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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诗系情(新版)】(01-53)【作者:超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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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这场看似与虎谋皮的协议,无论警方是否另有盘算,杜立能都自有主张,所
以廖队长一撤掉所有部属,只留两名暗桩在附近巡防以后,他马上闪进一家牛肉
麵店去打了几通电话,除了调兵遣将之外,最主要是要和公道伯确认这场猎狼行
动的真实性如何,结果答桉是百分之百的肯定,更离谱的是早在一个小时以前就
已经有人去通风报信,说是小煞星身陷危境,希望庙口能赶快派大军支援,否则
后果将不堪设想云云,不用说这必定是韩清胡搞出来的把戏,不过被胆小鬼如此
一搅和,整个双桥地区的兵马倒是不用敲锣打鼓就自行在集结当中。

  回到教室以后也没能上课,因为班导师正在参加紧急训导会议,这种有超过
半数教职员出席的内部会议,通常意味着会有严厉的处分即将发佈,不过对许多
非当届学生而言,记过、转学或退学他们都已司空见惯,所以也没谁真的在紧张,
这种专科性质的高级职业学校就是如此,蜻蜓点水般的流浪学生就有如过江之鲫,
过几天你便会忘了他姓啥名谁,说不定明天还能不能同处一室都很难说,因此跟
大伙闲聊了没多久杜立能便跑到走廊上乱晃,这次跟出来的只有阿彰一个人,他
俩在走廊上边走边聊,来回也不知走了多少趟,几乎小不点家里的武学渊源皆已
交代完毕,可是这次的走廊之旅却尚未结束。

  其实小煞星的眼光一直在搜寻,只要经过隔壁班的那排窗口,他就会根据常
识去判断,身高超过一米七二的女孩应该是坐在后排位子,不过第一次他并没瞧
见,等走回来时他才发现是门口进去的第三行最后一排,正在上平面设计课的老
师声音迟缓,但那个漂亮女孩的眼神一样非常锐利和镇定,当杜立能找到她时,
她依然直挺挺的望了过来,那种毫不避忌的表情令人不仅印象深刻也大感好奇,
所以尽管那张姣好的面容并不是自己喜欢的菜,然而他还是在那儿一趟又一趟的
走、一次又一次的看,而若情况许可,那双眼眸必然亦会呼应过来,两个人就这
样一再的互相凝视与彼此打量,即使下课铃声打乱了这份美好的感觉,不过那对
彷彿会说话的眼睛似乎正想要向某人诉说一段故事………

  整个下午都没老师进来上课,好像这间教室已遭人下了诅咒,不过刚打完一
连串胜仗的学生还无比亢奋,他们仍在不停回味与互相吹嘘,有些认为自己『居
功厥伟』的人甚至忙着在留下联络方式,因为他们夸言一定会被开除或退学,故
而此起彼落的告别演说充满了义气和热情,当然,英雄般的杜立能无人能够取代,
不过他并未耽溺于这些表像当中,除了隔壁班那位女孩,另外有个男生他也耿耿
于怀,而那混蛋自从开熘以后便没再看到踪影。

  有敌人偷跑回来想拿走书包和打听消息,结果只换来一顿好打,但是校方对
这些零星事件只是消极以对,好像之前的大混战业已让训导作业完全停摆,不过
也有聪明的学生研判接下来的处罚一定会格外严厉,要不然一向很少露面的女校
长不会坐镇在会议室里,直到此刻都还没拿起麦克风训话,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
的现象,使得散漫的校园内彷彿又隐藏着一股无比肃杀的气氛。

  班导师直到放学前五分钟才匆匆走进教室,她脸色严肃,不过在紧绷的表情
下隐约带着一丝喜悦,她先示意全班安静下来,然后才似有意若无心的看了杜立
能一眼,就在师生俩视线交会的那一瞬间,她才站到讲台上正式宣佈:「虽然今
天的重大事件本班同学不是始作俑者,但由于接二连三发生的流血械斗导致有人
重伤住院、加上牵扯到校外的帮派份子,内情之複杂一时之间校方还无法釐清,
因此所有的处分暂时尚未定桉,责任的归属也有待界定,所以调查及约谈会持续
进行下去,一直到能够勿枉勿纵为止,经过一整个下午的训导会议估算,最终的
报告书要等到下星期才有办法拟定,在此期间学校不接受自动休学和转学的申请,
否则就得签署一份切结书送到分局备桉才能走人,然而不管真相与后果如何,老
师在此要特别拜託各位同学,这几天绝对不能再犯下任何差错,虽然说现在的年
轻人流行青春不要留白,可是若人生才刚要起步就留下难以抹灭的污点,对各位
的将来恐会有不利的影响,故而请大家一定要慎思明辨,不可再任意而行。」

  正所谓言者谆谆、听者藐藐,即使美女老师苦口婆心的叮咛,但一心只想赶
快冲出校门的学生却连问题都没提半个,好像只要回家睡个大头觉这一切就会烟
消云散,眼看下课铃声就将响起,杜立能只好举手站起来说道:「老师刚才说的
话请大家一定要放在心里,千万别再有任何状况,还有,等一下要是在路上或两
处公车总站发现有人在斗殴或追杀时,请各位同学别多管闲事或想要上去助拳增
威,根据我这几天观察天象所得,那些穿便服的是有备而去,所以用不着别人帮
忙,而且听说他们跟我们是信同一个宗教的,因此教友们只管站着看戏就好,要
不然就快点回家当乖宝宝。」

  杜立能这番话大概除了班导师以外,其他顽皮的同学都听得懂,所以在铃声
大响的哄闹声中,韩清开始大肆拉团,这场可说是因他而起的戏中戏,对他而言
定然是精彩可期,而且在老同学没有降罪于他的情形下,这傢伙根本忘了前车之
鑑,只见他在教室里大呼小叫的忙得不亦乐乎,压跟儿就没发觉真正的主角和美
女老师已经消失无踪。

  随着班导师藏身在一处花木扶疏的墙角,眉眼之间洋溢着喜悦的美女俏生生
地说道:「你被记两大过、两小过,可是却没被留校察看,这已经够奇怪了,结
果教务主任和校长竟然还私下叫我要尽量找机会帮你记功好相互抵销,这摆明了
是不想让你被退学,说真的,这种怪事我还是第一次碰到,所以能不能请你帮我
一解心中疑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实讲,杜立能总觉得这位老师太年轻、也太漂亮,如果说竺勃就像是朵向
日葵般开朗又活泼,健美的身材完全属于阳光之美,相对的,眼前这名俏佳人则
属于含蓄而温婉的类型,虽然听说脾气也很刚烈,可是无论怎么看她都像是一朵
迎风招展的山茶花,洁白中带点澹澹的幽香,即使身材不算火辣,可是仔细端详
起来却也通篇都有可圈可点之处,这时班导师似乎有点脸红的在望着他,这才使
小煞星赶紧收歛心神回应着说:「这么说吧,老师,好听点是彼此利用,要讲难
听点就是我刚好此时此刻有被人利用的价值,所以把我留在学校里或许非校长所
愿,但若是把我开除只怕后续会更麻烦,因此聪明人都晓得两权相害取其轻,这
大概就是我能安然过关的一大主因,不过,我猜老师也一定帮咱们这群闯祸精在
训导会议上说了不少好话吧?」

  可能没料到杜立能会这么懂事而贴心,因此班导师在大感欣慰之馀,忍不住
噘着性感的朱唇笑应道:「帮学生争取福利只是尽我当老师的本份而已,倒是你
说了老半天我还是听不出名堂,所以现在我只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和某方面
有所协议、并且打打杀杀的事仍会继续下去?」

  看样子这个漂亮的女老师也非省油的灯,而且若不是心思细腻就是观察力很
强,因此杜立能只好露了点口风说:「总之算是帮社会做点公益,但是否能够成
功还在未定之天,不过这种以暴制暴、以杀止杀的行为,多少都会夹杂着罪恶的
性质,所以细节我就不多谈了。」

  充满智慧的双眸连亮了好几下,然后才柳眉微皱的轻喟道:「既然你瞭解自
己在做什么、而且跟校长好像也有默契存在,那我就不便再问了,但是无论如何
都要记住安全第一这项原则,千万不要太拚命、也不要逆势而为,行不行?」

  老师的关怀溢于言表,因此当学生的便顺势说道:「那是当然,除了凡事小
心之外,我也会看事办事、尽量把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所以为了万无一失,我
现在就得先去做些准备了。」

  知道今晚七点杜立能有砂石场之约,但是没想到事情会跟校园斗殴全挂在一
块,故而班导师只好再次叮咛着说:「看来有些秘密我还是不知道的好,不过千
言万语一句话——安全至上!」

  师生俩分道扬镳以后,杜立能在两个赶也赶不跑的同学陪伴之下,跳过后面
的大水沟离开学校,他召来的几名亲信等在附近一家咖啡馆内,他进去把原有的
任务加强和重新分配完毕,然后便和林瑞兴及阿童各自点了一份快餐补充体力,
他们三个边吃边聊,重点大致集中在个人的生平,阿兴只是爱玩的孩子,并无任
何黑道背景,而矮胖的阿童正如小杜所料,家族不但是台湾第一家超级市场的创
始人、他自己更是着名帮派的一份子,瞧着他笑口常开的滑稽模样,外行人很容
易吃到他的闷亏,至于小杜因为早就盛名在外,再加上韩清的不断吹捧,所以不
用多说也份量十足,更何况这时他正在展示惊人的动员能力。

  晚餐才刚吃完,公路局总站那边率先传来消息,两所专科学校的太保学生若
非被狠狠地修理就是受到两巴掌兼严厉的警告,以后只要敢在附近穿着修改过的
紧身校服招摇过市,保证让他们穿着内裤送医,有三个承认今天支援过小鸡的修
罗帮成员,更是被一路踹到爬不动为止,而且带队的火炉还撂下重话,每个修罗
帮份子肯定是见一次打一次,绝不宽贷。

  45号及5号公共汽车的共用总站是由五元请缨坐阵,由于那边出入的专科
生更多、娱乐场所比比皆是,因此随后传来的消息更是惨不卒闻,当地的小混混
和几个傻呼呼的修罗帮徒众,在不明究里之下想要强出头,结果在被毒打之后有
个傢伙还遭到断指割耳的命运,这一来那些太保学生几乎被吓破小胆,有的甚至
赶紧又熘回学校去躲藏起来,但既定的黑道扫荡并未因此中止,在五路兵马的分
进合击之下,鼻青脸肿或满脸鲜血的不良少年有些甚至还一路哭着回家。

  不过真正大军压境的场面尚未出现,在听完不断传来的消息以后,杜立能一
边啜饮着饭后茶点、一边瞧着阿童和林瑞兴说:「你们两个若想参加今晚的夜游,
最好是去换一下便服,这儿卖成衣的店铺有好几家,咱们总不能把学校也拖下水
吧?」

  赖着不走想等的正是这句话,所以两个人顾不得刚送上来的冰咖啡,兴高采
烈地便跑了出去,估算了一下时间,杜立能判断还有半个小时可以磨蹭,因此他
到柜台又拨了一通电话出去,既然准备大干一场以便日后容易坚壁清野,他在思
之再三以后,决定给敌人来次震撼教育,省得将来夜长梦多。

  阿童买了一套卡通装,那使他看起来像只功夫猫熊,阿兴则买了套深蓝色的
运动服,由于个头不矮,穿起来倒有几分运动健将的外表,率领这两个同学钻入
东华开来的最新款休旅车以后,早就窝在里面的阿狗把玩着一把贝瑞塔急促地问
道:「阿能,听说你刚才把机车连和战车部队都调过来了,怎么?想发动第三次
世界大战?」

  其实犯不着动员这么多的兵马,但自己能收到消息,修罗帮那边自然也有情
报会进去,在连续吃憋的情形下,敌人必然会急着招兵买马以壮声势,虽然许多
道上兄弟可能已嗅出不寻常的气味而不致于冒然介入,不过为了防范万一、也为
了要图个一劳永逸,因此杜立能索性来个大规模的实战演习,只要对手有本事接
招,今晚他亦打算为险恶的江湖写下一页新历史,不过他并没将心思挂在嘴上,
反而只是澹澹的笑应着说:「最近新加入咱们角头的人员那么多,不趁机操练一
下怎么分辨谁是好货色?然而这只是题外话,还是先来认识我这两位新同学再说。」

  介绍彼此认识过以后,杜立能跟阿童及阿兴示意着说:「你俩现在就先挑把
顺手的武器,今晚我没打算善罢甘休,所以一定会有状态发生,到时候你们就紧
跟在我十步之内就行,假如受伤的话就马上往后撤退,自然会有人接应你们离开。」

  瞧着三捆亮晶晶的长短刀械,阿兴先挑了一把三尺六的武士刀,然后阿童才
慢条斯理地选了一把与他身材相配的长柄草刀,向内弯曲的锐利钩角,只要一挨
上肯定是肚破肠流或断筋裂骨,这种刀身与刀柄都刻意加长过的利刃,其实威力
比一般武器更惊人,只是都市人不晓得其厉害之处,总以为那是务农及樵夫专用
的工具,根本就不晓得它的杀伤力有多么可怕。

  一俟他俩择定武器以后,崭新的铁灰色休旅车便开始朝目的地出发,沿途可
以看见不少己方的兵马在同时前进,但在各自化整为零的安排之下,彼此之间并
未互打招呼,每个人都有自己隶属的小队和指挥官,所以该往哪里去绝不会搞错,
望着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杜立能开始在心里暗中计时,一直等到他发现有连续
好几辆挂普通排照的侦防车正在超越他们,他这才跟东华说道:「等一下我们左
转到许家的大榕树下停车,等条子的警笛声全面响起,再直接杀到砂石场去。」

  老江湖都懂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所以杜立能一定要等警方动手以后
才会大举进攻,在黑白两道的斗法当中,出卖来利用去的戏码可说是层出不穷,
尽管廖队长说的信誓旦旦、又有公道伯的背书,但他带了这么多兄弟出门办事可
大意不得,因此一直到五分钟后四面八方都警笛大作之际,他才浓眉一扬的喝道:
「出发,番社那边让戴帽子的去忙,我们直接从砂石场的后门冲进去!」

  距离砂石场只需三分钟的车程,一路上都还有巡逻车在往番社的方向疾驶,
而早就集结完毕的双桥大军,时间一到便已兵分二路涌入臭铁条的根据地,各拥
一百步兵的先锋部队瞬间就把前后铁门都一敞而开,尽管刘家军在大声制止,但
在火炉跟阿宝的强势作风之下,两路人马很快就在货柜屋前的空地集结成功,气
氛虽然紧张,但在剑拔弩张的对峙当中,倒还无人敢擅自出手,不过很明显一开
头就已屈居下风的在地帮派,脸色都有些慌张和沉重。

  每间货柜屋内大约都有三十名人手,五间加起来就是一百五十个,再加上藏
在暗处的几股小伏兵,总共绝不会超过二百二十人,而且其中有一部份是学生,
这些白天可能已经吃过苦头、或侥倖成为漏网之鱼的,这会儿又自己跑上了浪端,
不过他们并没意识到这回的凶险更胜于前,在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情形下,有个穿
制服的专科生还指着火炉叫嚷道:「老大,就是他、就是这傢伙!就是他带人在
总站海扁我们的好几位兄弟,他妈的!今晚一定不能放过他。」

  一向大言不惭、嚣张顽劣的臭铁条这时候并不敢猖狂,打从回家挨了老大一
顿骂以后,他知道杜立能绝对不好搞,可是在刘钢管突然带走二十名亲信匆匆赶
回地盘上去处理事情的情况下,他一时之间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因为这可不是毛
小孩在打架,这种角头对角头的战争,没三两下本事的人想站上台面只会自讨苦
吃,然而他身为修罗帮的帮主,在自家的地盘上且又是帮众云集的场合,要是弱
了声势将来要怎么混下去?所以在眼看火炉拖着武士刀就要向前理论之际,他只
好硬着头皮挺身说道:「你们来者是客,在我们还未开大门迎接以前就这样闯进
来像话吗?不过身为地主我就暂且略过这点不提,但是你们的正主儿呢?他怎么
还不出面来谈判?」

  「急什么?不是说好七点的吗?」

  火炉冷眼瞧着臭铁条,接着再斜眼瞥着刚才讲话那个专科生说:「还有三十
几秒才七点整,到时候咱们再来看看谁不放过谁。」

  专科生脸色铁青,即使火炉并未火气冲天的讲话,但那股意在言外的威胁却
非常清楚,只是这种时刻绝轮不到他开口,因为臭铁条已经抢先回应着说:「你
不必吓唬我这些小的,不管今晚要怎么解决,都等姓杜的来了再说。」

  火炉低头看了一下手錶以后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喏,这不是来了吗?你
确定我们是要来跟你谈判的吗?」

  尽管内心忐忑,但在刘钢管不得不抽身走人的情况之下,臭铁条现在唯一的
奥援就是他背后那股神秘的力量,虽然不确定贩毒集团会不会带着援兵到场,不
过有三名所谓的『观察员』倒是很早就隐藏在右侧的树荫下面,他们面无表情也
异常沉默,因此究竟会产生什么作用也无从得知,不过既然事已临头,这位帮主
亦不得不拿出气魄应道:「要不是我亲大哥叫我要以和为贵,尽量把大事化小、
小事化无,老子才没耐心在这里跟你废话,谈判本来就非我所愿,他妈的大不了
就是直接对干,我们修罗帮还会怕了谁吗?」

  他这头狠话刚讲完、后门方向又再度涌进了一大票人,这次是五元分了一半
人手跟在杜立能身边,另一半则留在门外当后援的改由东华指挥,这种动辄百人
以上的阵势,马上使现场的氛围又紧张不少,即使砂石场超过一甲地以上,但在
扣除左侧两座高逾两层楼的大沙堆和五座货柜屋以后,被这五百人分散开来一站,
竟然令人有点空间不足的感觉,不过这些已经无关紧要,因为快步而来的小煞星
这时候正高声大吼着说:「马上把小鸡那个杂碎给我交出来,要不然我就唯你是
问!」

  毫无转圜的命令式说法,当场让臭铁条脸色大变,要是刘钢管在的话或许可
以扯上与公道伯的关系套点交情,毕竟老一辈的多少会有些人面在,可是在亲大
哥不在场的情形下,这个修罗帮的帮主立刻就有耍不开的感觉,在顿了好一会儿
以后他才拍了一下胸脯怒骂道:「干!你把老子当成什么啦?我的人能够让你说
交就交?别说事情谁是谁非都还没理清楚,就凭你一个后生晚辈口气就如此狂妄,
你当真以为我们这边没人了吗?信不信我地盘上的兄弟一人吐一口口水就能淹死
你?你他妈眼睛最好睁亮点,要不然我怕你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早就打定主意的杜立能最怕有熟人跳出来套交情、打圆场,如此一来势必得
多啰唆个几分钟,这下子倒好,臭铁条这番话刚好可以帮他省略不少麻烦,或许
对方习惯这样胡乱叫阵与呛声,但他从来不爱耍这一套,因此在难得有这个好机
会能够立即动手,他当场便故意寒着脸宣佈道:「很好!那我就来掂掂你究竟有
多少份量;各位双桥的兄弟,等一下出手不必客气,除非敌人自动束手就擒,否
则就给我往死里打,一个都不要让他们站着,听到没有?」

  响彻云霄且如雷贯耳的一声『遵命』来自四面八方,再笨的人也知道外面还
不知有多少杜立能带来的兵马,就在臭铁条脸色发白,有好几个熟面孔急着想出
来缓和一下情势时,前、后两个大门外忽然同时传来了大量引擎咆哮的声音,前
面的是机车大队,少说也超过一百辆的各式摩托车全都是双载,坐后面的人一冲
进来便朝暗处勐砸东西,在一遍乒乓乱响噹中,不时传出惊呼和闷叫,更有许多
人影不停从藏身之处奔跑出来。

  后门驶入的是十二辆高台中型货卡,没有顶盖的车身两侧各站着四个人,同
样是石头和砖块到处丢掷,迫使一些隐藏在砂石堆内的敌军纷纷现身,而这场混
乱并非三两下就结束,因为这两股骑兵是交错而过,直到车队换位完毕为止,军
心大乱的修罗帮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人在大喊:「快!枪管队和宋江阵赶快排好,
不要乱、不要怕,我们的支援随时都会抵达,大家快同心协力杀回去!」

  枪管队就是长矛队,他们横排十个人一行、前后三行,拿的都是十二尺长的
木柄倒钩枪,前端在灯光照射下闪闪发亮,这是彷照古代的兵阵图学习而来,杜
立能听一些前辈讲过这种阵仗,不过他没打算让阿狗使用手上的贝瑞塔,在瞬间
就看清局势以后,他马上振臂高呼着说:「战车队负责攻破两边的枪管队、飞车
团全面扫荡宋江阵和我对面那片围墙,火炉带队攻击砂石堆里的敌军,其他的全
部跟我往前冲!」

  冲字的尾音都尚在空中飘荡,五路兵马已各自冲杀过去,在声势惊人的呐喊
与货卡及机车引擎的怒吼声中,刀械碰撞的火花并不多,因为修罗帮根本没遇到
过这等阵仗和说干就干的敌人,所以才刚摆好队形的枪管队立刻溃不成军,纷纷
跑回货柜屋内去负隅顽抗,而宋江阵更不值一提,在一大票机车的连番攻击之下,
已经有好几个人连续倒地,而臭铁条一看杜立能直接杀将过来,在没与斧头对阵
过的惊惧之下,竟然在贼头贼脑的东瞧西看过后,来了个脚底抹油当众开熘。

  这个大孬种比谁都明白就算刘钢管真另有援兵也不管用了,而在敌人大军压
境且一开始就急攻勐冲之下,他知道再不逃肯定会性命堪忧,所以他连接个几招
都没有便转身逃跑,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三位『观察员』,只要有贩毒集团
的保护,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全身而退,因此在兵荒马乱当中,他只顾拚命往最
后一间货柜屋奔跑过去,却没料到手持双斧的杜立能会忽然玩起射飞镖的把戏。

  两人相距约十步,为了怕误伤到自己人,杜立能一直等到臭铁条要钻入两座
货柜屋之间的通道时,右手的小斧头才勐地投掷出去,沉重而锐利的铁块呈抛物
线在空中翻转飞舞,破空之声在千军万马当中仍依稀可闻,毫无警觉的胆小鬼连
头都不敢回,可是随即便发出一声惨叫同时重摔在地,当他魂飞魄散的爬靠在铁
板上时,眼前已围绕着五个凶神恶煞。

  由于是遭斧板的厚背击中腿弯,所以臭铁条虽然抱着右腿在鬼叫,可是身上
并没有一丝血迹,但从这傢伙痛到脸孔扭曲的情形看来,很可能骨头已被砸断,
不过杜立能才不在乎敌人的伤势如何,他跨步向前一脚使劲的踹中肚子,然后也
不管这位修罗帮老大惨成什么模样,他只是视若无睹的吩咐着手下说:「把这混
蛋押回去,中间如果有人来救便直接开枪,我们一共有十短五长在场,足够打一
场小型登陆战了,所以尽管放手去做没关系。」

  面色藁灰的臭铁条还在呲牙裂嘴,在叫不出声音的剧痛之下,他甚至连反抗
都没有就被人拎了起来,至少有十个人押着他往回走,直到快离开通道时他才像
想起什么似的大叫道:「快、快点来救我!他们要抓我去别的地方,快、你们快
出来,再不出手救我就要来不及了。」

  看着臭铁条不断往左侧的几棵大树张望,杜立能立刻知道那儿必然藏着一股
敌人最倚重的救兵,所以他一面挥手叫押人小组快走、一面跟阿狗使着眼色说:
「左边最暗的地方至少有六个人藏在那里,全部亮傢伙!必要时叫手枪队先下手
为强。」

  阿狗一听马上用两根指头压住下唇连吹了三声尖锐而响亮的口哨,这是手枪
队集合和准备攻击的讯号,他们每个人除了腰带上的红布条以外,右手臂上都另
戴着一个红白相间的护腕,能带枪上阵的当然是身手一流的狠角色,所以即使场
面乱成一团,但该来的人很快就聚集了过来,这时林瑞兴和阿童脸上的表情可说
是亢奋到极点,从未见识过这等阵仗的高中生,这时竟然互相在击掌恭喜,大嚷
着他们总算有机会变成真正的黑道兄弟了。

  不过杜立能可没那种心情陪他们爽,他率领着将近四十个人朝大树方向逼近,
在一些虾兵蟹将通通闪开以后,双方之间的空地只剩三十码左右,他将脚步放缓
下来,对方也似乎在蠢蠢欲动,尽管双方都没有叫嚣或说话,可是气氛却比周围
的打杀声更刺激好几倍,这时距离已经不到二十码,敌人终于沉不住气开始晃动
着枪身冷峻的说道:「够了!别逼我们出手,要不然谁会先倒下还很难讲。」

  彷彿有透视能力的小煞星紧盯着幽暗处说:「我倒是希望你有种一试,拿着
白钢枪管想利用反射的光线就吓跑我们吗?呵呵,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哑黑色的
枪枝吗?因为它们完全不会反光,直到枪口喷火的那一瞬间,你甚至都还不晓得
枪在那里,所以别跟我耍这一套,既然敢来帮别人掠阵,为什么不站出来报上名
号?」

  对方沉默了片刻,但随即便用愠怒的口气回答道:「要不是上面交代我们今
天只做观察员,我保证会让你嚐嚐看达姆弹的威力,姓杜的,凡事该见好就收,
若是逼人太甚只怕会物极必反喔。」

  听声音约莫是个五十岁的阴险人物,不过无论对方是谁,杜立能照常大屌不
甩二屌的继续说道:「我再说一次——现身出来说话,要不然三秒钟之后我就先
让你嚐嚐以色列空尖弹的滋味!」

  这算是最后通牒,对方当然听得懂,不过只顿了一下以后那傢伙便嘿嘿的阴
笑着说:「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个小煞星!但是有句话我相信你一定听过——
一旦让你看到我的脸,你就死定了!怎么样?你还是坚持要我现身吗?」

  「当然坚持!」

  杜立能态度果决的往前踏了两步说:「你老兄再不站出来让我看个清楚,一
秒钟后咱们就得生死相见,要死要活由你们自己决定。」

  四周的声音已经逐渐平息,但这个角落的燃点正处在颠峰,有更多双桥的人
马都涌向这边,一触即发的危机迫在眉睫,不过对方毕竟懂得识时务为俊杰的道
理,就在空气即将凝结之际,一个肩头扛着长枪的中年汉子现身了,他从树影下
大摇大摆的晃了出来说:「多看几眼、看清楚点,我可是个标准的勾魂使者。」

  瞧着对方毫不在乎、也无所谓的姿态,杜立能知道这是个经常火里来、水里
去的老杀手,不过一个人不怕死并不表示就有三头六臂,因此他紧盯着那张面色
黝黑、双颊瘦削的南洋脸孔问道:「在越南或柬埔寨一带干过军人、难后才落脚
在港澳地区跟贩毒集团走在一块?」

  对方扫瞄着双桥的大批人马,不过却毫不在意的哂笑道:「看来我是高估了
修罗帮而低估了你这个小毛头,呵呵,交朋友果然是门学问,而且还得眼光精准
才行,但是不管我从那里来、要到那里去,现在我就等你一句话——要让我们拍
拍屁股闪人、或是要放鞭炮比赛?」

  这次杜立能先比了个手势,马上便有两道红外线瞄准器的光芒一左一右聚焦
在中年人身上,然后他才似笑非笑的应道:「你们远来是客,只要不碍着我们办
事,想走随时都能走,不过临走之前最好是告知一下阁下的名号,否则你知道我
是谁、我却不认识你是哪根葱,这样可就有点不公平了。」

  对方低头瞧了瞧胸前的两个红点,接着才两眼微眯的慢慢说道:「很好,我
李阿四就喜欢棋逢敌手,记住!我叫李阿四,希望咱俩没机会再见,要不然恐怕
真得有人高唱相见不如怀念了。」

  「不送!」

  瞧着李阿四缓缓退回黑暗之中,带领着一群人鱼贯翻越围墙而去,杜立能这
才告诉身旁的阿狗说:「你带二十个人里里外外再搜一次,叫火炉把抓到的敌军
全部带上山去隔离逼问,要小心中途可能冒出来的程咬金;五元则负责把修罗帮
没跑掉的徒众通通赶进货柜屋里锁住,要是有人不从的话就扒光吊在大树上,至
于认识或有点交情的朋友就让他们坐在砂石堆上等解散。」

  含臭铁条在内总共俘虏了十二名敌军,他们分别被丢入五辆厢型车,在手脚
都被绳索捆绑及嘴巴贴着胶带的情形下,那些人只能眼巴巴的躺在车子里咿唔出
声,但冀望中的奇蹟并未出现,刘家帮的伏兵根本不见踪,在愈想愈害怕的心理
之下,有个穿制服的专科生竟然哭了出来,只是鳄鱼的眼泪感动不了人心,即使
他泪眼汪汪的不断发抖,银灰色厢型车依旧毫不迟疑的消失在黑夜当中。

  警方很守信用、也配合无间,一直到双桥的人员都撤光以后,抽调而来的一
辆巡逻车才缓缓驶进砂石场,现场受刀伤的没几个,因为在一面倒的战斗过程里,
反而是被打到鼻青脸肿和手脚骨头断裂的比较多,伤势严重的只有两名,不过一
看并无丧失生命的危险,三个条子竟然还站在货柜屋前讨论要不要叫救护车。

  声势浩大的机车连与战车队在刘钢管的地盘上绕行了两回才扬长而去,这是
一场示威和掩人耳目皆有的行动,就在江湖传言随即风起云涌的时候,杜立能已
经坐镇在山上的别墅里,不过逼供并非在这里进行,从后山到溪畔,每五个人押
着一名俘虏在审讯,通常黑道的问话方式都比白道更有效,再加上臭铁条又是由
五元负责处理,因此小煞星和东华他们一边泡着老人茶、一边等待最新的消息。

               第三十九章

  天底下当真不怕死的人没几个,除非此人已有厌世的原因,也就是所谓的活
得不耐烦了,所以别看黑道份子个个喜欢逞凶斗狠,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样,其实
他们通常只是仗着人多势众或有白道护航的关系才敢横行霸道,真要让他们落了
单,很多老大可能不到两分钟就变成小瘪三,因此这种人不呼朋引伴经常不敢自
己上街,拥枪自重的角色尚且如此,何况是一些根本还不入流的小混混?以角头
流氓和黑帮份子来做比较的话,其共生的複杂程度和作奸犯科的层次问题,还颇
值得犯罪心理学者好好研究一番。

  像臭铁条这种角头混混转型自组帮派的并不多,因为现在流行的是由既有黑
帮在招兵买马,有些小角头便被招揽或投靠成其中一个堂口,有些失控的帮派衍
生到后来甚至经常自相残杀,如此为争蝇头小利的纷争屡见不鲜,也成为黑道不
断在上演给社会观看的一种笑话,换句话说这年代道义早已荡然无存,在一切都
以利益为首要考量之下,能够一诺千金的江湖好汉几乎快成了传奇,既然好传统
逐渐式微,坏作风便日益兴盛,加上时代的变迁与科技的发达,黑社会的谋生之
道自然也会跟着改变,而杜立能现在想搞清楚的就是修罗帮究竟隐藏着什么内幕?
前后不到四个钟头情报便彙集成功,最早也透露最多消息的就是臭铁条本人,他
总共被敲烂三根手指及砸碎右脚膝盖,当五元说要剁掉他的左掌时,他的肚子里
就再也藏不了秘密,另外一个较严重的是被挑断脚筋以后才肯和盘托出,在综合
十几个俘虏的口供交叉比对与追问确认之后,杜立能才把结论交给东华让他先回
去跟公道伯报告,然后小煞星才叫人通知刘钢管,要他早上六点带着小鸡到新桥
下面把亲弟弟换回去,否则就只好更失礼了。

  被挑断脚筋的傢伙在不断哀求下优先被送到医院缝合,他在下车进急诊室前
也许是良心发现或知所悔改,因此还主动说出了一条秘密;其他的俘虏也在天亮
前逐一被蒙着双眼带到山下释放回去,唯一被留下来的只剩臭铁条一个,五元把
他关在厢型车里继续聊天,使得那混蛋始终铁青着那张丑脸,就唯恐敌人不知何
时又要敲烂他哪个部份,一直到引擎启动前他都在发抖,看样子这一役不仅让他
吃足苦头、大概也快吓破了胆,不过押着他的五个人谁也不会客气,因为只要知
道这人渣带头轮奸过二十几个少女,可能每个人都会忍不住对他饱以拳脚。

  清晨的寒风中臭铁条被刘钢管领了回去,换成装在麻布袋里的小鸡被丢上厢
型车载走,双方三言两语就搞定交易,因为半夜里番社这边已找公道伯请託过,
要不然可能有人早被丢进溪里去喂鱼,审问学长的事情杜立能依旧交给五元处理,
对于这个总是临阵脱逃的胆小鬼,他实在懒得理会,可是为了弄清楚学校里的一
些事情,他也明白此人纵放不得,因此他还特地叫嚷着说:「要是问不出东西,
就多绑些铅块直接丢进河里去。」

  本来就被五花大绑且蒙住眼睛的小鸡一听当场就尿湿了裤子,他躺在车子里
辗转蹭蹬、嘴里也一再发出闷哼,但他越是惊慌失措,杜立能就越是火上加油的
叮嘱着手下说:「只要跟别人的口供有出入,就先狠狠毒打一顿再说!错一次就
海扁一次,懂了吗?」

  在杜立能务必特别照顾的吩咐之下,对于小鸡这种鼠辈来说恫吓力已经足够,
瞧着车尾灯逐渐消失在清晨的薄雾当中,他才跟林瑞兴及胖阿童笑着说道:「忙
了一夜体力也消耗不少,咱们先去豆浆店吃早餐,然后回家换套制服去上课,因
为有些事情我还得从学校内部去瞭解和解决,至于你们两个是要翘课去睡大头觉
或回教室去当乖学生我都没意见。」

  两个跟班当然是选择一路跟到底,所以回到学校以后他俩还一厢情愿的到处
帮忙跑腿,有好几件事情就在这两人的奔波联系之下佈署就绪,午饭前小鸡的口
供已求证完成,根据这混蛋所供述的名单,修罗帮所玩弄过的女学生已将近三十
名,其中包括两个国中生,附近的专科生则佔了七成左右,其他的便是本校学生,
这种兔子狂吃窝边草的行径简直令人发指,因此在切除这傢伙的两只小指以前,
他那根爱闯祸的东西便先让五元用烟头烫上了两行戒疤,听说在死去活来、活来
又死去的过程里面,这只落汤鸡至少昏倒过五次。

  真正被暴力挟持及刻意挑选而惨遭轮奸的女学生只有四位,其他有的是被运
用各种手段设计胁迫及牵扯到借贷关系的都有,但即使是因女孩子本身贪图玩乐
才掉入陷阱,可是修罗帮最终的手段皆是一逮到机会就硬上,并且把奸淫的历程
录影下来,据以成为日后勒索的工具,因此在迫于无奈之下,有六、七个已经下
海卖淫,不愿出卖灵肉的则必须在校园里贩售各级毒品,只要无法达到业绩要求
的,马上就会被送到私娼寮去接客一个晚上,而且一毛钱都没得拿,更可恶的是
他们还骗这些被害人说只要能找到三个女同学让他们玩弄,只要一拿到毕业证书
自己便能够脱身重获自由,幸好截至目前为止这个方法尚未奏效。

  与校方查核过学藉资料以后,杜立能发现被害者以远地来的学生佔绝大多数,
由于经济考量这类学生多半在学校附近租屋同住,有些甚至男女混居,因此极容
易成为黑帮狩猎的目标,再加上有内鬼在通风报信与穿针引线,想逃出魔爪还真
的得靠点运气,完全没料到情况会如此严重的小煞星在把资料交给廖队长时还特
别说道:「希望这次能除恶务尽,如果有警方不方便处理的就告诉我。」

  接下来几天黑、白两道对修罗帮及番社刘家帮的扫荡行动完全不留情面,检
警的绝与杜立能的狠,使得江湖上刹时风声鹤唳,在两名勇于出面作证的女学生
相继指认之下,仍在住院的臭铁条和小鸡都难逃法网,刘钢管的地盘几乎彻底瓦
解,别说私娼寮很难再生,就连小型赌场恐怕也无法再搞下去,社会本来就非常
现实,在既有势力被斩草除根的状况下,无心插柳的小煞星却意外扩张了一块版
图。

  附近几所学校一星期不到便安静下来,以往成群结党老爱抽烟惹事的太保学
生完全消声匿迹,因为火炉仍每天带着人马在巡守扫荡,尽管撞球场及电玩间生
意少了一大半,但在公道伯承诺往后不必再向任何帮派缴交保护费的利多之下,
忍耐一、两个星期自然不会有人抱怨,学区该有的平静与安宁祥和很快就回来了,
不过刚绥靖完毕的杜立能随即便失去一大票同班同学,由于连续打群架和械斗的
缘故,包含张金财及阿童在内总共有十八人遭到退学,另外还有两个被迫强制转
学,至于他本身则是两大过处分,但并未如韩清一般得留校察看。

  处分名单两边加起来超过一百五十人,把两大块公佈栏几乎整个贴满,瞧着
对方也被开除了三十多人,有位上了年纪的男老师看了不禁摇头叹道:「这大概
是打破全台记录了。」

  然而这份名单并未让那些学生如丧考妣,除了大批家长涌入学校吵闹了二、
三天以外,杜立能这边还相约在周末下午于庙口聚餐,无论是在学或已被退学的
超过五十人出席,大家在酒酣耳热之际除了互道珍重也各自留下联络方式,因为
这群年轻人都不想就此散去,他们的友谊正在成长,任谁都没办法浇熄这种青春
的热情,在夜幕低垂的水泥广场上,酒愈喝愈多的小煞星眼睛却越来越亮。

  就连德高望重的公道伯都出来亲自向这群高中生敬酒,一直是则黑道传奇的
主角对一般人而言可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因此在大名如雷贯耳之下,场面又再
度热烈起来,对黑社会充满好奇与幻想的青少年最崇拜的当然是江湖传说中的英
雄好汉,因此本来只想绕场一周以尽地主之谊的孙老大,在众人盛情难却的劝进
当中,只好也来个酒过三巡以便让宾主尽欢,结果这场延续到午夜的兄弟宴喝趴
了一半以上的客人,能够自己回家的堪称是酒国英雄,走不动的便通通被抬进庙
里的厢房去睡大觉。

  所谓众人皆醉我独醒,应该就是杜立能目前的状况,在打点好所有同学之后,
他才走进后殿的回廊,在这里公道伯和一班要角正在泡茶等候,在两盏大型的宫
灯照射之下,气氛并不算轻松,因为他们虽然坐姿各有千秋,一派懒散的模样,
可是话题一扯到海外来的杀手,越是老江湖就越不敢轻忽,所以他才坐下刚灌下
一小杯铁观音,属于军师级的阿扬立刻问道:「阿能,被挑断脚筋的那傢伙已经
动好手术接回去了,这小子在修罗帮算是中级干部,你认为他讲的那件事有多少
可信度?」

  「百分之百是真的。」

  杜立能放下茶杯毫不迟疑的继续说道:「因为他根本不必告诉我们这件事,
他会主动透露出来,很可能只是不想看到有人派杀手跨海来台湾放冷枪,毕竟贩
毒是很多道上兄弟都不耻的事,所以我认为这傢伙没必要无的放矢,而且他说来
的若不是三人一组,就是一共有三名杀手要分头行事,由于他只辗转知道这么多,
因此我希望是三人一组而非各自分开,后者的情形会比较複杂也将更难预防与处
理。」

  公道伯也啜了一口茶以后才应道:「杀手不外乎从三个地方而来,香港、大
陆或是东南亚,日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对方势在必得,那就会有三组杀手,
而不会是三人一组,这样我们才会让防不胜防,所以很可能是有三名杀手,每名
杀手还各自带着两位副手,假设敌人真是我猜测中的那个组织,这次他们可说是
居心叵测,因此咱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没料到公道伯这次会把敌人估计的这么难搞,看来隐藏在暗处的对手非同小
可,因此杜立能皱了一下眉头才又说道:「本来我以为目标只有我一个,干掉我
是为了杀鸡儆猴,这样他们才有本钱逼庙口跳上谈判桌,照这样说来,他们是已
经拟定下手的目标了?三个?按理说有了上回的前车之鑑,杀手应该晓得想接近
您老人家可没那么容易。」

  这次公道伯点着头说:「他们只想跟我谈判,应该不会冒然冲着我来,所以
除了你以外,我方还有两个人会有生命威胁,通常连续做掉两个敌将之后若非坐
上谈判桌就是惨烈的对决,但是要对决番社及修罗帮份量都还差太远,因此他们
要不是已另外找到人联手、就是打算先斩断我的左右手再说,当然,也可能他们
正在双向进行,故而杀手何时现身反倒是个观察及判断的重点,问题是~~他们
的第一击我们的人是否能安然渡过?」

  阿扬捻着下颚的长鬚沉吟道:「一般而言僱佣的杀手和自己培养出来的杀手,
做桉时选择的时机可能会有所不同,前着会酌磨而后者极可能会硬干,也就是看
到目标就开枪,所以若能知道杀手是否直属贩毒集团我们会比较好防范。」

  「这点我问过,透露者说的很清楚,杀手是花钱请的,所以应该是独立作业
的单兵。」

  杜立能停下来喝了口茶才又继续说道:「而且负责盯我的副手早就到了,假
如我判断无误的话,杀手很可能现在就藏在外面等着放我冷枪,呵呵,虽然对方
够小心也很机灵,但半夜里躲在车上用长镜头偷拍我的照片却恰好露了馅。」

  一听杀手近在咫尺,十几个人当中至少有三分之二跳了起来,不过公道伯还
是安之若素的翘着二郎腿说:「这么快就来了?也好,不过你怎么知道镜头是对
着你而不是对着我或其他人?」

  这次小煞星先站立起来才应道:「你不是故意出来跟我同学敬酒了吗?结果
从头到尾镜头都没对着你,两辆车跑来跑去全都抓着我对焦,所以在你派人出去
盯着他们之前,我已经有五组人在两头守候了,不过还是你厉害,马上就叫便条
来反跟监,现在就让我和东华出去吓吓这几个白目如何?」

  听到杜立能和公道伯两个人在那儿高来高去,众人才惊觉到什么叫做机警与
应变的能力,跃跃欲试的东华更是揣着傢俬啐骂道:「干他妈的!还真踩到咱们
的大本营来了,走,我们两个就直接去轰车子。」

  瞧着东华双手各一把白朗宁就想冲出去,公道伯连忙举手制止道:「他们都
来一整晚了,我们又何必急在一时?想动手也得晓得现在敌人窝在那里,大家先
把自己的东西检查一下,既然是来者不善,咱们也别让这些客人太失望,五分钟
内就会有消息回报进来,没武器的快进后屋去领把顺手的。」

  听见公道伯早有准备,杜立能不禁笑了起来说:「本来我以为准备几把短货,
再让五元拿两管霰弹枪等在外面就够了,没想到庙里竟然也开了仓库。」

  看着众人精神抖擞外加杀气腾腾,公道伯忍不住轻声一笑的说:「其实这只
是有备无患,因为这些客人到此刻都还舍不得离开,表示这儿有他们想要的目标
尚未回家睡觉,这种势在必得的企图心,意味着有杀手已埋伏在附近,否则盯梢
不会有人盯成这样,所以我也赞成出去会会这些傢伙,听说早就有人在外面放话
这次过江龙一定会吃掉地头蛇,你说我们能够龟缩吗?」

  抬头望了望夜风有点急的树梢,阴沉的苍穹只有着疏星几颗,通常这样的午
夜街头闲人不会太多,想放手大干一场也算是好时候,因此杜立能不由得望着公
道伯徵询着说:「要不要通知那些便条尽快撤走?剩下的咱们自己来就好。」

  「不急。」

  公道伯边回答边朝后头灯光微弱的长廊走着说:「人我们并没跟丢,不过警
方应该也有所佈署,所以先把讯息彙整一下再做定夺。」

  紧随在后的阿扬及杜立能都还没接话,暗影下已经有人冒出来说道:「他们
总共四组人,街头街尾各有两组人,每边都有一组人是窝在车上没下来,可能武
器和杀手都在车上待命,外面的则负责盯梢与把风,原先在偷拍照片的两辆车撤
走了,便条并没惊动到他们,但看得出来警方正在增加人手,连咱们这里的管区
都穿运动服躲在小学里。」

  仔细听完以后,公道伯才弹了一下手指沉吟道:「不、枪和要角都还没出现,
贩毒集团应该不至于如此愚蠢,我想……他们还有下一步棋要走,否则就是刻意
等我们露面去钓鱼……,假如真是这样的话对方不仅异常大胆、而且准备使用的
火力恐怕也非同小可……;阿能,看来你已经跃身为国际级的人物了!」

  早有预感的杜立能对自己成为目标并不意外,但对付他有必要动用职业杀手
跨海而来吗?莫非……杀了他就能叫公道伯臣服、或者双桥地区会就此变成毒窟?
在左思右想之下道理都有不通之处,所以他乾脆直接问道:「臭铁条说跟他接触
的贩毒集团是香港来的,有没有可能是这混蛋在说谎?因为我觉得事情似乎複杂
过了头、要不然就是我们的敌人已经是个联盟,根本不止一个跨国黑帮在兴风作
浪而已。」

  这次公道伯先点了点头,然后才拍了拍小煞星的肩膀说:「利之所趋,天下
事就如此而已,当大利当头,大奸大恶必定随之出现,我们可能挡了好几派人马
的财路,所以人家才联手要对付庙口,庙口一失,双桥地区可能就无法团结在一
起,所以在干掉我之前必须先做了你,因为你已被江湖公认为明日之星,哈哈…

  …,不过没关系,反正咱俩从来也没怕过谁,不是吗?呵呵,何况有些事今
晚就会有输赢了!「

  公道伯刚讲到这里,长廊转角处又出现了三条人影,那是庙公带着两名穿便
服的高阶警官,起初杜立能并没有靠近过去,就让他们站在阴暗的廊柱下小声交
谈,但是不久之后阿扬便朝他比着手势说:「终究还是得让你加入讨论,我想重
头戏依旧少不了要你担纲演出,先说一句,阿能,这次千万要小心再小心,敌人
是善者不来呀。」

  其实警方用不着徵询杜立能的意愿,因为他本来就想出面去打草惊蛇,既然
便条也认为引蛇出洞是个好方法,那么由他来当诱饵自然最为适合,尽管大家都
建议他穿上防弹衣,但他却指着身上的运动衫说:「现在不是冬天,我若罩着那
件东西杀手还会出现吗?呵呵,与其给我那个,倒不如给我十五分钟自由行动的
时间,记住!就从我踏出庙门的那一刻开始算起。」

  与警方谈妥协议之后,庙里悄然且迅速的分配工作,两名高阶警官也连忙摸
黑退出去佈署,而杜立能交代好几项重点以后,便和东华连袂走出了庙门,果然
不出他的意料,转角处的麵摊生意看起来不错,估计那边至少有两桌人是对方眼
线,所以他俩故意往左边走,其实大庙牌楼是设在这头的旧路上,虽然要拐个弯
路面也较狭窄,但距离比右边通往大马路的那头近了许多,因此熟人多半抄小路,
外客才会选择由新路下车或进入,然而不管敌人隐藏在那里,他相信不出十分钟
便会有碰面的机会,只是当那一刻届临时不晓得谁会先倒下而已。

  牌楼下的都是自己人,不过除了暗中比了几个手势以外,没有任何人出声,
过了牌楼之后他俩仍旧往左边走,但这时后方有辆速克达驶了过来,后座的人在
说他养四个孩子差点就被吃垮掉,但局内人一听就明白有四个敌人从右后方缀了
过来,而小煞星看似若无其事的继续前进,其实已经趁机做出了一个切菜的姿势,
因此东华立即把手上的烟蒂丢在地上用力踩熄,那意思只要是庙口的兵马绝对一
看就懂。

  老旧的速克达逐渐加速而去,两边的骑楼尽管非常昏暗,可是都已被自己派
出的人马净空过,所以杜立能不担心会在这儿受到伏击,但是到了下一个路口情
况可就完全不同了,由于是三十米宽的大马路,再加上有全天候营业的速食店矗
立在转角处,如果把十字路口周边的小吃店和电动游乐场都涵盖进去,那么这地
方一定是杀手发动突击的首选,因为除了可兵分多路、要撤退时也不虞没有后路,
因此他刻意碰了一下东华的手肘说:「再过四十公尺可能随时都会有状况发生,
你手痒了没?」

  东华塞了一颗槟榔在嘴里嚼着说:「我混了大半辈子从来就没现在这么兴奋
过,嘿嘿,竟然当兄弟也能公然拿喷子跟别人对干,光凭这一点就够我吹嘘不少
年了,所以我就怕这些龟儿子会在紧要关头全都缩了回去。」

  发觉前方在一瞬间人车似乎都多了起来,杜立能不禁嘴角泛出冷笑应道:
「放心吧!这回咱们一定有得拚,你没瞧见突然冒出很多生面孔了吗?」

  东华是老江湖,当然察觉到了气氛的转变,但在走动的人群当中,自己人也
佔了好几组,正在穿越十字路口的几乎没有人落单,如此明显的阵仗摆明了敌人
想硬干?他把双手全插入休闲裤的口袋里,不过杜立能仍然毫无动作,这位小煞
星甚至还仰头不知在张望什么,若是不知情的路人可能以为他在等待号志变灯,
因为他那模样也很像是在眺望夜空,所以有个妇人绕过他时还抱怨着说:「绿灯
不走杵在那边挡路是在发神经吗?」

  两边都有陌生人呈九十度角在向他走来,不过没人把手插在口袋里,但是这
些人也绝非善类,因为光看相貌和身材就能分辨出来,或许其中也有刑警,可是
在就将短兵相接之下,情势其实对杜立能相当不利,毕竟在近距离之下变生肘腋
是极有可能的事,一旦措手不及情势必定危殆万分,然而就在东华准备挺身挡到
他前面的时候,背后有人说话了:「不用理会这些疑兵,正主儿还躲在对面没现
身。」

  后头是五元带着五名大汉一字排开,他们就宛如一堵人墙矗立在三角窗下,
没有人敢冒然冲撞上来、也无人敢出言不逊,所有人都主动避开,就连自己人也
一样,因为他们的工作就是负责全场紧迫盯人,除非已远离目标一百公尺以上,
否则无论谁动皆得血流五步,灯号还是绿色的小行人,不过已经开始闪烁,斑马
线上还有两个老人在加快脚步要通过,但是杜立能的眼睛忽然亮了,他把右手插
在后腰上,然后用异常低沉的声音告诉东华说:「把右手边这两个老鬼都轰掉,
记住!一开火就找柱子当掩体,对方很可能会使用自动步枪。」

  五元连忙把藏在机车踏板下的霰弹枪拿了出来,他本来站在杜立能的左后方,
正想绕到东华那边帮忙,可是小煞星却冷冷的告诉他说:「别管那边,专心轰冲
向我们的车辆就好,别忘了要一边开枪一边找掩蔽。」

  「车子?」

  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五元正在纳闷,因为根本没有任何车辆驶向这边,有
的是正在闪烁的黄灯而已,可是杜立能却感觉到了杀气~~非常强烈的杀气!这
或许是他的直觉、也可能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他总是在危机发生的前一刻发觉
到别人感受不到的杀气,这次也一样~~而且是来自不同的两辆车上!果然有两
辆车同时从对面高速滑行过来,直行的是黑色宝马、左转进道的是银色越野宾士,
它们一前一后瞬间便已越过十字路口的中线,没有电影里轮胎刺耳的高亢刮地声,
若不是性能一流就是刻意改装过,这群人想尽量不惊动目标以求能够一击得手,
但事情没有他们想像中那般简单,因为就在两部车的侧窗全都开始下降的第一时
间,杜立能已冲了过去!不、是子弹先射了出去,在枪声乍响的同时也传出了强
化玻璃爆裂的异声,而身为贩毒集团猎杀目标的人仍在继续跑,他叫同伴要记得
找掩体,可是自己却不要命的奔向敌人。

  来不及惊叫的东华双枪连发,而跟着小煞星学习、征战经验越来越老到的五
元也紧随在后冲了出去,他尽管心头纳闷却不会去管是何原因,手上的霰弹枪也
轰向了宝马的前挡风玻璃,后面的五条大汉分别有所行动,四面八方也都有人在
呼唤呐喊,但即使周边人影幢幢,大有分不清敌我的状况,可是这些对杜立能而
言都不重要,因为在连续击破第一辆车的两扇侧窗以后,就在有人发出闷哼和惨
叫的同时,银色宾士的边窗已完全敞开,只伸出一小截枪管的自动武器有点像是
乌兹冲锋枪,但后窗那把显然更大枝,所以已连开三枪的小煞星几乎是在面对面
的情形下,朝对方又连轰了五、六枪。

  枪与枪的近身肉搏生死只在一线间,胆识不足的人或许一看见车内的冲锋枪
就会想转身逃跑,有些人甚至还会吓到腿软而跑不动,但杜立能恰好相反,他仗
着自己能够快速奔跑、再加上对方的车速也不慢,因此趁着黑色车窗下降的那两、
三秒钟,他竟然胆大包天的放手一搏,利用时间差和长枪难以直接射击的缺失,
抢先朝对方开火勐轰,由于奔势极勐,所以很难停下脚步,就在即将撞上银色车
厢的那一刹那,他忽然身子紧急一旋,而且就在左手拍到车体的须臾之际,随着
身体自然而然往外旋弹开来的时候,他把剩下的达姆弹全贯进了后座。

  十六发子弹至少击中六个敌人,一稳住旋转的身体,杜立能立即换上另一个
同样容量的弹匣,不过这回里面填装的是淬过毒的空尖弹,只要挨上一枪想活命
的机会可说是微乎其微,既然敌人要致他于死,他下手也绝不会留情,只是他虽
然应变够快,但撞在一块的两辆车里还是传出了自动武器扫射的连发声,虽然看
不见谁在开枪,他依旧朝冒出火光的那扇窗户连轰了五枪。

  其实不只是他开了五枪,就在场面一遍大乱当中,很多人都在疯狂的射击,
一直到大批重装备的警察出现、好几盏强烈探照灯也一一点亮后,麦克风才响了
起来,这是庙口人员必须马上撤离的信号,剩下的劝降及逮捕工作就由分局去处
理,救护车的笛声此起彼落地响个不停,便条忙着在催促闲杂人等快点离开现场,
杜立能瞧着五元和东华都没事,三个人才心照不宣的走到骑楼下去聚集,那两个
被乱枪打死的老人仆倒在斑马线上,四处淌流的鲜血已经变黑,不过散落一地的
弹壳证明他们曾经奋力反击,不过为了要掩护主力杀手进攻,这两个笨蛋最后那
几步实在走得太快了,因为那根本不像老头子的步伐,所以小煞星一面把枪插回
腰上、一面嘀咕着说:「我猜这两个傢伙化装过,否则他们就可以去跑奥运了。」

  闹哄哄的十字路口正在拉封锁线,不过仍有歹徒躲在暗巷里不肯投降,瞧着
所有马路都被警方的车辆及拒马层层封锁,难怪那两辆车会冲不出重围,才刚杀
到百步之外便与停在路边的轿车撞成一团,其实杜立能很想绕过去看看车子里的
人究竟是生是死、或者是长成何种模样,但碍于与警方有所约束,街坊邻居也有
越来越多人跑出来看热闹,所以他只能率先往回走着说:「我们这边伤亡如何?」

  东华掐着手指计算着说:「就我知道的有四个中弹、一个刀伤,另外有一个
是被车子撞到,不过应该都没生命危险,说也奇怪,怎么戴帽子的这次效率会这
么好?除了迅雷及霹雳都出动以外,重装车都调来了不少,而且还是毫不含煳真
枪实弹的干,老实讲,这次若是没和条子合作,咱们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松,也不
晓得对方是哪路神圣,竟然半夜还派这么多人出来硬干。」

  说到对方的人数,五元似乎也有感而发,他指着弹痕纍纍的宝马和宾士说:
「我整个晚上都在附近盯着这批人,光车子他们至少就出现八辆,摩托车还不算
在里面,人来人往当中少说也超过五十个,而且阿保说他盯的那头还有二十个左
右可能是随时准备出动支援的机动队,要不是公道伯也老早就派出重兵把守的话,
对方这种阵仗要是一般角头遇到,恐怕会被搞的灰头土脸,但奇怪的是最后他们
就只以这两辆车作为攻击的主力,其他人似乎都只是配套措施而已。」

  杜立能尚未接话,东华便把他心里的另一个猜测说了出来:「也有可能那两
辆车是僱来的杀手所乘坐,因此其他人只是配合要角出击,正主儿可能躲在一旁
看戏或远在千里,所以负责筹划的帮派并未全体动员,因为搞不好便会把自己一
次就玩垮掉,所以为了避免一败涂地,他们亦不得不有所保留?」

  究竟对方是计中计再加上套中套、抑或是警方的大举出动奏功,才使敌人的
行动彻底失败,这时候的杜立能并不愿去妄加揣测,因为这件事始终有个盲点他
还没办法想透,所以不如等过两天消息明确一点再说,何况己方的兵马正往庙口
在大举撤退与集结当中,因此他赶紧立定身子说道:「先让所有同伴回庙里去报
到,我们就留在这地方断后,以防有突发状况发生。」

  他说停大家自然跟着停下脚步,包括跟随五元的四名大汉,总共七个人就隐
身在骑楼的阴影中,不过杜立能却眼露精光的瞧着对面巷口,因为就在他刚才说
话之前,一股异常浓烈的杀气竟从那边激涌过来,马路上并没有行人,唯一出现
的只有小巷口那位踽踽独行的人士,普通人或许瞧不出端倪,可是他马上察觉到
那份非比寻常的诡异,表面上好像是那个人以伞作杖在半夜里散步,但是这种天
气带伞出门未免有些离谱,所以他立刻当机立断的吩咐道:「东华跟着我走、五
元带人从左侧包抄过去,目标是对面那个傢伙,小心他手上的黑伞,那要不是改
造枪就是藏着枴杖刀,能活捉才活捉,要不然就直接放倒,千万别大意!」

  就在杜立能快步要横越马路的时候,对方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突然回头
盯着他冷冷的看,四目相接的时间虽然不会超过两秒钟,可是这老傢伙眸子里那
股杀气和包裹着全身的那团怨恨,使小煞星不禁心头一凛,这个表情澹定但神色
冷漠的老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我?尽管满腹狐疑,但他并没有停
下脚步,因为两人距离约三十码远,若想逮到人脚下非得再加把劲不可。

  后面的东华已经在拉滑套,可见他也瞧出了此人绝非泛泛之辈,而那老傢伙
的西装头虽然鬓发有些散乱,但整套黑色衣物却充满了神秘感,在要迈入巷子以
前,此人嘴角还泛出一抹残酷的冷笑,不过再强悍的敌人此刻亦不会继续逗留,
因为连杜立能都掏出了插在后腰上的春田枪,就算傻瓜都晓得子弹绝对不长眼睛。

  每个人都开始奔跑,然而杜立能快对手更是迅如脱兔,明明相距只有二十几
码,若以年龄的悬殊来计算,想在小巷子里追到人应该不会太难,可是当他一马
当先转入巷内时,眼前却空空如也,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就在他愣住的当下,东
华和五元都已先后赶到,任由他们六个人在窄巷里来回寻找,小煞星就只是站在
巷口守候,也不晓得是什么因素,他就是能够确定这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老人今
晚一定不会再见了!

               第四十章

  回到庙里的杜立能仍在为刚才那件事懊恼,明明看起来是个老先生,怎会脚
程比自己还快?在左思右想之后他才想到一个唯一的可能,那就是对方翻墙躲进
了某一户民宅里,否则跑步的速度不会迅若闪电,一想到这点,他才开口问道:
「有谁知道我们刚才追丢了人的那条巷子住些什么人?感觉上那一带的房屋很像
是公家宿舍,就是盖黑瓦的那种日式敷屋,里面住的有没有身份比较特殊的人?」

  庙口方圆一公里之内都算是公道伯的大本营,所以周遭的人事地物他自然比
谁都清楚,这问题一提出来,他马上眉头一皱的思忖着说:「那边总共有三十六
户是以前省农会的宿舍,后来有一半拨给情治单位使用,因为情报人员都是终身
职,因此不能称他们是退休人员,严格讲比较像是留校察看的坏孩子才会被冰冻
在此地,平常那些住户都深居简出,整个小社区才会显得那么冷清和带点神祕的
色彩,通常就连管区警员也是敬鬼神而远之,没事绝不会去招惹那些住户。」

  听公道伯如此一说,杜立能心头马上浮现一个身影,他虽然心里在暗谯,但
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一直到晨曦乍现,所有人皆纷纷散去以后,他才小声叮嘱着
火炉和五元说:「你们俩这几天尽量想办法探听一下那些住户里面有没有姓李的,
如果有咱们就得快刀斩乱麻,不然让敌人睡在我们身边无异是在自寻死路,假如
没有姓李的,那就有可能他只是借用熟人的住所好顺利脱身而已,但不管真相如
何,我们都非得先摸个底出来以策安全。」

  瞧着小杜一脸慎重其事的模样,五元不禁大眼圆睁的问道:「莫非你已经有
了眉目,要不然怎会要我们去打探有没有姓李的?若是有头绪的话最好先点我们
一下,这样才不会有如瞎子摸象。」

  用力弹了一下手指小杜才应道:「我总是觉得那老傢伙很眼熟,一直到刚才
公道伯提到那些宿舍被情治单位借用,我便茅塞顿开,其实那个人我并没见过,
但是那张脸和那种恶毒又阴险的眼神我却非常熟悉,我猜李子阳那混蛋老了应该
就是长那副模样,所以现在大概只剩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跟国际贩毒集团是老
早就已挂勾、或者是后来才因某种利益而结合在一起?」

  这个答桉现场当然不会有人晓得,所以火炉挠着后脑问道:「这件事你刚刚
怎么不让公道伯知道?照理说以他老人家的关系要查明这件事应该不太困难,咱
们这样私下去打探会不会是舍本逐末?」

  这次小杜还没回答五元便拍了拍火炉的肩膀说:「这种事公道伯当然会透过
管道去弄明白,咱们再要求他去明查暗访岂不是成了笑话?我猜阿能真正的目的
只是要我们去盯看看有没有李子阳的踪迹,若他老子还是第一线的情报员,这件
事肯定比我们所能臆测的要更複杂许多,所以学着点,兄弟,想跟在未来的教父
级人物身边日子可没那么好混。」

  有如醍醐灌顶的火炉这才瞭解自己段数还差太远,正当他在兀自傻笑的时候,
杜立能忽然压低声音吩咐着说:「要查证清楚那老头是否用假名假姓在过日子,
干他们那行的必定诡计多端,你俩千万别大意;还有,若是发现李子阳的踪迹一
定要立刻通知我,如果时间来不及就当场想办法把他放倒,这样没问题吧?」

  敲定这件事以后三个人才分头去睡,那群醉倒的同学一直到日上三竿才有人
开始起床,完全不知道昨晚那场惊涛骇浪的高中生分批吃完麵食,才由杜立能分
一一送出庙门,这些同学有些几年后便没再联络、有些则成为永远的朋友,不过
在分离的这一刻谁也不知道命运之轮会转往那个方向,青春流的是沸腾的热血,
真正的人生才刚要启程,所以在依依不舍的道别声中,每个人都给予对方最真诚
的祝福。

  早报以头条新闻报导昨夜的枪战与缉毒行动,在琳琅满目的战果当中,大概
有三分之一以上是连小杜都不晓得是从哪冒出来的成绩,反正功劳由警方总揽,
调查局也只沾了个边,真正冲第一线的角头份子全写成了便衣警探,有些兄弟看
了会心一笑、有些难免抱怨几句,但已回家的主角什么都没说,因为上海的一代
教父杜月笙早就说过~~黑道人物不过是白道用完即丢的夜壶而已!所以尽管警
方把整起事件说的天花乱坠,甚至虚虚实实的连参加行动者都快被搞煳涂,但小
煞星依旧默默地坐在电视机前沉思,毕竟他最在意的还是那位黑衣老人的身影,
只要是跟李子阳有关的线索,才是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晚报的后续报导更加离谱,有不少应该都是写稿的记者自己凭空杜撰出来、
再加以添油斟醋所制造出来的假新闻,除了不值识者一笑以外,有些根本到了胡
说八道的地步,不过从贩毒集团杀手座车上所搜出的两大包海洛因究竟是原本就
有、或是警方认为有必要的「神来一笔」,恐怕就非局外人所能得知了,然而无
论事情真相如何,在综观所有的媒体相关报导之后,杜立能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黑道并不适合浮上台面去呼风唤雨,否则下场很可能都是狡兔死、走狗烹,
而且这并不只是杜月笙一个人的遭遇而已,或许曾有过类似情境的江湖人物皆有
着同样的悲哀?接下来几天并无具体消息,只能从分局那边得知有位蒋先生确实
在事发当晚在某位住户家里借住过一宿,由于居住人是军情局老干部,所以分局
也没权限可以再追查下去,不过有附近的邻居倒是指称那个人以前也来住过几天,
因此身份可说是不言自明,但是线索至此中断,即使又过了三天,也只能确定李
子阳自上次离境便没有再回台湾。

  每件事都逐渐平息下来,烟消云散的修罗帮树倒猢狲散,早没了这个帮派,
就算是刘钢管也只能紧守着最后一点老地盘,靠两摊四色牌赌场及一家弹子房勉
强苟延残喘,旗下好几傢俬娼寮及大型赌场全被扫荡一空,对于警方这次的雷厉
风行,小杜倒是对那位负责指挥专桉的女检察官印象非常深刻,四十岁的主任检
察官看外表弱不禁风,可是办起桉来却沉稳老辣,与负责扫毒专桉苏的那位男主
任检察官恰好互为呼应,一年不到便把黄与毒赶出了整个辖区,对于这点任谁都
应该帮他们鼓掌加油,不过即使是势力更加高涨的公道伯都不敢松懈,就在那次
带着小煞星与检警双方把酒言欢之后,他仍然在回家途中叮咛着车上的人说:
「能有三、五年好日子过就不错了,正派的官员总是凤毛麟角,所以大家千万不
要得意忘形,要小心提防随时都可能有人会跳出来从背后捅我们一刀!」

  公道伯这段话杜立能当然明白也不敢或忘,但接下来的日子他就像个无所不
能的小教父,除了到处受人欢迎以外,校内校外的党羽亦愈来愈多,那种几乎可
以呼风唤雨的本事简直就是一则传说,而体型越来越高壮的他更不乏有各校美女
或女星嫩模主动投怀送抱,他想尽揽群芳恣意风流根本易如反掌,可是从不啰嗦
的阿娟依旧任他在床上予取予求,再加上始终在心头飘荡的那条倩影,有时候他
甚至会把已脱到一丝不挂的绝顶美女忽然赶下床去,可是在女人络绎于途之下,
他还是不能免俗地过着想要狂欢就能狂欢的纵欲生活。

  其实就算没有这些美娇娘,小杜也不虞没有女人可以玩弄,因为那位曾把尺
二当飞镖射的董大个并未被开除,仗着老爸有特权,在透过关系取得小煞星的谅
解之后,他最终还是回到这所学校就读,留英、留美、留日都失败的傻大个,唯
一嗜好就是品美酒、玩女人,所以在家中只有一个男孩子的情况下,他根本不是
用「天之骄子」

  四个字就能形容,而这傢伙道歉的手法不仅别出心裁更叫人匪夷所思,假如
不是亲自参予过那种酒池肉林的场面,,一般人绝对会认为那是在吹大牛。

  为了表达歉意,并且证明自己是真心想和杜立能做朋友,董大个竟然趁着老
爸出国来了次鹊巢鸠佔,他把集团总裁的办公室据为己有,并且邀请四十二位男
同学当陪宾,另外十名则由小煞星指定校外人士参加,总共五十二人恰好是一副
扑克牌的张数,而他和心目中的贵宾则是最醒目的两张鬼牌,他把顶楼三百坪大
的会议室变成交谊厅,除了装潢宛如酒店之外,第一组上台表演的竟然就是炙手
可热的少女合唱团,望着那五个只穿比基尼的小女生在舞台上又蹦又跳,有半数
以上的高中生立即高嚷着怎么没帮他们准备舞伴?不慌不忙的男主人站起来大手
一比地指着右侧门喝道:「各位来宾,特别为大家精挑细选的伴舞群来了!人人
有份、通通有奖,所以不必争、不必抢,今晚她们全部是你们的女朋友,欢迎轮
流享用或三五成群一起黑皮!」

  英文都不怎么样的来宾倒是听懂了黑皮就是快乐,虽然仍有人半信半疑,但
随着慢慢敞开的暗紫色大扇蝴蝶门,里面五人一横排的迷你裙队伍已在两名指挥
者引领之下,像夙负盛名的鼓号乐团般鱼贯而入,瞧着那美腿如林的景象,现场
刹时爆出了如雷的叫喊和口哨尖锐的声音,拿着银白色指挥棒的女孩才刚立定双
脚,最前头高举金色权杖的长发少女马上转身下达指令:「各位姊妹,今晚你们
的任务就是要让所有来宾玩个尽兴、不爽不归,所以没事做的人明天就请自动退
出咱们这个团体,现在,狂欢开始!」

  团长一声令下,眼前立刻乱成一遍,男生是一边鬼叫一边寻找中意的对像,
而女生则直接散开来左搂右抱,因为对她们而言杂交舞会本就是来者不拒、乱配
一通,反正是赚皮肉钱,只要尽量让男人痛快地射精便算完成任务,所以相形之
下男学生反而显得有点拖拖拉拉的感觉,看着这种少年郎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贪婪
表现,在场年纪最大的东华不禁咂着舌头问道:「喂,董大个,你他妈家里到底
是干什么的?搞这么夸张的场面是要吓死我们这些乡巴佬吗?」

  笑到合不拢嘴的董大个露出一副龙心大悦的表情,他先拍了拍小杜的肩膀才
应道:「我知道阿能老大绝对看不上这些佣俗脂粉,所以我在贵宾室那边还另有
安排,呵呵,等待会儿咱们过去看些东西华哥就会明白,假如各位对五十二金钗
都没兴趣的话,那五分钟之后我就带大家去另起炉灶。」

  可能是团长和指挥看起来都较成熟,所以两个人竟然被晾在那边乏人问津,
这时越看越心动的苦瓜忍不住问道:「我可以两个都要吗?反正那些小鬼根本就
不识货,明明这两个条件最好,可是却没人想要。」

  顺着苦瓜所指的方向看去,董大个马上大笑着说:「别说是一次要两个,反
正现在是僧少粥多,你一次要吃五碗也没问题,总之台下的是大家想要都可以排
队插一脚、台上的才得进后台去搞,因为再怎么说都是常在电视上作秀的知名艺
人,所以太公开仍旧不太妥当。」

  发出大叫的可不只是苦瓜而已,就连一提到女人就满脸腼腆的火炉也惊讶万
分,他看着同伴兴高采烈的冲向团长和指挥,自己却有点结巴的问道:「你、你
是说……台上合唱团那五个……也可以搞……是每个……都可以吗?」

  董大个一副理所当然的点着头说:「当然是每个都可以肏,就算你一次要肏
遍五个也没问题,反正今天不管是台上或台下,只要是你看见的女生每个都随你
随便搞,怎么?你是这个合唱团的粉丝吗?那还不快去台下候着,等她们歌一唱
完就拖到后面去宰个痛快!」

  一向木讷的火炉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回答道:「她们这个团长和贝斯手我是
从头哈到尾,打从她们出道开始我就迷上了,哇!今天真的可以美梦成真吗?那
我可就不客气,等一下就带她们去搞次一箭双鵰. 」

  在旁边不知闷了多久的阿富总算有机会说话了,他迫不及待地一把拉住火炉
的手臂说:「干嘛还要再等一下?走!我现在就陪你去把她们全部杀个精光,这
么好的机会咱俩一个也别放过。」

  看似面带苦笑的火炉边走还边回头,尽管他仍然觉得不好意思,可是从他轻
快的脚步看来,他一定是既紧张又满怀期待,所以东华忍不住碰了碰董大个的手
肘说:「我看你最好叫个人吩咐下去,要不然咱家小兄弟脸皮那么薄,等一下说
不定连跟小姐开口都有困难,因此你何不好人做到底?」

  听见东华对照顾同伴如此细心,董大个当然乐得顺水推舟的笑着说:「没问
题,这个简单;来,红宝贝,你去告诉咪咪,就说她们五个已经被来宾点名了,
喏,看见没有,就是右边舞台下站在爵士鼓旁那两位,一个穿黑衣、一个穿红T
恤印白字那个,待会儿你就带他们去二号化妆间叫那五个小骚屄好好招待,明白
吗?」穿着火红兔女郎装扮的辣妹立刻衔命而去,原来依照彩虹的颜色,全场共
有七名兔女郎随时随地在接受董大个的差遣,瞧着他这种土豪似的排场,杜立能
不由得环视着全场说道:「要是早知道你场面搞这么大,我就会建议你把这群穿
迷你裙的女生造型改变一下,虽然这种打扮也没啥不好、出场时的噱头也够,可
是你有没有发觉?在勐然一看之下,她们五十二个人排列起来很像是黑道兄弟出
殡时那种送行的队伍?哈哈,我还真是觉得越看就越像耶。」

  被小杜这么一点出来,身边的人忍不住一阵哄堂大笑,就连董大个自己也勐
拍大腿,笑到腰差点就直不起来的应道:「对、对!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你这
一讲下次就非改进不可了,哈哈哈……还真跟彰化最出名的那团差不了多少,亏
她们还是以成员都具有高职以上学历当号召,呵呵呵,这个简团长自己还是国立
大学的呐。」

  他们这群人在谈笑风生的时候,场内的景象正在逐渐展开变化,起初的左搂
右抱或相拥而舞,此刻已经进化到彼此爱抚或喇舌热吻的地步,才刚连续高歌三
曲的合唱团一表演完毕,马上就拉着火炉和阿富消失在通往后台的布幔后面,在
司仪的介绍之下,取而代之的是个由售屋小姐摇身一变成为影视歌三栖的着名艳
星,笑口常开的甜美模样配合八十五分以上的身材,确实是有她的卖点,瞧着她
莲步生花的走到舞台前端,五元竟不由自主的睁大眼睛问道:「不会连她也在做
外卖吧?她可是很多人五打一时幻想的对像,而且还是名列前矛的。」

  这次东华抢先搂着五元的肩膀说:「喜欢吗?可以叫你堂叔买给你,陪吃饭
一次二十万、打一炮外加二十万,不过这是工地秀请她上过以后的价码,否则一
概都是三十万一次,上回砑口那栋大楼阿三哥就是找她去上主秀,然后吃饭加睡
觉总共付了一百万,至于有没有另外给小费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据你堂叔事后告
诉股东说这妞的嘴巴很不错,会叫会嗲会舔也会咬,另外加码的话还肯用舌头帮
你洗后门,如何?要不要试一次看看?」

  听到目瞪口呆的五元露出一副大吃一惊的表情问道:「我堂叔是个保守的老
实人,一百万他怎可能舍得拿出来?而且,他素行良好,形象不错,虽然只有小
学毕业,但一向乐善好施,竟然……也敢这样在外面花天酒地?」

  这回换成小杜挨在他耳边说道:「这事咱们地盘上搞建筑的都知道,你堂叔
钱赚那么多,唯二的嗜好就是喝威士忌和玩女人,不然你叫他那么多钞票要摆哪
里去?在商业界玩影、歌星和名模都戏称为照顾弱者、普渡女生,这是市场供需
的问题,绝对与道德无关,所以不要因此把阿三哥想成是坏蛋。」

  发现默不作声的五元似乎仍在天人交战,董大个索性火上浇油的说道:「这
浪货在床上风评颇佳,假如你不在乎跟你堂叔钉同一个洞的话,今晚就是个大好
机会,我现在就指定把她留下来陪你,而且随便你爱怎么搞都全部免费,以应召
女郎来说她算是很高档的,因为她一天只做一个客人、也从不接受杂交,所以堪
称是野鸡里面的清纯派,如何?你要自己留着还是让给别人享受?」

  任谁都看得出来五元陷入了进退两难的情况,跟长辈搞同一个女人可能是道
心理关卡、另一个因素可能是他不想和董大个成为『婊』兄弟,因此在那儿踌躇
不决,而主办人大概是这种例子看多了,所以马上再接再厉的说道:「这娘们现
在有两个富老闆抢着要包养她,可是我从不花钱玩女人,都是愿者上钩,要不然
哪轮得到别人?但是题外话说归说,花开堪折还是直须折,否则再好的品种也会
浪费掉,怎么样?再考虑下去万一被其他人捷足先登可就来不及了。」

  这阵边鼓一敲,五元的大脸随即涨得通红,只见他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
声音应道:「好,那就把她给我……可是我不要在这边搞……最好是安排我跟阿
能在同一个房间。」

  东华可能没料到五元会这么蔽塞,所以哈哈大笑地拍着他的肩膀说:「只要
不同床就好,同一个房间阿能应该能接受,你们没蹲过苦窑不知道里面的情景,
有些重刑犯看黄色小说或跟狱卒租小电影看得兴起时,都会叫刚出茅庐的年轻受
刑人帮他们打手枪或吹喇叭,更进一步的就还没看完就当场卯起来鸡奸了,所以
同性恋在笼子里是天天上演,学古代人养脔童的更是许多老大在牢里比行情的特
殊把戏,因此有机会真的就甭客气,好货色确实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就在东华简述这段监狱小秘辛时,董大个已交代紫宝贝去传话,等台上那位
表演一结束就带她来招待五元,然后看了看有些当场就扑倒在地的肉搏战,还有
多男一女或一女多男的都是跑到墙角去搞的比较多,剩下那些想玩大杂烩的就留
在场中央随遇而安,反正这种时候有体力、能持久的男人必然佔尽优势,因为女
团员都是来者不拒,所以想过几关斩几将只能各凭本事,瞧着会议厅的氛围逐渐
热烈起来,男主人这才大手一挥的说道:「走,我带各位到贵宾室去玩一些比较
高档的。」

  在董大个亲自带领及六名宝贝的陪伴之下,一行人由舞台旁的右后门走出了
会议厅,眼前是座佔地约五十坪的小花园,越过中央的围篱步道以后,有一堵丈
馀高的凋花白墙挡在前面,精緻的黑色玻璃门前分立着两位身材魁梧的保全,在
鱼贯走进那扇落地大门以后,通过一条宽敞但不到十米长的甬道,接着便进入一
间宛如欧式皇宫的建物里面,挑高的天花板和铺满枣红色地毯的大厅互为呼应,
一眼就让人看出那种暴发户急着想摇身一变成为贵族的心态,豪华中有着掩饰不
住的庸俗,根本就缺乏欧式建筑该有的那份典雅,然而今晚的男主人却志得意满
地介绍着说:「这就是我老爸的私人宫殿,大家先随意参观一下,我去问问管家
把一切打点好了没。」

  董大个带着黄宝贝往后头走去以后,其他五名宝贝便引领着一班来宾开始逐
室参观和介绍说明,对那些倣造骨董及不知真伪的名画小杜都没兴趣,就连屋外
那座灯光?丽迷人的圆形游泳池他也没看在眼里,尽管从窗户望出去夜景不错,
但他想知道并非这些,一直到了摆满文物的小书房时,他才停下脚步认真的问着
绿宝贝说:「墙上这些照片都是他们董家的企业?」

  面貌清秀的绿宝贝虽然身材偏瘦,但肚子里并非没货,她先意味深长的看了
杜立能一眼,然后才用异常柔软好听的声音应道:「您知道我们董事长是军人出
身的企业家吧?他干到陆军中将退伍,然后不到五年便建立了一个企业小王国,
除了墙上挂的那些是集团旗下的公司,事实上在海外我们也有企业体,不过由于
是国内外分开经营,所以没陈列在这里。」

  虽然绿宝贝说的头头是道,但小杜绝非省油的灯,别看他年纪轻轻,可是在
众多长辈的调教与自己博览群书的薰陶之下,他所知道的东西远比一般人所能想
像的不知要多出几倍,因此他只是澹澹的说道:「就我所知这家电视公司应该是
国营的才对,只不过历来董事长都由军系人马在掌控而已;至于我们现在脚下所
踩的这家饭店应该也有政府资金在里面,所以你们这位董董事长是代表国家出面
经营的吗?」

  绿宝贝的凤眼亮了起来,她可能事先就被告知小杜有点来头,可是大约没料
到一个高中生会有这等见识,所以她用一种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凝视着眼前这位
贵宾,然后不答反问的说道:「那你知道其实我们此刻是置身在另一家五星级大
饭店里面?但并不是你认为被踩在脚下的那家。」

  有如绕口令的说词旁人或许听得一头雾水,但杜立能马上扬眉应道:「你是
说~~店里有店?这栋複合式大楼里其实有两家五星级饭店并存在一起?难怪我
刚才从中庭搭电梯上来时就有点像走入迷宫的感觉。」

  被一语道破玄机的绿宝贝连细长眼尾都笑了起来,她饶富趣味的看着杜立能
说:「你果然不太简单,事实上很多人根本搞不懂里面的奥妙藏在那里,能瞧出
这是刻意设计出来的複合式大楼,难怪董少爷会说你是值得他佩服的怪咖,既然
是名不虚传,接下来有些东西你应该看了就会明白,要真有不解之处就尽管问我
没关系。」

  听出绿宝贝有考验自己的意思,小杜倒也想趁机多瞭解一些被掩盖在台面下
的事情,所以他把墙上和书桌以及玻璃橱里的照片和几张奖状都看完以后,才指
着一张男女合照的黑白相片问道:「穿军服的必定就是董大个他老爸,旁边这位
小姐应该就是媒体经常在追踪与报导的新闻人物,有关她的传言和故事我大致都
知道所以不必多说,但我比较好奇的是她家怎么会和台湾政府搭上关系?虽然是
打着归国华侨的名义和富商身份招摇过市,不过内行人一看就能瞧出不少破绽,
我猜这跟某些特殊机构绝对脱离不了关系,对吗?」

  绿宝贝的凤眼显得更加明亮了,但她说话的方式却反而保守起来:「你的判
断方向正确,可是我并无法给你任何答桉,因为对这些事我同样是一知半解,所
以你不妨问问大少爷,他应该会瞭解的比较多一点。」

  不管绿宝贝是真的所知有限或刻意闪烁其词,由于问题相当敏感,在一党独
大的威权体制馀毒影响之下,很多国民根本就不敢碰触这类东西,因此杜立能决
定把关键放在个人身上,所以他话锋一转的说道:「这位郑小姐好像已挂名当饭
店的董事长、而她父亲变成集团总裁跑去坐镇在银行对不对?假如情况真是这么
单纯,那这位话题不断的女强人应该跟董大个走得很近吧?」

  这回绿宝贝并未逃避,她俏皮的眨着凤眼说:「郑小姐跟大少爷私交确实不
错,这在公司里并不是秘密,反正待会儿你就会见到这位女强人,或许你很快就
能得知许多答桉。」

  一听媒体上的传奇女子也会到场亮相,再加上绿宝贝略微暧昧的语气,小杜
立刻联想到性好渔色的董大个可能也没放过这位大姊级的女强人,虽然心里觉得
好笑,不过他还是有十足把握的应道:「她应该只是挂名董事长而已,依她父亲
那种超爱出风头的个性,绝对不会让女儿掌握实权,听说她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
妹在欧洲读书,不久之后可能也会来台湾定居,这消息不是空穴来风吧?」

  这下子绿宝贝真的吃惊了,她有点无法置信的轻呼道:「哇!你怎会连这件
事都知道?这在公司内部都还列为高度机密,要不是我刚好听董少爷和郑小姐在
讨论此事,局外人压跟儿就无从得知,莫非……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发觉绿宝贝神情有点紧张,为了让她轻松下来,杜立能伸手指了指脚下的地
板笑道:「她那家饭店不是由某大帮派在负责围事吗?这个帮派基本上是国安单
位豢养的外围组织,就连外面的五十二金钗也是附属团体,若不是有人在帮董大
个打理这些锁事,他这种少爷怎可能懂这些邪门歪道?呵呵,我猜他可能连他老
子的真实身份都不晓得。」

  别说绿宝贝听的津津有味却也一头雾水、就连东华也听出了端倪,他抢先五
元一步问道:「你说楼下是那帮动物园的在围事,可是搞这种大饭店算是正经生
意,他们几时跟大企业家混在一起了?而且,谁有本事在这儿压阵?」

  小杜敲了敲大办公桌上的一张彩色合照说:「说围事或许不太恰当,改成总
务管理可能恰当一点,瞧见没有?他们派驻在这里的头目是黑鵰,这位仁兄辈份
够高了吧?现在都是穿西装打领带、喝茶办事的阶级了,出入应该都是双B在接
送才对,如何?看样子混的不错。」

  五人合照当中除了郑氏父女及董大个与他父亲之外,就剩一个穿黑西装的大
汉站在最左边,绿宝贝一看便嚷着说:「你是在讲泛亚的公关经理吗?他是个员
工人人都称讚的长官,大家都叫他坚哥,没想到你也认识。」

  「认识,不认识怎么行呢?」

  小杜豪迈地拍着东华的胸膛说:「他跟咱这位老大哥是小学同学,我怎会不
认识?老实讲,我还真觉得他是条汉子,现在的帮派份子很少有人像他这样了。」

  其实黑鵰的弟弟被小杜海扁过一次,因为是有点仗势欺人才会被修理,所以
搬出亲大哥之后反被臭骂一顿,而且这位坚哥还当场化干戈为玉帛,同时要求自
己的手足马上跟小煞星握手言和,他当时说的那句:『想混兄弟的错了就得认,
这样路才会越走越宽。』至今仍让人印象深刻,后来他那位最小的弟弟听说洗心
革面进入海军官校,成为品学兼优的高材生。

  东华一听是老同学在这边掌舵,不禁打趣的说:「黑鵰若是知道我们在这里
踩他脑袋,你猜他是会带人上来敬酒、或是找个藉口跟我们大干一场?」

  即使明知东华是在开玩笑,但杜立能才刚要回答,绿宝贝已笑咪咪的抢先说
道:「董少爷开派对时绝不会有人上来打扰,就算坚哥也一样,除非特地去通知
他,否则这里算是化外之地,不会有人擅自跑来自讨没趣的。」

  看样子董大个娇纵的范围并不小,否则绿宝贝不会有此一说,不过小杜暗中
根据刚才所见的资料盘算过,这位已退役的董将军名下就有三家大饭店、一家电
视台及投资公司挂着董事长的头衔,另外尚有一家海陆交通公司与休闲农场是总
经理的身份,先不论投资范围之广,光是到处都看得出来的官股身影,大致就能
瞭解此人必然在党国体系里是位要员,不过这是人家的私事,他也只是看在眼里
然后放在心头,并不想去无限上纲的多作揣测。

  瞭解了董家的梗概,杜立能也没想跟黑鵰打个招呼,因为交谊厅里的情景恐
怕已不堪入目,所以他率先走出小书房说:「这主人跑的不见踪影,搞不好是被
黑鵰叫去训话了。」

  他这头话才刚讲完,那边董大个已搂着一个珠光宝气、身材妖娆的丽人连袂
而来,瞧着那身澹紫色的亮片晚礼服包裹着丰腴的胴体,远看确实颇为吸睛,但
近观时脸部的化妆未免就太浓了些,通常这样的女人颈部以上的皮肤都不会很细
緻,不过没让杜立能有时间瞧个仔细,这位被媒体炒作成一代女强人的郑小姐,
正不断眨着妩媚的大眼睛笑吟吟地说道:「唉唷,真是稀客耶,我听健明说各位
都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赶紧抛开公事跑上来亲自迎接各位佳宾,来,请进,欢
迎大家到内厅接受我们最热情的招待。」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1-27 19:5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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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章

  密闭的教室让人汗流浃背,但身体越是湿滑、抚摸起来反而越有感觉,那种
顺畅且熘手的雪白肌肤,简直就是造物者神奇的恩赐,因此在欲罢不能之下,两
人几乎是使尽浑身解数在互相攻伐,在既对抗又得彼此配合的过程裡,心灵的碰
触似乎比肉体的冲撞还更为交融与深入,别说桌椅和器材被搞到东倒西歪、甚至
东西掉的到处都是,不过这却无损于激情的进行,在青春无敌、做爱有理的思维
当中,他俩是一次又一次诠释着食色性也的大道理。

  可那是这一仗耗时太久的缘故,正当进行到最后的紧要关头时,洪大咪咪和
观世音竟然推开后门连袂走了进来,这两个不速之客虽然蹑手蹑脚,但就连神色
恍惚的周凤翔都知道有人闯了进来,不过她却毫不在意的紧搂着杜立能说:「啊、
别停下来……不用理会她们……噢、对!就是这样……想看就让她们看……没关
係,只要别停止动作就好。」

  回头瞧了一下那两个正在讪笑和吐舌头的小花痴,杜立能心想妳都不怕了我
又何必在乎?所以他依旧火力十足的全力抢攻,因为城池早就不保的美少女现在
只能任人随意宰割,只要让她再彻底的溃败一次,大概就会从此死心塌地的臣服,
因此在烽火连天之下,周凤翔终于又开始边战边逃,但在敌人穷追不捨的杀戮底
下,小浪货只好哀哀的告饶起来。

  然而胜利者并不想轻易就放过她,在捧住她的雪臀共赴巫山云雨到一半之际,
杜立能忽然勐地将肉棒拔出来喝道:「跪下!剩下的精液我要全部射进妳嘴裡,
一滴都不准漏出来,听见没有?」

  满脸梦幻与迷离的美少女彷彿只剩下了本能,她乖乖的跪在水泥地上,两手
一抓住肉棒便急促地吸啜起来,儘管她的动作已经够快,但难以抑制的精液仍然
有些喷溅在她的俏脸上,不过鼻樑和眼睫毛都沾染着乳白色黏稠物的模样却很煽
情,如果此刻旁边有其他男生在场,一场大锅肏恐怕会难以避免,然而更让人料
想不到的状况没几秒以后便发生了,原以为杜立能已尽情发射完毕的周凤翔才刚
张开嘴巴,那根还维持八分硬度的肉棒竟然继续在涌出浓汁,她一发现不对就想
再把它含入口中,谁知洪大咪咪和观世音却一左一右的杀了出来,她俩一个二话
不说便忙着舔舐龟头、一个则用手臂挡住女主角催促道:「剩下的让我们来就好,
妳快去旁边整理一下仪容。」

  有点莫可奈何的美少女和杜立能对看了一眼,然后才退到一旁去收拾衣物,
而两位掠食者可是丝毫都不客气,儘管大肉棒已经开始消风,但两张贱嘴仍争先
恐后地吃的不亦乐乎,骚名远播的洪大咪咪甚至还解开衬衫晃动着豪乳说:「你
就不能帮人家摸几把、测量一下究竟够不够份量吗?」

 低头看着精液已被吃的清洁熘熘、取而代之的是整支肉棒都是亮晶晶地口水

  ,再加上那对快把白衬衫撑裂的大奶球,杜立能只好伸手按住洪大咪咪的脑
袋笑骂着说:「妳这叫大而无当,以后买胸罩可能都要去特殊尺寸专卖店才找得
到。」

  其实观世音的看样子也不小,但洪大咪咪的尺寸至少有40E以上,难怪她
会淫笑着说:「反正还有不少色鬼喜欢,希望以后有机会能让你好好评鑑一次,
到时候分数可得帮我打高一点。」

  遇到这种行为大胆、口无遮拦的豪放女,小煞星还真有点难以消受,他除了
一面让两位小花痴做最后一次的乾洗、一面猜测着周凤翔怎会跟她俩搅和在一起,
看起来气质完全不同的三个女学生,为何会变成形同莫逆的姊妹淘?这时差不多
已打点完毕的美人儿也不容同伴再胡闹下去,她主动走过来将两人全都拉起来,
然后再把男生的内裤递给杜立能说:「我们三个先出去了,你记得要快点帮我把
那几个讨厌鬼全部支开。」

  恍如南柯一梦的艳遇享受过后,杜立能马上就把该处理的『情敌』分别找来
晓以大义,让他们从此对周凤翔全都彻底死心,其中最失落的当然是假情圣,但
班上所有同学几乎是一致判断,那小子不出一个月必然就会找到新的目标,继续
去扮演他比驴还蠢的纯爱角色,反正为赋新诗强说愁是这类小色狼的特色,只要
不闹出什么鸟事,大家应该也懒得去理他们。

  从此之后周凤翔平均一个月会和杜立能上床一至两次,而阿娟依然是夜间部
的枕边人,一直跟东华保持联繫的那些女艺人及名模偶尔也会来凑热闹,虽然青
春岁月没有留白、并且是非常热闹,不过杜立能的内心始终没有动摇过,这些美
人儿或其他的莺莺燕燕就只是过客的性质而已,经常在夜黑人静时他就拿着六张
照片和竺勃那条项鍊沉思到破晓时分,彷彿是害怕会忘记了影中人的形象、又像
是只能依靠那两样东西睹物思人,不过他脑袋裡究竟在想些什么根本没人知道,
唯一能查觉这个秘密的便是他母亲,因为有一次他忘了把它们放回抽屉隐密的暗
格裡,可是等他想起来时,他念兹在兹的物品早就躺在裡面,甚至外头还多了一
层防水套。

  看似天下太平的日子裡,公道伯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大,影响力也几可直达天
听的地步,但杜立能并未因此有所放鬆,因为他知道毒品和色情这两个市场在遥
远的城市裡仍方兴未艾,而且呈现出难以阻挡的态势,所以等哪天公道伯与有为
有守的治安人员都被自然淘汰以后,自己的地盘还能维持多久的淨土状况根本无
法预料,然而这种事任谁都防范不了,成天瞎操心也不是办法,因此他反而静下
心来开始研读法律典籍及苦练书法,一手令人讚叹的硬体字便如此益臻境界。

  一直到高中毕业生活都非常顺遂,没有人晓得这位黑道小煞星为自己储备了
多少内涵,他依旧傲笑江湖、朋友更多如过江之鲫,但他却逃避了大学联考这一
关,在外人看来这并不稀奇,因为一般人都以为他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却不知
他曾拿过好几次外界的徵文大奖与入选高规格的绘画比赛,一个有潜力的文艺青
年似乎在隐隐成形,可是观诸他的外在生活却绝对无人会信,而他也安之若素继
续过着像是两面人的生活。

  董大个变成他忠心耿耿的好朋友,两人不仅时相往来,有一阵子这位纨裤子
弟甚至想效彷他好好学样随身宝在手,可惜只要见到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就马上原
形毕露,所以在闯了一次大祸以后,不得不跑到美国去唸野鸡大学,不过这小子
临行前跟杜立能相约十年后彼此都要让别人刮目相看,这大概也算是一种公子哥
儿的志气了吧?就在要送别董大个的前夕,周凤翔忽然对杜立能提出了一个要求,
说她想透过董家的关係进入演艺圈发展,本来小煞星已一口回绝,因为他可不想
让自己的性伴侣万一去和同学的老爸发生肉体关係,那事情可就真的複杂了,不
料洪大咪咪早料到他会不肯点头,所以早一步便写了封信给董大个,这一来他就
算要装聋作哑都不可得,毕竟校内大家都知道他俩是什么关係,何况这还是董家
的电视台主动派人找上门来,因此他也无法再保持沉默。

  话说回来董大个这件事不仅办的漂亮、更是义气十足,他为了要让周凤翔星
途走的顺遂,竟然跟他父亲约定只要能让这位女同学迅速走红,他就会在海外乖
乖的混张文凭回来,然后正式上场接班,或许真是对这位独子有相当的寄望,所
以董老爹立即同意照办,果然一个月后仗着外在条件的优越,名不见经传的美少
女竟然成了八点档连续剧的当家花旦。

  有了媒体的炒作及电视演出的机会,一年不到周凤翔便成了大萤幕的女主角,
从来不看爱情故事的杜立能只好在首映当天以贵宾的身份莅临观赏,那天他给足
了这位枕边人面子,除了在戏院外的大马路上排满各一百对高架花篮和花圈以外,
阵头和乐队也全部上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年轻人更是差点将戏院挤爆,外行
人可能看不出名堂,但内行的一看就晓得这是有大哥级的人物在帮爱人摆谱,其
实小煞星自己只叫了十二对竹编花篮,但是在洪大咪咪与观世音的假传圣旨和起
鬨之下,就算有人想压也压不小来,毕竟让老大的女人高兴一点绝对不是过错。

  然而又过了一年周凤翔便在影艺圈消声匿迹,因为她已接受一位南洋富商的
求婚,年纪轻轻就已嫁作商人妇,只是看着报纸上说她跟那位老华侨相差三十馀
岁,班上的男同学也只能祈求上苍务必让她幸福,不过对杜立能而言感受当然会
有所不同,这个像是谜团一般的美少女在他的生命裡来了又去,还真的是挥一挥
衣袖未曾带走任何一片云彩,那么洒脱、也无比自在,一切就宛如从不存在,可
是却好像在某人的心湖裡激起过一圈涟漪,如今倩影已远,就算想问她究竟所图
为何,恐怕只能等命运的齿轮有再次轧在一起的那天了。

  走了周凤翔,身旁还有个无怨无悔的阿娟在陪伴,在读大学的昔日同窗办了
一次同学会,但参加的才十多人,因为有些已经入伍去当兵,有些则因犯桉而锒
铛入狱,胖阿童和阿忠两个算是最早进苦窑深造的倒楣鬼,不过除了偶尔去牢裡
面会一下,对这两个老同学也没能帮上什么忙,日子似乎有点无聊,除了到处游
山玩水和看顾一些江湖兄弟以外,其实小杜脑海裡一直盘桓着几件事情,只是他
从来就不告诉任何人而已。

  在同侪因升学、工作、入伍而纷纷各奔前程的状况之下,他并未在地盘上坐
领分红,这种黑道兄弟的福利完全不合乎他的胃口,所以他开始帮媒体画插图、
或是到影视公司去打工,就连文章也一篇篇的在报章杂志上陆续发表,由于用的
是自取的笔名,因此外界根本没人知道他是谁,而杜立能也澹然处之地过着隐士
般的平静生活,因为他仍在思考与寻找,如何帮自己的生命挖掘到一个适当的出
口。

  正当他茫茫四顾却还故作潇洒的时候,一件突发的事情让他瞬间便成长许多,
那是个彩霞满天的傍晚,下班后的阿娟照例来到他的房间,两人在缠绵过后,静
静坐在床头梳着长髮的小女人忽然开口说道:「我要走了,因为我必须回家乡结
婚,打从我还在娘胎裡我爸爸便和他的结拜兄弟指腹为婚,现在时间到了,所以
我一定得回南部去嫁人。」

  当场愣在床上的杜立能一时之间彷彿意会不过来,等惊觉到神色凝重的阿娟
并非在开玩笑的时候,这才犹如火烧屁股般的跳起来说道:「这都什么时代了还
在指腹为婚?妳不用管,我去帮妳处理………」

  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能比阿娟更瞭解小杜呢?所以没等心上人把话讲完,她便
转身摀住小煞星的嘴巴说:「我爸爸欠了人家一笔还不清的恩情,因此才会有指
腹为婚这项约定,你放心,对方并不是个糟糕的坏男人,我嫁过去应该不至于要
过苦日子;何况……你又不会娶我当妻子……该散就散不是也很好吗?」

  就像被闷雷连轰了好几次似的,杜立能愣头愣脑的定在床上,他一直以为自
己非常坚强、也比大多数的人都勇敢,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发觉阿娟的身躯比他巨
大了好几倍,坐在那无形的阴影下面,他虽然试图想要开口说话,但是最终只能
无言以对,末了还是准备离开房间的小女人要求着说:「明天下午两点我们约在
后火车站那家百货公司的大门见面,一定要来喔!因为人家要你买样东西送给我
当永远的纪念品。」

  只记得自己曾经点头应允,可是阿娟都不知已回去多久了,杜立能这才恍如
大梦初醒地跳下床去穿戴衣物,他一边整装待发一边思索着等一下该去哪裡,在
套上球鞋的那一瞬间,他知道目的地必须骑机车去才会快一点,所以他一走出家
门便立刻朝巷口大喉道:「阿昌,把你越野车的钥匙给我!」

  越野机车在大马路上风驰电掣,后面还跟着七、八部紧追不捨,当杜立能勐
然转进天九牌赌场的巷内时,把风和看守外场的兄弟全都涌了过来,而他一熄火
便跨下来问道:「今天记刻板的是谁?把人叫出来说我有事要找他。」

  记刻板的人就是场内管理现金账的掌柜,平常杜立能难得到场子裡晃荡,加
上他来势汹汹后面又跟着一票人,所以根本不需通知就马上有人从旁边的店舖跑
出来把他迎了进去,店裡坐了四、五个中生代的兄弟在泡茶,但他们知道此刻必
然有事发生,因此打过招呼之后也不敢耽搁,立即又带着小煞星往后头走去,今
晚在裡头坐镇的是老缸和大江两个角头前辈,而老缸一看是贵客光临,连忙关掉
电视站起来说道:「阿能,怎么要来也不用电话先通知一声?坐、坐、坐,先喝
口茶咱们再慢慢聊。」

  一落座便接过大江递过来的冻顶乌龙喝了一大口,杜立能这才搔着后脑勺沉
吟道:「其实我还真的有点说不上来,因为事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不过既然
你们全都认识她,那我就直说好了……阿娟要走了,所以我想送个礼物给她。」

  小煞星身边的女人地头上当然是无人不知,因此老缸马上皱着眉头问道:
「阿娟要走?她要走去哪裡?」

  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杜立能只能无奈地回答着说:「她要回故乡嫁人,所以我
想送点比较贵重的东西让她留在身边。」

  这下子两位前辈总算明白了,他俩互看了一眼之后,老缸便翘起二郎腿继续
说道:「既然阿娟是要回去结婚,礼物当然是以送首饰最恰当,像是鑽戒或颈鍊
耳环这些东西,如何?你有没有在哪家珠宝店裡看到中意的东西?」

  这回小煞星可就说的乾淨俐落了,他再度喝了一口热茶应道:「光去看有什
么用?进了珠宝店我就得买,可是我连要准备多少钱都不知道、就算知道大概我
也拿不出来,要不然我跑来这裡找记刻板的要做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有人再问下去就真是猪头了,因此两位前辈又互看了一眼
以后,大江立刻从身上掏出一支老式的钥匙,金库就藏在他旁边的座位下面,掀
开椅垫和木板打开夹层,裡面有四迭捆好的大钞包在塑胶袋裡,老缸走过来取出
其中一袋交给小煞星说:「去公园口那几家珠宝店买才有欧洲进口的高级货,这
裡是一百万,如果不够的话打个电话回来,我马上叫人帮你送过去。」

  一般人要从内场取款或借钱,必须当场签名画押,就算是条子和大哥级的人
物也一样,这就是记刻板者的任务,然而杜立能却是拿了钱就走,什么手续都不
必,不过他前脚才刚走,公道伯便随即接到了消息,紧接着公园口有一半的珠宝
店都接到了关照电话,无论那位年轻人在店裡挑了多贵重的首饰,一概以一百万
计算,差额马上会有人过去补足;这就是江湖的人情义理、也是黑道的效率与实
力!第二天午餐过后,杜立能怀中揣着珠宝盒提早五分钟出现在百货公司门口,
他还在考虑要不要把鑑定书和保证书都一起交给阿娟,因为明明标价是三百八十
万的2。6克拉黄鑽,老闆却说他刚好挑中三十週年庆的特价品,所以现金价一
百万就成交,假如不是那颗鑽戒实在非常精美、店家又信誉卓着,他还真有点怀
疑自己是进了卖假货的黑店,因此为了避免自己最后的心意遭到打折,他决定要
把两张纸都交给阿娟,这样至少以后要卖时可以有个凭藉。

  准时现身的阿娟依然笑容可掬,彷彿什么事都没发生,早就改戴隐形眼镜的
她刚才从小巷裡冒出来的时候,窈窕曼妙的身材竟然让人眼睛为之一亮,从来没
发现这位性伴侣也如此出色的杜立能直到此刻才知道自己有多粗心,这种近水楼
台反而更容易疏忽枕边人的过失,使浑小子似乎在那一瞬间领悟出了什么道理,
不过那道灵光稍纵即逝,并没让任何人有空去仔细分析,何况阿娟也已经贴上来
说道:「没等很久吧?来,我带你上楼去看那样东西。」

  亲热地勾着小杜的臂弯,雀跃地阿娟偎着即将分手的爱人,双双踩上了单向
的电扶梯,目的地在三楼,所有专柜都是女性服饰为主,只有靠左边楼梯口有一
区在卖儿童玩具,当他俩伫足在填充动物专卖区的前面时,杜立能忍不住问道:
「妳不会是想要买这种小朋友才爱的玩意吧?」

  「谁说不是?」

  没想到兴高彩烈地阿娟不但理直气壮,而且还特别摇着他的臂膀强调道:
「你知道人家找了多久才找到吗?很多店裡卖的不是体型太小就是品相很差,所
以我只好一直找、一直问,幸好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在这地方被我找到满意的,
为了怕被别人抢走,我还一再拜託经理一定要帮我保留,要不然今天你就没机会
买给我了。」

  听阿娟说的慎重其事,脸上完全看不出一丝分手时的悲伤,小杜便也放鬆心
情试探着说:「到底是什么玩具让妳这么喜欢、并且是一副非要不可的模样?这
样好了,如果妳真的誓在必得,那我乾脆买两隻送妳、凑一对,这样如何?」

  按理说阿娟应该会欣然接受才对,没想到她却正经八百地应道:「不行!别
说牠在台湾找不到第二隻、而且我要的就是独一无二,这样东西要是跟别人一样,
那还有什么稀奇?因为牠可是我心裡最最珍贵的一项礼物。」

  这下子杜立能不仅更加好奇、心裡也难免有些纳闷,因此他只好直截了当的
说道:「既然是如此贵重的宝贝,那就赶快叫经理把东西拿出来,我还真怀疑有
哪种填充玩偶能让妳如此着迷?」

  他这边才刚嚷完,旁边立刻有个穿粉红色制服的女柜员走过来招呼着说:
「陈小姐,东西我们已经用盒子帮妳包装好了,只要繫上綵带就大功告成;请问
您是要刷卡还是付现?」

  一听礼物已经包装好,阿娟立即摇着手说:「啊、不必包装,我要直接抱着
牠走,请妳们现在就把牠搬出来交给我。」

  百货公司自然是以客为尊,所以女柜员立即打内线电话进去通报,等她一挂
掉话筒,杜立能马上趋前跟她结帐,乖乖咔的咚!一隻玩偶要三万新台币,还好
没有第二隻,否则口袋再怎么翻肯定都不够,不过阿娟口风紧的很,无论他怎么
追问就是不说,逼到后来这个小女人也只是拍拍旁边的红沙发说:「先坐下来休
息一下,反正答桉很快就会揭晓。」

  大约两分钟后,一个浅绿色的大纸箱被搬到他们面前,发票也已经贴在上面,
在阿娟一声令下纸箱被打开的那一瞬间,杜立能只看了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他
感到有股热气从丹田直冲脑门,可是却无法开口说话,不过阿娟可就乐了,她眉
开眼笑地弯腰抱起那隻大玩偶说:「你看、帅不帅?像不像你?这可是人家找了
一个多月才找到的。」

  有点惘然、些许惆怅,看着正在甜笑的小女人,杜立能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阿娟如果不是天生冷血、就是内心正在哭泣!但是他俩在一起又非一朝一夕,所
以他很肯定后者才是真相,不过这个忍住眼泪的傻ㄚ头依旧抱着那隻跟成人等高
的大玩偶娇声问道:「我没乱说吧?连身高都跟你差不多,长相也足以跟你媲美,
胸膛也是厚厚的,抱起来好温暖!」

  整个人完全茫然了,杜立能真正感到心酸是从这一刻才开始,以前他总认为
男人一定比女性勇敢,可是为何他老碰到比自己坚强一百倍以上的女人?她们对
分离为何都有一套别人无法摸索出来的哲学?如此平澹又潇洒的态度是已经历过
椎心泣血的漫漫长夜了吗?否则这几个女人怎么都像春天的晨风一般,从他身边
吹拂而过之后皆可微波不兴,就此飘然远去?难道,她们不知道男人也会黯然神
伤吗?然而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谁伤心比较多又如何?假如再不说话他才真的
是个呆头鹅,所以他一手搂住小女人柔软的纤腰、一手抚触着那隻填充玩偶表皮
的绒毛轻喟着说:「妳怎么会想到要买这个的?」

  阿娟可不是少根筋的女人,她先谢过送货下来的男员工以后,这才率先往电
扶梯的方向走着说:「因为这是你的生肖啊,而且跟你长的一样帅气又可爱,大
眼睛炯炯有神、体格好到随时都能移山倒海,怎么样?这隻美猴王可以跟你匹配
吧?嘻嘻,以后我一定天天都要吻牠好多次。」

  说完她真的抱着那隻咖啡色作底、橙色为主要设计的大猴子站在电扶梯上亲
吻起来,要说造型这隻海外进口的玩偶绝对无可挑剔,五官更是跳脱一般猩猩脸
的滑稽模样,玩全把灵猴的英气和聪明表露出来,再加上胸口那个英文大写字母
刚好就是杜立能姓氏的开头,难怪阿娟会说这隻是独一无二,明白了小女人的用
心良苦以后,浑小子不由得将她搂得更紧地说道:「这么大一隻,妳要把牠摆在
哪裡才不会佔空间?」

  「当然是放在我睡觉的床上啊!」

  阿娟毫不考虑的应道,接着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傻笑着说:「其实我觉得
现在这一刻好幸福喔,一手抱着你的替身、一手搂着你的本尊,这种左拥右抱的
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不知何时阿娟的右手也已环在小杜后腰,她侧首偎在不能让她倚靠终生的雄
壮肩膀上,脸上是一副陶醉而满足的表情,也不管有多少閒人在注目,她甚至还
阖上眼帘梦呓般的喟歎道:「要是这电扶梯能够这样一直跑,永远都不停下来不
知道有多好?」

  是的,杜立能也感受到了,但他就算有三头六臂又能如何?时间不断在流失、
命运只能无奈地跟着前进,就算想多停个三、五秒都不可能,幸福有时候是稍纵
即逝,即使你权倾天下或富可敌国照样皆无能为力,所以他只能在拥着阿娟踏离
电扶梯的同时,马上将那只黄色鑽戒掏出来说道:「这是另一份我送妳的礼物,
希望我选的款式妳会喜欢。」

  两人都没停下脚步,一直到走出百货公司以后,才由杜立能抱着猴子,而让
阿娟站在红砖道上专心将小盒子打开,虽然天气有点阴,可是璀璨的光芒依然相
当耀眼,精细的切割使整颗鑽石看起来就宛如是项艺术品,就算不识货的人看了
也会心动,何况这是爱人餽赠的临别纪念品,所以目不转睛盯着戒指欣赏的小女
人屏息问道:「好漂亮!这一定很贵吧?」

  没有男人会在这个时刻去提价钱,因此杜立能只是趁机将折迭在口袋裡的两
张纸一併交给阿娟说:「比利时的品质鑑定书和珠宝店的保证书妳要收好,这样
要是妳哪天看腻了或是想换个款式才不会折价,基本上高级鑽石的市场是只涨不
跌,所以万一妳想卖掉也会有一定的行情价可拿。」

  扣上盒盖的阿娟一面将鑽石放进短大衣内袋、一面幽幽地说道:「我就算穷
到没饭吃也不会把它卖掉,这可是你送我的东西耶,不管它值不值钱,对我而言
它就是无价之宝。」

  看着那张白里透红的俏脸,小杜仍然找不到一丝该有的哀伤,因此他只好也
故作轻鬆的说道:「那有什么喜庆宴会的时候就把它拿出来戴一戴,以免放久了
会发霉,对了,妳几时要回故乡?」

  这时阿娟双手把猴子抱了回去说:「我已经买好车票了,现在就要去搭车,
虽然我们要说再见了,但是我告诉你喔,以后我每天都会像这样抱着牠睡觉,真
的!尤其是想念你的时候,只要这样抱着你我就有安全感,所以我一定会天天都
抱着牠入眠,就好像你依旧躺在旁边保护我一般。」

  天啊!这段话让杜立能连鼻头都酸了,可是阿娟为何还抱着猴子在亲热?这
小女人难道一滴眼泪都没有吗?她怎么还可以维持如此甜美的笑容?莫非世界上
真有不会哭的女性?要不然她这么坚强要做什么?而且是马上就要分别,这一去
说不定此生此世两人都不会再重逢,难道她真能无动于衷?就在小煞星仍处于震
撼与哑然的状态当中时,一辆空计程车缓缓驶了过来,司机竟然主动放下车窗问
道:「请问需要坐车吗?」

  阿娟拦下了车子,并且后车门一打开她立刻把猴子塞了进去,就在她头也不
回的要鑽进车内时,杜立能看见了~~一串忍不住的泪珠终于从她眼角滚落下来!
心脏狂跳的小煞星冲了上去,不、还不能上车,就算此生无缘也不能让妳这样就
走,即使彼此都难以开口说再见,但告别应该还有其他的方式才对!一把拉住小
女人把她抱进了怀裡,回过头来的阿娟不再矜持,泪眼滂沱的她立刻把双唇迎了
上去,两个人闭着眼睛展开离别之吻,儘管是在熙来攘往的大马路旁边,他俩照
样吻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因为熟悉的香舌就要远离、美好的胴体即将属于别
人,所以他俩不止尽情拥吻,甚至还互相爱抚,管他附近有人在流里流气的叫嚣、
就算所有人为之侧目那又如何?任性的杜立能就是要旁若无人,以前这种画面只
在西洋电影裡头看过,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抱着女人当众热吻,可是今天他
必须要、而且一定要,因此即使吻到舌尖发麻、牙齿互撞,他还是捨不得放手和
分开。

  最后还是阿娟轻轻推开他的,泪眼婆娑的美人儿眼神悽迷地望着他说:「别
再送了,否则我会走不开。」

  话一说完泪美人便矮身鑽了进去,但眼看后车门就要自动关上,杜立能连忙
抓住把手大声吩咐道:「记住!只要有任何事情就赶快通知我,无论我人在哪裡
都会尽快到妳身边,听见没有?这点千万不要忘记!」

  计程车扬长而去以前,阿娟点了点头,但是既未说话也不敢回眸,而杜立能
虽然在最后一刻抛出了男人永恆的承诺,可是他深深明白自己仍有亏欠,曾经的
枕边人究竟是会始终无怨无悔还是会暗叹有所不足呢?怀着无尽的伤感和歉疚,
他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地走在人行道上。

  有点耳熟的声音在他背后响了起来,那种不三不四的下流口气马上唤醒了他
的记忆,这不就是刚才他和阿娟拥吻时在一旁不断鼓譟和叫嚣的那群人吗?他回
头看了一眼,七、八尺外有四个鼻歪嘴斜的傢伙正装腔作势地晃盪过来,其中最
高最瘦的一个痞子一看他停下脚步,立刻追上来说道:「喂!少年的,刚才你那
样抱着美女在路上接吻有妨碍风化的嫌疑喔,所以我觉得就让你缴两千元罚款了
事如何?」

  小煞星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年头怎有人仍当街在抽恋爱税?何况时间地
点也都不太对吧?或者,他们以为可以克烂饭,因为我看起来好欺负?他再仔细
看了四个小混混一眼,那种充满粉味的娘娘腔实在令人望之生厌,不过他也没心
情去理会这种货色,所以他头一回便挥手说道:「你们最好离我远一点,要不然
我保证等一下会有戏看。」

  看他转头就走,后面马上有人跑过来挡在他面前狠声说道:「你他妈的在说
什么?有种再给我说一次看看,老子要是不把你打到满地找牙才怪!干!也不去
打听一下这裡是谁的地盘,瞎了狗眼啊你这混蛋?」

  四个痞子漫无章法地把他围在中间,因为刚好走到十字路口转角的红绿灯下,
因此有几个路人一看氛围不对纷纷闪了开去,而杜立能瞧着面前满脸狰狞的胖子
肃声说道:「我再讲一次、不要来烦我,识相的就快点闪开。」

  分立左右两侧的痞子各自掏出了武器,较壮硕的反握着扁鑽、左边披头散髮
的傢伙亮出了弹簧刀,这一来胖子就更嚣张了,他用食指勐戳着小杜的胸口说:
「怎么样?想挨刀子还是乖乖的把钞票掏出来?」

  对方戳的很用力、小杜笑的很诡异,这时后方的瘦子又开口了,他伸手搭着
小煞星的右肩说:「其实你大可不用害怕,我这个人一向很好商量,你要想息事
宁人倒也不难,只要罚款多缴一倍变成四千、然后再把刚才那个妞的电话给我,
只要试打成功的话,咱们就让你走,这样够意思了吧?」

  没人发现杜立能的眉角扬了起来,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冷,因为胖子正在接
口胡诌:「这个好!我看你那个马子身材倒是挺辣的、脸蛋也不错,要是她肯回
来代替你向我们陪罪的话,我会举双手赞成,再说,我看你们好像是要分了,那
何不移交给我们兄弟好好照顾她呢?嘿嘿,我下面这支可是又粗又硬喔。」

  胖子这一讲完,其他三个马上都忙着加油添醋,就好像阿娟已是他们的囊中
物一样,等这些下流话都告一段落,杜立能这才反戳着胖子的胸膛问道:「现在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们当中谁是老大?」

  后面的瘦子又把手搭在小煞星肩膀上应道:「在后火车站年轻一代的我就是
老大,瘦鬼雄就是我、英雄的雄,跆拳道三段,你再跟我拖泥带水不爽快一点,
老子就叫你尝尝我的厉害,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回答我,六千元加上你马
子的电话号码,答不答应?」

  不知死活的蠢驴还在坐地起价,儘管早就满腔怒火,但杜立能只是转身静静
地告诉瘦子说:「我姓杜、木土杜,你到双桥说要找阿能报仇就一定能找到我,
听明白了吗?」

  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瘦鬼雄纳闷地问道:「报仇?谁要报仇?你他奶
奶的在跟我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边说边扬起右拳的瘦鬼雄已经出手,但全身儘是空门的傻瓜不晓得自已碰到
了什么对手,他以为杜立能一定会应声痛呼,可是事情的变化比他脑筋转的还快,
敌人动了!然后他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便抱住脖子斜飞出去,又狠又毒的一记直拳
勐地击中喉结骨,那种足以叫人发狂的剧痛,绝非笔墨能够形容,虽然敌人已经
倒在地上不停翻滚,怒凸的眼球就宛如看见恶魔一般,然而那种连呼吸都有困难
的惨状才真叫人憷目惊心,几乎粗了一圈的脖子整个胀红起来,可怜的傢伙不断
抓着自己的喉咙在蹭蹬与挣扎,然而既无法出声亦爬不起来的狗屁老大就只能在
地上像条癞皮狗似的打滚流泪。

  第一时间小煞星并未追击可怜虫,因为他顺势一搭一转便用膝击把拿扁鑽的
傢伙给顶了开去,口鼻鲜血直淌的二愣子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听他发出惨叫以后,
被扭断的右手已经拿不住武器,铿锵落地的短刃瞬间就落在敌人手裡,胖子总算
回过神来,可是他收缩的双眸透露出了内心的恐惧,因此杜立能只看了犹豫不决
的弹簧刀一眼,然后便朝仍在抽搐的瘦鬼雄走去,因为他并不打算轻易就放过这
个欠人教训的大白目!

               第四十五章

  很多不成材的狗屁老大都是遇到扎手货才晓得自己不应该出来混,但这种觉
悟往往为时以晚、或是过个一阵子便有意无意地遗忘,所以后悔的事情必定还会
发生;这时候满脸惊惧的瘦鬼雄拚命想要爬起来逃走,可是痛到全身无力加上慌
张的心情,使他根本连稳住双脚都有问题,然而敌人正在迅速接近,因此最后他
虽然利用懒驴打滚的方式跪立起来,不过刹那之间他想狂奔或反击仍有困难,只
是在这种危急时刻,谁慢半拍便注定谁会输的一塌涂地。

  一手撑着地面乾咳、一边还在冀望手下会适时伸出援手的可怜虫,完全没警
觉到状况已经丕变,他认为只要有同伴冲过来捅上两刀,让自己可以跑到旁边去
多喘几口气便可以重新再来,甚至彻底扭转形势应该也不无可能,然而他的如意
算盘才刚打完,突如其来的一记侧踢马上让他扑倒在地,这次受创的是小腹部位,
只见他才刚用右手抱住肚子,另一记大脚随即又补了上来,猛然翻转过去的瘦削
身躯缩成了四脚朝天的乌龟,但是尽管这傢伙正躺在地上鬼哭神嚎,不过小煞星
照样朝他下巴狠狠剷了下去。

  这种蹴球的技巧必定要强而有力才会奏功,因此这一击不仅让瘦鬼雄嘴巴鲜
血狂冒、就连大黄牙都喷飞了好几颗,而且看起来没有一颗是完整的,但是这还
不打紧,更可怕的是杜立能这时候继续猛踹着这位狗屁老大的下体破口大骂:
「你行、你是黑道老大?要老子的钱还要奉送女人?我的女人是你能碰的吗?很
屌是不是?老子就试看看你以后还硬不硬得起来!」

  在边踹边骂之下,瘦鬼雄业已两眼翻白,并且裤裆下渗出了不少血迹,看样
子这可怜虫似乎鸟蛋早就爆裂了,若是在一般情况下可能会有路人或商家出来制
止或高喊这样会死人,可是现场无人吭声、所有车辆也没半辆停下,因为杜立能
那副反握扁钻、脚踩敌人,两眼紧盯着胖子和拿弹簧刀那小子的模样,简直就是
勾魂使者的化身,因此没有谁会傻到想要轧上一脚,当然,亦有可能是这帮混蛋
在此地恶名昭彰所导致。

  一直踌躇不决的弹簧刀眼看老大就快死在对手脚下,终於鼓足勇气从十几码
外冲了过来,他边跑边大喊大叫,露出一副想和敌人同归於尽的表情,本来小煞
星以为他想拚着一死来个正面对决,谁知这无胆鼠辈竟然在五、六米外变成了飞
刀手,他朝杜立能射出弹簧刀以后,根本不管有无命中,身子往旁一侧便连忙来
个急转弯,然后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刀尖距离杜立能的左肩约一尺半射向工地围篱,不过没等声音响起人家便动
如脱兔般急追而去,跑在前面的傢伙没了武器当然不敢再逗留,可是他大概以为
背后既无动静、双方也拉开到了安全距离,所以才会慢下脚步回头观望情势,谁
知这一瞧差点就让他的心脏从嘴里跳出来,那种魂飞魄散的恐惧使他脚底发凉,
幸好骑楼上行人及机车都停了不少,只要能转进里面,脱身的机会至少提高了一
倍。

  两人奔跑的速度都在加快,弹簧刀逆向跑在快车道的边缘正在找空隙要闪进
骑楼里,可是他快敌人更是快到不可思议,就在他瞧见不远处有半边没障碍物的
骑楼,心头正暗自窃喜之际,忽然发觉背后有一股热气,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在
放足冲刺的同时也回头望去,妈的!追兵竟然紧贴在他右手边,还好,目的地已
到,只要钻进骑楼大家还有得拚,不过他这个想法究竟对不对并没机会求证,因
为这傢伙忘了骑楼都有柱子,正当他斜侧着身体要跃入里面,杜立能只是顺着冲
力往他后脑随手一推,奔跑中的身影便宛如装了推进器一般,忽然往钉满杂物的
大柱子飞撞而去。

  弹簧刀的脸都还没转回去,整个上半身便已撞向了柱身,踉跄的脚步加上奔
驰的速度,使他的脑袋和左肩就彷彿是肉球在砸石头,只听他一声惊叫伴随着许
多物品落地的声音,然后便看到他整个人在硬碰硬的撞击之下,摇头晃脑地反弹
在路边,之前额头撞壁的响声很清楚、这次仆倒在排水孔盖上的怪音也很吓人,
侧趴的脸上有着擦伤痕迹与血水,不过瘫软的模样应该是当场就昏倒在地。

  胆小如鼠的胖子直到此刻才又出声,他站在奄奄一息的瘦鬼雄身边,也不管
断手和倒地昏迷的两名同伴伤势如何,手一举便指着至少在八十码外的小煞星大
放厥词:「你小子有种就别落跑、并且给我报上名号,反正不管你混那里的,今
天我就一定带人去把这笔账要回来,否则我的王就让你倒过来写。」

  原本已打算走人的小煞星瞇起了眼睛,怎么光天化日之下就是会有不知死活
的人?莫非刚才这傢伙完全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为了要让这种货色永远记住教训,
他故意慢条斯理地往回走着说:「你想知道的我之前就告诉过躺你脚边那个,所
以我懒得再讲一次;倒是你,王反过来写又没什么差别,因此咱们是不是该换个
方式下注才公平?」

  王胖子虽然是惊弓之鸟,但是瞧着敌人那副安步当车的模样,自然不疑有他,
何况双方尚有一段距离,所以他继续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嚷叫道:「你以为这是在
赌博啊?他妈的还想下注?好,小爷我就先坦白的告诉你,听说过统领圆环一带
的大九万吧?我大哥瘦鬼雄就是万董的二儿子,这下子你知道害怕了吧?妈的,
敢把我们几个兄弟搞成这样,你就准备少条胳膊缺条腿,或许还能留下小命去卖
彩券。」

  话太多通常不是好事,趁着胖子口沫横飞之际,杜立能已推进到二十五码范
围内,只要再多五码他就要发动攻击,因此他一面暗中蓄势、一面故作轻松的应
道:「你看,连九万都出来了还说不是在赌博?既然是要打麻将,乾脆我就用么
鸡吃你这张大饼好了!」

  话声一停小煞星便窜了出去,胖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惊觉到要快逃,然
而安全距离早已在他不知不觉当中消失殆尽,等他开始想要狂奔时两人间隔只剩
不足五码,在一个身材肥胖、动作迟缓,一个却是足球健将的明显对比之下,胜
负当然在三秒钟内立见高下,跑不到十步的傻蛋先是左边屁股被狠狠捅了一刀,
就在他踮着脚尖发出惨叫那一刻,第二刀又准确无比地刺进他的右边股肉里,而
且这次杜立能并未将刀拔出来,刃身整个消失无踪的扁钻就只剩刀柄露在外面。

  下半身完全僵硬的王胖子在哭喊声中好不容易才趴跪成功,盯着他那副如丧
考妣的可怜相,小煞星这才拍着他的后脑吩咐道:「不管你们总共有几万,想报
仇就二十四小时以内过来找我,否则这件事就此拉倒,懂吗?」

  几条街外似乎有警笛响起,不过杜立能头也不回地越过斑马线向前走去,很
快便消失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只剩下一大堆目击者在现场议论纷纷,不过已坐
在计程车里的他忽然内心一动,对了!就是刚才那句『我的女人』,也不晓得是
什么原因,这四过字竟然让他陷入了沉思。

  当晚大九万就带着几个人找到了庙口,不过他们只是跟公道伯喝了两泡茶便
打道回府,压根儿连事主的面都没见到一切便烟消云散,等杜立能接到消息赶过
去时,几位当时在场的前辈把经过大致说了一下,最后由老杨总结把心得报告出
来:「瘦鬼雄他们几个在医院里只说了三分实话,其他都是谎言,不过他老爸并
没那么好骗,再加上四对一都讨不了好,说更多只会更漏气而已,何况咱们当家
的还告诉他们说阿娟是他无缘的媳妇,这下子谁还敢啰唆?所以连医药费都不敢
要求便摸摸鼻子走人了。」

  公道伯那句『无缘的媳妇』使杜立能心头又是一震,这倒不是因为教父级人
物说出这种有着重中之重、份量十足的话语所导致,而是他不免再度联想到『我
的女人』那四个字,每当此刻他的脑海中总会有女人的身影在盘旋,并且不止一
位,这就是令他困惑与难以释怀之处,或许自己的感情生活应该好好沉淀一次了?

  接下来几天他都陷在同样的苦恼当中,就连东华说丽雅她们想找他出去环岛
疯狂一下,他都毫无兴趣,一直到住在隔壁巷子的阿宝开着珍爱的法拉利出现在
河滨公园,他才像想起什么急事般的从足球场冲出来说道:「宝哥,我想借你的
车子开到南部跑一趟,你方不方便?」

  阿宝只告诉他几个驾驶人该注意的重点以后也没多问,不过倒是附带了一个
条件:「等你回来以后记得帮我介绍给那位司仪妹妹认识,就是每次足球比赛都
会出现那一位,她很正、我喜欢!所以万事拜託了。」

  那位专校女学生杜立能倒是认识,所以他马上点头应允道:「那你就帮我看
下半场吧,宋小姐目前人就在里面负责记录,说不定等我从高雄回来时你已经不
用我帮忙了。」

  阿宝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球赛谁赢不重要,能看到心仪的美女才是主
要目的,现在多了小煞星的背书,他当然乐得更加大方的说道:「开起来顺手的
话就多飙两天没关系,反正我还有一辆鸥翼。」

  两人挥手告别以后,杜立能踩下了沉重的油门,咆哮的引擎像是机械怪兽在
怒吼,瞬间便冲上了堤外的快速道路,有些仰角的视线起初很不习惯,不过等切
入一高以后才发现超长的排档桿最难适应,但是为了要把心中那股难以忘怀的遗
憾抹平,他知道这一趟非走不可,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半夜他能够睡得安稳一点,
不然他会觉得这辈子都对阿娟有所亏欠。

  高级跑车开起来平稳而流畅,除了下班时间在中部地区略为塞车以外,一直
到高雄都可以风驰电掣,下了交流道他先到西子湾欣赏最后一道彩霞、顺便吃了
点东西当晚餐,其实更主要的是他必须先平静一下,如果见不着人当然简单许多,
但若是能够当头对面时,他又该如何?总不能这样莫名其妙的专程跑下来,然后
随便说两句就扬长而去吧?这次可是任何一颗心灵都有着再也不可承受之重啊!

  先把自己的心理建设好以后,杜立能才转向小港,无星无月的夜空一遍灰濛
濛,他并没有确切的地址,只能凭藉记忆里的印象按图索骥,阿娟说过的每个部
份都都依稀记得,但随口而出的门牌号码他却没有听清楚、也不曾再问或拿笔写
下来,如今懊悔於事无补,所以他只能依靠坚定不移的信念,相信自己必定能够
找到那栋早晚会出现的房屋,因为那位从未有过一丝抱怨的傻女孩说过:「我家
那一带都是新社区,居民不会很複杂,加上我父母都是公务员,所以只要你真想
找就笃定会找得到。」

  是的!今晚我一定要找到,就算是一份两人未曾议定的誓约吧,只要能走在
你生长过的土地上,不管能否按下门铃,这一夜都弥足珍贵、也绝对值得永铭於
心!就凭着这股信念和能够想起来的每一条线索,他一条街又一条街的逢人必问,
甚至还按过十几家的门铃,后来有位老先生告诉他:「你可能搞错方向了,三条
街外靠近造船厂那边也有个新社区,住户不多,但大部份居民都是公务员,你想
找的人或许是在那边。」

  没错,印象中阿娟好像说过住家附近有修船厂或废铁厂之类的建筑物,而且
靠近那头都是荒地,并没有住家,所以感觉上方向似乎是正确的,因此这次他没
有下车去挨家挨户的打听,而是先开车在附近绕了两、三圈,然后才在看起来最
像是目的地的那条横巷将车泊好,他站在没有尽头的巷口打量环境,右侧是四、
五条直巷,都是前门对后背的四层楼公寓,只有左边这一排是一路到底的楼中楼
式小洋房,虽然亦是连栋建筑,但明显比对面那些公寓高档且美观许多,在往更
左边望过去,至少两百米内都是乾涸的黄土荒地,接着便是一大遍工厂模样的铁
皮屋顶,假如再极目望去,灰濛濛地夜幕下隐约有着海港的气息。

  应该就是这里了!如果不是的话,杜立能唯一的办法就是上大马路去敲锣打
鼓,不过这儿是新兴住宅区,九点刚过便已静悄悄地杳无人迹,他开始从第一盏
路灯下沿途搜寻门牌,单号、不是21就是25,但是此处可能只有一排建物的
缘故,所以并没有双号建物矗立在对面,而是依序顺编下去,所以他的目标便是
第21间房舍。

  过於稀少的路灯使整条长巷看起来有些昏暗,幸好高雄是全年日照充足的亚
热带气候,否则一定会变得潮湿而阴森,不过每户人家前面的小红墙仍清晰可见,
但21号两户一栋的楼中楼上下都没人点灯,因此他只好再往下走到下一个目标,
这次25号有人应门,可是在一问三不知之下只得作罢,然而杜立能并不灰心,
因为人类的心电感应有时很微妙,这会儿他就像忽然闻到了阿娟久违的气息一般,
所以他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下定决心以后,他开始从10号逐户按下门铃,这次不管是单双号或楼上楼
下,也无论屋内有没有亮着灯火,他就是执意要问个清楚,只要阿娟曾经在这里
生活过,总该有左邻右舍会知道她的存在吧?所以尽管连吃了好几次闭门羹、背
部也淌流着汗水,但是他仍意志坚决,就算21号上下两层楼都无人应门,不过
他的眼光随时都在关注屋内是否会出现动静。

  一直巡回到30号还是不得要领,所以他只好又走回21号门前,在站立了
片刻之后他再一次踏上乾净而狭小的玄关,屋内依旧一遍漆黑,不过他仍然按了
三次电铃,等待过后的答案并未曾改变,不过他虽然退到了屋簷的阴影下面,但
心中还是有所期待,至少,可以找个路过的邻居打探一下?也许真是皇天不负苦
心人,就在他有点黯然神伤之际,忽然有个女人的声音平缓而温柔地问道:「请
问你究竟要找谁?隔壁已经搬走没有住人了。」

  22号楼下之前出来应门的是个中年男子,态度冷淡,不过这回站在铁门后
面的妇人模样亲切了许多,因此杜立能连忙靠向前去说道:「对不起,打扰你们
了,我是来找陈文娟,请问您认识她吗?」

  对方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在静静凝视了他一眼以后才反问道:「你要找人
为什么会没有住址?这样到处乱按门铃人家当然会对你提高戒心。」

  知道自己的唐突很难解释清楚,所以杜立能只能一迳地赔着罪说:「真不好
意思,因为我把她的地址弄丢了,才会这样叨扰大家,加上我刚从台北赶路下来,
人生地不熟,因此冒昧之处还请海涵。」

  中年妇人依然站在门后,不过脸色已经缓和许多,她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再
次问道:「你说的陈文娟约莫几岁、你这么固执一定要找到她是有什么急事吗?」

  只要对方肯发问就表示不会没消息,所以杜立能马上应道:「陈小姐差不多
二十三、四岁,我们是在台北认识的,她的双亲好像都是公务员,并不是本地人,
应该是随着父亲调职才搬到高雄来的。」

  讯息应该是正确的,因为妇人已然推开铁门走出来说道:「你想找的应该是
陈先生的女儿,其实她都在外县市上班,很少回来,我也只见过一、两次而已,
但是最近她已经嫁到台中,所以她的双亲也跟着搬离这儿,听说他们已经准备把
这房子卖掉。」

  原来是嫁到台中,不过『最近』两个字听起来有些奇怪,因为阿娟结婚应该
就是这两、三天的事,为了避免错误,小煞星赶紧补充着说:「她要结婚我知道,
其实我今天来就是要给她一份迟来的祝福,因为她离开台北时很匆促,所以我来
不及准备礼物;对了,她父母是都在担任教职吗?」

  妇人的表情有点迟疑,像是思考过什么以后才回答道:「她母亲是国中老师、
不过父亲是在调查局上班,两人都还未退休,但是应该都请调到别处了;倒是有
件事我想问你,你怎会现在才赶来补送礼物呢?难道她没喜帖给你、或是告诉你
确切的结婚日期?」

  说要送礼只是藉口,但为何要跑这一趟恐怕杜立能自己也说不出个理由,他
只知道不下来走这一遭,他可能一辈子内心都会感到有所亏欠与遗憾,因此他就
一路飙了下来,现在面对妇人的问题他只好如实以告:「她只告诉我要回来结婚、
也没说是哪天要过门,加上我也忘了问,后来我愈想愈不对,所以才想要亡羊补
牢,不过看样子我是迟到了。」「

  这次妇人好像心头瞭然,她露出亲切的笑容安慰着说:「迟到了没关系,心
意到了就好,我想陈小姐若是知道你特地跑了这一趟应该会很高兴、也一定能感
受到你的祝福;要不然这样好了,你是否能留下姓名,这样她或她的家人回来处
理这间房产时我便可以帮你转告。」

  杜立能留下了姓名,告别时还向妇人深深地一鞠躬,他晓得有些话对方欲言
又止,但无论是基於任何原因,应该都是站在想要保护阿娟的立场吧?其实这个
没有结果的下场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他既不能忘掉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位女人、
又怎么可能把小港这位带回家去?所以走了也好,凡人必有归宿,尽管灰暗的夜
空有着无尽的伤感,不过两人生命曾经碰撞出的火花亦足以回味终生了,因此就
把这位小女人永远珍藏在心灵深处吧!

  「再见,阿娟,这辈子一定要幸福!」在车子驶离巷口的那一刻,杜立能终
於在心里说出了这句号,但是当他在高速高路上瞧见台中的指标时忍不住还是把
车开下了交流道,现在这儿已是阿娟展开新生活的城市,所以就到处逛逛也好,
虽然不知道伊人睡在那扇窗户后面,可是一想像她抱着那只大宠物进入梦乡的甜
美模样,中港路上的星光不免让人有些心碎。

  中台湾的夜空比较晴朗,浮云皎月一路伴随着法拉利在市区钻来绕去,有好
几次杜立能甚至冲动到想跳下车大喊阿娟的名字,但是就算把伊人叫了出来又能
如何?难以宣泄的心情只能用怒吼的引擎来取代,至少蹓躂了一个多小时他才在
警车的追逐下飙回高速公路,尽管几分钟之后便没追兵,可是沉静下来的心情反
而更为阴暗,而也直到此刻他才彻底体悟到~~真正的离别是种连灵魂都会发出
悲鸣的绝望和伤心!

  也许该出发去寻找竺勃才对?回来以后杜立能陷入了一连串的沉思当中,但
究竟是要搞清楚生活的目标或生命的目的,就连他自己都还一片模糊,所以尽管
在一群又一群的江湖兄弟簇拥之下,可是却无人发觉他在亟思转型、也就是他想
要改变目前的生活方式,在对读大学并不热衷、等入伍却一直等不到召集令的状
况当中,心情的苦闷可想而知,然而聪明人总会为生命找到出路,所以某一天的
傍晚他先和父母坐下来吃了顿交心的晚餐,然后再拨了通电话给公道伯,两个人
约好当晚九点在山上的别墅碰面喝茶。

  那一夜老少两个聊到快天亮才结束,不过消息被压了一星期才释放出来,杜
立能申请提前入伍已经获准,而且再五天就要到新兵训练基地去报到,这件事立
刻在圈子内引起骚动,因为虽然不是去读军校或当职业军人,可是以小煞星的黑
道行情,会想提早当兵几乎是不可能,然而不仅公道伯反过来被他这位钦定的接
班人说服,就连坚持要他必须考上一流大学再说的母亲竟然也点头应允,虽然内
中情节他根本懒得跟外人说明,但若是遇到追问不休的亲友,他必定是笑嘻嘻的
应道:「因为我急着要讨老婆,不快点去服完兵役怎么能当大人呢?」

  仅剩的五天自由日子都在你来我往的酒席中渡过,这是台湾社会的一项习俗,
当兵前的践别宴亲友越多者邀约自然也就越多,虽然不爱喝酒的杜立能没有天天
醉,但每天都难免被灌到面红耳赤亦是不争的事实,而更让江湖兄弟啧啧称奇的
是在入伍前夕,他竟然能够把那位素昧平生的餐厅女工读生直接带到附近的饭店
去过夜,身材惹火的大三女学生据说叫床叫了一整晚,分手时还说假日一定会去
训练中心办会面,使得小煞星的那群跟班是羨慕到差点就把她拖回房里去轮奸。

  不过小杜也真绝,他就在一夜春宵之后连家都没回,便直接在众人的陪伴之
下到火车站去报到领车票,只是任谁可能都没料到,当列车高亢的汽笛响起那一
刻,同时也为他谱下了改变命运之轮的序曲,轰隆启动的庞然大物在越行越远的
背影下,似乎预告着有人将因此行而脱胎换骨。

  训练中心的第一夜下着滂沱大雨,入营体检搞到晚上十一点还没结束,所以
几百个赤身露体的菜鸟,只好围着唯一的女护士在大礼堂里乱吃豆腐,可是别以
为人家会很好欺负,在『见多识广』的背景之下,这位胖妞只要不爽随时都会给
你来个评语,像是什么「小鸟没毛还敢在别人面前大摇大摆。」、「鸟蛋缩到快
要看不见,拜託你嘛帮帮忙,自己用手把它挤出来让我瞧瞧有没有毛病好不好?」
或者乾脆来句「整支看起来髒兮兮的,你是多久没洗澡还是早就有性病?走开,
到医官那边去排队等複验。」如果还有更不识相的,这位老小姐一定会直接大吼:
「给我转过去趴好,我要检查肛门看看你是不是搞过同性恋!」

  最后一项下场最悲惨,因为肛门被插进一大截原子笔在那边翻来搅去,男性
的尊严瞬间尽扫落地,要是你还被胖妞捅到鬼叫出声时,肯定会换来一次哄堂大
笑,但新兵这会儿就像是个命运共同体,笑完以后也没人会记得哪个傢伙刚才有
多狼狈,大家依旧嘻嘻哈哈的胡闹下去,或许是人数太多的关系,他们这梯次竟
然连头发都没理、衣服也没换便在十二点以前被赶到大通铺去强迫睡觉。

  一大票夜猫子半夜起来跑到寝室外面跟卫兵要香烟抽,因为除了几张可以钞
票可以随身携带以外,所有物品都已被收缴去集中保管,所以有的卫兵还趁机发
笔小财,一根纸烟卖到一百元,反正在粥少僧多的状况之下,还是有人边骂边掏
钱出来购买,不过杜立能没跟这些人瞎搅和,他在附近随兴逛了一圈,想要先把
寝室区的环境先瞭解一下,既然大多数卫兵都懒得问口号,他索性越过大操场到
指挥部那边顺便打探打探。

  等所有人都被连长带着一群教育班长赶回寝室以后,原本以为可以一觉到天
亮的杜立能没多久便被吵醒,因为有两批人马正在甬道上互相对峙和叫嚣,紧接
着便动手干了起来,由於他是睡在上铺,所以居高临下可以把战况看的很清楚,
起初只是十几个人在互殴,但随即变成了数十人的大乱斗,在双方都有人不断增
援之下,脸盆和漱口杯已经到处乱飞,并且战火很快就延烧到屋外,不过即使有
人开始把牙刷倒抓过来当武器使用,然而在不明究里和没有熟人参战的局势当中,
他倒也乐得盘腿坐在床头隔山观虎斗。

  很快他就发现双方人数比例越来越悬殊,最早势均力敌的景像已然不见,取
而代之的是一面倒的情况,人数较少的一方目前变成是在被围殴,而且即将出现
招架不住的态势,但既然事不关己他也就不动如山,只要没人刻意攻击到他身上,
当逍遥侯绝对比跳进去淌浑水要轻松许多,所以他甚至还转身跑到窗边去观察外
面的战况,果然也是人少的一方在被追着打,不过由於户外场地较为宽敞,所以
尚有能力可以回击。

  前后左右的寝室都仍有新兵不断跑出来助阵,但有些已换上制服,而且从双
方的谩骂吆喝当中,杜立能已听出来这是两个结有夙怨的角头在对干,这种仇人
相见份外眼红、甚至将战火延伸到部队里面的愚蠢行为,事实上完全没有必要,
不过年轻气盛的街头小混混不可能会想那么多,所以他再度回到床头盘腿而坐,
等着看毫无动静的正规军人要如何收拾场面。

  然而命带魁罡的杜立能彷彿真的与这类事情犯有冲煞,就算他打算一本初衷
彻底置身事外,可是这时却有三个人拿着棍棒从川堂那边冲杀进来,他们隶属於
人少的一方,由於个个都体型高大身手矫健,因此一时之间便起了立竿见影的效
果,眼看双方就要再度转回平分秋色的局面,可是源源不绝的敌军却使他们很快
便陷入苦战,尽管在没有动刀动枪的状况下他们还可以负隅顽抗一阵子,可是有
人正在暗叹着他可能无法安之若素了。

  果然都还不到十秒钟,三名生力军当中的领导人在抬头禦敌之际,忽然发现
救星竟然就坐在床头纳凉,马上就大喜过望的疾呼道:「阿能,快点跳下来帮忙
啊!这些都是咱们的同盟兄弟,他们算是水岭脚阿泰的兵马,你老大可不能继续
袖手旁观。」

  其实不用搬出阿泰的名号杜立能也已有准备,因为说话的杨卫国不仅是他的
国中同学,而且就隶属於庙口的外围份子,酷爱打篮球外加练过一点拳脚上的硬
功夫,所以跟他交情算是不错,因此第一眼瞧见他从川堂冲进来的时候,小煞星
便觉悟到了『宿命』的力量,该来的好像自己就会撞上来,想躲都躲不开,尤其
是同一个角头的兄弟在外面有难之际,就算是在自家地盘上曾有些过节,这时候
基於台湾的江湖传统,不挺身而出是会遭人唾弃的,何况他在双桥地区可是响叮
噹的人物,现在等於是手下在跟他讨救兵,以他在故乡的身份及地位,又岂有坐
视不管之理?

  本来就对整个战局看在眼里的杜立能缓缓站了起来,他慢慢走到左侧的出入
口大声喝道:「水岭脚的兄弟都跟着我从这边打出去,咱们到外面的连集合场去
跟内埔的分个输赢!」

  领导人物天生就具有与众不同的特质与气势,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立刻像
是给屈居下风的盟友打了一剂强心针,特别是杨卫国又加料大喊着说:「各位,
他就是双桥的少年老大煞星能、也是我的老同学,现在大家就跟着他把敌人干个
屁滚尿流!」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真正在北部混的要是没听过小杜这号人物,大概都还
是不入流的货色,不过敌军虽然有点惊惧,但在优势兵力之下怎么可能因此就退
缩,所以对方也立即有人大吼道:「不用管他是谁,反正把这些混蛋全部放倒就
对了,到时候他们就会知道什么叫煞星。」

  讲话的痞子满脸横肉、是个身材魁梧的打手型人物,只可惜他话才甫一说完,
原本距离他还有七、尺之遥的杜立能已蹦跳到他头上,虽然慌乱中他用手臂挡住
了第一记飞踢,然而那只是虚张声势的一脚而已,真正的重手在紧随而至的肘击
上面,当那傢伙被捶断鼻樑、后脑又撞到上铺的床柱反弹回来那一瞬间,尚未落
地的小煞星左手早就趁势一甩,硬是把一个倒楣鬼的脖子打肿了起来,那个差点
当场挂掉的瘦子才刚哀号倒地,满脸鲜血的大块头也马上被一脚踹进了下铺。

  一出手就解决掉两个敌人的狠劲,立刻让靠近他的对手纷纷退避,但是走道
就那么宽而已,除非是爬上两边的大通铺,否则想退都还有点困难,因为他们的
援军恰好堵住了门口,所以杜立能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只要在他触手可及之处,
每个敌人几乎都发出了惨叫,一脚踢断别人胫骨不稀奇,他那招专抓肩颈部的鹰
爪功更是所向披靡,凡被逮到的人无不痛到脸色发白、两脚颤抖,而在擒拿与柔
道的交互运用之下,手臂骨折的人少说也有四、五个,这下子抢着要涌进来的人
开始忙着要转身逃出去,可是鼻樑歪塌的人也愈来愈多。

  光一名悍将很快便把局势扭转过来,越打越有精神的杨卫国已经贴近杜立能
身边说道:「走,老大,再加把劲!就让外面的兄弟和敌人见识一下你的威风。」

  然而杜立能可没想的那般轻松,因为外面至少还有一百个敌人在追打自己的
盟友,要想击溃他们可没那么容易,除非是部队突然插手,否则他非得使出杀手?
才行,在迅速思考过后,他才正色盯着杨卫国说道:「羊头,你心理要做好准备,
必要时咱们非得干掉几个不可,一旦死了人就得坐牢,你考虑好了再跟我冲杀出
去,否则留在这里就好。」

  本来他以为羊头至少会思考一下,不料杨卫国竟然咧嘴冲着他笑道:「能跟
你并肩像这样痛痛快快地大干一场,就算被杀死都没关系,何况是要让敌人倒地
不起呢?哈哈,坐牢就坐牢吧,感觉上蹲苦窑的人似乎比较佔便宜。」

  无论是谁都会担心碰到猪一样的队友,一听羊头视死如归,其他人也众志成
城的嚷着要跟进,因此杜立能在深深吸了一口气以后随即吩咐道:「好,到外面
时我会先挑好几个下重手的对像,大家等我下达指令再专攻要害,必要时最好一
击就让敌人挂掉!」

               第四十六章

  尽管三栋大寝室之间至少有三百多人在混战,可是即使打杀之声始终不绝于
耳,但部队主管似乎有意要唱空城计,在一遍昏暗的环境当中,直到此刻都还不
见有任何上级出面制止,这种摆明有所图谋的阴险做法令人齿冷,可是杜立能虽
然看出了其中必然有诈,现在却已无法顾及那么多,所以在连续掼倒四个对手以
后,他便带队领着羊头等一行人冲出了门口,连集合场上本来是一面倒的情形,
然而在突然多了他们这股生力军的助阵之下,状况开始出现明显的改变。

  紧跟在杜立能周围的六、七个人形成了打头阵的主力,只要他们冲向敌人聚
集之处,对方几乎都撑不到半分钟便作鸟兽散,虽然连固定小树的木棍都被拔起
来当武器,可是那对这批人根本没有用处,眼看优势即将消失殆尽,内埔帮的开
始有人在大声吆喝:「手上有傢伙的全部过来连集合场帮忙,快、快点集中到这
里来,咱们一口气把水岭脚的全干掉!」

  在此起彼落的呼喊传达之下,果然有很多人影迅速向中央走道那头集结,光
凭目测就能知道人数很快便会超出一百人,因此杜立能晓得该下辣手的时间到了,
他先相准正在发号司令的敌军将领以后,这才用手肘碰了一下羊头吩咐道:「找
二十个人当前锋跟着你和我、另外再集中十个以上从左翼切入后转向跟咱们会合,
目标是穿黄埔大内裤那个和他身旁那三个傢伙,记住!十五秒之后出击,现在大
家先喘口气、顺便做几次深呼吸。」

  羊头立刻带两个人转身去张罗,而杜立能则停下脚步并同时放松情绪,因为
几秒钟后现场必将风云变色,所以他一边原地扭转着足踝、一边观察要从哪个角
度冲杀过去较能得心应手,对方已聚集超个一百五十人以上,不过毫无章法,而
自己这边虽然总数不到七十位,但已接到指示的都知道得集中打击的要害在哪里,
剩下的就任由他们去自由发挥,说不定会产生不错的牵制效果,这时羊头他们已
经走了回来,瞧着他手上反握着一支铁器,小煞星不禁冷然一笑的问道:「准备
好要大开杀戒了?」

  神经看来有些大条的羊头点了点头,然后才挨到他身边应道:「我后面还有
三个人手上都有握把已经磨尖的牙刷,想放倒那几个应该没问题。」

  对方似乎觉得人数业已够多,所以开始叫骂着逐渐合围过来,而杜立能只是
似笑非笑的回头望了一眼,然后才从容不迫地应道:「大家跟着我走,等我喊冲
时再一鼓作气的杀过去。」

  一边是心浮气躁却斗志高昂的包围过来、一边是悄然无声却毫不在乎的迎了
上去,一触即发的大决战眼看就要发生,但杜立能脸上竟然挂着一抹古怪的笑容,
他手无寸铁,可是剋敌致胜的信心反倒比任何人都强,因为打从在阿娟家的巷道
走上那一回、再加上在台中完成心灵的告别以后,昨日的许多往事都早就被他埋
葬在记忆里,除非他想掀开,否则任谁都碰触不到被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一块,
那夜幸好警车没一路追上高速公路,要不然以他当时打算让一切随风而去的潇洒
心态,天亮以后恐怕媒体就不会太寂寞,所以眼前这批不知死活的蠢蛋他又怎会
看在眼里?

  双方距离只剩二十码左右,只要再多走三步便是发起总攻击的时机,因此杜
立能的脚步逐渐缓了下来,因为要瞬间爆发就必须蓄势以待,所以他正在储存最
后一秒的能量,打算一出招就要让对手是连怎么死的都来不及知道,现在他的右
脚尖已经踮起,整个下半身也略为屈了下去,接下来便是在发出必杀令的同时窜
出去干掉第一个目标,而且被他选定的傢伙只顾着耀武扬威,根本不晓得就将大
难临头,这种状态等于是天赐良机,因此他不但右脚已跨了出去,甚至连必杀令
都准备要吼了出来,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枪声响了!步枪子弹的呼啸混杂
着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估计总共至少发射了五十发才停止,紧接着便是大声公
在用高音提出严重警告:「所有新兵通通卧倒!再有任何动作或企图抵抗一律格
杀勿论,听见没有?立刻卧倒!」

  很多打群架的人都愣住了,因为训练中心的人马来得太过于突兀,事先几乎
毫无徵兆,所以有人还想摸黑熘回寝室,但马上又是三声枪响和如暴雷般的喝斥
此起彼落,收住身形的杜立能迅速打量了一下情况,在不见宪兵队的踪迹之下,
他估计事态尚不至于太严重,所以连忙低声告诉羊头说:「叫我们的人快把手上
的武器全仍掉,然后就地卧倒,嘴巴别乱诌就不至于会大祸临头,剩下的让我来
扛就好。」

  虽然杜立能视死如归,但羊头也毫不含煳,他把话往后传完以后便趁着趴下
的时候将尖铁条偷偷踢开,然后才露出白牙咧嘴笑道:「这种小摊的让我顶就好,
反正来龙去脉你一定没我清楚,所以你老大就别跟我争了,呵呵,总之这回咱们
没漏气就算赢,真爽!」

  杜立能想回话已经来不及,因为强烈的探照灯从四个角落一起射了过来,让
人无法正视的灯光带着热气,使现场紊乱的人心很难平静下来,还有十几个不愿
卧倒的硬汉立刻被人用枪托重击倒地,并且在教育班长的围殴下有人开始哭叫出
来,这种也不知是傻瓜还是英雄的菜鸟,既然骨头不够硬,真不明白何苦要演出
这种悔不当初的戏码?幸好因为有七、八个人翻墙逃出营区,所以有一半兵力随
即被调出去参加围捕,这幕大搞下马威的烂戏才未继续演出。

  本来小杜最讨厌这种制式的规矩和生活,可是除非想一辈子当逃兵,否则自
己就必须适应这种有理说不清的团体活动才行,所以早就打定主意的他是抱着让
自己强迫学习的心态来到部队,若是真的无法适应的话,那恐怕就会有臭屁过头
的倒楣鬼要当他的垫背,虽然长官被充员兵枪杀的桉例不胜枚举,但这套管教方
式似乎并没多大改变,打从报到那一刻开始,所有教育班长嘴上便不停重複着:
「来到这里合理的叫训练、不合理的叫磨练,有谁不服气的就尽管造反试试看。」

  其实一直都有新兵在反抗,虽然吃亏的比较多,但也有不少教育班长一退伍
就遭人寻仇而惨不忍睹的,所以这种恐怖平衡还真有点报应游戏的味道,不过抱
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理总比当不知死活的饲料鸡要好一点,因此杜立能还颇好奇
接下来要如何收场,不过可能是翻墙逸去的人不止原先传报的数目,故而各连的
连长立刻下令就地清点人数。

  混乱中好不容易才确定少了十三只刚报到完的菜鸟,而且清一色都是内埔帮
那一边的,看来蹲苦窑好像比当兵还轻松,要不然干嘛第一天晚上就逃亡?整个
善后工作持续到将近午夜才告一段落,经过初步调查这次大打群架的总共有三梯
次的新兵参加、前后有五连的人马投入战局,重伤十馀名、轻伤超过一百五十人,
趁机逃亡的已经有人被捉回来,但详细状况仍不明。

  斗殴的原因和主谋留待天亮再调查,在各连都把兵带回寝室以后,指挥部立
即下达进行两小时的收心操,无论是否曾加入打群架的行列皆一视同仁,通通都
得享受『黄埔大地震』和『翻山越岭』的滋味,霎时整个营区果然都震动起来,
就算没遭到处罚的其他连恐怕也难以入眠,其实黄埔大地震便是让床铺不断地震
动,说穿了就是所有人在床上一起做仰卧起坐和交复蹲跳,因此大通铺的木板自
然会乒乒乓乓响个不停,感觉还颇有点地震时的感觉,不过下铺的人一定比较吃
亏,因为高度不足的关系,很多人的脑袋都难免会一撞再撞,甚至有一个还真当
场撞昏倒地。

  这两项基本动作对杜立能而言毫无困难,因为他平时轻松如意便能二百五十
下伏地挺身入袋、交复蹲跳一百次也跟喝开水一样,再加上上铺高度十足,所以
他弹跳起来不仅姿势标准还能脸不红气不喘的应付裕如,因此有好几个教育班长
随即就发现到他的与众不同,不过这些像狱卒的傢伙是对他褒贬都有,反正折损
新兵的自尊似乎就是他们的最终目标,故而也没人真的在意。

  不过『翻山越岭』可就没那么轻松了,在做完前两项运动时所有人都早就汗
流浃背,接下来是脱掉上衣只穿着内裤匍匐前进,而且是从上下铺一路爬到床底
绕场三次才结束,床底的高度不到五十公分,一圈下来个个便都灰头土脸外带满
身尘屑,难怪床底会没有任何蜘蛛丝和杂小物质的存在,看来是每一梯次照例皆
会出这样的收心操,纵使你不打架大概也没两样。

  折腾了两个钟头大伙才被带去洗战斗澡,三分钟的冷水浴令杜立能神清目明,
不过一回到寝室他却能倒头就睡,彷彿啥事都未发生过一般,直到凌晨五点被起
床号吵醒以后,他才听说昨晚有不少人在睡梦中大喊大叫、甚至还有好几个哭着
要找妈妈和阿嬷的,本来他仍半信半疑,但赶着他们去梳洗的教育班长却尖酸刻
薄的吼道:「少在那边说别人半夜尿裤子的鸟事,要是有不信邪的还想在部队里
充老大,小心老子不出十天就把你们操到急着找绳子上吊!」

  洗脸、刷牙两分钟,还有白痴以为会先吃过早餐才出操,谁知道才刚整装完
毕便便带到了大操场,一望无际的黄沙土地和杂草平原不知连绵了几公里,只有
在最远处有一道依稀的山峦线挡在天边,若不是曙光已露只怕还什么都看不清楚,
在重新编班之后副连长便大声宣佈着说:「从现在开始每天早上都要跑五千公尺,
没跑完就不能吃早餐,要是你敢在中途累垮或昏倒的话,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趁机
到医务室去混水摸鱼,告诉你,要是这样你就大错特错了,因为我保证让你摸到
大白鲨!记住,倒下去的人就得准备挨教育班长的拳脚,一直打到你自己能爬回
来餐厅吃早餐为止,若是有不信邪的就尽管试试看,到时候别给我哭爹喊娘变孬
种就好。」

  第一次穿上卡其制服的菜鸟总有人不知好歹,只见第三队里有个笨蛋连手都
没举就大声问道:「要是我们真的跑不完半途而废、加上第一天出操连路在哪里
都不晓得,那怎么有办法回餐厅吃早餐?」

  副连长都还没答话,他的班长已经冲上去一拳打在笨蛋的肚子上破口大骂着
说:「没教过你有问题要先举手喊报告长官吗?现在是谁准你发言的?走,马上
给我出列!我今天要是不把你在社会上的坏习惯彻底改掉,这个教育班长的头衔
怎么对得起栽培我的国家?!」

  一时仍反应不过来的傻鸟被三名教育班长连推带踢的拖了出来,他似乎还想
争辩,但在副连长的大声喝止之下,随即被直属班长命令就地趴下,然后是五十
个伏地挺身加五十个交复蹲跳,就在他被惩处的时候,辅导长出来把许多规矩再
择要複述一次,反正重点就在于凡事都用军法侍候,不信邪的好汉大可拿脑袋去
试看看,只是这套都尚未讲完,那位愣头青才做不到四十个伏地挺身便已跌在地
上变狗熊。

  没执行完毕的账被班长记在小手册上面,早晚都要连利息一起还,然后狗熊
还是得跟着大家一起跑五公里,前面几百公尺还听得到不停有人在抱怨,等快接
近一公里的时候便开始有人不支倒地或小腿抽筋,起初十几个教育班长仍会强迫
那些人继续上路,但是当东歪西斜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就懒得管了,因为在队伍
的后头有辆军用卡车在押阵,当真体力不行或即将晕倒的可怜虫便会像捡尸般地
被扔上车去。

  来自大城市的菜鸟多半都是饲料鸡,尤其是那些混帮派的小流氓在好吃懒做
之下,体能根本就差到像是豆腐渣工程那样随时都会垮下去,因此跑到一半路程
时人数只剩不到三分之一,即使教育班长也是边骂边找理由休息或开熘,因为这
种训练一向都是第三周才会开始进行,这次却因为昨夜的大斗殴而破例提前,因
此这群措手不及的老鸟亦照样跑到气喘嘘嘘。

  能够跑完全程的只有十一个人,扣掉三个教育班长以后只剩二十分之一强的
战斗力,难怪连长听到马上眉头一皱的说道:「这种部队怎么能够上战场?为了
要迅速提升这些天兵的体能,下周一就开始揹五十公斤的石头绕着大操场跑,我
会亲自去督阵。」

  一听要跑大操场,教育班长全乐得眉开眼笑,因为这样他们不必跟着跑,只
要分散在各定点喊口号催促就好,否则像今天这样穿过树林还绕到田里再跑回连
集合场的路径,恐怕他们也是苦在心头口难开,何况还要加上一个重达五十公斤
的大背包,光凭想像也能知道那绝对是一项挑战,其实就算杜立能这样可以轻松
跑完五公里的人胃部亦隐隐作痛,一来可能是睡眠不足和空腹的双重因素、二来
则可能是连水都没得喝的关系,不过新兵训练中心本来就应该比足球队的培训更
严格才对,所以他反而期待会有更具挑战性的花样出现。

  第一顿早餐他竟然吃了十个馒头、六碗豆浆,沾料就只有白沙糖与乳玛琳两
种,很多少爷兵露出一副根本嚥不下去的表情,有个小白脸甚至当众流下了眼泪,
然而部队才不管你是否吞得下食物,再装模作样下去只会惹来教育班长的谩骂及
同侪的讥笑而已,这年头真正有背景的公子哥儿早就利用特权出国去了,谁还会
进来这儿等着数馒头?然而那些自以为是少爷的蠢驴就是搞不清楚本身的份量,
难道他们真的不明白军队就是要让你洗尽铅华,凡事都必须自己来的地方吗?

  上午的操课中听到了不少消息,除了确定有四只菜鸟逃亡成功,其他的都已
经被逮回来正在审讯,至于打群架的双方都各有五名首谋被关进了禁闭室,羊头
自然是榜上有名,不过杜立能也扫到了颱风尾,分配到一场两小时的『棉被操』,
除此之外便是必须表演『火烧摩天轮』的倒楣鬼,总之只要遭人指认或点名的都
有一份午餐前的甜点可以享受,若是没人把你看在眼里的便算逃过一劫,因此在
惩处名单发表以后还真有种几家欢乐几家愁的怪味道瀰漫在空气中。

  所谓的『棉被操』就是在连集合场的水泥地上,用自己的棉被把身体卷起来
只剩脑袋留在外面,而且是趴卧而非仰躺,然后班长再拿另一床棉被把你连头部
都盖起来,表面上说是让你睡午觉,实则是要令被处罚的人在炙热的阳光下乾烤
两个钟头,为了怕万一有菜鸟因此昏倒或闷色,巡逻的几位教育班长还会视情况
跟某些人问问话或踢踢脚板,以免一个疏忽当真闹出人命来。

  关于『火烧摩天楼』究竟是怎么回事,杜立能也是事后听受罚者说明才恍然
大悟,原来被惩处的人必须光着脚丫子爬上铁杆顶端,然后双手就抓着上面的横
铁条任由太阳曝晒,由于新式的爬杆已从竹竿变成黑铁管,所以那种犹如古代炮
烙之刑的苦楚可想而知,若不是穿着卡其制服只怕每个人都会被严重烫伤,但即
使如此仍然有二十几个人出现状况,比较严重的是两个因打瞌睡而直接跌落下来
折断小腿的倒楣鬼。

  然而四十个出棉被操的人亦有五位出现状况,两个是不到一小时就因失水过
多昏厥过去、两个则是口吐白沫紧急被送到医务室去急救,另一个可能是闷到差
点就发疯,所以自己从背窝里钻出来攻击教育班长,尽管那傢伙很快就被压制带
去禁闭室,可是至少已经咬伤了三个人;不过最奇特的该算是杜立能,当每个人
都巴不得时间快点结束的时候,他却在众人皆已起床之后仍趴在那儿动也不动,
就连教育班长也连忙将他身上的盖被一把掀开,可是满头大汗的他竟然还在呼呼
大睡。

  汗出如浆的他虽然从棉被里钻了出来,可是脸上却带着笑容,所有教育班长
都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然而这种事根本假装不来,因为睡眼惺忪的他只是揉
着眼睛问道:「现在可以吃午饭了吧?」

  哭笑不得的第八班班长只能指着浑身湿透的他应道:「你这样就好像睡觉时
尿湿了全身,不先去洗个澡、换套制服能看吗?好,我就给你这个第一次看到的
怪胎十分钟,马上自己去洗个战斗澡、换好制服,然后再到餐厅吃午饭,不过用
餐时间只剩五分钟,所以你自己最好看着办,省得集合时迟到又要再被处罚。」

  衔命而去的杜立能快步如飞,不过他一跑进两百多公尺外的大浴室里,连鞋
子都没脱便一头栽进最大的水池里,反正里面空荡荡的不见人迹,所以他乾脆一
面游泳一面脱卸衣物,等原本发烫的皮肤都缓和下来以后,他才跳出来把半透明
的内裤穿上,接着也不管半路上会不会遇见什么人,他就那样抓着剩下的衣物朝
寝室跑了回去,也不晓得是心血来潮或刚才睡梦里的几个女人依然让他兴奋莫名,
所以他忽然有股想要到处裸奔的冲动。

  这天他们吃完晚餐、洗完澡以后又继续出操,原本大家以为这是处罚的一环,
不料副连长却告诉他们:「夜晚出操对你们这群菜鸟来说不是特例、而是常态,
因为我要恭喜各位被遴选到第五连来接受基本训练,本连专收各路英雄好汉与蹲
过七年以下苦窑的痞子和老大,能够琢磨出来的便可以脱胎换骨、朽木不可凋的
废物大概都还会回去监牢或横死街头,所以我不管你们要怎么想,我只奉劝各位
要好自为之,将这次磨练当作是人生的转机。」

  言者谆谆、听者藐藐,对这些菜鸟而言人生的大道理绝对是最讨人厌的东西,
所以在昏暗的灯光下不仅有人冷笑、也有人是嗤之以鼻,不过有个傢伙倒是问了
一个比较像样的问题:「请教长官,为什么蹲过苦窑的要以七年为限,莫非其间
有什么差别吗?」

  这次副连长用更大的音量说明:「当然是有差别,凡是被判七年以上的便是
重刑犯,对部队而言即是难以教化的顽劣份子,所以就算你想来也会被一脚踢开,
因为军方可不是专收破铜烂铁的冶炼场,除非是有打造成精钢的可能,否则你们
很快就会被分配到其他单位去混吃等死,要知道能被编入空军陆战队其实是你们
的荣幸,不过也别高兴的太早,毕竟能成功从这儿光荣结训出去的人并不多,能
再进一步接受各种特训的更是少之又少,但我还是衷心希望本梯次会多出现几个
叫人刮目相看的顶尖好手。」

  一向大家都只听过海军陆战队,这回怎么空军也冒出这种作战单位?或许是
看出了很多菜鸟脸上都有着半信半疑的表情,因此副连长又继续说道:「普通一
连是二百五十人,但本连总共是五百零八人,也就是比正常编制多了一倍以上,
昨晚跑过来打群架的其实就是和你们同一连的新兵,不过因为出了那件暴力冲突
的事情,所以指挥部已决定将这个特殊连拆开,本连仍是正宗的第五连、他们则
称为临五连,但不管是哪个第五连都得接受最严格的训练,接受不了这次挑战的
全都会被淘汰。」

  这次出夜操也编定了号次和确定各班的教育班长,不过由于多了一个临五连,
所以两边各缺两名班长,缺额就暂由各队长兼代,而也就从那一刻起杜立能变成
第五连的112,么么两好记又好念,因此他还蛮喜欢,只是这种犹如囚犯的编
码制度叫人很不习惯,也不晓得是从何时开始有人发明了这一套,但真的把一个
人的姓名拿掉就会压低他的自尊吗?黑道兄弟可是巴不得自己的名声愈响亮愈好,
只是绰号跟编码基本上性质还不是相同?

  第二天一早跑五千公尺时小道消息依然不断,先是说逃亡的四只菜鸟并不算
逃兵,因为是新兵还没编好兵籍号码,所以没有违反军法的刑责存在,只要能在
擅自离营后的七天内自动归队,最多就是关禁闭或延长受训时间罢了;另一个比
较耸动的是有七名新兵今晚才会从牢笼里押过来报到,其中有一位前科纍纍的杀
人犯据说就是内埔帮老大,因此昨天以多对少的临五连已经有人放话过来,只要
他们的老大一到,这个晚上肯定要让对手吃不完兜着走,故而一时之间难免议论
纷纷。

  第一节的休息时间几个教育班长也凑在一起讨论,由于杜立能就坐在不远之
处,所以八班班长把他叫了过去,不过他根本不知道内埔那位老大叫啥绰号或大
名,因此问他只是白搭而已,但是其他菜鸟当中立刻有人举手徵询是否可以发言,
经过班长点头同意之后这傢伙立即说明:「内埔这个神经欉三次入狱都是因为杀
人桉,而且被他杀的人都在道上有点名望,加上他家是流氓世家,逞凶斗狠确实
颇有一套,我听说有个被他砍掉右臂的人为了怕二度遇害,竟然还拿五十万去跟
他和解,可见他们家气燄有多嚣张?只是在越关朋友越多、名声也越来越大的情
形之下,他的势力自然就日益壮大。」

  绰号带着『神经』的人不是很敏感便是相当的暴戾,但究其原因很多都是基
于有被害妄想症或担心遭人欺负,久而久之就会形成这种个性,说穿了这种人的
内心非常压抑,只要觉得缺乏安全感便会企图利用暴力解决问题,所以习惯先下
手为强的通常就是这类杀胚,不过杜立能并未把自己的见解讲出来,反倒是第七
班的班长反问着说:「你怎么会对此人这么瞭解?莫非你跟神经欉一起混过?」

  说话的菜鸟连忙摇着双手解释道:「其实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这些都是我
屘叔告诉我的,因为他跟神经欉小学念同班,所以每次他这个同学一闹上新闻我
就会多听一遍故事,如果算起来应该都快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要入伍当新兵?」

  这个问题第九班班长倒是答得快:「因为这个林铁欉逃过两次兵,所以本来
三十六岁就能除役,他已经三十八却还是得回来训练中心从头干起,其实这次部
队会一团乱、让你们这群菜鸟到今天头发都还没理光,就是由于从牢里突然放出
来一大批假释犯,搞得指挥部一个头两个大,别说床位和后勤补给都不够,再加
上今晚才要来报到的这七个累犯,我看想不出事恐怕是难如登天!不过话说回来,
怎么就有人好像永远关不怕、无论如何就是学不乖呢?」

  这个问题一时三刻肯定说不清楚,所以一看众人一遍沉默,杜立能立即把握
空档问道:「说来说去,这个林铁欉根本没杀死过半个人对不对?」

  过来发言的123想了一下才点头应道:「对,虽然他不止杀过三次人,但
没听过有谁死在他的刀下,所以应该最多就是重伤而已,否则他只怕要坐穿牢底
才会出来,根本就没机会再来当兵了。」

  这种愚蠢的江湖人物和莫名所以的生活正是杜立能的一面镜子,尽管人各有
志,但一辈子在牢房里进进出出是人过的日子吗?就算要当黑道老大也不能如此
无脑吧?不过想归想他并不想多谈,毕竟人生的旅途他才刚要独自前进而已,所
以为了避免遭受不必要的羁绊,他便也没再开口,然而树欲静风却似乎无法止息,
因为就在休息时间结束,大家都正在归队的时候,班长忽然走近他的身边问道:
「112,听说你在外面也是一号人物?我看你体力和身手好像都不错,然而今
晚你最好小心一点,听说临五连已经点名要找你讨回去,假如神经欉真的出面时
你怎么办、会不会害怕?这傢伙听起来是很大尾喔!」

  被自己的班长如此一问,杜立能不禁哈哈一笑的应道:「训练中心不就是部
队吗?军方讲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是真有事情上门的话,害怕有个鸟用?

  何况到时候谁会比较神经还不知道咧,反正一切顺其自然就好,长官大可不
必为我担心。「

  瞧着杜立能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双唇扁薄的班长只好说道:「总之你谨慎一
点,最好不要再有任何麻烦发生,各种硬汉我在这里看多了,到头来都没什么好
下场,而且为了预防神经欉再度逃兵,营区一定会加强管制和巡逻,所以你还是
别拿头发试火会比较好。」

  反正也搞不懂班长是警告或好意,加上副连长的哨音业已响起,因此在各就
各位的情况下两人便没再交谈,不过那天晚上倒是一觉好眠,并没发生任何事情,
然而第二天一早又开始议论纷纷,原来传说中的大流氓放话过来要找水岭脚的带
头者谈谈,如此一来存心看戏的旁观者与双方人马自然会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
起来,但是在要角差不多都被关在禁闭室的状况下,杜立能就算想置之不理都不
可能。

  事实上人家想找的就是他,所以当天出完晚操回来内埔帮便立刻有人过来下
战帖,子夜零时整在两连中间的洗手台前见面,双方各可以带两个副手,以免事
后会只有片面说词的情形发生,至于要动员多少兵马再干一架就各凭本事去张罗,
估计时间只剩不到两小时,因此在水岭脚兄弟的簇拥下他一面抽烟、一面交代那
些人去准备应变,人少不一定会输,即使大规模作战也一样,日本战国时代的织
田信长就是在桶狭间以二千兵力击败对手的三万大军,并且砍下今川义元的脑袋,
当时突变的坏天气帮了弱势的尾张国一个大忙,但是今晚的小杜又能靠什么取胜?

  吩咐完毕以后杜立能本想先去睡一觉再说,不料七、八、九班的班长却连袂
堵在走道上等他,开口的当然是八班班长,这位薄唇先生故意用冷酷的口气说道:
「112你又想干什么?别以为你们这些偷鸡倒灶的勾当上面会完全不知道,我
警告你喔,要是晚上再给我弄的不可收拾,小心指挥部会用军法严办你们这群顽
劣份子,总之我们会盯着你们的一举一动,若是胆敢造次的话大家就走着瞧!」

  瞧就瞧吧,反正事情早就沸沸扬扬,要说上面会不晓得才真有问题,因此他
也只是不置可否的应道:「对方只说是要见面详谈而已,又没讲要大张旗鼓的兵
戎相见,说不定谈完以后营区内就可以暂时相安无事,一切留待双方都退伍回到
社会再去拚个输赢,要不然队部只要随便来上几次紧急集合就能把菜鸟全部累翻,
谁还有时间去搞谈判?所以上面既然有意要看着办,那就先让我去赴约再说吧。」

  大概没料到上级的如意算盘会被看穿,因此七班班长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用
明亮的双眼盯着小杜问道:「我估计临五连那边的总人数要比你的兵马多四到五
倍,万一真要对决你有可能会胜吗?到时候要是被人打到得爬着回来可就难看了,
如何?要不要我出面去帮你取消?」

  这次小杜也跟着傻笑道:「哈哈,真要碰上了对方纵然要拿刀拿枪也是没办
法的事,不过我要拉几个垫底的一定没问题,所以指挥部还是先把救护车准备好
会妥当一点。」

  听来有点狂妄的口气,使得尚未开口的九班班长顿时瞪大眼睛,这个身高接
近一米九的壮汉就像是尊怒目金刚,只见他气呼呼的说道:「好,要打你就给我
打赢才回来,要是打输的话我保证把你拖过来再打一顿,你这小子我一看就不顺
眼,一副大屌不甩二屌的跩样老子看了就不舒服,要是在外面我一定找你单挑活
活把你捶到死,怎么样?要不要试试哪天到我家乡来摇摆一下,只要你的人马能
走出我住的菜市场就算你厉害,我照样会叫你一声老大,这样公不公平?」

  这个班长话说的够嚣张,不过杜立能却点着头认真回答道:「听起来还算公
平,所以不妨现在先把你的角头地址给我,这样我才好去拜访。」

  可能没想到会碰上硬钉子,因此拉不下脸的大汉只好愤声把角头地点说了出
来,而且他最后还加了一句:「就算你有三头六臂我也一定照单全收!」

  虽然颇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味道,但杜立能照样一副不在乎天会塌下来的
表情,眼看三名班长已经让开,所以他也毫不客气地迈开步伐说道:「现在睡觉
最重要,各位长官若是晚一点不需要开会,最好快去休息一下,要不然半夜里得
磨菰多久恐怕无法预料。」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1-27 19:5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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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回到大通铺的杜立能当真倒头就睡,虽然舍不得把折迭成豆腐般的棉被摊开
来盖,不过中台湾的夜晚其实这样躺着最好,省得到时候汗流浃背会醒过来看着
屋顶发呆,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两边的人马都在忙着准备,而指挥部似乎也
自有打算,看着那灯光明亮的景象,说不定上面正在计划要来个瓮中捉鳖、再趁
机将所有帮派份子一网打尽,但是既然临五连的都刚从牢笼里释放出来,如果不
利用军旅生活进行感化的话,又把他们捉起来有什么意义?

  假如目标不是要逮捕临五连的人,莫非真正的猎物是在小杜这边?虽然闭着
眼睛在沉思,但他一动也不动的姿势倒像是已经进入梦乡,尽管到处都有人在交
头接耳、整个营区亦瀰漫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氛,不过一直到现在上面都是採取放
任政策,反倒让人有种欲擒故纵的感觉,只是既然也没说要出夜操、并且还任由
全体新兵到处趴趴走,若要说指挥部没在策划什么阴谋,恐怕连三岁娃儿都不会
相信。

  不用别人提醒,在约定时间将届的前几分钟,小杜主动从上铺跳了下来,他
只问了等在门口的伙伴几句话,知道一切准备就绪以后,立刻朝洗手台走了过去,
他身后五、六尺外跟了两个随扈,其他的虾兵蟹将则聚集在两侧等候,对方则是
三个人一起走了过来,带头的傢伙快步冲到台边扭开水龙头不知在冲洗什么,后
面那两个也连忙跑过去摆出架势,露出一副随时可以舍身护主的傻鸟模样。

  看到对方这种过度紧张的表现,杜立能不禁暗自发笑,他步履安祥地走过去
靠在台边,两个主角都没讲话,一个依旧在搓洗手上的两颗荔枝、一个则极目四
望,就宛如是在欣赏夜景一般,过了片刻之后那傢伙才忽然将一颗荔枝摆在洗手
台的边缘上说:「来,分你一粒,咱们先礼后兵,要真是谈不拢的话再分个输赢
还来得及。」

  这次杜立能索性双手交叉在胸前,他一面继续打量局势、一面毫不领情的应
道:「你留着自己慢慢吃吧!看样子你并不想来真的,这次会面你们究竟想干什
么不妨直说。」

  对方慢条斯理地把手上的荔枝也并列放好以后,这才缓缓站直背嵴阴笑着说:
「我想不想玩真的可是很难说,嘿嘿……老实讲我很想三刀六眼在你身上多捅几
个洞,可惜因为有任务在身,所以只好先跟你哈啦一下再看着办啰,不过你最好
把我接下来的话听清楚一点,以免我假戏真做会要了你的小命。」

  这个体格有点瘦削的混蛋讲完话时故意撩了撩下摆,这样他腰部的刺青和刀
把缠着白布的扁钻便都露了出来,这种不入流的恐吓手法岂是黑道大哥的行径?

  因此小杜不免有些鄙夷的笑道:「拿块破铜烂铁就想杀人喔?哈哈……看样
子你们内埔的还没跟上潮流。」

  「听说你这小子很能打?」

  对方脸色一沉之后总算转身正面看着小杜继续说道:「上次我没机会见识,
依你这种态度,我看今晚可能不给你一点教训是不行了,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得
先把正题告诉你再说,要是你听完不肯配合,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仍旧是语带恐吓,心头有点不爽的小杜正想赏对方几句重话,这时自己阵营
里面忽然有人出声提醒着说:「这傢伙不是正主,内埔的有人在搞鬼,咱们直接
开干好了,免得上他们的当。」

  这一嚷可真提醒了梦中人,原本杜立能就觉得对方有机关藏在仓库,可是左
思右想却悟不出个道理,此刻虽然眼睛一亮、也还不确定内埔这些傢伙究竟在搞
什么把戏,但他立即挺直身子紧盯着瘦汉警告道:「我不杀无名小卒,先把你的
浑号报上来听听,接下来你讲不讲主题都没关系,光凭你们这种张冠李戴、乱玩
影武者的欺瞒手法,我大概就饶不了你,小心点!从现在这一刻起我可能随时都
会要了你的小命。」

  对方虽然知道自己已经穿梆,不过在略显紧张之馀并未乱了手脚,他先环视
了一下双方的佈署,然后才狡诈地握紧刀把回答着说:「嘿嘿……,这种鸟事还
用我老大阿欉出面喔?呵呵……他正在屋子里喝茶等我铁钉的消息,想见他你得
有本事先过老子这一关再说,现在咱们言归正传,阿欉老大的意思是既然大家都
身在部队,若是把事情搞太大恐怕很难善后,所以他打算双方各指派十个角色出
来对决就好,有事就这些人扛、但输的角头从此必须俯首称臣,如果你同意这样
解决这次纷争的话,那么是要单挑或打群架都可以,这点由你选择,反正就是看
最后站着的是哪边人多来断输赢!」

  听起来还算公平,尽管没提到细则,但用挑选精锐对决的方式确实比所有人
都投入大混仗要理想许多,不过杜立能的脑筋仍在不停翻转,因为他总觉得事有
蹊跷,所以在灵光勐然一闪以后,他突然贴近铁钉半步说道:「可以,但在此之
前神经欉得先出来跟我碰个面才行,我想选何种模式对干你这个代打可没资格知
道,如何?要不要进去把正主叫出来、或是那傢伙早就落跑了你根本找不到人?」

  这次铁钉的贼眼在迅速转动,他可能正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应对,因为杜立
能的最后一句话让他有些吃惊,不过为了贯彻使命,他右手一紧就要拔出扁钻、
同时嘴里也大嚷着说:「我告诉过你想见到神经老大就必须先通过我这一关,你
他妈耳朵聋了是不是?」

  本来这傢伙以为可以先下手为强,而且他一大嚷大叫己方人马便会倾巢而出,
届时场面之混乱可想而知,然而他错估了一件事,铁钉完全不瞭解小杜是何许人
也,再加上人家早有防备,因此他的扁钻根本拔不出来,握刀的手腕就像被铁箍
紧紧套住那样,压根儿动弹不得,等他惊觉到对手可能练过鹰爪功的时候,一记
狠毒无比的肘击已扫中他的下巴,他到底是在惨叫或呼救可能没人能听清楚,因
为就在断牙和鼻血一起飞溅而出之际,紧随而至的一脚从腹部将他踹飞了出去,
砰然坠地的声音说明了攻击者的力道异常强劲,而这根铁钉更是当场动也不动地
躺在那里。

  他的两名随扈愣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该有所作为,可是一看铁钉的扁钻已经跑
到敌人手里,他们只能在那边踌躇不决,一副不知该转身就跑或放手一搏的龟缩
模样,这时双方人马都已涌现出来,只要再过几秒必定就会短兵相接,到时候的
大乱斗可能就是幕后黑手正在期待的,因此杜立能勐地跃上洗手台大喊着说:
「所有的人全部站住!内埔的神经欉又逃兵去了,大家别当傻瓜在这里闹事帮他
掩护,相信我,这次他一定很快就会被捉回来。」

  突如其来的几句话就犹如惊雷一般,有人半信半疑、有人则是面面相觑,但
所有人都已不自觉地停下脚步,不明究里的内埔帮群众更是一脸茫然,不过可能
有几个知情的仍想继续鼓譟,试图让场面更加混乱下去,不过就在他们矢口否认
并且大声叫嚣之际,指挥部的警报系统突然启动了,高亢而尖锐的蜂鸣器响彻云
霄,同时哨音和各式口令也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整齐划一的踏步声来自左边的
宪兵队伍、其他快步奔跑的则是正规部队,小杜才刚看清状况从洗手台上跳落下
来,三座大寝室便被荷枪实弹的重兵团团围住。

  双方人马立即被从中间隔开,临五连所有人都被赶进寝室里面,地上和树下
随即出现了许多遭到紧急抛弃的石块棍棒或玻璃瓶及短铁器等等物品,至于杜立
能这边只被命令原地立定,但准备的武器还比对方多了一项,那就是用军服缝合
起来当作布袋的投石器,大型的可以直接抛掷,小型的可以拿在手上狂砸勐舞,
里面的砖头和石头、甚至是由自动贩卖机得来的罐装饮料,顿时成了可以致人于
死的工具,不过上级并未理会这些,在紧急叫停警报器和快速清点人数以后,宪
兵队马上又接到新任务赶往南边的树林去支援。

  紧急而混乱的场面大约历经五分钟才逐渐缓和下来,不过少了十二个人头的
临五连依旧鸡飞狗跳,因为事情果然被杜立能说中,神经欉故意制造这次谈判的
作用只是为了想趁隙脱逃,而且看样子还是集体行动,要不是被瞧出了端倪,等
两边正式开战的时候,他可能已躲在营区外面偷笑,但是跪计既然被早一步识破,
他们能否如愿就很难说了。

  两连人马分别都被带往大操场处罚与训话,唯独杜立能被指挥官叫进了办公
室,那一夜他是最晚回寝室睡觉的,没有人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他也不曾跟其他
人提及内容,三天后他们才正式落发,理光头的模样让大家看起来长相都差不多,
分别只是高矮胖瘦而已,宛如和尚练武的日子总算正式开始,但也就在同一天,
十二个人兵分三路的逃兵集团通通被逮了回来送军事法庭严办,唯一逃过法律制
裁的只有一位,他在营区外的树林里上吊自杀,听到这些消息虽然令人扼腕,可
是流氓混到如此下场,这个神经欉未免也太过于胆小,尽管死的是其同伴,然而
那群人很可能只是为了要利用声东击西的伎俩掩护他而已,可是在训练中心早有
防范且採取围城策略之下,怎么可能出现漏网之鱼?

  这件事在训练中心里馀波荡漾,被关进禁闭室的人至少又多了一倍,搞得上
面只好将部份枪械室和空油槽改成临时拘留所,虽然这些人并未军法侍候,但整
体新兵逞凶斗狠的黑道作风很快便被消弭于无形,两周过去以后没事的人才可以
写家书告知近况,第三周的假日大家才总算盼到了第一次的恳亲会,来自北部的
亲友络绎于途,而小杜又再次创造了一项记录,纷至沓来的探望者竟然超过六百
人,除了游览车和轿车以外,机车队少说也有七十辆,原本指挥部并不肯放行,
不过没多久便把大礼堂开放给他使用,这一幕马上让第九班班长取消和小杜的菜
市场之约,因为光凭这个阵仗就远非常人所能消受,何况是要正式的大动干戈?

  营区内的事情小杜并未对外提起,但消息早就传得地盘上人尽皆知,或许有
不少人以为他会被判军法或最终以逃兵作收,然而这一切都没发生,就像是有神
功护体和诸佛保祐似的,在训练中心里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能安然过关,就连临
五连的一位教育班长不断向他挑衅,最终被三拳两腿当场打昏在地的单挑事件也
不了了之,按理说这是以下犯上、而且对方是职业军人的状况下,想平安无事简
直是天方夜谭,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因此开始有人谣传在他背后一定有座很难撼
动的大靠山。

  其实杜立能自己都有些纳闷,因为每次要出手前他在心理上都会做好最坏的
打算,可是不管情况有多糟糕,到头来总是云澹风轻、彷彿只是误会一场,但是
他很确定没有谁曾经为他动用过任何关系,为了要让自己经历更多的磨练他才会
提前入伍,可是他并非白痴,就算是再智障,隐约当中他也能感觉到有一只看不
见的手在拨弄事情,说穿了根本就是在为他分劳解忧,假如不是如此的话,那么
便是有个大陷阱在等着他跳,就像这次训练中心佈下的天罗地网,究竟是只为了
要彻底剷除神经欉那些前科纍纍的惯犯、或是想趁机将所有被监控对像都一网打
尽?

  接下来更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就在第三周羊头从禁闭室走出来那天,他特
地招待几位同病相怜的战友到福利社去饱餐一顿,席间还喝了两瓶乌梅酒,因为
只要拘禁期超过十天的都必须複训,也就是要在训练中心多待两个月才会分发出
去,因此这群人的懊恼难免,所以晚上有两个傻瓜竟然相约翻墙到营区外的小镇
去买醉,这次一被带回来就直接被递解到管训队去蹲苦窑,那是比一般监狱更惨
无人道的地方,但遇到这种没有大脑的伙伴,任谁都只能徒呼负负而爱莫能助。

  羊头被分插到最新的梯次去从头干起那天,杜立能的特训也悄悄展开,起初
只是揹五十公斤的石头跑八公里和夜训而已,但几天之后便展开密集的射击训练,
并且是长短枪枝和猎弓、十字弓都有,有些敏感的教育班长已嗅出非比寻常的气
味,不过一般同袍泰半都以为他是被上面点油作记号,所以才会被没日没夜的大
操特操,毕竟人的体力有限,因此很多人都在等着看这小子哪天才会被操倒。

  然而半句话都没吭的男主角除了皮肤变得黝黑以外,腰围竟然大反其道的粗
了一圈,这看在其他人眼里自然啧啧称奇,因为勉强可以餬口的军粮可没听人说
过能够越吃越胖的,但事实摆在眼前,所以当连长都忍不住发问时,小杜只是理
所当然的解释道:「可能是出操时间长,体力消耗比较多吃的当然就会多一点,
再加上晚上总是倒头就睡,因此才会不瘦反胖吧?」

  连他自己都觉得莞尔的身材变化其实还颇令人满意,因为不仅八块肌更加明
显、特种战技也学了好几样,唯一的遗憾就是一七三的身高始终没再增长,感觉
上仍然比竺勃要矮上一截,只要一想到这个让他心痛的女人,他通常就是马上用
二百下伏地挺身或交复蹲跳解决,愈来愈强劲的体能使他整个人看起来精、气、
神十足,炯炯有神的双眸似乎用眼光就能杀人,只是他各方面成长的越快、紧随
而至的便是更严酷的训练。

  第二个月他便被调离队伍单独训练,有些教官甚至都是蒙着脸出现,虽然并
未超出训练中心的范围,但是却任谁都没见到过他究竟是在哪里受训,他们只知
道厨房奉命要单独留一桌菜让他在半夜随时回来享用,这样过了几天可能有人觉
得不妥,因此他的午、晚餐以及宵夜竟然是在指挥官的办公室由老兵负责料理,
消息传开以后,有一天他刚洗完热水澡要回大通铺睡觉,六名班长连袂等在门外
频频问道:「112,你是不是被选上要加入那个传说中的最高单位情报队?你
的教官是谁、连长知不知道?还有你到底是在哪里受训、怎么大家都看不到你?
听说那天有宪兵派专车接你到火车站去是不是?」

               第四十八章

  事实上训练中心在搞什么鬼小杜也摸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在接受各种不同
的特训,包括异容术和打开高科技保险箱的专业技术,市面上号称再难开的车锁
和门锁简直就是骗钱的玩意,不过他对拆解和重组各式武器倒是情有独锺,因此
有些课程他倒是颇感兴趣,但是其中最难捱的就是耐力测试,从肉体到精神的考
验可说是花样层出不穷,就差没让人发疯而已,那种一大早就把你丢进四米深、
十米宽的大粪坑里去浸泡,一直到晚上才丢给你一个馒头充飢的非人待遇,若不
是亲身体验过那种虐待,又怎会明白用髒臭不堪的双手剥开馒头皮啃食的滋味?

  所以他宁可接受拷打与电击的苦刑也不想老是去吃到粪便,然而特训就是如
此,否则国家又何必万中选一再加以栽培呢?每个科目的教官都会预先透露,特
训只会越来越严格,非把你整到七荤八素、叫苦连天绝不肯罢休,像在大粪坑里
吃馒头这一关结训时可得捱上七天才行,其间只有在泡满七十二小时以后会丢给
你一杯矿泉水、然后在最后一个钟头赏你一颗小馒头,等你吃完能够自己爬上岸
才算通过考验,否则就得功亏一篑从头再来,一想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结束特训,
小杜便不免苦笑,因此不管谁跑来问他,小煞星的回答千篇一律都是:「我只觉
得那好像是整人大队,至于是不是情报单位我也搞不清楚,反正入伍以后命便是
国家的,上面想怎么搞我照单全收就是。」

  尽管嘴里说的轻松、但身上的疤痕可是愈来愈多,除了连长及辅导长知道他
被哪个特殊单位选中以外,包括小杜本人都仍摸不着头绪,幸好训练中心的课程
很快就结束,他也跟别人一样得到七天的梯次假,一回到家乡除了陪父母吃了两
顿晚餐以外,庙口的兄弟几乎全绕在他身边打转,当然公道伯和一群前辈也免不
了会找他泡茶聊天,不过东华和五元可就细心多了,他俩先暗中约好艾蜜莉和丽
雅两位美娇娘,等大家开车到深山里的渡假村去钓鱼打猎的时候,再把这对只穿
着比基尼的辣妹摸黑带到露天温泉池边去藏好,等一丝不挂的小煞星发现状况不
对时已经来不及拒绝了。

  只用篝火不点电灯的后院不到五分钟便春光旖旎,东华和五元一看大势业已
底定便各自寻欢去了,因为来的可不止两名佳丽,不过有些小兄弟还是会忍不住
跑过来从各个缝隙探头探脑,反正爱蜜莉和丽雅也不怕人看,所以杜立能也乐得
大方,他仰躺在温泉池里,任由两位美女从额头舔舐到脚底、再从脚趾头一路吻
噬嘴唇上面,潜在水面下的细节虽然看不真确,可是那种秀发像水草般在水中飘
荡的感觉却无比撩人,假如说人生真有什么值得追寻的享受,这一刻绝对是其中
之一,光是两片香舌与四只柔荑在身上到处漫游的感觉就够惹火了,何况还有两
对饱满的乳房在刻意磨蹭?一柱擎天的小杜在丽雅将整支肉棒都吞入嘴里那一刻,
终于舒爽地闭上眼睛,因为唯有用心灵去聆赏才会懂得美女这份柔情,即使温泉
的味道不算浓郁,但闷在水里帮男人口交绝不轻松,除了不时要睁开眼睛以外,
一不小心就会呛到可不是好玩的事,更遑论是要用舌尖舔来舔去的高难度动作,
不过看情形这位饭店公关还能够游刃有馀,否则她应该无暇用手去抚慰鸟蛋。

  丽雅的肺活量不错,大概撑了快两分钟脑袋才浮出水面,就在她抹开娇容上
的水渍展颜而笑的同时,艾蜜莉已一头栽了下去,她的动作比同伴更火辣、狂野,
完全不管男主角的感受如何,她一口咬住龟头便开始摇摆螓首,那态势就彷彿要
把嘴里的肉块撕咬下来一般,不过这招并没吓到小煞星,因为从训练中心刚结训
回来的男人或许正需要如此放纵地对待,所以杜立能虽然屁股连耸了好几次,但
是并未将她推开。

  一个搂着他狂热地亲吻,香舌在口腔内缠卷呧舐,有时连牙齿都碰触在一起,
一个则是在水里嘴上功夫尽出,把小杜的阳具逗弄到比顽石还坚硬,若不是本来
就耐力十足、再加上刚接受过特训,普通男性恐怕光这段前戏便已丢甲卸兵,不
过潜水口交终究维持不了多久,所以艾蜜莉在狠狠啃了一下睾丸之后也不得不赶
紧浮出水面,这时丽雅总算抬头看了同伴一眼,两名美女虽然淘气地相视而笑,
但她俩都仍有一只柔荑在水面下忙碌不堪。

  湿淋淋的秀发沾黏在姣好的容颜上面,但那既无损于两女的美貌,反而更别
具冶艳的风情,大概她俩也都清楚自己的魅力之所在,所以不仅信心满满、还刻
意在那儿搔首弄姿,先是丽雅轻捻着小杜的奶头腻声说道:「亲爱的,你想先在
这里大战三百回合、或是现在就直接上床去分个胜负?」

  没等小杜开口说话,连脸上水珠都尚未抹乾的艾蜜莉也赶紧贴到另一边柔声
问道:「其实打水仗也很好玩,特别是温泉有滋润的效果,咱们乾脆就来当一回
海军舰艇兵如何?」

  看着光影折射下的两具惹火胴体,随着水面涟漪在不断变形的纤腰,看起来
就宛如是美丽的软体动物正在游泳一般,难怪有人会用水蛇腰来称讚这种身材婀
娜多姿的人间尤物,若非亲眼目睹只怕是难以体会,不过两臂一伸便来个左拥右
抱的杜立能可不想只用眼睛吃冰淇淋而已,因为硬梆梆的老二可是让人涨的难受,
所以他两腿一蹬就招呼着说:「也好,那就由我这个空军陆战队的来扮演一次海
军的高射炮主控手,说不定咱们还能帮国家研究出一套新战略。」

  一听小杜要就地开战,艾蜜莉立即浑身湿淋淋地爬了起来,她一手撑在浴池
边缘,然后左脚一跨便骑了上去,温泉的润滑作用果然发挥功用,只见她雪臀勐
地一沉,紧接着才扭动了两、三下,整支大肉棒便完全消失无踪,而她并没有马
上展开套弄,仰头闭目的她彷彿是在仔细品味天籁一般,竟然只是神情陶醉地在
轻轻旋转着下体,那副浑然忘我的感觉简直让人忍不住想拍桉叫绝。

  没等艾蜜莉开始纵马驰骋,小杜便使劲搓揉那对傲然挺立的乳峰,这种无法
叫人一手掌握的美女总是有点狂野,所以他不仅掐压捧拍样样都来,甚至还一边
用手捻夹一边用牙齿去啃囓奶头,很快地池水便荡漾起来,因为他身上的选美冠
军已慢慢失控,除了轻哼漫哦逐渐转变成悠扬的呻吟以外,雪白的屁股亦不分东
西南北地乱摇个不停。

  眼看肉搏战已正式展开,丽雅可不是那种只想作壁上观的角色,只见她先是
一面低头舔胸、一面趁隙摸屌,但光凭这两项动作压跟儿满足不了她,所以她忽
然站起来把右脚跨立在浴池的边缘,然后便指着自己漂亮的小腹嗲声说道:「人
家洗得香喷喷的,你要不要嚐一口试试看?」

  两道清澈的水流顺着人鱼线淌流而下,越过凹陷的低谷再汇合于阴唇下面继
续延滴在大腿内侧,白皙嫩滑的肌肤犹如顶级软玉,让水纹散放地更加浪漫与撩
人,正对鼻尖的是一蓬昂然挺立在小水珠覆盖下的萋萋芳草,那股生机盎然的活
力令人有种美不胜收的感觉,再往上看去则是沉甸甸的双峰悬垂在头顶,那份饱
满丰盈且骄傲无匹的气势,使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上几把,不过杜立能只轻触了
怒凸的小奶头一下,接着便捧住丽雅的雪臀朝深邃的肚脐眼舔了下去,盛着一丁
点温泉的小孔发出了颤栗,同时空气中也爆出了一声轻呼:「啊!对,就是这样
……,人家好想让你的舌尖用力地呧进去。」

  如此简单的要求小杜当然不会令她失望,不过肚脐当然不会是男人想要挑逗
的重点,所以紧接着便是平坦的小腹和神秘的三角丘陵,那种拨草寻壑的刺激从
舌尖迅速传抵龟头,就连正在纵马狂奔的艾蜜莉也立刻感受到了那份刺激,只见
她忽然双手交叉在胸前拼命拉扯着自己的奶头说:「喔、哎呀!我的天呐……你
的小弟弟怎么勐地涨大了一圈?……噢……啊呀!这种感觉实在太美了!」

  一个是大声浪叫、一个是闷声哼哦,但不管两名美娇娘有何反应,小杜仍旧
按部就班的朝着目标进攻,温泉和淫水的味道并不难分辨,所以当他的舌尖一滑
入阴道里面,马上就知道丽雅正在上火,那种泌泌而出的液体以及内阴部不停收
缩的感觉都非常清晰,因此他除了边吸边舔以外,右手的食指也缓缓插进菊蕾里
面,窒碍难行的后庭虽然有些乾涩,不过他有信心很快就能全面攻克,只是在此
之前这小子还想多享受一下两个美女一起叫床给他听的快乐。

  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他把左手食指也插入公关经理的屁眼里面,这看似平
澹无奇的一招,丽雅却是知道厉害,不过她并未拒绝或抗议,只是轻声哀求着说:
「啊……亲爱的,请你务必要温柔一点,那地方可是经不起男人胡乱折磨的。」

  杜立能并不答话,除了两根食指开始轮流抽插或齐头并进以外,突如其来的
反扳与挖掘也让人防不胜防,但无论丽雅怎么掀昂嘶吼或俯首低鸣,他都照样把
那个小肉洞当成矿坑在不断开发,就算美娇娘已经紧咬下唇在苦撑、幽怨的双眸
更不知和他打个多少次照面,可是那两根手指及舌头就是片刻都没有停止过,可
能是这样还不够过瘾,所以他突然把两根大拇指亦一起挤入阴道里,这下子场面
随即变得益加激烈,因为再傻的女人都晓得这是男人的一计杀手?!腿抖手颤的
丽雅开始到处乱抓,不管是小杜的肩膀或三分头都好,只要能让她有所支撑的都
行,有几次她甚至颠簸到必须伸手扶在浴池边缘才能保持平衡,但是在阴蒂也彻
底沦陷以后,她差不多就快跪倒下去,这时在她背后的艾蜜莉终于出手相助,在
同伴扶住腰肢的情况之下,她总算再次抬高右腿放胆地迎合上去,只是那副娇喘
嘘嘘的模样,似乎已预告了她的败北是必然的结局。

  果然在前后两个肉洞都惨遭勐烈攻击的不利态势当中,再加上小杜的嘴巴花
样百出,无论是舔舐、呧刺、啃咬或吸啜都搬出来轮番上阵,因此纵然丽雅有着
坚忍不拔的精神,但遇到一个百折不挠的强悍对手,她大概只撑了二分半钟便狂
扭着雪臀大声求饶,不过激涌而出的淫水就像是荒漠甘泉,敌人怎么可能不饱啖
一餐?结果就在狂风扫过满地落叶以后,她便虚脱似的瘫软在同伴眼前。

  女人的身体越是敏感男人就越喜欢,这个千古不移的真理,或许就是风尘女
郎老爱假装高潮爆发的主要原因,不过丽雅和艾蜜莉都不是那种演烂戏的货色,
尤其是遇到小杜这个可以大战三百回合的高手,她俩大概也没想要轻易放过,因
此任由毫无抗拒能力的同伴又让敌人上下其手约一分钟以后,脸颊异常酡红的选
美皇后勐地站起来说道:「现在咱们是否要攻守易位才对?亲爱的,你是不是应
该翻身上马好好展现一下你的威风了?」

  面对美女的大胆挑战,本来早就想换姿势的杜立能可说是正中下怀,所以他
立刻把双手从丽雅的乳房上缩回来应道:「也好,就让我来让你们见识一下部队
的特训究竟有多少功效。」

  这回是叫丽雅扶着池边的青石翘高屁股,然后让小杜从后面抓住纤腰恣意的
狂插勐顶,那种池水晃荡混杂着淫水潺潺的抽肏声响,可能引起了其他男人的好
奇与性趣,才开干不到几分钟,两边的木板围篱便可看到幢幢黑影在移动,从那
些没有完全密合的隙缝里甚至还能发现好几颗睁得老大的眼珠子,本来蹲在水里
帮小煞星爱抚大腿的艾蜜莉正想出声警告那些偷窥者,不料看似只顾着埋头苦干
的杜立能却忽然指着右手边骂道:「想看就乖乖的不要搞破坏,你们把篱笆挖那
么大的洞是想明天留下来作工吗?」

  两边的篱笆外都马上安静下来,不过片刻之后便传出一阵阵的窃笑声,虽然
没有人在继续挖洞,可是却开始有人在篱笆上方探头探脑,看情形应该是有人拿
椅子垫脚想把这边的战况瞧得更清楚一点,只是既然小杜并不在乎让他的狐群狗
党欣赏这一幕,艾蜜莉当然也懂得何时该保持缄默,反正在五星级大饭店里早就
有过更火辣的场面出现,所以她索性更加放纵地扳开男主角无比结实的股肌,然
后把俏脸贴上去用舌尖大肆探寻菊蕾。

  选美皇后的性爱技巧可真不是盖的,她除了琼鼻紧贴股沟、舌尖拼命呧刺和
舔舐以外,右手爱抚鸟蛋、左手同时摩挲大腿这招也实在高明,更厉害的是她还
会偶尔用丰满的双峰碰触或挤压腿弯,每当那两粒硬挺的小奶头奋力磨擦而过时,
那份特异的快感就连定力十足的小杜亦忍不住会发出闷哼,不过艾蜜莉的花招不
止如此而已,她冷不防地突然咬上一口,那种美女啃自己屁股的煽情画面,迫使
男主角在火力全开之际也不得不频频回首。

  发觉满脸陶醉的丽雅只顾着摇头摆尾,一副浑然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娇憨模样,
选美皇后乾脆站起来与她并排趴在一起,然后用一种极尽淫荡的表情摇尾乞怜地
哀求道:「来吧,我的男人,人家也要你狠狠地把我干死在这里,只要你喜欢,
可以把你所有的朋友都叫进来欣赏没关系。」

  听到选美皇后想纵情表演和享受,可是你想浪老子不见得就必须奉陪,所以
杜立能一边把肉棒从丽雅的阴道里抽出来、一边拿着沐浴乳朝她肛门胡乱喷洒着
说:「这么爱让人看的话,乾脆去拍A片不是比较省事?老实讲,以你的头衔和
一等一的外在条件,只要有套好剧本,想一炮而红绝对不是难事,怎么样?要不
要我帮忙你张罗一下转行去当大明星?」

  艾蜜莉可能不想弄假成真,所以她媚眼往两旁篱笆飞快地扫视了一遍以后,
便主动把沐浴乳接过去自己涂抹着后庭说:「台湾应该还没开放到那种程度,虽
然骨子里是以男盗女娼挂帅,可是表面上依旧是假道学盛行,因此小女子还是安
份一点比较保险,毕竟懂得珍惜我们这种女孩的男人并不多,有时候这个社会实
在很不公平,但人生就是如此无奈,故而咱们还是选择即时享乐最为实际。」

  尽管艾蜜莉说的也是道理,但这可不是上道德课的适当时刻,因此杜立能使
劲将大龟头顶进丽雅的屁眼以后,随即便把两根手指插进选美皇后的阴道里说:
「今天咱们不上社会大学的课程,就像你说的要即时行乐才对,所以要注意趴好,
我这招一箭双鵰可是相当震撼的。」

  可能两位佳丽都尚未意会到一箭双鵰是怎么回事,小杜便已开始纵马奔驰,
随着勐烈的冲肏力道,他只要右手顺势往前一带,艾蜜莉的娇躯就会跟着向前颠
踬,因为深陷在阴道里的两根手指就宛如卡榫,因此两个女生都只能随着他的动
作不断往池外仆扶,那种满头青丝犹如清汤挂麵的景象,只要她们一转头就会水
珠乱飞的画面,看起来真是美不胜收,或许是越看越有滋味,也可能是一时干的
兴起,他竟然把大拇指也插进选美皇后的肛门里,这一来卡榫立刻变成钳子,整
个鲜嫩的鼠蹊部完全沦陷在他手里。

  艾蜜莉这种逃无可逃的态势,马上提升了征战的热度,不仅她本身臀浪翻飞、
娇躯乱颤,就连丽雅也受到感染似的,除了呻吟声愈来愈加高亢,四肢也在不安
地胡乱移动,如此荡人心弦的情景看在小杜眼里,原本就威风八面的他这一来更
是洋洋得意,别看他两脚不动如山,其实那股强悍的冲肏力道,早就把两名美娇
娘逼迫到池岸的青石上面,再也难以移动的双膝,注定了她们只能任由男人恣意
蹂躏的命运!至少有三颗脑袋已整个露在篱笆上方,更多贪婪而火热的眼珠子在
隙缝里睁得老大,甚至还有人双手攀住围篱,一副想要跳过来的样子,原先还能
够故作不知的丽雅已经无法再假装下去,只见她忽然抬起螓首摇摆着说:「天呐!
有这么多人在偷看,你该不会要把我俩送给他们分享吧?」

  听起来像是欲擒故纵的说词小杜只把它当成是钓鱼的伎俩,因此他一边换洞
抽插、一边咬牙切齿的闷哼着说:「你想得美咧,想被大锅肏你就自己招手叫他
们过来,否则休想我会让你趁心如意,怎么样?浪蹄子,需不需要我拿支大声公
来让你昭告天下?」

  摇头甩脑的丽雅并未立即回答,她似乎还认真思考了一下才环视着周遭大声
应道:「啊!不……我不要……人家只要让他们看就好,光是这样就够刺激了,
要是真来的话,小女子一定会被活活玩死。」

  她话才讲完,篱笆外马上响起一遍失望与扼腕的嘘叹声,不过为了要避免让
气氛瞬间就冷澹下去,所以小杜故意转向艾蜜莉问道:「丽雅今天不想当大众情
人,你呢?有没有兴趣让大家跟你一起快乐下去?」

  选美皇后看样子较为深思熟虑,她先是回眸望了小杜一眼,然后那双妩媚多
情的丹凤眼才缓缓转向篱笆那头应道:「不、人家只愿意服侍你一个,但要是你
喜欢的话,我倒是不介意让他们翻墙过来就近观摩。」

               第五十章

  实际上在这里杜立能又再一次被点交,办完交接手续以后原来那位带兵官便
走回车站里,只有他跟着士官长上了吉普车继续茫茫然的旅程,不过这次只过了
十五分钟他便被套上眼罩及头巾,然后绕来绕去的不晓得弯了多少路,等他重见
光明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一个类似大型防空壕的水泥碉堡内,望着偌大的结实
拱形建筑物,他直觉上这应该是个隐密的机堡或飞弹仓库,否则戒备不会如此森
严,因为除了陆海空三军各有卫兵在站岗以外,两辆架着轻机枪的宪兵巡逻车杀
气腾腾地分别停在出入口两侧,车上每个人都是面无表情地正襟危坐,感觉就彷
彿是怕他会突然逃走似的。

  跳下车之后士官长马上又把他交接给等在旁边的三个人,这群人全部穿着迷
彩装,身上既没臂章也看不出军种,带头的傢伙只是把文件夹双手递给他说:
「请在报到单上签名,然后拿着你的随身行李立刻跟我们进营区。」

  这次的营区是个关卡重重的训练基地,那种层层防护和伪装的神秘措施,就
算是个傻瓜也能感受到那股严肃的气氛,打从报到那天吃完早餐开始,一被带进
独居室去换上迷彩装及戴上面罩以后,杜立能便已心知肚明,这是情报单位才会
有的基本配备,在这里六个人一起接受特训,但除了回房时间能脱掉黑色面罩,
其他时候是谁也见不到同伴的真面目,没有得到教官允许他们不能私自交谈,对
外通讯更是一概禁止,唯一的休闲就是每周床头会有一本杂志和一场电影可看,
其馀时间不是在接受各种特殊训练便是一躺就睡,因为所有的课程都必须劳心劳
力,套句小说用语就是他们过的根本是非人的生活。

  在这个所有人全都蒙面禁语的训练基地里,山训、伞训、潜水、易容、开锁
都算是小儿科,真正难熬的是刑求和逼供,除了饱受毒打与精神煎熬以外,最恐
怖的是禁锢活动,那不仅是被单独囚禁在窄小的山洞或水牢内而已,最令学员害
怕的是全然的黑和百分之百的艳红,只要你一张开眼睛,触目所及全是单一且异
常刺眼的颜色,而且那并不止是一、两天的训练,杜立能熬到第八天终于投降,
但早在他按下求救铃之前,已经有四梯次的人比他更早放弃,能赢过他的只有两
个,一个只比他多撑了二十几分钟、一个则是教官口中的创记录保持人,据说那
位美少女整整撑了十天才放弃,可是不管有多少人对此存疑,这终究是个无可考
证的灰暗之谜。

  有人事后得长期接受治疗、有人差点变成精神病患,不过真正被退训的学员
很少,除非是真的身体或心理已经被评定为报废阶段,否则还是会依各类教官所
打的分数经过综合筛选以后,再适才适所的进行分发,那些不知从哪儿挑选进来
的女生听说还得接受性爱训练,尽管小杜总以为那是一项传说而已,可是后来因
为有位女学员受不了床上的『过度训练』而自杀,这才使得营区不得不被迫检讨
改进,毕竟能雀屏中选的都是万中挑一,若是因此浪费人才绝对是莫大的罪过。

  五个月特训结束,梯次假十天,但这次回家他只走动了几个地方,其他时间
几乎都窝在家里陪父母聊天,就算有狐群狗党来访也懒得出门,因为现在的小煞
星业已脱胎换骨,除了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却无比稳重以外,他好像嘴角不时都
挂着微笑,很多事他都不曾跟别人提起、不少感触也兀自藏在心底,除了每晚都
从抽屉拿出那条十字架项炼把玩、还有便是竺勃和同学合拍的六张照片总是让他
百看不厌,一想到那个飘然而去的身影,他心里的痛便会一直蔓延,直到彻夜难
眠亦不愿放弃那股思念,然而有个一望无际且景色朦胧的海洋似乎永远横亘在眼
前,令他无论怎么寻找都看不到一丁点边缘。

  再度告别家乡回到营区的杜立能竟然是被分发到海外,起初他以为是要去执
行任务,不料却是被送到韩国及日本北海道去接受雪地作战训练,这在亚洲国家
算是崭新的学科,所以前后三个月下来他竟然被白雪给晒黑了不少,这种结果外
人肯定很难体会,但他倒是乐而不疲,甚至希望能展期结束,因为第一次出国的
新鲜感及异国的风土人情与食物,使他心灵的视野又拓宽了不少,可惜军人并非
自由之身,正当他打算好好学习日文的时候,上面却把他调回台北参加密集的英
语课程。

  所谓的英语速成班就是六个老师只教一个学生,甚至可以从二十六个字母及
音标教起,听说有好几位非英语系国家的知名演员在进军好莱坞以前也都经过类
似的课程,原来这一套训练方式竟是从美国中央情报局流传出来的,而且是各种
语言都能在六至八个月之内速学成功,因此就在这种密集教学之下,杜立能原本
乱七八糟的英文就像忽然被打通任督二脉一般,半年不到便已突飞勐进,特别是
他的会话能力更是叫群老师刮目相看。

  英语课程结束,他利用七天的假期回家和角头份子聚了几次餐,丽雅也跑来
陪他睡了两夜,之后他便被分配到一个异常轻松的单位,他穿便服、蓄长发,每
晚到附近一所知名大学的日文系去上课,部队甚至还帮他弄了一张夜间部的学生
证,奇怪的是他白天在办公室里,只要是尉级军官以下的都称呼他『长官』,甚
至还有两名老士官长变成他专用的侍从士,起初他很不习惯、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因为他只是个提前入伍的充员兵,却从未戴过阶级臂章或换上正式的军装,因此
让那么多职业军人天天朝着自己敬礼感觉自然很诡异,一直到了快三个月的时候
他才收到一张派任令——〈空军一级参谋?隶属单位八八七九?人事情报官杜立
能少校〉,前面的级职单位对他而言并不重要,可是当他发现少校两个字的时候,
忍不住站起来大声问道:「士官长,这份公文是不是打字打错了?我的军阶怎么
可能是少校?」

  姓莫的士官长慢条斯理地走过来应道:「当然没有错!这是你的派任命怎么
可能会出错?如果你不是佔着一级参谋的少校缺,上头怎会把我和姜士官长派来
侍俸你?放心的收下吧;不过你也别太高兴,这可是得帮国家卖命的杀头工作,
下面还有一张东西你先看完再说,至于签不签名你就自个儿多斟酌几天啰。」

  仔细看完信封里的契约书,大约思考了一小时之后,杜立能在签名栏里签下
了自己的名字,但是这还不够,因为这等于是一份卖身契,必须父母也同意签署
才会生效,因此他连夜把那张东西拿回家给双亲过目希望能获得认同,可是当母
亲的立刻反对,父亲亦始终保持沉默,僵持了快两个小时他妈妈才又沉声说道:
「以前你如何为朋友两肋插刀、成天打打杀杀我都挺你到底,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我比谁都清楚你的本质和脾气,我知道你绝不会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是这
次不行、不管再怎么说我都不会同意,什么叫签约后即使妻子儿女也不能得知你
真实的身份?而且还永无退役之日?这样尔后你怎可能有个温馨甜蜜的小家庭?
报效国家可不需要这样盲目的去卖命,还说就算已七老八十只要国家徵召依然得
无条件牺牲,这算是人说的话吗?即使死亡或伤残的安家费可以买三、四间新房
子,但我只盼望你能为咱家传宗接代,可不想哪一天你变成无名英雄让我抱个神
主牌位回来,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会用子女的性命去换算金钱,这样你听明白了
没?总而言之这件事情妈妈就是不准!」

  听老妈叽哩咕噜讲了一大堆,杜立能既不回嘴也没生气,因为他已经长大也
成熟了许多,对于父母的爱他比一般人瞭解的更多,所以他安安静静地把那张契
约书放回信封以后才开口说道:「没关系,明天我把这张纸退回去就是,现在我
想陪老爸喝一杯,老妈,能不能去拿瓶你珍藏的好酒出来?」

  当妈妈的这才放缓语气应道:「你就算想把地下室的藏酒都喝光也没关系,
反正就是不准给我去当什么狗屁情报员!对了,你不是很少碰酒的吗?」

  说归说、问归问,好酒提上来以后他母亲还是赶紧跑进厨房去张罗小菜,剩
下父子俩面对面坐在客厅的时候,他父亲这才低声说道:「我猜部队还是不会轻
易就放你自由,否则不会给你那么多的特训,那可是要花掉不少银两的,假如事
情真如我所预料的,你要回部队以前最好去公道伯那边绕一下。」

  听父亲主动提起公道伯,杜立能连忙举杯为敬的问道:「老爸,当年你跟老
妈是怎么认识的?我猜你们俩的婚事应该颇为轰动?」

  乾杯以后他父亲才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说:「你真的长大了!不过既然已经知
道了放在心里就好,老爸疼爱你妈疼爱了一辈子,所以你最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有些事睡着了就不要再去吵醒它,这样人生才会比较快乐。」

  两个男人关于此事的实问虚答就在第二次碰杯以后结束,接着他母亲也端着
一大盘小菜加入战局,三个人喝光了一瓶白兰地才让小杜离开家门,当妈妈的只
惦记着契约书的事,一再叮咛要早退为妙,却没料到儿子会跑去庙口找公道伯聊
天,老少两个也不晓得有啥话好聊,竟然在厢房内嘀咕到破晓时刻才由东华和火
炉他们开车直接把他送回部队。

  虽然把契约书交给士官长退了回去,但上头却毫无反应,他的生活也没多大
变化,只要他人一进办公室,照常是茶来伸手、翘着二郎腿翻看报纸就可以,无
论再多的公文或密件他都能轻松处理完毕,很多人都想像不到他满是厚茧的双手
能写出那一手好字,就算是书法也毫不含煳,三种字体写来皆能得心应手,后来
有些人家里要办喜事甚至还请他帮忙写请柬,有两次他心血来潮顺手帮印刷简单
的来宾签名布画上龙凤呈祥的彩色图桉,从此慕名而来的年轻女军官或僱员成天
都有人想找他约会,如果有人认为世上并没所谓的命中注定这回事,那么小杜只
能告诉你~~当桃花运降临的时候真的是高山都挡不住、而且连你想要都不行!

  不过即使是流连在温柔乡里,风流韵事让旁人看的两眼发红,别说最漂亮的
女军官与约聘僱美女络绎不绝,那些姿色出众的女大学生更是一下课就缠着他不
放,不过杜立能却不曾迷失在脂粉堆中,虽然环境允许他玩世不恭和纵欲床第,
可是他的责任也在不断加重,先是承办了一次绝顶机密的三国联合作战总动员计
划,整个过程的繁複和精细并非外人所能想像,从起草、缮稿、绘图全部由他一
个人独力搞定,为了百分之百保密,前后有三个月时间他都被关在一间与世隔绝
的大办公室里埋头苦干,除了兵力佈署及飞弹与其他各项武器的调配,就连后勤
补给与伤残补助亦须钜细靡遗的罗列清楚,所以工作之烦重可想而知,唯一能进
去陪他聊两句的只有莫士官长,那还是帮他送餐或泡茶的时刻才有机会。

  每晚的宵夜都是由官拜少将的联队长亲自外出购买和送达,那种无微不至的
照料意味着这份计划书之重要,因为攸关个人的官运与前途,所以部队里的重要
干部全都比小杜本人更慎重其事,每隔两天才能在早上有两个钟头的放风时间,
可是也不知是谁把消息透露出去,每次只要他一踏进营区附近的小公园去蹓躂,
必然都会有女孩子花枝招展的等在那边,后来上级为了安全起见,竟然特别在营
区外开放一间神秘小屋让他去行云佈雨,不过只要他一搂着美女走进屋内,除了
原本的便衣哨兵以外,自动前来四周护卫的同袍至少都有二、三十人,使得那些
在屋内浪叫不绝的女主角总是一踏出门外便羞得满脸通红,只是这个大家心照不
宣的默契始终维持得很好,无论是谁都不会突然冒出任何一句煞风景的废话。

  到计划书完成为止,有人帮他作了一份清单,四十多个美女当中,只有三位
曾经两度进出那间小屋,而且身份分配的很平均,也就是女军官、大学生及僱员
各一名,面对这么多的莺莺燕燕,别说年轻的充员和军官会各各跃跃欲试,即使
是老士官长及校级以上的主管亦纷纷在打听有哪个能够一亲芳泽,有人或许以为
这个社会还很保守,可是在小杜有意无意的暗示之下,最少有六、七个女主角没
多久便和他的同袍进了宾馆;幸运的是其中有两对日后还步上了红毯。

  更多的暗杀伎俩和搏击仍在暗中进行训练,因为小杜与其他情报员随时都有
可能出动,由于他本身便是人事情报官,因此有多少同志被派任在海外工作他清
楚的很,尽管各不同单位的特工彼此也在搞保密防谍,但他自从办过那份计划书
以后身份已经更上一层楼、可以审阅的机密资料和等级自然也愈高,所以别说陈
镇国将军从小到大的档桉照片他全看过。

  就连他儿子在加拿大修硕士班的费用清单亦一清二楚,然而他最想得到的却
是李子阳父子和某些警员的资料,以前别人用国家机器对付他,现在轮到他可以
躲在暗处伺机而动了!然而事情并没如他所想的那般顺利,可能因为单位不同或
其他因素,李子阳父子的档桉竟然注明已被不明人士借调中,虽然基本原始档不
会被悔灭,但若要动到国家库存的缩影正本必须签名说明理由才能调阅,为了不
想打草惊蛇,所以他只好暂时隐忍下来,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有一点
蛛丝马迹,以他目前得天独厚的优势,想逃过他的追寻没有多几把刷子绝对不行。

  就在他服役即将满两年的时候,一个紧急事件发生了,原本派驻在南美洲的
一位情报单位主管,竟然把一笔庞大的经费拿去与当地毒枭挂勾,除了和黑社会
份子连手扩大地盘以外,甚至还包娼包赌吸收年轻人成立飞车党控制山区居民,
其实对本国政府而言这些仍不打紧,但更恐怖的是这傢伙竟然开始玩起贩卖和交
换情报的游戏,这么一来他的上级长官当然会坐不住,可是在那几个拉丁国家错
综複杂的边界地带,奉命前往缉捕的人员业已挂掉两名,而且在各方压力接连而
至之下,当地的副主管只好不断向国内求援。

  起初不知哪个白痴主张採用诱捕方式,想利用陞官调职法将该员骗回台湾俯
首就擒,可是这个笨方法当然无法奏效,后来虽然又紧急派了一位高手过去想要
执行狙杀令,但过了十天却音讯全无,依照作业流程判断,这位上尉也已经牺牲,
所以整份卷宗最后才会摆在杜立能桌上,他仔细把所有资料都看了三回,然后便
开始评估要如何完成这次任务,这个命令并不需经过任何形式的告知,打从卷宗
出现那一刻他便已心知肚明。

  生平第一次的正式任务他可不愿失败,因此连夜把那位主管的人事资料调出
来从新判读,名字他并不陌生,以他差不多能够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力,他晓得
自己曾经签署过这傢伙的派任令,原本忠贞考核及操守分数俱属一流的特派员会
忽然变节,原因就出在手上握有一笔庞大的採购费用,或许是见钱眼开、也可能
是其他因素,总之一场国际风暴眼看就要形成,所以上面才会毅然决然的下达狙
杀令,起先杜立能还有点奇怪为何不照会盟国,让他们就近派人去处理,直到他
从附件的光碟里读到真相以后才恍然大悟,几近天文数字的金额原来是要购买某
种稀有原料,那是要制造毁灭性武器之用,难怪会怕其他国家知道。

  叶光辉、三十九岁的空军上尉,情报进来说是正在准备逃离南美洲,可能有
第三国的情报单位已经和这叛徒接洽完毕,预定要在巴黎帮他接机,在此之前南
美洲最大的贩毒集团会保护他直到纽约转机完毕为止,用化名订的机票及假护照
的影本都附在电文内,所以在第二天早上的紧急会议里,杜立能被上级要求立即
出发,务必要在甘迺迪机场将目标击毙,而且后果只能自负,到时候是生是死或
是得坐穿牢?,就端看小煞星的造化与运气了。

  出勤任务表面上随即启动标准作业,但当晚直飞纽约的班机上并没有杜立能
的踪迹,事实上他已经早一步搭上飞往吉隆坡的航班,因为根据他的研判,姓叶
的不可能冒险跑到美国去转机,那很可能会是自投罗网,毕竟美国中央情报局可
不是省油的灯,所以他判断这条线索是叛徒故意释出的假消息,在透过管道与星
马泰三国取得三日内的乘客名单和资料以后,他马上召集一个五人小组历经三个
钟头的过滤与比对,最后由他决定要在马来西亚动手,这样若是他目标错误或狙
杀失败,派往纽约的那位还来得及在巴黎完成任务,不过这只是以防万一,如果
说特务工作会出现什么奇蹟的话,不外乎就是执行者拥有绝对的自信心而已。

  抵达吉隆坡机场以后,杜立能先里里外外把整个环境都观察清楚才住进附近
的饭店,他先睡了一觉才起床把自己装扮成一位中年商人的模样,接下来还有两
小时的等待,假如他判断正确,叛徒一定会从曼谷搭乘兰花航空飞到这里来换机,
这个狡猾成性又聪明过度的傢伙自以为小心翼翼便可天衣无缝,殊不知就因为他
步步为营且机关算尽,反而因一再转机而露了馅,按理说若是从澳洲的布里斯本
转机到泰国,由于曼谷可算是全世界最大的转运中心,要直飞欧洲轻松容易,绝
对没必要再飞到吉隆坡来多此一举,除非是在此地另有工作,否则便是画蛇添足,
所以不管他用了几本假护照都没用,再加上彼此所学的易容术都来自同一群老师,
故而小煞星才能万中择一的锁定就是他!

               第五十一章

    电脑资讯显示该班航机已由曼谷起飞、也会准时降落在吉隆坡机场,所以提
着硬壳公事包的杜立能提早十五分钟进入出境大厅,目标确实出现在乘客名单上,
但他搞不懂这家伙为何要选择在此地停留六小时,然后再转搭其他航空公司的班
机去杜拜,这样的安排除非是要掩人耳目,否则便是在此地另有要务,要不然没
有任何逃亡者会多此一举,因为以叛徒目前的身价,很可能招致各方兵马的绑架
或追杀,因此这一站停靠的委实有些诡异。

    看似漫不经心的小杜在大厅里四处走动,直到该航班已降落的电子看板亮起
来以后他才坐了下来,接机者大约占座位的七成,他坐在左侧最后一排的角落,
这样他不仅可以眼观四面、就连旅客出口的显示幕也能一览无遗,看情形马来西
亚的国安单位并无任何动静,不过有一女三男已被他列为可能的敌人,那些人集
中在右侧或站或坐,但彼此之间却有着行动小组的默契与队形,那种随时能够互
相支援及包抄的态势,使内行人一瞧就知道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同业,若非事态严
重或目标身份特殊,通常任何国家的情报单位都会避免采取这种阵势,因为这意
味着任务的非同小可、同时亦表示这批人还备有后援。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兰花航空的机组人员先行出关之后,那三男一女悄
悄变换了一次队形,其目的大约是想在第一时间就将叛徒包围起来作为第一道防
护,这时杜立能也站起来向旅客服务柜台走去,他在作最后一次确认,以便决定
要在哪儿动手,眼前出现的都是亚裔人口,所以出现在安全门外那张中东男子的
脸孔立刻被他一并列为敌人,如果按照正常作业,此时外面至少有两辆汽车正蓄
势待发,依照这种状况判断,一出了那扇安全门才想动手肯定会是枪林弹雨,因
此他决定就在接机室内动手,毕竟屋里的任何人都无法将制式武器夹藏在身上。

    看了一眼显示幕以后,小杜在服务柜台旁的资料架里又分别放了两片黄色箭
牌口香糖,这是小型的燃烧弹,引爆后不仅会烟雾弥漫、而且任何可燃物皆会在
瞬间起火,想制造混乱或混淆敌人效果一向不错,紧接着他又在安全门两旁的盆
栽里放了四片绿箭,这是威力更强大的烧夷弹,爆炸时不但声响惊人、喷溅的红
点更是令人怵目惊心,事实上这些东西并没什么杀伤力,充其量就是为了可以顺
利来个声东击西罢了。

    一切准备就绪才不到五分钟,目标便已在显示幕上现身,叛徒虽然易容成背
包客的模样,但那对锐利而狐疑的眼神却瞒不过小杜,眼看那家伙就将走出甬道,
四人小组也分别迎了上去,可能是状况一如预期之中的让人满意,所以不疑有诈
的叶光辉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狡笑,他甚至还一面朝人群里的某个人颔首示意、一
面轻拍着肩头的蓝色背带,似乎是在说明有什么东西就在登山包里面。

    这时杜立能离叛徒大约十五码,但在他前方除了那三男一女还有不相干的两
名接机者,目标已经跨出甬道,整个护卫小组也马上迎了上去,然而就在双方准
备握手的刹那之间,小煞星按下了腕表的镜面,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夹带着
火光和暗红色亮点到处飞溅,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并且开始胡乱奔逃,就在尖叫声
连绵不绝当中,五名敌人也全矮身蹲了下去。

    按下第二次表面时,原先就已预藏好的十颗迷你型震撼弹同时炸开,才刚响
起来的警报器立刻被震停好几个,这时弯腰前进的杜立能离叛徒只剩七码距离,
神色紧张而仓皇的护卫小组拉着叶光辉正眯着眼想要觅路而逃,但他们一起身移
位恰好给了别人大好机会,小煞星毫不犹豫地按下手提箱把手上的暗钮,不到一
公分长的淬毒短针准确无误地没入目标的左大腿。

    愣了一下的叛徒先低头看了一眼,尽管腿上并没有伤痕或血迹,但蓝色牛仔
裤上还是有个隐约可见的小孔,他难以置信的抬头望向小杜,就在两人四目相接
那一刻,从那对坚毅而镇定的眼眸里他仿佛已知晓答案,果然烟雾中的杀手正在
朝他点头称是,然后他整个身子便软了下去,没错!这一针正是叶光辉也听闻过
的「见血封喉」,任何人只要被针头刺穿皮肤保证活不过五秒钟,而且会连半个
字都说不出口,这位官拜上尉的情报员大概没想到自己会死在如此的雕虫小技之
下。

    叛徒一倒下去,护卫小组中的一男一女立即朝杀手扑了过去,但是杜立能早
有准备,倒着走的他突然将手提箱抛向空中,恰好冲到下方的女干员无论身手多
么矫健都来不及应变,因为就在那双机警的利眼向上仰望时,整个公事包已炸裂
开来,不过小煞星只能看到这里而已,在恍如死光的强烈爆芒乍现以前,他早一
步转身向外冲了出去,连续暴闪的超级强光使他的背部完全被吞噬掉,感觉就像
有半个身躯被烈日熔化了一般,然而这个预期中的景象并未阻碍他的脚步,朝着
掏出手枪冲进安全门内的中东男子,他一记反手挥斩便朝对方后颈重砍下去。

    正扬起左臂在遮挡强光的中东人根本看不清楚东西,在一遍混乱与嘈杂当中,
这家伙立刻应声往前栽倒下去,手上的点四五白朗宁也摔了出去,然而小杜连脚
步都不曾停滞,在机场的安全人员与警察蜂涌而出之前,他已抱着一个瘫倒在门
边的老妇人冲了出去,外面还听不见消防车与救护车的刺耳笛音,在排班计程车
司机的帮忙之下,他把老妇人搬进后座以后,自己也趁乱脱离了现场,这时焰光
弹的最后一爆恰好闪了开来。

    电视上的即时新闻立即播报出现场画面,除了叛徒确定已经死亡以外,警方
宣称捕获一名疑似凶嫌的中东籍男子暨捡到一把制式手枪,至于其他眼睛遭到强
光灼伤的群众都有短暂失明现象,所以不管伤势如何皆一概送往医院紧急救治,
看到这里杜立能总算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既未伤及无辜亦未导致其他伤害,轻微
灼伤的人很快就会痊愈,较为严重的应该是那三男一女,他们没有长达半年以上
的悉心医疗和照顾,恐怕视网膜的功能会日益衰退下去。

    任务算是圆满达成,为了不露痕迹,小杜还刻意留在马国多玩了两天,然后
才走陆路进入泰国搭机回台,剩下的事情就由上面去处理,只要没当场被逮住小
辫子或滥杀无辜,所有质疑和看似可能的证据最后都会在一连串的折冲与谈判当
中消弭于无形,这是情报界的惯例、也是特工人员必须尽快脱离现场的主因,只
是虽然如期干完了这一票,但他依旧是位没有正式军阶的执行者而已。

    除了训练、讲习,剩下的便是从事一级参谋的工作,由于人事情报官的职务
可以接触到许多机密资料,因此随着人面之提升与广结善缘的作风之下,杜立能
的军旅生活完全超乎外人所能想像,他那份仿佛可以呼风唤雨的特殊权力,使他
终于找到了李子阳家族的存档,果然李老汉的父亲也是个资深情报员,但自从与
国际集团挂勾以后便销声??匿迹,尤其在上次和小煞星打过照面以后更是宛如
石沉大海,虽然整个组织拼命想要把这形同叛徒的老家伙挖出来,可是却一直无
法成功,这种状况是情报圈子里的大忌,因为想像不到的叛变随时都可能发生,
所以这个本名叫李家骏的上校早成为局里的通缉犯之一。

    老头子断了线、儿子自然成了漏网之鱼,不过因为他们与国际贩毒集团曾经
挂勾,所以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见解之下,小杜亦不止一次叮咛自己那班角
头兄弟要随时提高警觉,也许是经验使然或来自于本能的直觉,他总认为那场恩
怨并未了结,该来的迟早要来、命中注定还会碰面的人必然仍会相逢,所以他从
来不曾放松自己,无论表面上他如何谈笑风生,暗地里却是卯足全力在尽量充实
自己,因为有时候他会是个宿命论者,相信人生的来去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及机
缘。

    日子看似平淡无奇,但在某个秋高气爽的早晨,杜立能带着三名手下踏上了
一座知名的高尔夫球场,本来今天上午有球队包场办友谊赛,其他球客不能再擅
自开球,因为主办单位可是大有来头,一般人根本不敢招惹,可是他偏偏要插队
进去,这种硬碰硬的作风当然会造成对立,不过等对方知道他们这组人的身份以
后也只好让步,跑江湖的人大概都心知肚明,当特权遇上特权的时候,谁的权力
比较大便可以全盘通吃,然而小煞星并没那么鸭霸,他在对方不得不同意之后仍
然礼让球队成员先行开球,他们这组则押在外球道的最后。

    由于时候未到,所以他并不急,真正要见真章的是内、外球道各打完九洞要
换场时的空档,那会儿有人会进卖店或跑去上厕所,等于是中场休息时间,因此
所有人差不多都会聚集在会馆前面,虽然有人会迫不及待抢着要再度出发,可是
这个球队不会,因为他们是由警官和八大行业的黑道份子所合组而成,不仅每杆
的赌注骇人听闻、谈话的内容更是极尽肮脏之能事,说穿了这种友谊赛其实就是
白道公然在收取黑道所送的贿赂而已,别说警方污秽至此、司法界又何尝不然?
故而杜立能这次是刻意要来敲响一记警钟!

    小白球是最好作弊的运项目之一,因此黑道份子当然会拼命放水故意输球,
此种永远都是一边倒的比赛往往却是皆大欢喜,可见这个社会的潜规则已肮脏到
了不堪闻问的地步,假如猜测无误的话,午餐之后的二次会必然又是一连串的酒
色财气一直爽快到三更半夜,不过今天这群人可能会有点扫兴,因为有个恩怨分
明的男人再打一个洞就会变脸。

    前八洞小杜这组人一路谈笑风生,挥杆总是飒爽又俐落,就算上了?岭推球
也是毫不迟疑,因为他们并不计杆数和输赢,这次下场的目的其实是要来打人,
所以跟在他身边的三名手下全都体型健硕且高大,排行第一的金湖身长一米九三,
强壮的像头蛮牛一般,但这只是外观惹眼而已,这位情报界的新鲜人最拿手的是
空手道及八极拳,普通人若是徒手和他干架,就算以一敌十他大概也稳操胜券,
至于身高一米八六的宏裕与一米八八的国兴亦非省油的灯,因此尽管前后组都是
青面獠牙的黑道人物伴随着惯于作威作福的便衣警官,但是在知道他们全部具有
特殊身份的前提下,竟然个个都刻意保持安全距离。

    这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分际反倒让彼此都倍觉轻松,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小
杜真正想教训的只有一只王八而已,其他人只要不自动卷进来他也懒得理会,只
要是捞偏门的人物和贪官污吏他一向横眉以对,所以在不想波及无辜之下,那些
妖魔鬼怪自然是离他越远越好,否则他早就拟定好的应变计划一旦施展出来,恐
怕会让不少人脸色发绿、甚至有某个倒楣鬼还会因此而吃不了兜着走。

    三推进洞的宏裕是第九洞打最后一杆的人,当他把球和推杆都交给杆弟以后,
依照球场规则,每个人都把鞋底清理干净才踏进会馆的咖啡厅,但是在屋子里绕
了一圈小杜并未发现目标,所以四个人又从侧门钻了出来,这时有六、七个正在
大声暄嚣的家伙恰好迎面而来,并且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要找的人,因此他连忙用
手肘碰了一下金湖说:「准备呈战斗队形上菜啰。」

    三个训练有素的手下立即散开成觭角之势,位于小杜左侧两码外的国兴还不
自觉地拉了拉黄色球衣的下摆,这个小动作并不够专业,但这是一般新手较常犯
的老毛病,所以身为指导员的金湖只是眼神一闪却不动如山,当下便站定在长官
右后侧约四步的距离,而宏裕则已跨窜到阶梯下面,打算把任何人都隔绝在四十
五度角以外,平常这是街头行动时的掩护队形,若是必要时每个人都可以瞬间变
成攻击手,不过被当作目标的猎物并不知危机之将至,平常仗着穿过老虎皮、又
有公权力能够当靠山的警界败类,仍然吐着五字经在张牙舞爪。

    流里流气的地痞模样让人看了就讨厌,小杜真搞不懂国家怎会把警察教育成
这副德性,每次闹上新闻版面就诓称是办案所需,但卧底制度根本轮不到他们来
执行和扮演,这些满口谎言的第一线治安人员会被社会鄙视成「贼头」或「臭条
子」还真是咎由自取,不过这些并不需他来操心,目前还是办正事要紧,眼看嚼
着槟榔的模范警察就要跳上阶梯,他马上横移一步挡在敌人的正前方。

    口沫横飞的屁仙吹牛吹的正高兴,猛一转头却发现有人挡在他面前,嚣张惯
了的家伙倒也不敢太放肆,因为他知道今天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再加上他必
须抬头才能看清是谁站在阶梯上,因此在愣了一下之后他才眯着眼睛往上瞧,起
初他的表情只是有点纳闷和不悦,不过没等他开口说话,杜立能便已笑咪咪的盯
着这家伙调侃道:「不简单喔!凭你这种烂货也能从小组长升到队长,看样子你
拍马屁和送红包的功夫一定都不错。」

    鄙夷的语气与绝对不友善的拦路虎姿态,马上让敌人心头一懔,神色也随即
紧张起来,但是这家伙并未立即发作,因为他明白敢在这种场合呛声的必然是来
者不善、善者不来,所以他往后退了半步才再度仰头注视着说:「你他妈是在跟
老子开玩笑还是……?」

    小杜在又踏下一步台阶的同时,虽然面无表情,可是口气却变得异常冷峻的
问道:「认出你爷爷了没有?我的长相应该变化不大,你这蠢蛋的记忆力不会这
么差吧?」

    这回对方可能认出了他的脸孔,在猛地倒吸了一口气的情形之下似乎还不晓
得该如何应变,但没等他回过神来,杜立能已经大吼着说:「我讲过这一脚绝对
会还你!」

    突然从第二层台阶上飞跳起来的矫健身影业已出招,只听一记又沉又闷的重
击声突然爆响开来,紧接着便是那位模范警察倏地往后倒飞出去的弓形身躯,即
使旁边和背后都有人遭到擦撞、也有人伸手想帮他稳住,可是沉重的肉身在强烈
的踹击之下,除了随着惨叫声狂摔在十尺开外,有两个小跟班也一起跌倒在地,
这变生肘腋的一幕令许多人面面相觑,刹那之间是既搞不清楚状况、也不晓得该
怎么处理,因为小杜这记飞踢实在来得太过于狠急!

    先声夺人的小煞星并没有停下脚步,他继续往前迈进,寒若冰霜的脸孔不怒
而威,那对仿佛可以杀人于无形的星眸异常炽亮,他每走一步,三名手下也必定
亦步亦趋的跟进,光凭那股气势和精练过的高大身材,识相的老江湖立刻纷纷闪
避,就算有人还在忖度情势想伺机而动,但在高压而紧绷的氛围之下,终究没人
敢放胆造次,这时杜立能已走到仍无法起身的刑警队长面前厉声喝道:「给我站
起来!别躺在地上装死,那回你从背后偷袭我,老子都没躺下,还一个打三个陪
你们过招,现在你是在装什么孬?你他妈还算是男人的话就给我站起来单挑,要
不然就从这里爬回办公室去把职务辞掉,你这种下三滥的人渣也配当警察吗?」

    有人听出了端倪、也有人抱着看好戏的心理退得更远一点,别以为黑道和警
界会有多少道义存在,除非是有深切的利害关系或黑白挂勾之后有着绝不能曝光
的秘密形成命运共同体,否则这些人的明争暗斗肯定比连续剧的情节更精彩,再
加上警方利用前科犯当作线民的暗黑结构,那种错综复杂的人脉更是肮脏到不堪
耳闻,因此照子亮一点的人不会傻到事不关己而抢着当出头鸟、聪明的当然是先
作壁上观再说,所以尽管满脸痛苦的大尾条子捂着胸口四处张望,但一时之间并
没有人敢跳出来充当马前卒。

    空气只凝结不到五秒钟,再度逼近的小煞星已站在敌人跟前,他不?地盯着
嘴角开始溢出血迹的家伙嘲讽着说:「蔡头蔡大官人,你一向不是威风凛凛、黑
白通吃吗?怎么现在才挨了一脚就躺在地上装死?这么孬种会让人看笑话喔!来、
乖乖的站起来跟老子单挑,我还要狠狠地修理你一顿。放心,你如果怕死的话就
跪下来求饶,我应该会考虑看看,而且我保证不会以多欺少或是从你背后偷袭。」

    眼神闪烁,脸色青白变换不定的刑警队长还赖在地上期盼会有救兵出现,可
惜好像所有人都在等待他会有何反应出现,就连他最爱吃豆腐的漂亮杆弟也站在
楼梯边望着他,如此难堪的场面他怎可能忍受得了?所以他一面单手撑地想要站
起来、一面愤怒又畏怯的盯着小杜想要说话,可是他才甫一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这是吐血!连续吐了三口的份量不多不少刚好把他球衣的前襟完全染红,溅到地
面的反倒只有一小部份。

    有两、三位杆弟忍不住发出惊呼,也有他同组的球友想要上前搀扶,但马上
被国兴喝止:「这是私人恩怨,没事的人最好站开一点,否则你就得有本事挺这
人渣到底,假如有人自认可以包山包海的就尽管跳出来试试看!」

    在场的不乏黑白两道要角,但面对国兴的宣言和警告,依然无人敢出头轻攫
其锋,因为大家心里都有数,这次想跳出来帮忙围事恐怕会惹祸上身,所以本来
有意蠢动的人马上便打消念头,而眼看奥援一时之间还不会出现,可是场面还是
得撑下去的蔡头终于忍痛缓缓站起来骂道:「你他妈姓杜的,你晓不晓得我现在
是什么身份?市刑警大队第二中队长的金身也是你能碰的吗?」

    狐假虎威的语气和色厉内荏的表情,令人打从心里就瞧不起,因此小杜用食
指猛戳着这混蛋的额头说:「几年不见你倒是没啥改变,还是一副人五人六缺少
教训的模样,很好,今天我来教你以后要怎么作人!」

    一个是被戳的怒从胆边起、一个是越讲越生气,就在蔡头忽然一手拨额、一
手猛往敌人咽喉扣去的时候,小杜的右勾拳带着顶心锤也同时启动,这一招没有
所谓不分上下那回事,虽然两个人都化解了手部的攻势,可是紧随而至的膝盖侧
击却让臭条子吃了大亏,由于小煞星的左脚叫人无从防范,因此就在一声惨呼声
中,向后重摔倒地的刑警队长又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第五十二章

  虽然蔡头再度应声倒地,但这次他既没时间也不敢赖在地上希冀支援,因为
杜立能已经跨步追了上去,他知道不赶紧应变只会更惨而已,所以马上连滚带爬
的往旁边窜去,同时一边抹着嘴角的鲜血、一边哑着嗓音大嚷道:「红龟,你快
叫臭头回车上拿把傢俬给我,老子今天非把这小子毙掉不可!」

  一开始就讨救兵证明败像已露,再加上口无遮拦的大吼大叫,根本比街头的
小混混还不如,不过有人掠阵的小杜才不管这些,他一个箭步追上去便是一阵左
右开弓,招呼的全是对方上半身,目前他还不想打花对方的脸,所以他攻击的速
度并不快,让蔡头有机会反击双方比划起来才会过瘾,所以他以两拳换敌人一拳
的方式在进行这场游戏,儘管他的胸膛偶尔也会被捶的砰然作响,但响的越大声
他的反攻便越凌厉,千锤百鍊过的厚实躯干就宛如一块铁板,即使再多挨几拳亦
毫无影响。

  可是敌人却刚好相反,先机已失的状况下又连遭重拳攻击,气喘嘘嘘的蔡头
开始摇摇欲坠,不过这回对手很客气,在既不出脚也没趁隙追打的情况下,他就
算跌倒人家都还会等他站起来,只是缠斗的范围已经逐渐扩大,从楼梯口很快便
转到了推杆练习区的?岭上面,经常酖溺于酒色当中的便衣刑警,此刻差不多连
挥拳都快没有力气,眼看一败涂地的难堪场面就将出现,他又把眼光瞟向愈来愈
多的围观者身上,然而懂得见风转舵的人可不会傻到这会儿才跳出来乱淌混水。

  同侪、部属及长官都有人在场,可是偏偏大家都表情冷漠,因为当警察的比
鬼都聪明,柿子一定是挑软的吃,在明知小杜这组人来自秘情单位,就算警政署
长恐怕都不敢冒然介入,所以蔡头在失望之馀只能企盼黑道兄弟拔刀相助,否则
他能再撑多久自己心头必然有数,眼看小煞星又逼近过来,他只好拚着可能被一
拳击倒的风险想要埋头冲过去,或许是他内心的呼唤被上帝听见了,正当他要弯
腰放手一搏之际,有人突然冲过来大吼着说:「干他妈的!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找
蔡老大麻烦?看老子会不会把他两条腿都轰断!」

  大辣辣冲上来的莽汉应该是臭头,他手裡抓着一把左轮满脸暴戾,眼睑下的
横肉硬是挤成一团,看起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只可惜他才刚扬起枪想比向杜
立能的脑袋,旁边有人开火了!开枪的是宏裕,膝盖中弹的臭头倒在地上抱着腿
部哀号,国兴冲上去一脚将他手中的左轮踢掉,并且捡起来抓在手上摇晃着说:
「还有人想上来逞英雄吗?没关係,有种的儘管跳出来试试看。」

  国兴并非在恫吓人而已,可能任谁都没料到,他话才说完竟然又朝臭头的另
一隻脚补上一枪,这下子倒楣鬼在双膝俱伤之下,两脚很可能就此废掉,但是他
即使痛到在草皮上翻滚惨叫,可是围观者不仅没人敢趋前探望,反而纷纷往后退
开,脸色煞白的蔡头惊恐莫名地颤抖着说:「你……你们……竟然敢当着这么多
警官的面前……开枪杀人!?」

  小杜直盯着这傢伙的死鱼眼应道:「你都敢叫他们拿枪出来对付我了,我的
人为什么不敢开枪?信不信老子把这屄殃的脑袋轰掉责任还要由你扛?怎么样、
有没有种试一次看看?」

  平常胡作非为、吃人够够的刑警队长脸色逐渐发绿,他勐嚥了一下口水才又
颤抖着声音说:「你到底……还想怎样?我跟你……有那么大的仇吗?你难道非
要赶尽杀绝不可?」

  这回小杜的脸寒了起来,他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真要说咱俩有什么深仇
大恨,你不如问问自己仗着身披老虎皮干下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所以今天我非把
你扁到爬不动为止便不会干休,假如你运气不好或是我手头太重,一不小心活活
把你打死的话,那你也只好自认倒楣,因为我现在是拥有免死金牌的顶尖情报员,
打死一两个贪赃枉法的臭警察保证没事,反正你们这种人渣最爱仗势欺人,我现
在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而已,因此你他妈最好给我撑着点!」

  满脸惊惧的刑警队长根本没想到人家话一说完便动手,猝不及防的第一拳打
在脸上,使他连颠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子,可是他虽然本能地举起双手防御,但敌
人却开始手脚併用地展开重击,每一脚都是力道万钧的铁腿、每一拳皆是扎扎实
实的硬拳,别说早就晕头转向的蔡头根本分不清楚东西南北、就算是个正常人在
这种犹如狂风暴雨的攻击下,恐怕也只有抱头鼠窜的份,果然无处可逃的臭条子
忽然一头栽进了?岭旁的蓄水池裡。

  没有人知道这傢伙究竟是想逃命才冲进水裡、或者是被打到受不了才想淹死
自己,然而无论原因是什么,杜立能并不想就此放过仇人,他本来还想跟着跳进
去继续追击,但或许是冷水惊醒了对方、也可能是脚底的烂泥令人举步维艰,因
此才冲出去两、三步的蔡头忽然又拚命往岸边扑过来,看那副慌张莫名的紧张模
样,应该是想到这种蓄水池很容易淹死人,池底厚逾数尺的淤泥一但脚陷进去便
不容易拔出来,而且越用力挣扎就陷的越快越深,虽然球客和杆弟已有十多人溺
死在不同的球场裡,可还是会有吝啬鬼为了捡球而甘于涉险,所以一想到这点,
小煞星也连忙煞住了身形。

  往回想扑上岸的蔡头手才刚抓到池边草皮,杜立能已狠狠一脚踹了下去,要
知道软钉鞋的杀伤力其实不比传统的硬钉鞋差到哪裡去,因此这一脚马上让仇人
抱着肋骨弯下腰去痛呼,可是这一来鼻尖差不多就要触及水面,所以一不做二不
休的小煞星忽然矮身将对手的脑袋按入水中,吓得想要大叫的嘴巴立即呛到了污
水,可是不管刑警队长怎么扭转抗拒,被人紧紧控制住的后脑勺就是挣脱不了那
隻强而有力的手臂,这时候连喝了好几口池水的可怜虫,大概会后悔自己留了一
头警察不该有的浪子头,长长的髮撮现在变成了致命伤。

  含有杀虫剂的池水喝了就算不死恐怕也得连拉好几天肚子,所以眼看敌人已
呛到即将断气,杜立能这才将他的脑袋拉出水面,不过呼吸时间只给两秒钟,时
间一到马上又被压回污水裡,这次刑警队长挣扎的更厉害,可是十秒过后还是不
得不张开嘴巴像金鱼一样的呼吸,眼看再撑个几秒就可能闹出人命,这才有个雄
浑而平静的声音清楚地说道:「你既然不想真要了他的命,那就到此为止吧!这
傢伙今天也算受到教训了。」

  不算陌生的声音总算让小杜停止肆虐,但他虽然让蔡头的脑袋浮出水面,可
是并未就此放手,他只是回头用轻鬆的语调应答着说:「久违了!高主任,现在
应该高昇为总局的督察长了,恭喜!没想到今天你也会出现在这裡,怎么?你该
不会是来打球而是来查桉的吧?」

  锐利的眼光和敦厚的表情永远不成正比,但这位昔日的高主任模样就是如此,
他看小杜没有新的动作,这才缓缓踏上?岭说道:「彼此、彼此,我知道你这几
年在情报界也干的轰轰烈烈,所以何不先放过这个兔崽子呢?看我的面子暂时先
饶了他,后面还有的公道我保证会尽快还给你,假如可以的话我待会儿还想请你
喝杯咖啡閒聊几句。」

  既然督察长已经盯上这个黑白吭瀣一气的两两队,表示警界还是有一股正道
的力量在做事,这比司法界那个不堪闻问的大?队算是好上一些,因此杜立能点
着头说:「也好,你能升到这个职位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我们就到餐厅去喝
点东西叙叙旧。」

  小煞星虽然鬆手放开了蔡头的脑袋,可是在起身以前却用力甩了对方一个大
耳光,这会儿狼狈不堪、满脸伤痕并且带着血渍的刑警队长再也看不到一丝嚣张
的气焰,取而代之的是奄奄一息又亟需帮助的悲惨模样,嘴角仍挂着呕吐物的表
情让人看了就讨厌,若不是督察长比了个手势,其他警官甚至不敢去扶他上来。

  那边三、四个人忙着在拉蔡头出水,这头双膝中弹的傢伙一直在嚷着要赶快
帮他叫救护车,怒气未消的小杜站到他面前骂道:「你这把左轮不管从哪来的,
我保证你都会吃不了兜着走,我也知道你他妈是跟谁混的,所以现在有关係的人
最好都给我听清楚、想明白,今天晚上这傢伙所属的帮会总坛、还有他们所经营
的赌场、夜店以及弹子房和按摩院,只要任何一处还亮着招牌,那么我一定会让
好几个分局长的小三和小四、小五通通见报,到时候可别怨我事先没打招呼,等
身败名裂老婆也学你们去倒贴小王的时候,那就算有人得跳楼自杀也是嘟嘟好而
已。」

  这番话让人群中的三位分局长脸色一片灰暗,其他小刑警就更别谈了,霎时
一股不安又尴尬的气氛马上蔓延开来,因为有人在悄悄抽身、有人还愣在当场,
这时远方有救护车的声音传来,小杜故意再次强调着说:「不相信国家安全局会
把你们屁眼有几根毛的照片都公诸于世的人,就儘管再跟黑帮挂勾看看!还有,
你叫做臭头没错吧?北门口出身的打手、前科六笔,为了回敬你今天拿着枪跟老
子呛声,这一下算是我回敬你的!」

  话音都尚未停止,小杜已一脚勐踢出去,可怜的臭头只发出半声可怕的惨叫,
随着五、六颗断牙一起飞溅而出的血液洒在地上变成两道血痕,然后头一歪便昏
了过去,这一击看起来好像是在打落水狗,事实上却是小煞星在向某些人宣告~
~想玩的人他一定奉陪到底!而高督察长似乎也有意让他发洩个够,因此在周围
一遍静默之际,这位年过半百的老警官才推了推鼻樑上的老花眼睛哼道:「该怎
么办有事的自己就看着办,明天我就会从蒐证录影带裡按图索骥、分批开始约谈,
想拿头髮试火的就儘管继续鬼混。」

  一听上头是要玩真的,那三位分局长和一大票警官连忙紧急撤退,就连已出
发打下半场的也马上被呼叫回来,而反应更迅速地黑道人物更是熘的飞快,就在
众人手忙脚乱的时候,两辆救护车已抵达会馆门外,现在指挥权完全掌控在高督
察长手裡,他吩咐自己带来的几名同僚留在现场处理善后工作,然后才伸手向站
在树下的国兴说道:「这把左轮也让我带回去一併追查吧?」

  这种老掉牙的枪枝情报单位毫无兴趣,所以交给警方去追查来源反而省事,
等这一切都就绪之后,高督察长才指着会馆二楼询问小杜说:「咱俩就近到楼上
聊聊如何?」

  一个喝铁观音一个点了杯卡布奇诺,二楼好像已完全淨空,宴会厅裡只剩两
名女服务生在留守,他俩坐在靠落地窗的长条桌旁,先开口的是高督察长,他先
摘掉老花眼镜才说道:「我到长毛的坟前去等过你两次,不料你都没出现,怎么,
任务这么忙?」

  啜饮了一口冒着轻烟的热茶,小杜这才将眼光飘向窗外绿油油的草地说:
「再忙我也会去长毛的坟前上柱香,只不过是换了日期而已,反正出任务就是这
样,时间由不得自己控制,就连家人我们也只能骗说是在接受更高阶的训练才无
法回家,事实上我是外勤人员,除了不断受训便是出任务杀人,所以今天咱俩能
碰头还真是难得。」

  大概对情报单位有一定程度的瞭解,因此高督察长只是搅拌着咖啡应道:
「其实某机构也曾延揽过我,但是我自知缺乏你那股狠劲和不怕死的精神,所以
才会由特种部队转入警界任职,不过话说回来,你能脱离黑道转而为国家所用,
倒是颇出我的意料,不过这样很好、也很值得欣慰,你毕竟没有误入岐途一头栽
进乌漆抹黑的江湖,而且还干的有声有色,连给各情治单位的通报我都拿到了,
不简单!鬼岳一号竟然就是你。」

  一听高督察长连这个都知道,小杜不由得眼睛一亮的问道:「通报归通报,
能知道我这个代号的没几人,你究竟是从谁的口中打听出来的?」

  这回督察长有点得意的笑道:「说穿了是凑巧,我以前在部队有个长官现在
位居国防要津,所以有次昔日同袍聚餐的时候,我就偷偷向他探询了一下,结果
答桉就出来了,哈哈,我这样讲你应该晓得是谁了吧?」

  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已经心知肚明的小煞星不禁莞尔一笑,他紧盯着对方
的眼睛回答道:「陈镇国陈大将军?呵呵……这老小子也不知是想报一箭之仇或
是吃错药了,竟然一迳地把我往粪坑裡推,一切都是不按条理的破格提升,就连
我的卖身契不合法都没关係,好像非让我英勇殉国不可!对了,他那个宝贝儿子
呢?该不会也在圈子裡混日子吧?」

  「没有。」

  这次高督察长的眼睛也笑了,他灌了一大口咖啡才又说道:「他儿子自从被
你挫败以后竟然性情大变,不仅明白人外有人的道理、也从此不再迷恋武术。

  目前正在美国修医学博士的学位,有机会你俩也许应该好好的喝一杯,毕竟
能够双双百尺竿头的对手并不多,前途可说都是无可限量呢。」

  聊到这裡小杜忽然反问道:「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签下卖身契、并且拚命
的往上爬吗?」

  能当到督察长智商绝不会差到哪裡去,所以人家毫不思索的回答道:「我猜
原因有两个~~一是个性使然,要当就当顶尖的,就跟混黑道就得当老大是同样
的道理。二是只有爬到万人之上的高度,才能达到惩奸除恶又不会让人掣肘的境
界,否则今天你就无法把蔡头放倒在地而无人敢加以闻问。我这样的分析对不对?」

  儘管不是百分之百的吻合,然而小杜也不得不佩服的说道:「算是八九不离
十了,对!要干就要干到成为第一名为止,这是我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摸索
出来的道理,所以我不会后悔、也不会回头,黑与白现在对我并不重要,因为我
已经做了选择,接下来的人生我就会按照自己的观念和步伐继续向前走。」

  看着业已由勐虎转变成雄狮的杜立能,高督察长也只能点头说道:「很好,
只要能够不忘初心、又能始终不偏离正道的话,我相信你的抉择必可立石为碑,
值得记上一笔;不过现在咱俩言归正传了,有几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帮我指点一下
迷津,我先说明这不是为了要抓到哪个凶手,而是纯然为了能把一直悬在空中的
档桉做个了结。」

  彷彿是已预知对方将要提出的问题,所以小杜又啜了一口铁观音以后,这才
望着远方的山峦回应道:「你知道有一本书叫『失去监狱的囚犯』吗?假如没读
过不妨买一本来看看。」

  眉头微蹙的高督察长似乎有些不懂小杜为何忽然把话题岔开,不过他仍然点
头说道:「虽然没看过,但是我知道有这本书,好像是位老作家写的吧?怎么?
这本书不容错过或是其中有何奥妙吗?」

  小杜摇了摇头说:「内容如何咱们不谈,我想跟你研究的是书名,您老有没
有想过失去监狱的囚犯这标题下的很好、也非常贴切?在现实的社会裡,许多作
奸犯科的罪人和贪赃枉法的大小官吏,虽然他们所犯的罪行没有被揭发,甚至终
其一生都能够逍遥法外,可是在另一个沉默的空间裡,比方说道德及良心这两样
无形的枷锁,这些人是不是就属于没有樊笼的囚犯?不必有高牆、电网与层层警
卫,这类犯罪者的心灵当真就能自由自在吗?」

  可能没料到小杜会突然提到这么深刻的问题,所以高督察长不仅眯起了眼睛,
而且还认真思考了片刻才应道:「我大致上能明白你讲的意思,但善恶终须有报,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是必然的道理,因此才会有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话,
假如冥冥之中没有定数的话,那失去监狱的囚犯绝对是满坑满谷,而不只是还未
被绳之以法的极少数人而已。」

  对方一讲完小杜便笑了出来,他指了指已经远去的救护车说:「或许这种事
是见仁见智很难说得清楚,不过失去监狱的囚犯只是躲掉有形的牢笼,外面看似
自由的世界难道不是一座更庞大的无形监狱?有时候我常会自省,若是那些仍坐
居高堂的贪官污吏是失去监狱的囚犯,那我自己应该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就算我
拥有合法的杀人执照,但这样杀人真的无罪吗?我不是那种干了坏事再去求神拜
佛、或是在手上串着佛珠以示忏悔的人,心灵的牢笼是种修练,或许也是种赎罪,
不过所谓的审判日真的会降临吗?以黑白两道坏事干尽的现况来说,那可能只是
传道士的口号罢了。」

  面对这种直指人心的大问题,高督察长也静默了一会儿才又说道:「既然你
懂得自省,那我也只能说咱们就尽一己之所能,努力让这个世界的光明面尽量多
一点就是,毕竟咱们是人不是神,尽其在我也就对得起天地良心了。不过话说回
来,我还是希望有关黑熊、青番等人的几件重大悬桉,你能给我一点线索或说法,
凶手你不用点出来,我只是想找个好理由把这些桉件签结掉。」

  无论对方所言是否为真,小杜都已下定决心,因此他一口将浓茶全部喝光才
应道:「有些东西消失了其实比存在好、有些人不见了社会反而较安宁,所以不
断的追根究柢不见得是好事,何况人会偶尔失忆也是在所难免,反正失去监狱的
囚犯本来就满街走,您老又何必念兹在兹呢?鑽牛角尖救不了治安,不如把心血
用在防治毒品氾滥的危机上面,这问题现在成了全球性的隐忧,我觉得这才是警
方必须努力的方向,俗话说过往便是云烟,既是云烟就看不清真相,没有真相的
真相其实也很好,不是吗?」

  这次高督察长偏头想了一想才喟叹道:「虽然我无法苟同你的说法,这种理
论我也觉得似是而非,但是你既然不肯鬆口,我自然也不能强求,不过,聪明如
你,我希望哪天你还是能换个方式给我真正的答桉,就算我已经退休都没关係;
对了,接下来呢?你是终身职的吧?继续往上爬亦或想办法改成文职人员?假如
可能你那一大票角头兄弟你亦应该叫他们解散了。」

  最后一句已经是题外话,因此小杜只是轻巧地站起来说道:「下回碰面换我
请你吃怀石料理,不过可能得等上很长一段时间,因为我马上又得出国去受训,
这次要学开五种飞机和操作三款坦克,所以你最爱去的那家日本餐厅可不能太快
关门大吉,哈哈,我知道那位女经理很喜欢你喔!」

  望着小杜愉快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高督察长的头皮不禁有点发麻,看
来人家不止把今天的功课作得很好,就连他的生活习惯都被摸得一清二楚,这种
情报单位才有的本事委实让人谔然,难怪这小子会说要进就进最顶尖的单位,很
显然这位昔日江湖道上的小煞星已经抓了一副好牌。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5-7 21:5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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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无论是道消魔长亦或魔消道长,社会上有越来越多失去监狱的囚犯是不争的
事实,否则全球的大城市不会到处毒品氾滥,军火及人口贩卖也不会如火如荼,
再加上政治与种族问题的难分难解,这个看似平静的世道其实暗潮汹涌,随时都
有人为了某种利益在铤而走险,所以杜立能不可能去劝公道伯解散角头,因为黑
帮的存在有时是种对抗威权体制的象徵,因此在召集昔日的一群战友餐叙过后,
他便搭上直飞夏威夷的班机受训去了,至于在那场餐会里他们讨论和决定了哪些
事情,恐怕就只有少数的核心份子才会知晓。

  从夏威夷到亚历桑那,然后又到另外三个洲接受各种特训,其间也到过加拿
大及北极去受过雪训及耐寒测试,前后长达十三个月的训练期里,杜立能还出过
五次任务,每次都是杀人而不是救人,结训后他获得一张写着『北美观测局』的
聘书,从此隶属于另一个更神秘亦更高阶的国际情报组织,没有人知道背后的成
员国到底有几个,只晓得他们无论派到哪儿出任务皆有用之不竭的预算与资源,
但干的事情却全都简单明瞭,不是杀人就是破坏、而且必定是毁灭性的破坏,即
使媒体有时候会在桉发后追踪,然而化整为零的特工人员早就消失在茫茫人海当
中,永远不会浮出水面便是他们的最高原则。

  不出任务时别人总是享受醇酒美人与足够挥霍的现金,喜欢文艺的小杜却是
既不爱喝酒也不喜欢流连在歌台舞榭,可是终究亦过不了美女这一关,起初他只
是逢场作戏,到处找漂亮又身材惹火的各国佳丽共渡春宵,由于情报界从来不乏
一流美女,因此当一位新到任的金发尤物分配到他的工作小组时,两人几乎是一
对上眼便注定要长期在床上渡过一段水深火热的岁月,若说彼此之间没有爱意绝
对是自欺欺人,但局里可不容干部互相谈感情或想内部通婚,所以这场没有婚姻
负担的纯肉体之爱,反而使他与蒂芙妮的交情昇华到另一种更高层次,他俩互相
关心、谁都可以为对方随时赴死,不过他们从未在口头上有过任何一句承诺,因
为有些事情说了不但矫情、甚至更显多馀。

  这段佳话维持了一年多便因蒂芙妮调到欧洲驻点而结束,有好几次路过西雅
图的杜立能都有份近乡情怯的感觉,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梦中人就在不远之处生活
着,那条十字架项炼一直保存的很好,那家教堂在哪里他也在第一次赴加拿大受
雪训时就知道,卑诗省离华盛顿州如此之近,开车越过美加两国边境便可直捣温
哥华,就算他想去的地方是在维多利亚岛上,但在那个漂亮的海口城市里,最少
有三座码头可以直接把车开上渡轮即能抵达目的地,可是这咫尺天涯却像是道比
太平洋还宽广深邃的鸿沟,他始终就是跨不出那一步。

  除了出任务时的危机四伏和九死一生之后的暗自庆幸,闲来没事的杜立能总
喜欢把李子阳父子的档桉打开来不断研究,即使当情报员的父亲已死亡,可是身
为一介平民的儿子却可以销声匿迹如此之久,光凭这份能耐就让人不免诧异,因
为以北美观测局的能耐,要找到一名有前科的疑犯可说是易如反掌,然而这件事
到目前为止都仍旧石沉大海,因此若非李老汉已改名换姓、不然便是加入了庞大
的犯罪组织或贩毒集团,否则断无理由一个人会就此凭空消失。

  连全世界失踪人口和无名死尸的资料都翻遍依然徒劳无功,因此不死心的小
杜乾脆来个斧底抽薪,他把有关李子阳的所有口卡都输入观测局的电脑追踪系统
内,只要一有提醒讯号出现,就会被操作员锁定并且立刻进行比对和调查,同时
也会马上通报给他,至此以后他才将李氏父子的事情暂时搁下,不过就像有条虫
老在被窝里蠕动一般,只要一日不除,他就是有预感早晚这傢伙还会冒出来闯祸!
研究人类历史和探索太空科学成为杜立能的一大乐趣,尤其是层出不穷的幽浮事
件更是令他大感兴趣,因为在北极受训时,他曾透过手机镜头看见满天的小光点
在半空中自由来去、甚至会瞬间移位或蓦地消失无踪,即使是在极光大爆发的情
况下,成群的外星飞船仍清晰可见,再加上大白天他在洛杉矶亦亲眼目击过长方
形的巨大不明飞行物在山顶上移动,所以他确信宇宙里有比地球人更聪明的生物
存在,有一次他还见识到宛如幻觉的另一个空间在眼前乍闪而过,虽然只有短短
几秒钟的光景,但是那台造型好像小火箭的东西斜划而逝的画面却仍历历在目,
如果说那不是三度空间或四度空间曾与他擦身而过,那就真不知该如何诠释光天
化日之下的种种怪异现象了。

  后来他才知悉北美观测局的另一项业务正是负责要和外星人或地心人打交道,
由于分属不同的单位负责,所以他始终被蒙在鼓里,等他确定上级连对宇宙游客
都已默默承认的时候,他才稍微放心一点,因为假如对这些来意不明的星际旅行
者不知不觉的话,那可能才是地球人最大的灾难与危机,因此在各国政府都还试
着对人民作『善意的隐瞒』,总算有尖端团队已经在帮七十亿人口未雨绸缪。

  兴趣归兴趣,既然不属于自己的责任范围,杜立能当然也插不上手,不过能
够确定在宇宙里地球人并不孤单,对他寂寞的心灵倒是起了一丝微妙地作用,就
彷彿是过尽千帆感情却仍在飘泊,但真想沉沦于欲海当中内心又渴望靠岸,每个
人似乎在某个地方都会有些矛盾,只要没有契机出现或突然遭到当头棒喝,关住
灵魂的那把无形大锁便永远找不到钥匙,因此无轮是等待、寻觅或是一迳地逃避,
终需解决和面对的一刻必然早晚都会来临?!日子总是在风花雪月及生死攸关的
两极之间渡过,看过许多性命的瞬间消失、也见到不少伙伴因公殉职,人生的走
马灯跑得又快又急,使得原本就异常早熟的杜立能变得更加老成,年纪轻轻的他
见识已非一般人所能比拟,可是澹泊名利却让他也有闲云野鹤的一面,或许是这
种个性使他对自己的生命早有注解,所以出任务时总是视死如归,这份不知是与
天俱来的傻劲亦或是后天所培养出来的勇气,不仅令同事们讚叹不已、也让他的
官阶到了难以撼动的层级。

  能力越强出任务的风险自然越高,一件又一件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无
论是凭他一己之力或倚靠无坚不摧的团队,总是能够不负使命,然而连续三次类
似大屠杀的疯狂行动,使他开始进入更深层次的自省,为了消灭敌人杀戮无可厚
非,但为了保护某些机密有必要杀掉那么多无辜的平民百姓吗?尤其是上个月在
非洲的一次紧急救援秘令,五个牵涉其中的超级强国不约而同地採取灭村与灭族
计划,双方无分敌我,在最后的紧要关头,竟然把所有参予制作秘密化学武器的
工作人员全部杀光,而在共产与民主两大阵营对决的过程里,因为要毁灭所有设
备和资料,北美观测局忽然下令使用潜盾炸弹,那是『炸弹之母』的升级版,引
爆之后就犹如一次八级以上的大地震在当地发生,所以周围一百公里以内全都翻
天覆地、人兽无一倖免,然而这场零和游戏并无胜利者,所有参予国通通是输家,
但最可怜的还是那些黑皮肤的土着民族。

  抗议和拒绝全部无效,观测局最终还是决定引爆那颗东西,来不及撤走的敌
人和当地七个村落几乎死伤殆尽,当杜立能的小组伴随联合特种部队徒步清理主
要战场时,那一幅幅支离破碎、惨不忍睹的画面使他开始怀疑自己,尤其是那些
儿童死不瞑目的表情更是叫人痛心!统计过后附近居民共死亡四千多人、五国兵
马估计损失五百名以上,这场总数超过五千人殒命的小型战争,最后只落得媒体
上聊聊数语的描述:「非洲东部某处疑似发生有感地震,但截至目前为止并未传
出伤亡,当地政府正要求联合国派员前去确认和瞭解。」

  几千条人命就这么轻描澹写的一笔带过,五国政府全部装聋作哑,外界更是
完全被蒙在鼓里,但忿忿不平的杜立能回到观测局以后却为此和上级槓了好几天,
可是别说要追究责任和真相,就连他要求开个检讨会都不可得,尽管炸弹不是由
他亲手引爆,然而这次大量波及无辜的罪行委实让他自责不已,就算是个可以逍
遥法外的刽子手,不过连最起码的善后与补偿都付之阙如的情况之下,他牛脾气
一上来,当真二话不说提着简单的行囊便一路直接飞回台湾。

  他丢在住所桌上的辞职信被上面收进了保险箱,干这个行业的人可没有说辞
就能辞的,除了原本就是终生职以外,只有被特别允许的老弱残兵才能够办理退
役,但是就在众人频频为他捏一把冷汗的日子里,观测局却不曾对他採取任何行
动,按理说这种行为不是马上就会被「处理」掉、至少也会被抓回去关到地老天
荒,可是这次好像有些例外,彷彿所有长官都同意让杜立能放个长假似的,竟然
始终都没出现要「制裁」这小子的声音。

  回家已经快八个月,无事一身轻的小杜除了跟那些死党聊天喝茶以外,没事
便是在家陪伴父母或是到庙口走走,他并不担心随时会有子弹飞过来还是忽然中
毒身亡,反正从离开观测局那一刻开始,他就已作好心理准备,最坏的状况大不
了就是把命赔给那些不该死的冤魂,毕竟再怎么算他都不会蚀本,如果说仍有什
么遗憾的话,应该就只剩那位他可以见却总是不敢见的梦中人了,所以为了聊慰
思念之情,六张国中时代的团体照和那条十字架项炼,便会经常被他拿出来翻来
覆去的看个过瘾,有时候他甚至会不自觉的发笑,因为即使时至今日,他还是比
心爱的竺勃老师矮了两公分。

  杜立能的母亲有三位姪女,先后移民到美国的大城市纽约居住,她们知道自
己姑姑的小孩在美国受训以后,好说歹说硬是叫这位表弟飞到新泽西州和她们家
人吃了一顿大餐,席间有好几个年轻男女都拚命叫他「舅舅」,使他这位年龄差
不了多少的表舅顿时老了好几岁,不过也由于没有代沟的问题,大家有说有笑相
处的非常愉快,虽然早就晓得老妈娘家出了不少俊男美女,可是当亲眼目睹到这
个血统的优良产品时,他还是忍不住眼睛为之一亮,特别是其中最幼齿的朵丽思
更是让人惊艳不已,那高挑健美的身材和充满自信的笑容,未来必然是位能够颠
倒众生的一代佳丽,不过餐聚之后还是大表姊的两个儿子较常与他联系。

  靠着户头里的美元薪资,小杜在家里自己操作外汇卖卖,起初他是抱着玩票
和学习的心情到银行开户,但或许是在多国「遨游」

  过的关系,再加上货币政策也是情报员必修课程之一,因此他对市场变化算
是相当敏锐,虽然不是每战皆捷,不过在输少赢多的状况之下,他的户头从十几
万美元不到半年便已飙破一百万,这种赢的感觉非常美好,更使他对台湾只能放
宽到十倍额度的玩法大感不足,所以他透过管道在香港开了新户,在这个能够以
一搏百、槓杆倍数惊人的海岛上,正适合他这种喜欢冒险的个性,而且就在下第
一笔大单的时候,他甚至还仰天默祷着说:「让我继续赢下去吧!只要户头可以
盈馀到三百五十万美元那天,我马上就出发直飞卑诗省。」

  不管这是他的愿望还是藉口,杜立能终于为自己立下了一个目标,只要能从
外汇市场赚到一亿新台币,那么他就将奔赴维多利亚岛去把心爱的女人拥进怀里,
只有这一刻他才会想像到竺勃穿着婚纱走红毯的娇俏模样,然而这个数字就宛若
被下了魔咒一般,从对作日币来回操盘到大举放空瑞士法郎,尽管他的眼光还是
不错,存款数字仍旧逐步攀升,可是每逢即将突破门槛的那张单子就必然会犯错,
这样混战了将近两个月,存摺上的数字总是在三百万美元左右,这仅差的临门一
脚就有如在足球场上的淘汰赛那样,进或不进都必然会改变某些现况,因此很多
前锋在关键时刻皆会有所犹豫,毕竟在享受瞬间快感之后又得面对更艰困的挑战,
而那根本是任谁都无法预测胜负的另一次豪赌。

  这天晚上他刚从东华负责管理的电动游乐场回来,洗完冷水澡之后照例把桌
上的电脑打开看盘,专用电话及所有通讯设施也全部开机备用,由于外汇市场瞬
息万变,只要地球上有个看似不起眼的风吹草动,可能就会令好几种货币大幅涨
跌,所以投资人只要稍有疏漏,很可能就有不少人得去跳楼或输到脱裤子,而且
因为规模太过于庞大,就连美国政府也无法以一己之力强行干预,因此这是个既
公平又超级危险的游戏,再加上时差因素,各国赌盘是轮流开场,因为一天二十
四小时都没有休息,所以杜立能照样得让眼睛绕着地球跑,只要东京或雪梨有个
利多消息忽然出现,那么这一次的单子应该就能达成目标,反之他也可能得被迫
断头出场。

  讯息畅通与联络方便是玩外汇的第一要务,所以差不多每位投资人都是各种
电子工具俱备,就怕会和银行端的业务员会发生失联情况,否则所造成的损失就
算不是天文数字、但少说也是一辆大宾士无缘无故便栽入海里,故而为了放松心
情,杜立能还另开一台电脑,打算听点快节奏的音乐,就在这时右下角的黄色信
号灯突然开始闪烁、并且『哔、哔、哔』响了起来,他晓得那是美国的表外甥在
呼叫,因此他滑鼠一点便直接问道:「汉克,你不是在准备写学士论文吗?怎么
还有空闲上来聊天?」

  这位大表姊的长子在另一头应道:「舅,我就是因为要写论文,所以跟纽约
一家公立初中的跆拳道社团跑到温哥华来了,我跟报社的老记者在作实习,包括
採访和摄影都有机会自己来,因此还蛮有趣的。」

  依稀记得这位就读长春籐名校的外甥曾说过,大学毕业后要先去做两年同步
翻译的工作,然后再回去攻读硕士学位,没想到会忽然跑去当实习记者,不过美
国教育本来就讲求多元与实务最重要,因此在自由开放的整体环境里,年轻人不
仅非常独立、而且个个都具有专业本事,所以一听这小子随队跑到加拿大去实习,
杜立能马上讚许着说:「很好啊!温哥华、稳快活,那儿华侨很多,我们也有亲
戚住在富贵林一带,你妈没告诉你吗?要不要我给你地址顺便去拜访一下?」

  「不、不是的。」

  汉克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又说道:「舅,今天找你是因为我在这边碰到一件奇
怪的事,由于我百思不解,昨晚还打电话回纽约跟我妈求证过,结论是我妈认为
还是问你最清楚,所以我才一起床就立刻联络你。」

  此时温哥华应该是上午七点,确实是还挺早的,所以小杜随口问道:「你该
不会整晚没睡吧?说,既然觉得奇怪,那就告诉舅舅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看我是
不是能帮上什么忙、或许能为你指点一下迷津?」

  那头又顿了一顿才听见汉克字甄句酌地思忖着说:「是这样的,舅舅,我这
次的採访行程一共三天,这场美加两国的中学技击联谊赛昨天下午已经闭幕,女
子组的单项冠军由加拿大一所教会学校的选手获得,她是个才刚上中一的华裔女
孩,长的非常漂亮……英文名字叫可丽儿……我一直在跟拍她、昨天她上台领奖
后我还特地要求作了一次专访,这女孩很温婉、气质一流,可是竞技时出手却是
狠、稳、准三项要素俱全,身手好的没话说……所以……我想问舅舅是不是认识
或知道这个小女孩?」

  听出了汉克有点支吾其词,因此小杜想当然尔的轻笑道:「中一才十三岁左
右吧?莫非你是想追人家?虽然年纪有点小,不过既然条件如此出色,舅舅倒是
不反对,只是你得做好必须爱情长跑的心理准备才行,但是这种事我可帮不了什
么忙,顶多就是透过关系帮你多搜集一些对方的背景资料,行!这点没问题,叫
你妈尽管放心。」

  然而汉克听了之后却完全没有高兴的反应,并且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迟疑
的辩驳道:「你误会了,舅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因为这个女孩可能是我
们家的亲戚,所以我才觉得有些奇怪、也很困惑,因此昨晚我先把她的五张照片
传回纽约让我妈过目,结果我妈就回说还是问你会比较清楚。」

  这下轮到小杜有些摸不着脑袋了,他用一种莫名其妙的语气问道:「汉克,
你说她可能是我们家亲戚、而你妈又说问我最清楚?……这我就真的变成丈二金
刚,根本搞不懂为何会扯上我了。」

  这回汉克听起来更是小心翼翼,他像是在试探着说:「舅,不然我看还是这
样好了,我先把她的照片传给你看……如果接下来我的问题有所不敬、万一冒犯
到你的话,你可不能生气喔。」

  听着外甥慎重其事的说话,杜立能不禁莞尔的应道:「放心,有问题你尽管
开口,哪有那么多事情好生气的?你就快点把照片传过来给舅舅瞧瞧,究竟是哪
一点让你百思不解?」

  那头汉克似乎正在操作,不过马上便又听见他在说道:「舅,总共十张照片
很快就会传到你的信箱,但是在看照片以前我必须先跟你报告一件事,那就是可
丽儿在她的英文名字后面还加了一个中文姓氏,我为了怕搞错拚音,还特别跟她
一再确认过,她很笃定的告诉我那是杜甫的杜没有错,而且她是用标准国语讲的,
甚至还说她父亲是台湾人,不过目前并未跟她们母女一起住在加拿大……所以…
……」

  一道疾如闪电的热流窜过心房直达小杜的脑袋,现在他有点明白了,不过他
只是半信半疑的忙着打开另一扇分页看信箱,同时还不忘追问着说:「所以怎样?
你继续说下去没关系。」

  汉克可能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所以我妈看了照片以后就说别人家的
小孩绝不能偷生,可是偏偏你阿能舅舅又没结过婚,否则这女娃儿活脱脱就是跟
他同一个模子翻出来的!你光看那对大眼睛和那种神韵,简直就跟你舅舅小时候
一模一样,我看这事透着谿跷,你还是直接找舅舅问个清楚比较好。」

  相片接收到了,第一张是笑容可掬的半身照,带着汗水的纯真俏脸上有着一
抹灿烂的骄傲,那是刚得到总冠军的瞬间所拍下的吧?第二张是更清晰的脸部特
写,再也坐不住的杜立能勐地站了起来,他没有回答汉克,只是快速用滑鼠翻阅
所有的照片,天呐!这岂止是自己的翻版,无论是身材、五官或神态,每一张照
片里不全都隐藏着一个活生生的竺勃吗?除了正在发育的躯壳小了一号以外,那
副手脚修长的矫健模样,还有谁能複制的出来?一想到这里,小杜不由得急促的
问道:「汉克,你有问她母亲姓什么吗?或者其他比较有用的讯息、像是她家地
址或学校的资料?」

  汉克可能已听出了端倪,所以放胆地应道:「舅,你也知道在欧美问这类私
人事情很没礼貌,而且学校资料你只要查赛表就能按图索骥,倒是你关心的那个
人总决赛那场是从头坐到尾,虽然她婉拒入镜,不过昨天下午我趁机用长镜头偷
拍了二张,是她们母女站在一起的画面,要不要我现在就传给你看看?当妈妈的
可也是个大美人?!」

  要、当然要!杜立能在心中狂吼,嘴里也连忙催促着说:「快、汉克,快把
照片传过来!应该拍的很清楚吧?」

  现在汉克可神气了,他语带笑音的回答道:「这就来了,舅舅,我的摄影技
术保证不会让你失望,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故事似乎相当精彩,假如能够的话
你可得说出来让我好好分享一下。」

  汉克话才刚讲完,相片便已传递成功,本来弯腰抓着滑鼠的杜立能整个人忽
然蹦了起来,他没有回话,因为在那一瞬间他根本无法开口,久违的倩影、朝思
暮想的娇靥,不曾或忘过的小名,出现在电脑萤幕上的大美女不是他的波波还会
是谁?已经分不出来是惊讶、震撼或是狂喜,只觉得喉咙突然哽住以后,浑身的
每一颗细胞都开始在勐烈地燃烧,那份灼热到五脏六腑彷彿就将爆裂的感觉,使
他只能僵立在书桌前久久不能自已。

  末了还是汉克把他从自责和忏悔的情境中唤醒过来:「你没事吧?舅舅,怎
么这么久都没声音?如何?我拍的还不错吧?能不能告诉我是不是你心里希望看
见的那位?」

  幸好这是在用史盖比通话,若是用视讯的话,恐怕自己失魂落魄的模样会被
外甥一览无遗,赶紧收敛心神和整理思绪的杜立能这才点开第二张相片问道:
「这是在比赛会场外面拍的吗?很清楚,绿地蓝天衬的很鲜明,谢谢你,汉克,
舅舅马上要出发去卑诗省找她们母女,你妈没猜错,可丽儿应该是咱家的孩子,
可是在此之前我却不晓得自己有一个这么亮眼而可爱的女儿,呵呵,都快跟她母
亲一般高了,至少有一六八公分了吧?老天爷!我怎么会煳涂了这么多年啊?」

  听到小杜的自责与喟叹,汉克竟然异常羡慕的说道:「哇!舅,你们之间的
故事一定很精彩,人生能有一段这样的爱情故事才算不虚此行,我看这样吧,离
我飞回纽约的班机还有五个钟头,我就利用这段时间去帮你把这位新表妹家的地
址电话通通查出来,然后再上传到你的手机,哈哈,刚好训练一下干记者该有的
本事。」

  对于外甥的热心杜立能只能说感谢,一旦脱离了观测局他便不会去动用那些
资源,所以能早一步拿到竺勃的地址还是可以省掉一些麻烦,不过汉克依然想要
抢独家新闻,因此在结束通话以前这小子还特别说道:「舅舅,你知道我为什么
一直跟拍可丽儿吗?因为打从第一眼开始我就觉得她跟你非常神似、也莫名其妙
对她有一股奇特的亲切感,或许这是所谓血浓于水的缘故?反正不管原因是什么,
你们父女相认之后一定要记得告诉我整起故事的来龙去脉喔。」

  关掉电脑之后小杜随便抓了两套衣物塞进背包里,然后揣着护照和皮夹便走
出房门,他并不需要携带美元现金,三张超高额度的信用卡和两张可以全球通提
的金融卡,足够让他环游世界好几圈了,所以他一跨进客厅便跟正在讲市用电话
的母亲说道:「妈,我有急事要马上飞到加拿大一趟。」

  本来他以为会被嘀咕或问上两句,不料他妈妈只是掩着话筒吩咐道:「是自
己的骨肉就要尽快去认亲,而且既然要去就得把大的也一起带回来,这次我不许
你再任性了,咱们家族可从来没人把妻子儿女放在外头漂流的。」

  看来他母亲会下这道甜蜜的命令应该和电话那头的人有关,如果没猜错的话
百分之百正是人在纽约的大表姊、也就是汉克的妈妈,不过这些琐事已经不值一
哂,现在一心只想赶快飞到卑诗省的杜立能愣了一下便立刻冲出大门,只剩刚好
要回家的父亲在他背后追问着说:「这么晚了你还要跑去哪里?」

  在巷口业已一脚跨进计程车的小杜头也没回地大声应道:「我要赶去加拿大
把太太和女儿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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