,否则,他根本不会派张温去长沙面见魏霸。只是魏霸提出的数字太过骇人,而李天上提出的这个建议又太歹毒,让他根本无法接受,不论是从心理上还是从战略上。

  荆州地处长江中游,北控汉水,南控五岭,控制了荆州,江东才安全,失去了荆州,江东就时刻面临着被攻击的可能。水师从荆州顺水而下,江东根本无险可守。所以争夺荆州是从孙坚以来就一直贯彻的战略方针,孙坚、孙策奋斗了十几年,一直到孙权继位,奋战数载,建安十三年攻克江夏,斩杀黄祖,才算是初步实现了战略目标,其后又和刘备多次争夺荆州,前后近三十年,才把荆州真正掌握在手中。

  现在,要他放弃长沙、南郡,几乎将整个荆州拱手相让,形势重新回到建安十三年赤壁之战前,对他来说,这二十多年的努力和牺牲不是全白废了吗?

  战略上全面失败,心理上更是一个惨重的打击,这个打击不亚于被魏霸夺走了荆州三郡,交州七郡,因为那毕竟是作战失利,战场有胜负,可能失去,也有可能再夺回来。这次却是主动奉上,就是主动认输,以后夺都没有借口。称臣就不仅是名义上的,从整个心理上他都已经输了。以后如果再和蜀汉发生冲突,不知要面临多少阻力。

  奇耻大辱。

  孙权痛不欲生,他不死心,立刻让人写了两封急信,用快马分别送往南郡、颍川大营,向步骘、陆逊咨询意见。……

  陆逊接到急信的时候,正是子夜,处理了一天军务,陆逊刚刚脱衣上床,还没等合上眼睛,陆岚带着信使闯了进来,让陆逊非常意外。

  看完了孙权的急信,陆逊眼睛眯了起来,半天没有说话。

  “带信使下去休息,我要考虑一下。”

  陆岚没有多说,从陆逊的表情,他看得出来,陆逊现在的确需要时间思考。他安排好了信使。返回到大帐,看到陆逊正伏案看地图。手指在地图上来回摩挲着,不时的摇摇头。

  陆逊虽然一直驻守在颍川,监视着孟达和曹魏的一举一动,但是各地的情况还是源源不断的传到他的面前,只是因为距离得太久,滞后现象比较严重。目前,他得到的消息是魏霸派出的水师在京口,另一支由邓艾率领的偏师在庐陵。魏霸本人则率领七万主力在长沙,已经击败了张承,包围了益阳。

  总体来说,虽然还不清楚最新的动向,也能大致感受得到吴军目前的窘境。

  “将军,大王是想调你参战吗?”

  “参战?”

  陆逊转头看了陆岚一眼,笑容中有说不出的苦涩。“如果要战。我不用去长沙,在南阳就要面临一场恶战。”

  “孟达?”

  陆岚不屑一顾:“他哪是我们的对手。”

  “不是孟达,是诸葛亮。”

  “诸葛亮?”

  陆岚大吃一惊。

  陆逊呶了呶嘴,示意陆岚自已去看那封刚刚打开的急信。陆岚也顾不上客套,急急忙忙的打开看了一遍,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好半天才说道:“魏霸……的手段也太狠毒了吧?”

  “你现在才知道?”

  陆逊摇了摇头:“此子进步神速,一日千里,真是让人难以思测啊。我们都低估他了。”

  陆岚不解的问道:“将军何出此言?”

  “你看不出来吗?”

  陆逊耐心的解释道:“魏霸这是以小搏大,推波助澜,狐假虎威。他集结了近十万大军。分三路出击,一下子就打乱了我军的部署。置我大吴于腹背受敌之中。他以一已之力造成了吴国可灭的形势,李严、诸葛亮会无动于衷吗?如果他们也要来分一杯羹,那吴国可灭就不仅仅是一种形势,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可能。”

  陆岚仿佛有些明白了,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脱口而出:“造势?”

  “对,人常说,时势造英雄,他却是英雄造时势。”

  陆逊轻叹一声,说不出的落寞。“相比于两年前,他的境界又高了一层,进步惊人啊。难怪他能以弱冠之年与李严、诸葛亮这样的俊杰争雄。”

  “那……我们就没有办法了?”

  “兵力不足,四面受敌,有什么办法?”

  陆逊反问道:“水师溯江而上,有人能敌吗?”

  陆岚想了想,缓缓的摇了摇头。卫温、诸葛直统领的水师是吴军水师中最精锐的主力,一战而灭,还有谁能是对手。战船技术本来就是魏霸一直不肯放手的技术,现在他打造出了那种威力巨大的巨舰,吴军根本没有有效的应对办法。

  “邓艾鼓动山越,周鲂下落不明,一旦攻入豫章,有人能敌吗?”

  陆岚再次摇了摇头。魏霸入武陵伊始,就以神将之名蛊惑人心,五陵蛮,乌浒蛮,后来的桂阳蛮、江夏蛮,都把他当成了真正的神将,山越心动已久,只是碍于路途遥远,大山阻隔,这才无法投奔。现在魏霸派邓艾进入庐陵,山越还能不望风而附?

  山越的战斗力,陆岚非常清楚,更让人担心的是吴军中有一半人是山越,不过他们不是主动依附的,而是被迫的,一旦和邓艾率领的大军遭遇,天知道他们会不会反水。要挡住邓艾,没有人敢说有把握。

  “李严出永安,诸葛亮出南阳,有人能敌吗?”

  陆岚的脸色煞白,沉默了半晌,缓缓的摇了摇头。他明白了陆逊说的意思,魏霸的三路大军也许无法灭吴,可是吴国同样也拿他的三路大军没办法,至少会被搞得焦头烂额。到了这一步,李严、诸葛亮没有理由无动于衷。一旦他们心动,吴国就有可能面临真正的亡国之危。

  魏霸造势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在这种情况下,陆逊不敢轻易离开颍川,转战长沙,他要死死的看住南阳。换句话说,孙权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人马和得力的将领去应付魏霸的攻击。

  接受魏霸的条件,割让长沙、南郡,向蜀汉称臣,成了吴国目前最稳妥的选择。

  陆逊沉思了半夜,给孙权回了一封信:大王欲战,臣愿为先锋,死不旋踵;大王欲和,臣惟命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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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5章 眼界之别

  关中,百尺残楼上,诸葛亮裹紧了身上的薄棉袄,看着半空中一弯如钩的月牙,一动不动。

  月光还不够明亮,远处的长安城一片漆黑,连灯光都看不到几点。更远处的渭水隐隐约约,看得不甚分明。风吹过上林苑的树梢,如同呓语,偶尔传来一声虎豹的咆哮,随即又消散在夜风中。

  诸葛亮静静的看着黑夜,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眼皮偶尔眨一下,他就和一尊石像差不多。

  姜维站在他的身后,扶着栏杆,不知道在想什么。

  诸葛亮刚刚收到了费祎的急信。信里详细讲述了到十月初五以前收到的战况。这些战况来自于三个战场,无一例外都是捷报,而且是让他不敢相信的捷报。

  短短五六天时间,魏霸再一次用他的战绩震惊了世人,也把诸葛亮推到了两难的境地。

  孙权不肯向大汉称臣,魏霸奉大将军之令出师讨伐,对吴宣战,双方的联盟不复存在。就算此时孙权向他求援,他也不能有所表示,否则李严肯定会抓住这个把柄,扣他一个通敌的罪名。不仅不能给孙权任何资助,他还要考虑是不是要出兵襄助,不仅仅是名义上的。

  原因很简单,不管他出兵与否,李严肯定有意出兵,他不能让李严独占灭吴的大功,否则,他和李严之间的争斗将尘埃落定,再无翻身的可能。

  诸葛亮有些后悔了,去年不应该急急忙忙的发动对并州的攻势。因为准备不足。功败垂成。如果多准备一年,比如现在出兵。他的粮食就可以多支持至少半年,攻下并州的机会将大大增加,也不会面对如此尴尬的局面。

  并州失利,让他手中的筹码越来越少,主动权已经渐渐的转移到了李严的手中。魏霸出此奇招,无疑是雪上加霜。如果让李严因此灭吴,哪怕是夺回荆州,也会让他处于劣势。

  权衡利弊。与李严、魏霸一起出兵伐吴,争夺战功,反倒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关中有骑兵的优势,可以以灭吴的战斗中起到更大的作用,压过孟达肯定没问题,甚至有可能成为整个战场上最重要的力量。而他以丞相之尊,也足以和大将军李严平分秋色。

  只是这样一来。吴国灭亡的可能性只怕又增加了几成。

  诸葛亮还担心另外一件事,关中他是不可能放手的,灭吴之后,谁会掌握吴地?不管是李严还是魏霸,反正不可能是他诸葛亮。不管谁掌握了吴地,都将成为一个新的力量。足以和掌握关中的他匹敌。

  进亦难,退亦难。

  诸葛亮觉得自己有些智穷力竭,就像陷入了泥潭,挣扎得越用力,陷得越快。又像拉着沉重大车的老马下坡。被大车推得向前,根本停不住脚步。也控制不住方向,只能眼睁睁的冲向深渊。

  姜维走了一步,提醒道:“丞相,风大了,回去吧。你身体刚有点起色,可别再受了凉。”

  “没事。”

  诸葛亮叹息道:“我心里烦闷得很,到这里登高眺远,缓解一下,对身体有好处。”

  姜维低下头:“丞相是为荆州的战事担心?”

  “嗯,伯约,你觉得当如何?”

  诸葛亮转过头,看看姜维。姜维的脸色也不太好,略显苍白。这段时间他的精神压力也非常大,并州之战的赏罚结果一直没有下来,就像一把剑悬在他的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让他提心吊胆,寝食难安。

  “我觉得魏霸只是虚张声势。”

  姜维的声音有些干涩,听起来不太自然。“按费参军的信中所说,长沙有兵七万,其中四万人是新征召的预备役,没有战斗经验,真正能战的是那三万常备兵,面对四万吴军,他的优势有限,就算占领了整个长沙,也未必攻得下益阳和临湘。”

  诸葛亮默默的听着,没有急于评价。

  “至于邓艾那一路,就更不值一提了。”

  姜维有些不屑。“邓艾只是个农夫,是因为和魏霸的母族关系才出任的,他根本没有战斗过,之所以能有如今的声势,不过是出其不意。一旦吴军有了准备,他就没有了优势,难免如鸟兽散。”

  听到邓艾的名字,诸葛亮也皱了皱眉。这大概是他最搞不懂的地方,邓艾虽然年纪不小,却没有领兵经验,据说投奔魏霸之前,不过是襄城的一个屯田农夫。魏霸一下子就让他身担重任,是不是有些冒失?可是想想魏霸以往的用人经验,他可没有犯过这样大的错误啊。究竟是他慧眼识人,还是真如姜维所说是任人唯亲?

  在这一点上,诸葛亮与姜维的看法略有区别,如果说任人唯亲,魏霸应该让魏武上阵才对,一母所生的亲兄弟,难道不比母族的一个远房亲戚更贴心?魏霸如果不是对邓艾有信心,又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最有杀伤力的,还是那支绕道吴郡的水师。”

  姜维长叹了一声,既有些不甘,又不得不服气。“魏霸的机械之术独步天下,他打造出来的战船肯定是利器。一万水师,再加上附从的海盗、江贼,就算不能攻取吴郡,控制长江也是很容易的事。这样一来,孙权腹背受敌,前景堪忧。一旦这些水师逆行而上,和魏霸、邓艾会师于夏口、柴桑,对孙权来说,可不是好事。”

  “嗯,那我们当如何?”

  “静观其变。”

  姜维眼皮一挑,目光灼灼。“丞相,魏霸的三路大军看起来气势汹汹,可是他们有致命的弱点。”

  “什么弱点?”

  诸葛亮的眼中露出一抹笑意。

  “粮食。”

  姜维提高了声音,“长沙的主力暂时不言,邓艾深入敌后,也许能就食于敌,可是那支水师的粮食怎么解决?他难道用大船带着粮食远征吗?吴军又不傻,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毁掉那些运粮船。对付巨舰没办法,对付这些粮船总不至于束手无策吧。一旦断粮,这支水师还能有什么用?”

  诸葛亮微微颌首:“伯约,你的思路很对,可是你能想到的,魏霸就想不到?他如果不做好准备,怎么会轻易做出这样的决定。再者,你只看到了战场上,没有看到朝堂上。”

  “丞相的意思是……李严?”

  诸葛亮轻叹一声,姜维的思维总是偏向战场,却有意无意的忽略了朝堂上的争斗。实际上,战场上的一举一动,都和朝堂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魏霸显然对这一点非常清楚,他的进退都有着明确的政治目的,并不仅仅着眼于战场。从这一点上来说,姜维和魏霸还有着不小的距离。

  一想到这一点,诸葛亮就有些莫名的遗憾。走到今天这一步,和两个人有着分不清的关系。一个是马谡,他投靠李严,对李严来说是如虎添翼,李严能把丞相府的蒋琬等人压得死死的,大部分都是马谡的功劳;另一个就是魏霸,如果不是魏霸异军突起,他也不至于偏安关中,只能坐视李严在成都兴风作浪。如果这两个人还像第一次北伐的时候那样,是他的左膀右臂,又怎么会出现今天这个局面。

  李严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机会,说不定现在还在江州苦熬呢。

  诸葛亮不期然的想到了项羽。汉初三杰,可都是从项羽那里跑到刘邦那里的,他一世英雄,却把真正的人才送给了刘邦,最终葬送了自己的霸业。

  他现在的情况就有些类似。他一世聪明,却把蜀汉两个最杰出的才俊送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难道是我错了?

  诸葛亮一时有些出神,半天没有说话。姜维见他若有所思,也没敢插嘴。对诸葛亮刚才说的话,他也有些失落。他一直想和魏霸较量一番,可是一直赶不上魏霸的步伐,他跑得气喘吁吁,筋疲力尽,总是在以为快要赶上的时候一跤摔倒,等他爬起来的时候,魏霸又跑得无影无踪,连背影都看不着了。

  他有一种无力感,而丞相刚才对他的批评,更让他沮丧不已。

  难道我就真的不如魏霸?不,我不如他,不是因为我的才能不足,而是因为我是个凉州人,他是个荆襄人。我的父亲为了大汉战死在沙场上,而他的父亲还活得好好的,手握大汉最精锐的骑兵。我孤独一人,连个帮衬的兄弟都没有,而他不仅有兄弟,还通过联姻的方式取得了很多人的支持。

  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姜维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那弯月牙。他听着身边诸葛亮的喘息声,忽然又有些坦然。人力有时而穷,只要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就好。以丞相的绝世聪明都斗不过有荆襄系支持的魏霸,我的才智不如丞相,一时落后又有什么稀奇。只要我能把丞相的智谋学到手,融会贯通,假以时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姜维低下头,向诸葛亮靠近了一些,恳切的说道:“丞相,朝堂上的权谋,维着实不太清楚,还请丞相指点一二。”

  诸葛亮抬起手掩在唇边,轻咳了两声。“伯约,孙子十三篇,开章明义,便是上兵伐谋。此谋,非兵谋,乃政谋也。所谓内政不修,外兵不辑,内乱不止,无以攘外,欲使君臣一心,军民同志,应先整顿朝堂,使无人掣肘,无人曳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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