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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醉枕江山(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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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七章 醉金钗

  

  “贫僧怀义,见过陛下!”

  “阿师来啦,赐座!”

  “谢陛下!”

  上官婉儿眸波一转,对武则天道:“大家,史馆那边,婉儿还有一些行本没有处理完毕……”。

  武则天道:“不忙,先把朕这里剩下的几份奏章处理完毕再去不迟。”

  说着,她招手唤过一名宫娥给她捶着腿,向薛怀义问道:“阿师此来,可有什么事么?”

  上官婉儿被武则天唤住,心中便不觉一动,往常只要薛怀义来了,大家自然而然就要回避的,哪怕皇帝今日无心,也会留薛怀义在身边缠绵抚爱一番,如今怎么……

  武则天倒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已经令人生出许多揣测口其实她是因为用厌咒害她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情绪大受影响。虽然说武则天从未把亲情看的多重,可她毕竟年岁大了,如今已七十高龄,想法与以前多少会有些不同。

  当然,在她潜意识里,虽然还谈不上对薛怀义的厌恶,可是确也不如当年一般依恋,大概是相处久了,对薛怀义不复当年一般的激情。

  薛怀义粗心大意的性子,到是没有发觉武则天此举有何深层含义,他如今已不是当年那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了,再让他偎依在武则天怀里,撒娇弄痴地逗她开心,他也做不来。

  而且这几年武则天劳心劳力,为了帝位殚精竭虑,不似当初一般保养得宜,卸了妆饰之后鸡皮鹤发、老态龙钟,他也从心底里感到厌恶,听见武则天没让别人回避,他也暗暗松了口气。

  薛怀义便直来直去的道:“贫僧多日不见陛下,心中甚是挂念,今日特意进宫来探望陛下。再者,也是有点儿小事,想要麻烦陛下。”

  武则天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淡淡地问道:“可是缺了什么用度?朕可以叫内库……”。

  薛怀义嘿嘿地笑了两声,挠了挠光头道:“承蒙陛下关爱,贫僧倒不是缺钱花了,是因为……”陛下!贫僧自蒙陛下抬举,做了这白马寺圭持,倒也收过几个不成器的弟子。说起来,贫僧这些弟子中,唯一一个还有点出息的,那就是俗家弟子杨帆了。”

  上官婉儿正在一旁装模作样地看着奏章,听到这里心中不由一动:“这薛怀义是替帆郎来说项的?”

  上官婉儿再瞟薛怀义一眼,便觉此人顺眼了许多,便是那粗俗的坐姿,看起来也是尽显粗犷豪迈之态了。

  薛怀义道:“贫僧这几天常听人说,小徒杨帆虽然清白出狱,可是久久不教他回宫带兵,为陛下护卫,这是失了圣心了,咳咳……”陛下,贫僧这个徒弟,那是极忠心于陛下的,他…“”

  武则天这才弄明白薛怀义的来意,她展颜一笑,打断薛怀义的话道:“原来如此,阿师是为了令徒而来的呀……”。

  武则天轻轻摆摆手道:“这件事,阿师就不用再说了,朕久久不教杨帆回宫任职,确是因为朕另有打算。不过要说失了朕的宠信,甚至贬谪处分,那是绝对不会的,阿师放心就是!”

  薛怀义听了顿时大喜,道:“陛下既如此说,那贫僧就放心了。呃……,只不过陛下打算如何安排小徒啊?”

  武则天凝视了他一眼,道:“朕自有妥善安排!如今旨意未下,先叫阿师知晓,未免与朝廷法度不合。阿师是受了令徒杨帆的请托吧?呵呵,阿师回去后可以告诉他,叫他安心等在家里,不日朕就会有所安排的。”

  薛怀义听到这里却也不便再问了,只好连连点头,道:“如今,就劳陛下费心了,贫僧就这一个拿得出手的徒弟,还请陛下多多爱护。”

  一旁,上官婉儿也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听陛下这语气,帆郎是不会再受此案牵累了,只去”…不知陛下所谓的妥善安排,是叫郎君做些什么呢?”

  ※※※※※※※※※※※※※※※※※※

  杨帆再度来到“金钗醉。”刚刚系好了马匹,拾阶而上来到大门口,一个殷勤地送了酒客离开的酒博士一转身,便恰与他打了个照面。

  “哎呀呀,是杨将军,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这个酒博士正是上次亲眼目睹杨帆与武攸暨冲突的那个伙计,一看自己心目中最男人的男人到了酒店,自然是格外〖兴〗奋。

  对于他异乎寻常的热情,杨帆先是有些莫名其妙,仔细看他模样,依稀有些熟悉,便晓得他定是上一次来时见过自己的伙计,便点了点头,道:“我是应邀而来,请带我去兰芝房。”

  他说的这是一处雅间,那酒博士听了便道:“啊哈,那处雅间的客人已经到了,比杨将军只早了那么一刻,小的这就带你……”他刚说到这儿,门口又走进两人,后边跟着几名青衣的家将侍卫,其中一人扬声道:“店家,天字号可还在么,某要请一位贵客饮酒。”

  那酒博士转身一看,顿时愣在那儿,杨帆一扭头,不觉也怔住了。

  刚刚走进门来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他不认得,另一个他如今却熟的很,正是太平公主驸马武攸暨。

  武攸暨听着另一个人说话,本来唇边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可他也没有想到,竟在这里与杨帆再度重逢,一时间,那丝笑也凝结在他的脸上。

  旁人那人看见杨帆和武攸暨古怪的神色,不由问道:“你们……,认得?”

  此人叫郑克俊,乃延安大长公主之子。延安大长公主,也就是那位唐高祖李渊幼女,只比武则天小四五岁,论起来武则天还该称她一声姑母,却认了武则天做娘亲的千金公主。

  千金公主眼见李唐宗室受到清洗,急急认武则天做了干娘还觉得不保险,又积极向武家靠拢,跟魏王武承嗣攀了亲戚,叫她的儿子郑克俊娶了武承嗣的女儿。武承嗣如今是亲王,他的女儿称为郡主,郑克俊就成了郡马了。

  这位郑郡马因为积极靠拢六氏的缘故,对武氏诸王、涛大将军都比较熟悉,今天他是路上偶遇武攸暨,知道武攸暨最近心情不太好,诚心巴结之下,便邀他同来饮酒。

  不想二人刚刚迈进大门,偏偏就碰上了杨帆。

  那酒博士是个极伶俐的人,一瞧这架势就知道不好,武驸马街头追杀杨帆的戏码,可是这两天金钗醉里最热门的话题,如果他们两个在这儿打起来……

  酒博士机灵灵打一个冷战,转身就飞也似地跑开,去向掌柜的报讯儿。

  片刻功夫,面如土色的金钗醉掌柜带了大批的跑堂伙计匆匆赶来,一边跑一边喊:“劝架!劝架!只要劝止他们在咱金钗醉里打架,每人加三个月工钱!受伤?受伤包你全部的医药费,允你休养半年,工钱照发!”

  这些伙计齐刷刷往外一跑,登时引起了许多酒客的注意,有那好事者也都纷纷跟了出来”他们急匆匆跑到大堂里,老远就站住了脚步,就见武攸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过了半天,他突然长吸一口气,缓缓地吐着浊气,脸上的神色竟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克俊!我们换一家店吧,这金钗醉的酒,我喝不惯!”

  武攸暨这话一出口,郑克俊和杨帆同时愣在那儿。照上回武攸暨长街追杀杨帆的戏码来看,今日他们仇人相遇,份外眼红,这还指不定要打成什么样儿,郑克俊正在犹豫到时候要不要帮忙呢。

  帮忙,就得罪了太平不公主。不帮忙,实在说不过去。武攸暨这么说,郑克俊顿时松了口气,可是心中却也充满了对武攸暨的鄙夷:“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者,不过就这两样,武攸暨堂堂郡王,居然忍了?”

  谁料,武攸暨说出这番话来,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羞愤之色,他很平静地说罢,转身便向往走去。郑克俊呆了一呆,才快步追上去:“驸马,等等我!”

  武攸暨这一走,大堂里轰地一声就炸了,众酒客和那些忐忑不安的伙计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有人说怪话道:“是啊,金钗醉的酒当然喝不惯啦,嘿嘿,有某人在此,这儿的酒都是酸的!”

  “去去去,你积点儿口德不成么?不过”话说回来,太平公主……那真是驭夫有道啊!”

  杨帆见武攸暨居然转身离去,与上次同他遭遇时的举动大相径庭,不觉也愣住了。

  他忽然想起去公主府见太平公主,离开濯月亭时太平公主对他说过的话:“今后不必担心,武攸暨再不会寻你麻烦了……”不由暗暗吃惊,这位公主当真了得,她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能叫武攸暨如此忍气吞声?

  想到太平公主的厉害,杨帆不禁心中惴惴。

  他暗自提着警惕,走过去对那酒博士道:“劳驾,带我过去吧!”

  “啊?好好好,客官这边请,将军这边请!”

  那酒博士醒过神儿来,强抑着向杨帆行五体投地大礼的冲动,屁颠屁颠地引着他向酒店里走去。那些围观的伙计和酒客哗啦一下闪向两边,齐刷刷地朝缓步而行的杨帆行着注目礼。

  杨帆压力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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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八章 勾心

  杨帆上一次来时倒未注意两侧的屏风式雅间都已经换了障子门儿。那天是武氏家族召开家宴,大厅中的席位布置与今天也有所不同,今天酒店里的散席依旧是围绕着圆形舞台摆放,两侧的雅间则处于观赏舞台的最佳位置。

  雅间的障子门一关上,就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可以聊些私密的话题,打开来就可以欣赏台上的歌舞。

  方才发生于门口的那场风波吸引了很多酒客的目光,为了尽快把大家吸引回来,掌柜的一气儿派了六个体态妖娆的胡姬,在台上跳起了性冇感动人的舞蹈。

  杨帆就在这种节奏明快的龟兹舞乐声中走到了兰芝房,雅间门口一左一右依旧站立着两个体态魁梧身材雄壮的女相扑手,见到杨帆走来,两个满脸横肉的妇人努力向他挤出一个友好亲切的笑容,为他拉开了障子门儿。

  此时“金钗醉“的酒客已经尽皆知道杨帆的身冇份,对于他在此会唔何人,都有些好奇心,趁着那障子门儿拉开,大家都往里边看去,就见一位美人儿,侧卧于低矮的案几之后,一手托腮,正笑望着杨帆。

  障子门儿又关上了,只是刹那的一瞥,丽色容光便扑面而来,人人都觉那女子极美,风韵气质也是极佳,那屈起的一条修长大冇腿更是美到极致,可是要说她眉眼五官、身材体态到底哪儿最美,长成什么模样,一时却半点都想不起来了,留在他们脑海中的唯一感觉,便是“极美!”

  有的酒客迷迷瞪瞪端起酒杯,一大杯酒全灌下去,犹自回味着那美人儿极曼妙的身姿体态、不可方物的姿色容光,只觉齿颊留香,回味无穷,至此方知,秀色当真可餐!

  然而,尽管他们从未见过太平公主,但是每一个人都马上猜到了,在那雅间里的女人,就是洛阳之花,公主中的公主,尊贵的太平!因为即便她是慵懒地斜卧在榻上,那种高贵、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美感,也深深映入了每个人的脑海。

  杨帆身在房冇中,自然看得比其他人都更清楚。他有点好奇,不知为何太平公主近来喜穿素色衣衫,在他脑海中记忆最深的,始终是洛水河畔,太平公主一袭红裙,仿佛一尾跃上岸来的美人鱼般的娇美身姿。

  不过他也不能不承认,太平公主即便是身着素色衫子也是极美的,她的这种美同上官婉儿那种素雅恬静如一朵白莲般的优雅、眉眼五官书香之气盎然的优美截然不同,即便是身着素衫,太平也像一丛火焰般炫人双目。

   她虽穿着素雅的衫子,但是同上官婉儿那种宽袍大袖、优雅飘逸的知性美却截然不同,她的素色衫子是做成了胡服的式样,非常紧致贴身,半袖翻领,蛮靴短裾,月牙白的系带,珍珠白的尖翘缎靴…

  如果说婉儿一袭白衫时,仿佛高悬于空中的一轮明月,叫人沉醉于她的皎洁与优美,那么太平公主……。

  杨帆一时想不出该用何等词汇来形容她了,大概……她就像一盘切得薄如蝉翼、白如初雪的鲜美鱼脍,叫人见了就想整盘儿端过来,把她那傲人的妖娆胴体整个人吞下肚去一饱口腹之欲。

  今天,她穿的竟是一身女装,杨帆还很少看到她穿着女装外出。

  “你来迟了一些!”

  太平公主向他嫣然含笑,轻轻一拍自己身旁的坐榻,柔声道:“过来坐!”

  杨帆神色平静,很从容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太平公主本以为他会像以往一样,对自己充满戒备和警惕,是绝对不会坐到自己身边来的,见他如此动作,眸中反而露出一丝讶色。

  那丝讶异被杨帆收入眼底,杨帆不禁暗暗一笑,自从上次于公主府“狼狈而逃”后,他也曾反思过自己每每被太平公主作弄的缘由:

  其实他在太平公主面前常常落了下风,关键倒不是太平公主是否猜出了他会有什么表现,而是因为面对着于他既有恩又有怨的太平公主,面对她热情大胆的挑逗,杨帆的心态很容易乱,心乱了,自然就会被太平公主轻易左右他的喜怒。

  所以,杨帆已经想到了对付她的最有效的办法:反客为主!反守为攻!

  杨帆板起脸道:“我本来不会迟到的,可是不巧的很,刚才在门口,恰巧遇到一位故人,耽搁了一阵儿!”

  太平公主微微皱起眉头,道:“故人,你有什么故人?”

  杨帆道:“当然就是那位前两天还在长街上追杀我的武驸马了。”

  “哦?”

  太平公主“霍”地一下坐了起来,神态微微有些紧张,可是看到杨帆衣衫整齐,身上无伤,她紧张的神色便一扫而空,又微笑起来,说道:“他人呢?没敢把你怎么样吧?”

  杨帆本想吓她一吓的,结果太平公主的表现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杨帆不禁有些奇怪,问道:“你对他使了什么手段?我看得出,他对我恨意极深,可是……他居然就这么忍了……”,

  太平公主向他扮个鬼脸,得意地笑道:“山人自有妙计,不过……天机不可泄露呀,嘻嗯”,…”

  她这一说“山人。”杨帆马上想起了她那“两条鱼”的暗喻,便问道:“你派人去我府上说,有一条鱼儿上了钩!鱼上了钩,那也就可以脱钩,是么?我想请教一下,这鱼该如何脱钩呢?”

  太平公主微微眯起那双妩媚的眼睛,妖妖娆娆地道:“你认为……我会轻易地告诉你么?”

  杨帆的目光飞快地闪烁了一下,端起太平放在几案上的半盏葡萄酒,轻轻地啜了一口。

  他居然没有动怒?

  这一回轮到太平公主意外了,她诧异地瞟了杨帆一眼,微微转动着眼珠,思索着他不同寻常的反应。杨帆含着那口酒,品味了片刻,一口咽下肚去,又复看向太平公主,平心静气地问道:“今天又找我来,究竟为什么呢?”

  “他居然不再追问如何让婉儿解脱誓言了?”

  太平公主更加纳罕了,杨帆的表现每每脱出她的预料之外,她那种智珠在握的感觉渐渐把握不到了。

  她当然不喜欢杨帆每每见到她时,念念不忘的就是上官婉儿,每当他急吼吼地逼问如何让上官婉儿解脱誓言的时候,她就会伤心、会吃醋、会生气,但是她总有办法撩拨得杨帆更加失控。

  而现在,杨帆的表现,使他的心情就像天上的云朵,飘来飘去,完全不可捉摸,叫她根本不知道杨帆究竟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这位公圭殿下可就有些慌了。

  她轻轻咬着下唇,审视地瞟了杨帆一眼,便把那条屈起的长腿轻轻伸直,在杨帆的膝盖上轻轻蹭了一下,送到他的眼皮子底下,重施故技,妩媚娇柔地道:“我想…”叫你来陪我喝酒呀。”

  她的左腿横蜷着架在右腿的腿窝下面,右腿伸得笔直,仿佛一个在纸背面看去的“4。字,那笔直的右腿,就伸在杨帆面前,示威似地横着。

  雪绸的骑裤,裤脚塞在靴筒里,小腿线条优美,流畅得仿佛一条刚刚捕上岸来银光闪闪的秋刀鱼,而她的大冇腿则浑冇圆如玉柱,与纤秀的小腿形成鲜明的对比,却没有半点突兀之感,那是一双具有黄金比例的大冇腿,而且腿线笔直无暇,没有一丝凸棱。

  “你不是约了我七夕同游洛水的么?”

  杨帆睨了她一眼,嘴里说着,手已搭在她的小腿上,然后慢慢握紧,她的小腿粗细,正好让他一手可以掌握,太平公主的小腿肌肉柔韧结实,充满弹性,手感极佳。

  但这只是刹那的感觉,因为太平公主的腿随即就绷得笔直,那小腿肌肉登时就因为紧张而变得坚硬如铁了。

  “你……你……”

  太平公主也不知道自己是又惊又喜,还是又怕又羞,她费尽心机,不就是希望心目中的情郎能回顾她一眼,能对她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的亲昵与爱意么?

  可是当这一切真的来临,她又有一种惶惑与恐惧,因为在她看来,杨帆不可能这么容易屈服,或者被她的美色所俘虏,因之,对杨帆的不按常理出牌,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想把腿抽回来,却又不舍得。杨帆的手就搭在她的小腿上,先是轻轻的碰触,让她有一种骚痒的感觉,继而紧紧握住,灼热感好象是把腿贴到了火炉上,太平公主禁不住战栗起来。

  杨帆在她的小腿上握了握,又把玩了一下她浑冇圆的足踝,便沿着她的小、腿缓缓向上游移过去,渐渐滑到她那敏感娇嫩、柔软丰腴的大冇腿上。

  杨帆的语速不快,但是却有一种不容质疑的霸道:“我在问你话呢!”

  太平屈服了,低声答道:“因为……因为我等不到七夕了……”

  “嗯?”

  杨帆又看了她一眼,看得太平公主心慌慌的,她垂下眼帘,不敢再与杨帆对视,只是期期艾艾地道:“我…”我想你”…”

  这句话说出来,她的脸蛋儿登时如同一颗红透了的苹果,因为杨帆表现出来的强势,大概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委屈。

[ 本帖最后由 阿成 于 2013-4-5 11:1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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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九章 挑情

 
  杨帆听不出这句话的真假。

  假作真时真亦假,太平公主此刻的模样毕竟与她往昔高高在上、一切尽在她把握之中的那种高傲形象大相径庭,现在的她,…像极了一个软弱可欺的小媳妇儿呢。

  “所以,你找个借口要我来此,叫我陪你喝酒?”

  “嗯……。”

  太平公主继续低着头,垂着眸,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声音却愈发地温柔了。

  杨帆道:“你说错了!也做错了!”

  “什么?”

  太平公主扬起眸子,有些迷惘地看着他。

  杨帆一字一句地道:“不是我陪你喝酒,是你陪我喝酒,懂了么?”

  太平公主讶然道:“这有什么区别?”

  杨帆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凝刑,着她。

  杨帆的手此时已经滑到了她的大胆深处,轻轻摩挲着她那细嫩如豆腐的股肉,他的手很温柔,抚爱着,绝对是一只称职的情人的手,但他的眼神却非常冷静,像狼一般锐利。

  这样巨大削反差看在太平公主眼里,却产生了一种极特别的效果。

  是的,她喜欢这样的男人的目光,她沉迷于这样的男人,却不愿意让男人沉迷于她。她高傲且高贵,所以这世间只有一样东西是她无法获得的,那就是像虔诚的女奴一般的卓微和服从。

  这种感觉她从来也没有过,就算是她最爱的驸马薛绍,固然她是真的爱着,却也从未在他身上得到过这样的激情和冲动。

  唯有那一次,杨帆把她像小孩子一样按在膝上,用力地打着她的屁股,还有那冰块的异样刺激,把她隐藏在身体深处的特质彻底点燃了。

  她喜欢这种被征服的带些野性的感觉,就像一只小兽睁开眼来,会把它看到的第一样生物当成它的母亲,太平公主高傲而高贵的外壳破碎在杨帆手里,她的真性情也只为杨帆而展现。

  她,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曾经,她想让杨帆做她的面首,后来退而求其次,只想和他做一对秘密的情人,而从那天开始,她最想做的是…杨帆的女奴,专属于他一个人的奴隶。

  此刻,杨帆似乎正在重复着那天所做的事,他的手正在让她的身体产生强烈的反应,而他的态度却是强硬的、霸道的,只需要她做出一个回应:屈服!快乐到极致的屈服。

  仅仅是想到要匍匐在他膝下,太平公主就有些禁受不住了,她强忍着那战栗的快感和呻吟的冲动,可是一双眼睛却渐渐如梦如雾,泛起了水润而朦胧的光,将她内心地真情实感展露无疑。

  “我……,奴……,奴奴…,明白了……”

  在她的大腿被抚摸的突突乱跳,秘处行将产生异样的反应要在在心上人面前出丑的时候,太平公主终于福至心灵般地明白过来。她温驯地低下头,用最温柔的语气、最谦逊的称呼向这个男人“称臣”。

  杨帆笑了笑,放开手道:“那么,斟酒吧!”

  “是!”

  杨帆的手一离开,太平公主就松了口气,可是轻松之余,隐隐又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失望。

  她乖乖地爬起来,不敢再以那副倨傲的神情大刻刺地斜卧在杨帆面前,而是跪坐下来,为他轻轻斟满一杯殷红如血的葡萄美酒,双手棒起,与额并齐,用了最尊敬的致酒礼,奉与杨帆。

  她没侍候过人,一直以来,她都高高在上,永远被人棒着,尊重呵护一如女神,所以此刻平生头一次以一种谦卓而温刃的态度侍候男人,令她感到新奇而〖兴〗奋。

  当杨帆伸出一只手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去接她手中的酒时,她的身子忍不住地发起抖来,她喜欢这种感觉。

  这时,障子门却“哗”地一下拉开了。

  开门的是公主府的外管事李译,他刚刚得到一个极重要的消息,于是立即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如果这是公主殿下的闺房,而殿下召了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进去,那么,哪怕是整个公主府都已陷入滔天大火之中,估计李泽都会记着先禀报一声,但这里是酒肆,公主殿下无论如何不可能在这儿做太过分的事情。

  所以李绎并没有太谨慎的想法,再加上他刚刚得到的消息太过令人震惊,于是他一把就拉开了障子门,拉开之后,他就后悔了。

  自从知道那道门后面就是最尊贵、最美丽的大唐公主,外面的喧嚣声登时全不见了,每一个酒客都变得彬彬有礼,而且坚决秉承孔老夫子“食不言”的教诲,没有一个人说话。

  没有人说话,却也没有人离开,平时他们可是根本没有机会距离任何一位公主这么近的,更何况是太平公主呢。

  公主也有嫡出、有庶出,有美丽、有平庸,而对太平公主来说,只能用最美奸的称谓加诸于她,她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真正最尊贵也最美丽的一位公主。

  他们现在竟然和这位美丽高贵的公主在同一家酒店饮酒,这种经历足以叫他们向任何人炫耀了。更何况那雅间里还有这位公主的情人,喜欢浪漫与奔放的大唐子民对这种事的热情和向往,足以叫他们完全忽视了这两个人各自有婚姻束缚的事实。

  “金钗醉”里没有一桌客人离开,却不断有人进来,而每一个进来的客人都会在第一时间得到店伙计神秘的暗示,在他们一头雾水的时候,又得到其他客人好心的提醒,于是也们也变成了最斯文的酒客,他们喝着酒,耳朵却一直竖起来,希望能够听到那处雅间里传出的只言片语,这是他们足以向别人炫耀的资本。

  “金钗醉”的掌柜激动极了,美丽而尊贵的公主殿下竟然选择这里做为她与情人幽会的场所,只此一桩就可以把“金钗醉”棒到洛阳八大酒楼排名第一的位置上,这可是花钱都买不来的好处。

  就在这时,李译来了,李绎还拉开了障子门儿。

  所有的客人和尾随进来的“金钗醉”掌柜,都亲眼目睹了这样一幕情景:杨帆正容端坐,双腿盘膝,面前一张几案,案上有酒有菜,还有一口他携来的长剑。

  他们心中比天上的仙子更美丽更尊贵的太平公主殿下,跪坐在杨帆侧面,双手棒杯,以最谦卓的姿态向他敬上美酒。而杨帆只是伸出一只手,用两根手指去拿那只杯子,这…完全就是最尊贵的主人与最卓微的女奴一般的关系。

  即便是以这样的姿态敬酒,太平公主的身姿依旧美得无懈可击,依旧优雅端庄、高贵大方,但这一切,看在众人眼中,都只能更加烘托出杨帆在她面前的主人地位,这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直到李绎反应过来“哗啦”一声拉上阶子门,外面所有的酒客依旧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这些可怜人固然是早就知道杨帆与太平公主关系“不同寻常”了,但是…,这是太平公主的面首么?

  尊贵的公主殿下,在他面前是以女仆自居的啊!

  “当唧!”

  不知道是谁手里的酒壶摔到了地上,在地上滚动两圈,洒了一地酒水。

  有人手里握着筷子,却没有挟菜,只是虚空做了几个挟菜的动作,便把空空如野的筷子伸到嘴里,这时才发现筷子上根本没有东西。

  有人急急回头,想问问伙伴,以确认自己不是眼花,或者正在作梦,但是当他看到同伴同样一脸痴呆的表情后,就知道不用再问下。

  “什么事?”

  太平公主看到一脸震惊的李译,却没有半点惊慌,等杨帆接过酒杯,她才轻轻抖了一下大袖,端正了颈项,转向李译,高贵而优雅地问道。

  “啊?哦……”

  李译赶紧闭上半张的嘴巴,快步走到太平公主面前,弯下腰去,对她附耳说了几句。

  “什么?”

  太平公主镇定从容的神色终于不见了。

  她的唇轻轻抿起来,唯有此时,那张娇媚的面孔上才恢复了几分大多数女子脸上一辈子也难以具备的刚毅果决的神情。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太平公主用冷静的声调吩咐,但是杨帆却听出了那平静之下暗藏的恐惧和惊慌。

  李译欠了欠身,倒退着走出去,这一次他学了个乖,障子门只拉开一线,身子一退出去,就又赶紧掩上了。

  李译刚一退出去,太平公主脸上惊慌的神色就有些掩饰不住了。

  杨帆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太平公主紧紧抿着嘴唇,过了半晌,才轻轻抬起头,看向他,泪光莹然:“我的母皇,向我的兄长下手了!”

  杨帆微微一皱眉,忽尔失声道:“太子?”

  太平公主低声道:“昨日,韦团儿告举,说是在东宫发现有人暗中行厌咒巫术,母皇派内卫随韦团儿搜遍了太子宫,在太子妃刘氏和侧妃窦氏〖房〗中发现了符录和咒人的木偶,上边有母皇的名字。”

  杨帆紧盯着她,问道:“然后呢?”

  太平公主道:“然后,母皇命人抓走刘氏和窦氏,一顿棍棒,活活打死!有太子宫内侍及宫娥,检举说刘氏与窦氏行巫术咒杀天子,乃是得了太子的授意。今天上午,母皇命来俊臣入宫,赴东宫查办此案!”

  太平公主咬着牙,凄凄冷冷地笑:“来俊臣主审,呵呵………太子哥哥……,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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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章 屌丝的逆袭


  杨帆皱起眉头道:“怎么可能,太子一向……”。

  “懦弱”两字几乎脱口而出,杨帆忙又忍住,改口道:“太子一向孝梯,岂会行此弑母之举,这……分明是有人诬陷。

  太平公主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母皇相不相信,母皇又如何打算!”

  她看着杨帆,凄然道:“如果……”母皇相信这件事,或者她已下定决心彻底清除李唐遗嗣,那么,我李家就彻底完了!宗室已经杀光,如今唯余母皇的两个亲子,今天若是太子倒了,不用母皇动手,百官揣摩母皇圣意,庐州那位阿兄也必然不能幸免,李唐宗室,至此一扫而空了!”

  她闭了闭眼,又缓缓张开,噙泪道:“欺夫、灭子、杀孙,屠灭夫族满门,做皇帝,就要做到四大皆空么……。”

  杨帆见她颓丧若斯,不禁大皱眉头,道:“皇帝心意尚不可知,你何必如此绝望?”

  太平公主凄然道:“若非出自母皇控意,谁敢如此陷害太子?就算武承嗣和武三恩,虽凯觎太子之位久矣,也不敢用这般疯狂的手段!”

  杨帆摇头道:“既然你还牵挂你这位兄长,就该尽你所能去帮助他。至少,你该先弄明白韦团儿告举太子,是否是皇帝一手策划,你在宫中应该有些耳目,打听这个消息不是很难吧。”

  “不错!我至少应该先弄清楚,这是否母望的意思!”

  方寸大乱的太平公主眼睛陡地亮起来,她感激地看了杨帆一眼,轻轻偎到他的身边,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身体,把下巴轻轻搭在他的肩上,脸颊摩挲着杨帆的脸颊,柔柔地道:“小帆帮助我……。”

  如此情景之下,杨帆何忍再推开她只能苦笑道:“杨某区区一个郎将,若非蒙你搭救,现在已经做了来俊臣刀下之鬼,我能帮你什么呢”

  太平公主轻轻摇头低声道:“帆郎何必妄自菲蒲,你能帮我的很多很多!所有我能够得到的,都不需要你来给予我。而所有我无法得到的只有你能给我呵”,…。”

  这句话说得缠绵徘恻,荡气回肠,杨帆犹在咀嚼太平话中之意,太平公主两颗情泪轻轻滴落在他的肩头,已然离开他的怀抱,转身向外走去。

  障子门拉开了,太平公圭片刻不停,快步向“金钗醉”外走去,酒楼中所有酒客登时屏息肃然默默地看着这位美丽的公主仿佛一只轻盈的蝴蝶般飘出大堂,然后又把目光齐刷刷投向雅间。

  雅间的障子门儿开着,杨帆盘膝坐在席上,沉默有顷,轻轻端起面前满满一杯葡萄酒一饮而尽,酒杯重重一顿,扬声唤道:“酒家,会账!”

  众人顿时倾倒……。

  杨帆也离开了他刚一迈出“金钗醉”的大门,酒楼里便轰然一声沸腾起来。

  “想不到啊!想不到啊!原以为杨帆和武驸马遭遇,会是一场大好戏,没想到武驸马竟然怂了。本以为太平公主驭夫有道可是看方才那架势,真正厉害的还是杨郎将啊真去”,…真是驭女有道!”

  “驭女有道有什么了不起?了不起的是,驭公主有道啊!”

  “嗯嗯嗯,大唐第一人呐……。”

  众酒客大点其头,兴奋不已。

  什么?

  怎么没人愤怒谴责?

  这是什么年代?这个年代,武则天可以侍奉两代君王,继而又纳面首,却能成为皇帝,得到众多人杰臣服的年代:这是李隆基父纳子媳,却能得到李白“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和白居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的倾情歌颂的年代。

  这是胡风盛行的年代,唐人本就崇拜向住浪漫的爱情,要不然也不至于把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改编成编成织女私会情郎,榻上缠绵之后,又取笑牛郎不解风情的戏码了。

  他们先见了武攸暨的窝囊,再见二人如此坦然,不但生不起半点鄙夷,反而羡慕欣赏的不得了。

  杨帆的名字终于家喻户晓了!

  曾经,人们关心的只是太平公主的红杏出墙,至于杨帆…”谁会在乎他是谁?一件公主殿下的用具而已。

  现如今他们竟然知道高贵美丽的太平公主在杨帆面前竟然是曲意奉迎、以女奴自居,这可不得了。即便是原本鄙夷杨帆堂堂男儿为人面首的,这时态度也为之大变,对他钦仰羡慕已极。

  原来坊间对他还有些许的诟语,这时也一扫而空,谁敢再说他半点不是,马上就会有人跳出来打抱不平,呸那人一脸唾沫:“不要说让太平公圭在你面前以女奴自居,你有本事叫公主殿下多看你一眼就算你本事!没那个能耐?你就少放屁!”

  事儿还是那么点儿事,不过谁主谁从、谁上谁下,在人心目中的观感便截然不问。

  这是丝的逆袭!

  太平公主的老爸和老妈都是皇帝,她的哥哥也曾经做过皇帝,所以全天下的男人在这位尊贵的公主面前都算是丝,于是杨帆在一夜之间,成了普天下所有丝男人心目中最为敬仰最为羡慕的大丈夫!

  ※※※※※※※※※※※※※※※※※※※※※※

  “不是母皇的意恩?”

  太平公主回到公主府,马上派人与宫中取得联系,在她得到了详尽的汇报之后,她终于确定,在太子宫厌咒一案爆发前,她的母亲并不知情。太平公主顿时松了口气,既然这不是母亲所授意,那么她的兄长就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尽管此事并非母皇一手策划,现在事情已经发作,以母亲的心性为人,哪怕这个人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也不会吝于冷酷地除掉他。要想救出兄长,救出李氏的希望,该如何着手?

  太平公主在房间里急急地踱着岳子,苦恩许久,她又仰起头来,望着屋顶的承尘静静地站了一阵儿,面上焦灼的神色渐渐被冷静所取代。她转过身,平静地向内管事周敏问道:“可有办法与东宫取得联系?”

  周敏摇了摇头,道:“公圭,此事很难。皇帝已经封锁了东宫,没有皇帝手谕,任何人无法出入。

  而皇帝的手谕在来俊臣手上,本来,咱们还有韦团儿这个最大的内应,但是现在告举太子的就是她,她岂会帮咱们与太子沟通?”

  太平公主轻轻扼着手指,让那指节一根一根地发出轻微的“响声。”又沉默片刻,她缓缓说道:“看守东宫的是内卫?”

  “是!”

  太平公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喃喃地道:“内卫,内卫……”婉儿……,我得见她一面!”

  周敏担心地道:“公主,你现在不宜进宫,皇帝连太子都已有所猜忌,你此时进宫,只怕会引火烧身!”

  太平公主“嗯”了一声,道:“那么,就请我们这位上官待制出宫一唔!”

  郑府。

  整个洛阳,甚至整个大周,只有这么一座府邸是以女主人的姓氏命名的。

  虽然上官家族已经不再似当年一般受到严厉的迫害,但是在名义上,上官氏毕竟还没有得到平反,上官两字是不能写到门楣上的,于是就出现了这么一座郑府,以上官婉儿母亲姓氏命名的府邸。

  在一个连女皇帝都可以出现的年代,虽然以女圭人的姓氏命名一座府邸有些不合礼数,却也没有遭至什么非议。当然,这也与上官婉儿如今的身份地位有关,正如公主与驸马的府邸一向是叫公主府的,而不是驸马府,当女人的身份高贵到了一定的地步时,世俗的礼数和规矩对她们就失去了约束力,男人也会觉得理所当然。

  郑夫人病了,病的很重,据说“妙手回春”姜业淳姜大医士为她诊治过后都觉得非常棘手,如今干脆住在了郑府,专心为郑氏夫人诊治。

  百善孝为先,这条规矩可是自古至今最为人所看重的,即便是皇帝也是如此,尤其是皇帝正经历着亲生儿子用厌蛊巫术试图咒杀自己的事情,对这个孝字尤其看重,所以上官婉儿只向她一说,她就慷慨地答应下来,允许婉儿回府探望。

  郑府后花院,上官婉儿的闺阁绣楼。

  尽管婉儿在这儿住过的时间一共也不曾超过半个月,可是她既然是郑府的少主人,既然她依旧是云英未嫁身,这座绣楼就理所当然为她留着,而且每天都有专人打扫。

  上官婉儿回到郑府,便急急赶到后宅探视母亲的病情,但是仅仅一柱香的时间之后,她就悄然出现在自己的绣楼,除了郑府里最亲信的几个家人,其他人都以为此刻上官婉儿依旧在郑氏夫人的“病榻”前。

  “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上官婉儿不卑不亢,说不上亲热,却也并无敌意。太平公主救了她的情郎,却也趁人之危,迫她发誓离开了杨帆,她能保持这种态度,已经是很有君子风度了。

  太平公主对她的态度显然早有预料,不过现在情况紧急,她也顾不上跟上官婉儿客套或者试图修复关系,她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焦灼地道:“我想见太子,或者,叫我的人能够见到太子!宫里没有人比你的力量更大,只有你能帮助我。”

  上官婉儿沉默了片刻,眉梢轻轻地挑起来,双眸凝注在这位昔日的闺中好友脸上,冷冷地问道:“见太子?这其中的风险有多大你知道吗?我能帮你,但我为什么要帮你?”

  太平公主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等着我。那么……”我们来谈谈交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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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以进为退



  太子宫外,已在内卫的警戒包围之中,太子宫内则遍布御史台的差官和衙役,虽然还没有人限制太子的〖自〗由,但是太子早已自闭在寝宫之内,连一日三餐都是由人送进去,绝不肯外出一步。

  他正心惊胆战地等候着母亲的发落。

  太子是储君,储君有自己的政事殿,这是专门用来接见东宫属臣的所在,朝廷公卿有事见太子时也在这里会唔。李旦做皇帝时也依旧住在这里,当初武攸暨等人就是在这里软硬兼施,迫他逊位于武则天的。

  如今,这里就被来俊臣当成了他的公堂。“公堂”之上,来俊臣巍然高坐,堂下跪着十多个侍从,这都是太子身边的亲信内侍。

  来俊臣让判官王德寿高声宣读了太子的罪状以及太子妃刘氏和侧妃窦氏身边侍从们的供词,便朗声道:“太子的罪行,或者瞒得过任何人,但是绝对瞒不过你们这些侍候在他身边的人。

  按理说,作为太子的侍从,太子谋反,你们也要被斩首的,但是依我大周律,犯事涉谋反,一告即承者,可罪减一等,那么你们就不用死了。这是你们活命的唯一机会,现在,你们招拱吧!”

  十几名内侍跪在殿上,沉默不语。

  来俊臣静静地等了片刻,哑然失笑道:“好啊,没有人招?那么,本官只有用刑了!”

  一名内侍壮起胆子辩解道:“来中丞,太子实不曾有半点反过”…”

  来俊臣把惊堂木一拍,喝道:“来啊!每人先杖二十棍,用刑!”

  这里是太子宫,来俊臣不能把御史台里那些奇形怪状的刑具都搬来,而且眼下他自己也不干净,虽然急于立功,解除自己的危机,这时候他也更怕贻人口实所以用的只是杖刑。

  但即便只是杖刑,却也不是轻易便能承受的。十几个内侍被摁倒在地噼噼啪啪地打起板子来,政事堂上顿时响起一片惨叫,来俊臣的目光在众内侍的脸上缓缓移动着,他不相信这帮没卵子的太监就那么有骨气一个肯招的都没有。

  太子李旦头两天还故作平静,以示心怀坦荡,但是随着来俊臣入宫问案他终于沉不住气了,这两天他自闭于太子寝宫,连房门都不出,心中惶惶,嘴上起的全是水泡。

  他想祈祷,求列祖列宗保佑自己,可是他现在连跪下祈祷都不敢,他担心这会被人当成自己正在诅咒母皇的一条罪名。这时候,他已经顾不上为刚刚死去的刘氏和窦氏悲伤了他连自己的性命业已难以保全。

  “太子……。”

  蓝飞儿悄悄闪进寝宫,轻声唤道。

  “滚出去!”

  李旦勃然大怒,丝毫没有因为蓝飞儿姑娘已经成了他的枕边人而稍留脸面。蓝飞儿吓了一跳,美丽的大眼睛迅速溢满了委屈的泪水,她扁了扁嘴儿,泣声道:“太子,太平公主府来人要见你。”

  “什么?”

  李旦急急忙忙地从屏风后面跑出来,惊喜地道:“是母皇叫令月派人来的?”

  蓝飞儿摇摇头低声道:“太平公主听说太子受困,忧心如焚,可这太子宫已被团团包围,她的人进不来所以费了很大周折,请托了上官待制才得到内卫的默许。太子,来人不能久留,你……。”

  “不行不行,不见不见!”李旦大惊失色,连声道:“赶他走,快赶他走,万一被母皇的人知道就麻烦了!这个太平,太不像话了,这不是给孤添麻烦么,快把他赶走!”

  蓝飞儿默默地看着他,看着这位天子之子,这位曾经做过大唐皇帝的大周太子,眸中满是失望。不管如何,这位太子今后就是她的男人了,谁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他…”如果他不是生在帝王家,他算个什么东西呢!

  李旦惊慌失措中根本没有看见蓝飞儿眸底那抹失望与鄙夷,见她站着不动,李旦更是愤怒,可他不敢高声,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怒吼:“你还站着干什么,连你也要害我么,快去!”

  蓝飞儿默默地转过身,向殿外走去。

  李旦像一只惊弓之鸟般在殿上窜来窜去,突然,他又快步追出去,在蓝飞儿即将迈出寝宫的刹那,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颤声问道:“太平……派来的人有没有被御史台的人发觉?”

  蓝飞儿道:“他扮作宫里给御史台的人送饭的太监,御史台的人并未起疑…,只是却也因此他不能久留的,一会儿收拾了食盒就得走,所以才说只能见太子片刻……”。

  李旦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心中挣扎不已。他才三十岁,可是头发已经花白了,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李旦咬牙切齿地挣扎半晌,突然道:“带他来见我,快!”

  蓝飞儿欣喜地答应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很快,身着一套太监宫服的李译出现在李旦面前。

  他本来就是个太监,在太平公主出嫁以前他就在宫里当差,要冒元太监自然不难。李旦上下打量他几眼,疑惑地道:“你是太平的人?”

  李译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李旦一把抢过去,匆匆打开一看,却是一份玉碟,朝廷册封李令月为公主的玉碟。

  李旦呼地喘了一口大气,紧张地攥住那份玉册,急急问道:“太平派你来见孤,究竟要说什么?”

  李译道:“太子,奴婢不能久留,所以……,要请太子认真听清奴婢所说的每一句话。太子若是按照公主的这番话去做,或者会有一线生机,如果太子继续这样无所作为地等下去,那么……,太子就死定了!”

  李旦的脸色愈发变的苍白,他像发虐疾似的,浑身哆嗦着道:“好!你说,你快说!”

  ※※※※※※※※※※※※※※※※※※※※※

  “还没有人招么?”

  来俊臣背负双手,在大殿上缓缓地踱着步子,他每说一句话,声音都在空荡的大殿上产生一种回音效果,这让来俊臣有一种高高在上的陶醉感。

  “不说好啊你们这些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狗杀才!来人啊,用抬刑!”

  刚刚提了刑杖退下的执役们又换了抬子上来这挡子就是五根小圆木棍,上下各以韧而有力的细绳缠在上面,把人的五指插进去,两端一用力便可以把五指牢牢夹住。

  来俊臣在一个趴伏于地,两股血肉模糊,正在痛苦呻吟的内侍面前站住阴恻恻地道:“本官有的是办法消磨你们,本官更有得是时间!你们若乖乖招供,就可以不必受这皮肉之苦,更可免予一死,否则的话……。”

  他方才已经从受刑的内侍中注意到有三个人特别耐不得痛苦,他们哭叫的也最大声,眼前这个内侍就是其中一个。他一面同这个内侍说着话,一面冷冷地看向另一个,看得那人面如土色浑身发抖。

  那个内侍的嘴唇嚅动了一下,似于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低下头去,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来俊臣淡淡地笑了,就像一阵冷冷的风,轻轻拂过他的脸,笑容迅速从上扬的曲线变成了向下一沉,化作冷酷的神情。

  来俊佛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继续用刑!”

  “太子?”

  几名负责洒扫庭院的内侍、宫娥正在战战兢兢地劳作着忽然看到一个人从太子寝宫跑出来,穿着一身白色小衣,光着一双大脚,劈头散发像个疯子,不禁惊讶地站住。

  仔细一看他们才辩认出那人就是当今太子李旦,不由更加惊讶。

  李旦的眼神直勾勾的,也不理会他们,只是光着脚向宫门处跑去。

  “太子,请止步!”

  宫门处,兰益清突然闪身出来,单手提剑向前一拦。

  李旦大吼道:“你大胆!竟敢拦阻本宫!本宫是当今太子,本宫要见皇帝,谁敢拦孤!”

  兰益清微微颦起秀气的眉毛,把身子往后仰了仰,免得李旦的唾沫星子喷到她的脸上。兰益清很客气地道:“微臣奉皇帝旨意把守此处宫门,未得皇帝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尚请太子恕罪!”

  李旦一听,突然大哭起来:“我要见皇帝!我要见母亲!放我出去……”。

  兰益清把手一挥,两个内卫就从门边抢出来,架住李旦就往回走,李旦号啕道:“你们不能拦我,我要见皇帝!我要见阿母!阿娘,阿娘啊,旦儿要见你……”。

  两个侍卫把李旦架进大门就丢开了,李旦踉踉跄跄地站定,悲怆地道:“好,你们不许我见阿母,那我……,我就死给你们看!来人,来人呐,取白绫来!”

  这时高莹闻讯赶来,听兰益清简单地介绍了几句,便快步闪进大门,对李旦道:“太子,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太子不要叫臣等为难。这样吧,如果太子有什么话要说,就请告知微臣,臣替太子禀报皇帝,这样如何?”

  “我没有什么话说……”

  李旦掩面大哭着瘫倒在地,涕洒横流地道:“李旦只想乞请母皇废了我的东宫之位,贬我为庶民,李旦别无所求,只愿做一布衣白身,从此终老山林,乞请母亲大人成全!”

  李旦说罢,便跪在地上,面朝万象神宫方向磕起头来。

  此时,太子宫一处偏殿里,一个小太监对太常寺乐工安金藏道:“你真的愿意做这件事吗?”

  安金藏前两日在李旦面前含泪咏唱先太子李贤的“黄台瓜辞。”被李旦下令打了一顿板子,此后一直在这里养伤。听了那小太监的话,安金藏激动地爬起身道:“我愿意!安某一介匹夫,若能用这条贱命换得太子安全,纵然是刀山火海,也甘愿往赴!”

  那小太监道:“好!既如此,你就……”

  他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脸上露出一副极富女性化的甜美笑容:“此事办成之后,你的父母兄弟一家老小,自有那位贵人妥善照料,那位贵人在世一日,你的家人便一定衣食无忧!”

  说罢,他便从靴筒里抽出一柄锃亮的匕首,双手送到安金藏面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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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章 以牙还牙



  高莹扶剑站于武则天面前,把太子的话向武则天一字不落地转述了一遍。

  武则天抬起眼来,淡淡地瞟了她一眼,问道:“就这些?”

  高莹道:“是!太子说,他受人诬陷,百辩莫名,唯求陛下开恩,贬他为庶人,从此终老山林,度此余生。如果陛下不答应的话……。”

  武则天微微垂下双眼,冷冷地道:“如果朕不答应,那又如何?”

  高莹低声道:“太子说,他宁愿一死,也不想背负意图弑母的不孝之名,那么,他情愿以死明志!”

  武则天沉默半晌,忽然轻轻地笑起来:“呵呵,朕这个儿子呵”,……”

  高莹不知武则天为何感慨,她也不敢接话,只是垂手站着,武则天又沉默半晌,才轻轻叹道:“也难为了他,朕这个儿子一向懦弱,如今终于有了一些血性。”

  看得出来,武则天的神色是透着些欣赏的,她从榻上轻轻站起来,说道:“罢了!他这个做儿子的不愿背负弑母之名,我这个作母亲的又岂能担负逼死亲子之罪呢。走,朕去看看他,瞧瞧咱们这位太子究竟意欲何为。”

  韦团儿想要出言阻止,可是一见上官婉儿已经上前扶住了武则天,到了嘴边的话又赶紧咽了回去,她也急步上前扶住武则天,同时飞快地向殿下侍候着的一个亲信太监努了努嘴儿。

  得了小太监传讯的静公公急急赶到太子宫前,可惜这太子宫如今连他也进不去了,任他好说歹说,兰益清只是抱着双臂站在宫前,既不摇头也不点头,脸止带着甜甜的笑,让你恼不得恨不得。

  静官急得抓耳挠腮,偏生无计可施,就在这时那报信的小太监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向远处飞了一个眼神儿静官扭头一看,就见皇帝的黄罗伞盖正从远处缓缓移来,只好颓然叹了口气,与那小太监怏怏离去。

  东宫政事堂来俊臣正废寝忘食地问着案子,中午饭他都没吃几口,单从这个举动来看还真是勤于政事。

  “本官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们如果依旧不肯招供,本官就会对你们继续续用刑,你们即便是死了,也要落个叛党同谋的罪名,殃及你们的家人。你们最好想清楚!”

  来俊臣阴冷的目光从这些遍休鳞伤的东宫内侍们脸上扫过,最后落在那三个意志已经有些动摇的内侍身上,指着他们三人中的一个道:“一个个的审,留下一个其他人先带下去,让他们好好反思一下!”

  来俊臣知道这三人对于刑罚已经产生了畏惧之心,只是众多伙伴都在面前,人人都在咬牙苦撑,所以他们一时还不能下定背叛主人的决心,如果只留他们在面前,此时稍稍动刑恫吓,或许就能迫使他们招供了。

  就在这时殿前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滚开!我要见来中丞,我有话说!”

  来俊臣一抬头,就见一个身着绿袍的清瘦汉子从大殿口一阵风儿似地闯进来。

  东宫政事堂是极宽敞的,四名衙差分列大门左右原也不曾料到有人敢往这里闯,待发觉有人强行闯来欲待拦阻已经来不及了,那绿袍汉子一把推开抢到面前的一名衙差,便冲到了大殿上。

  跪在大殿上的东宫内侍纷纷扭头望去,却见此人正是东宫乐工安金藏。安金藏看了来俊臣一眼,一弯腰,就从靴筒里拔出一柄锋利的匕首,来俊臣大惊道:“有刺客!”

  来俊臣重金骋请的那四个技击高手就站在他左右,一见这般动静,立即有两人闪到他的身边,另外两人跃到案前,拔刀指向安金藏。

  安金藏持刀在手,却并不向前冲去,而是提起嗓门,朗声说道:“三木之下,何不可得?来中丞,太子忠孝仁梯,实无半点反心!来中丞何忍以严刑诬陷?吾本东宫一乐工,朝廷大事,与我无关,可我实不忍太子受人诬陷而死!”

  他把匕首一扬,振声大喝道:“韦团儿凯觎太子妃之位,求欢于太子而不可得,怀恨在心,方施报复,太子是冤枉的!太子妃和窦妃也是冤枉的!安某愿剖腹剜心,为太子表明心迹!”

  安金藏说罢,挥刀就向自己腹间剖去,血光迸现,安金藏狠狠一刀,横着划开了自己的肚皮。这人也真是一个狠人,一刀下去还不罢手,竖着又来一刀,自小腹只剖到胸下,整个身子登时血染了一般。

  饶是来俊臣见惯了犯人血肉模糊、肢体不全的惨状,却也不曾见过有人对自己这么狠,一时间竟然看得呆了。

  安金藏本是宫中的乐工,这宫中的乐工都是天下间一等一的歌唱名家,那声音极具穿透力。安金藏也是拿捏好了时间,候着武则天进入东宫,堪堪赶到的刹那闯进政事堂来自杀。

  他这一声呐喊,悲伦有力,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武则天的耳朵里。武则天正想赶往太子寝宫,忽然听到这样一声大喊,不禁掉转方向,朝政事堂赶来。

  韦团儿诬陷太子妃和德妃,又诬陷太子,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被人诬陷的一天,耳听有人高呼,说自己垂涎太子妃之位,曲意献媚、邀欢于太子受拒,这才怀恨报复,不禁又气又急。

  太子固然尊贵,太子妃更是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是全天下女人梦寐的身份。可是李旦这么个朝不保夕的太子,谁愿意做他的太子妃?她韦团儿会垂涎这个希望渺茫的太子妃之位!

  韦团儿气的面红耳赤,有心辩解,可是一见武则天只管快步走向政事堂,自己若太过急躁,反而显得心虚,只好强自忍耐,只是任她如何想要做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那神情都显得不自然了。

  安金藏开膛破腹,那决然而惊怖的手段,把堂上每个人都吓住了,尤其是那三个本已存了招供之心的内侍,一听来俊臣吩咐把其他内侍带下去,便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不在面前,自己就不用承受太多的良心谴责,如今一见安金藏如此壮举,他们真是惊呆了。

  忠与孝,是这个时代最高贵的品格。在他们心中,做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就是他们一生中最大的人生价值,而今一个本可以不必受此案牵连的乐工能站出来为太子以死明志,做到了本该由他们去做而他们却没有做到的事,不禁令他们又羞又愧。

  来俊臣惊了半晌,才吞了口唾沫,喝道:“此人……,此人定是太子的死士,以此举动试图为太子脱罪,来人!把他拖下去!本官是不会因此影响办……”。

  他刚说到这里,殿门口便传来一声大喝:“陛下驾到!”

  随着声音,上官婉儿和韦团儿一左一右扶着武则天迈进了大殿,后边跟着众多的内侍宫娥和侍卫。

  来俊臣大吃一惊,赶紧离案,趴在地上行五体投地大礼:“臣来俊臣参见陛下……”。

  判官王德寿及御史台一应属吏纷纷向武则天施礼,那些受审的东宫内侍们忽见皇帝驾到,顿时也惊呆了,一见御史台的众多官吏纷纷向皇帝行礼,他们下意识地也扭过身来,想向皇帝磕头。

  可是等他们转过身来想要磕头时,内中忽有一人福至心灵,大概也是被安金藏的壮举提升了他的勇气,忽然号啕大哭起来:“大家,太子冤枉,奴婢冤枉啊!”

  这个头儿一开,十几个内侍登时哭成一片,纷纷叩头道:“大家,太子实无反心,太子妃实无反心呐!来俊臣用刑,逼着我们承认并不存在的罪名,大家英明,请为太子作主,请为奴婢作主啊!”

  韦团儿是内宫中仅次于上官婉儿的女官,积威之下,他们没有人敢顺着安金藏的话题攀咬,不过眼下他们犯在来俊臣手里,反正也没了活路,倒是不妨利用这难得的机会狠狠咬他一一口。

  来俊臣恨得直咬牙,可是以他的身份,势必不能气极败坏地跟几个阉人抢着辩解,只好伏地不语。

  武则天看看仰面躺在地上的安金藏,见他肠脏破体而出,其情其状惨不忍睹,不由为之动容,她轻轻吁了口气,沉声道:“此为忠仆,用朕的御辇,抬他到太医院去,朕要他活着!”

  武则天一声令下,立即便有人跑到外面,把武则天的步辇抬进来,将肠脏外溢、气息奄奄的安金藏小心地抬上去,急急离开了。

  来俊臣听了武则天这般吩咐,不由暗觉不妙,但他仍旧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他只看到龙袍的一角出现在视线里,龙袍下面露出一双脚尖,于是他更加谦卑地低下头去。

  武则天的目光从那些遍体鳞伤、双手十指血肉模糊的内侍们身上一一掠过,又看看匍匐在自己脚下的来俊臣,唷然道:“来卿,你…”,辜负了朕的信任啊!”

  来俊臣本想辩解,可这念头只在心里只打了几个转,想到武则天对他的称呼,又把话咽了回去,改口道:“是!臣……,有罪!臣急于破案,手段粗暴,有负圣望,请陛下制裁!”

  武则天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地上那洼血迹,呆立了片刻,便转身向外走去,上官婉儿睨了一眼另一侧韦团儿,只见韦团儿那张原本极俏丽艳红的脸蛋已是苍白如纸。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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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三章 母子交易

  
  武则天脚步沉重地来到太子寝宫前面,看了看那紧闭的宫门,皱起眉头道:“太子呢?”

  追随过来的蓝飞儿连忙答道:“回陛下,太子……,这几天一直自闭于寝宫之中,什么人都不肯见,连一日三餐都是奴婢送进去的。方才……,太子忽然疯了一般吵着要见陛下,被奴婢等人劝回来后,就又躲进宫里不肯出来了。”

  武则天淡淡地道:“开门!”

  “喏!”

  蓝飞儿赶紧答应一声,轻轻推开了房门,武则天道:“你们候在这里!”

  韦田儿急道:“大家一人进去,团儿担心……”。

  武则天瞟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朕这个儿子,还没有敢当众弑母的胆气!有什么好担心的!”

  武则天举步进了太子寝宫,上官婉儿看了韦团儿一眼,往殿门旁边静静地一站。

  武则天走进寝宫,只觉里边光线阴暗,给人一种很沉闷的感觉,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扬声唤道:“旦儿!”

  屏风后面静默了片刻,传出一个惊恐的声音:“谁?谁在叫我?是谁在叫我”

  武则天微微有些怒气,提高声音道:“旦儿,你连母亲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啊!”

  屏风后面一声惊呼,然后“吧嗒吧嗒”一阵响,李旦披头散发地跑出来。

  武则天看着他,她的儿子一身白色小衣,披头散发,苍白的脸色、惊恐的眼神儿,垂着两只大袖,情形好不狼狈。武则天的目光又缓缓落下去,定在李旦的脚上,他赤着双脚,连鞋子都没有穿。

  “啊!母亲!母皇!”

  李旦慌慌张张地就要施礼,武则天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行啦,这儿只有你我母子,用不着这么拘礼!”

  她转过身,在一张坐榻上裣衽坐下,刚一坐定,李旦就一头扑到她的脚下,抱住她的腿,号啕大哭道:“母亲,旦儿绝不敢心存歹意,意图伤害母皇啊!儿子是冤枉的,儿子真的是冤枉的!”

  武则天被他抱着腿一哭,撼得身子也微微摇晃起来,她平静地道:“但是,有人在你宫里发现了作法的符录和木偶……。”

  李旦涕泪俱下地道:“儿子是冤枉的,儿子从来也没见过那些东西,刘氏和窦氏也…“”

  武则天突然打断他的话,问道:“你和团儿又是怎么回事?”

  “啊?”

  李旦有些茫然,他抬起头,擦擦眼泪道:“团儿?儿和团儿姑娘有什么事?”

  武则天的目光锐利起来,紧盯着他道:“团儿可是有意与你,想做你的太子妃啊?”

  李旦脱口道:“没有!”

  迎着武则天锐利的目光,李旦的语气变得结结巴巴的起来:“啊……”儿子……”曾经……,团儿姑娘只是管着太子宫用度,有时候…”

  武则天见他眼神飘忽,冷笑一声道:“我,已经知道一切!”

  李旦呆了呆,突然叩头如捣蒜:“母亲,那只是团儿姑娘的意思,儿子可没有答应啊!太子妃是母亲为儿子选立的,儿子怎么敢擅自作主呢。团儿姑娘是母亲身边的亲信女官,儿子怎么敢要了她……”

  李旦好象被吓坏了,忙不迭地解释道:“团儿姑娘说,只要儿先写下一道秘旨给她,待母亲大人千秋万岁之后立她为后,就可以予东宫多些照顾,还会在母亲身边替儿子说几句好话,可儿子没敢答应她啊,儿子不是皇帝,岂能下什么秘旨,这点规矩,儿子还是懂得…。”

  “你不要说了!”

  武则天没想到竟从儿子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她先是愤怒已极,但怒气很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无尽的悲哀:“朕真的老了,连朕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在做着朕殡天之后的打算。朕的侄儿们牵挂的是朕的宝座,朝中大臣们牵挂着的是朕殡天之后江山的归属,而团儿……,想做皇后了……。”

  武则天渐渐平静了呼吸,盯着李旦道:“这件事,朕为什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李旦被武则天犀利的目光看得局促不安地低下头去,嗫嚅地道:“儿……儿不知该怎么说,儿没有半点凭据,团儿…,团儿是母亲身边最亲信的人……”。

  武则天看着他,李旦一脸惶惑,嘴唇辙裂,唇上还有许多水泡,看着异常的憔悴。武则天不禁仰天叹息一声,幽幽地道:“难道……,朕对一个外人的信任,真的超过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她这句话似乎是自问,又似在问李旦,但李旦并不敢回答,只是深深地叩下头去,伏地不语。

  武则天缓缓低下头,看着伏于地上的李旦,声音恢复了平和:“旦儿,你叫人传话给为娘,你不想做太子了?”

  李旦连忙道:“是!儿子无德无才,坐在这太子之位上,实在有愧于天下。再加上……。儿平日起居住行不甚检点,常常招惹不必要的是非,影响儿与阿母之间的感情,所以……请母亲大人废了儿子的太子之位吧!”

  武则天缓缓抬头,看向那半启的宫门处射进的一缕阳光,有些茫然地问道:“废了你的太子之位,那么谁来继承我的江山呢?”

  李旦喜出望外地道:“还有七哥,七哥正在房州啊!或者……魏王、梁王也是好的……。”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武则天冷锐的目光给逼退了,又惶惶地垂下头去。

  武则天沉默了片刻,道:“朕……,并没有易储的意思。”

  李旦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只是顿了顿首。

  武则天又道:“不过你为人处事,确实不太谨慎,予人许多口实。你纵无反心,难免有人谗言中伤,一次两次为娘可以不信,说的多了,怎能不心生疑虑,予外人可趁之机呢。”

  她缓缓站起身来,道:“这样吧!你,继续做你的太子,为了免得予人把柄,说你有不轨之心,以后你做事更加谨慎些也就是了。”

  李旦依旧伏在地上,身形一动不动,仿佛一只雕刻出来的石龟,但是他藏在袖下的双手,却已紧紧地扣住了地面,若非如此,他实在难以抑制那种狂喜的冲动,这一劫,他有惊无险地闯过去了!

  武则天古井无波般的声音依旧在宫殿中回荡:“朕知道,总有人想抓你的把柄,以后,你就安心住在东宫里面,东宫属官都裁撤了吧,每旬例行的接见公卿的规矩也停了。”

  李旦赶紧道:“是!”

  武则天看了他一眼,又道:“你是太子,还没有继承大位,朕就立了皇太孙,还把皇太孙之外的其他皇孙都封了亲王,也难怪你会遭人嫉恨。这样吧,皇太孙降两格,其他四位皇孙都降一格,由皇太孙和亲王降为郡王,也不再为他们专设王府,亲王卫队和仪仗都撤了,把他们接到东宫来陪伴你,这样也省得你在东宫里寂寞。”

  李旦连忙道:“多谢母亲大人成全!”

  武则天没有再说话,李旦伏地良久,悄悄抬起头来一看,不知何时,武则天已经离开了他的寝宫。

  李旦依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双手伏地,静默良久,嘴角轻轻逸出一抹莫名笑意。

  他以前是皇帝,做皇帝时,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他现在时太子,做太子时,他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但是,他是一个合格的演员!

  李贤太子,李弘太子,都是精明强干之辈,他们还在做太子的时候,就被百官赞誉有加,称之为必成贤君,结果怎么样?他们还没有成为贤君,就已经做了死鬼,而他还活得好好的。

  他真的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什么列祖列宗的江山,什么帝王霸业,统统都是狗屁!只要能活着,他就心满意足了。

  可要在这样一位母亲身边活着,真不容易啊!

  武则天走出太子寝殿,上官婉儿和一众宫娥太监都暗暗松了口气,武则天一言不发,由他们扶着离开太子宫,宫门前已经停了一架刚刚抬来的步辇,武则天登上步辇,只说了三个字:“飞香殿!”

  大队人马护拥着武则天到了飞香殿,武则天升座坐定,瞟了韦团儿一眼,淡淡地道:“刘氏和窦氏已经死了,太子身边连个体己人都没有,团儿,你说……朕册立你为太子妃,如何?”

  韦团儿吓得双腿一软“叶嗵”一声跪在地上”惶然道:“大家,团儿只愿侍候在大家身边,什么太子妃,团儿才不想做。”

  武则天冷笑道:“朕老了,活不了几年了,你正是春花一般的好年岁,能守得了朕几年呢?太子妃你不愿意做,那……,朕许你一个皇后之位,让你母仪天下,你看如何?”

  听了这般诛心之语,韦团儿只惊得肝胆俱裂,她把头“砰砰”地磕在地上,片刻功夫白皙明净的额头便淤青一片,渗出滴滴鲜血。

  武则天挥了挥手,厌恶地道:“拖下去!”

  韦团儿终于失声痛哭起来:“大家,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呵!奴婢是受人陷害的……。”

  哭叫声中,韦团儿被两个侍卫拖出了大殿,武则天冷笑着转向上官婉儿,沉声道:“你带人去搜一搜那贱婢的住处!还有,问清楚,是谁指使她陷害太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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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 雷霆雨露



  韦团儿一介女流,娇小轻盈的身子被两名强壮的侍卫用有力的臂膀架着轻若无物。片刻间她就被拖到飞香殿外,往地上一摁,再把她双手双脚一并,便牢牢地压住了。

  随即又有两个手执红漆大杖的胖大太监缓缓地走过来,两根粗重的木杖往她面前重重地一顿,发出“嗵”的一声,吓得韦团儿的娇躯猛地颤抖了一下。

  地面上很干净,韦团儿白皙娇嫩的脸颊贴着那凉凉的平滑砖石,似乎连一丝尘埃都没有沾到,但是韦团儿却像碰到了什么最肮脏的东西,竭力想要把头抬起来,不愿让她的脸蛋贴到平滑的砖石上。

  因为,从那砖石的缝隙间,她似乎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就在几天前,太子妃刘氏和侧妃窦氏就是在这里被杖毙的,她们的鲜血深深地渗进了砖石的缝隙,宫女们可以把这里的砖石洗涮的干干净净,却怎能洗去那已渗进泥土的血腥味道。

  “奴婢是冤枉的!”

  韦团儿吓的魂飞魄散,开始凄厉地叫起来,可惜飞香殿里的武则天似乎一个字都没有听见。旁边的两个侍卫和两个执刑太监当然听见了,但是他们脸色木然,一点表情都没有。

  就在片刻之前,韦团儿还是宫里当之无愧的大总管,仅次于武则天和上官婉儿的至高存在,这两个胖大太监就连匍匐在她膝下舔她脚趾头的资格都没有,而现在她却成了阶下囚。

  婉儿轻轻走来,虽然依旧是一身男裳,却有一种轻盈的云一般的感觉。

  韦团儿一看到她,目中便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嫉恨。一直以来她都以上官婉儿为超越的目标,可惜无论她如何努力,都始终没有办法压到上官婉儿的头上去。更可恨的是,上官婉儿甚至从没把她当成过竞争对手……

  她受不了这样的羞辱,她之所以肯做这件事,固然是那笔巨大的财富打动了她,但是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需要外廷的支持.她已经很清楚,她永远也不可能在才华上胜婉儿一筹,如果没有外廷的支持,她就没办法博得女皇如对婉儿一般的青睐。

  随即,韦团儿眸底那抹嫉恨就不见了,她飞快地变成了一副楚楚可怜、悲惨无助的模样,她扭动着身子,向婉儿哭叫:“姐姐救我,姐姐救我,团儿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啊,团儿根本没有诱惑过太子,团儿也不愿做太子妃,团儿对大家忠心耿耿……”

  上官婉儿叹息一声,在韦团儿面前站住了。她一点都不蠢,她固然不争,但是韦团儿一直以来对她的敌意,时不时在武后面前对她的馋言,她其实都一清二楚,她根本不会被韦团儿现在的模样所蒙蔽。

  她固然不会因此就想置团儿于死地,但她更清楚团儿的生死并不掌握在她的手中,团儿倒了,她不会去踩上一脚,却也不会伸出自己的援手。

  从杨帆无辜入狱,险死于狱中开始,她的心似乎也变硬了。

  婉儿打断她的话,轻声问道:“大家要知道,是谁指使你的?”

  韦团儿用力摇头,大声道:“团儿什么都没有做!团儿是被冤枉的!”

  她不能承认,她知道,只要她招供,她就死定了,武则天绝不会容忍别人对她如此蒙蔽和利用。团儿还盼着凭着多年来侍候武则天起食饮居的功劳苦劳以及与武则天朝夕相处的情意,让女皇回心转意,饶她一死。

  上官婉儿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韦团儿除了哭诉鸣冤,就只是讲她伺候女皇时如何尽心竭力,始终咬紧牙关,不肯承认她受人指使,陷害太子。

  上官婉儿轻轻叹了口气,一双明亮的眸子向那两个胖大太监轻轻扫了一眼,便即转身行去。她走下汉白玉的石阶,对领着一队内卫正静候在那里的兰益清道:“随我去搜一搜团儿的居处!”

  上官婉儿临行的一眼,看在两个胖大太监眼里,两人便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两人把刑杖往怀里一搂,对韦团儿唱个肥喏,用尖细的嗓音道:“团儿姐姐,得罪了!”说完,二人便蹲下身去,“唰”地一下掀开了韦团儿的裙袂。

  韦团儿穿着丝质的亵裤,柔滑薄软、上好质料的粉红色亵裤紧贴在她的翘股丰臀上,因为方才的扭动挣扎,丝质亵裤已经滑进臀缝,将那臀部的饱满曲线勾勒得一览无余。

  “不要啊!我没有罪,我是冤枉的,我要见大家,我要见大家!”

  韦团儿知道他们马上就要用刑了,她疯狂地扭动着,可是双手双腿被那两名侍卫牢牢制住,根本动弹不得。绝望中,两个胖大太监扯住她的亵裤,用力向下一拉,“刺啦”一声,两个侍卫不由咕咚一声,吞了一下口水。

  团儿正在奋力扭动的腰肢轻软纤细已极,臀部却极其丰满圆润、高翘隆挺,她那细腻白皙的肌肤彷彿象牙雕成般细白腻润,似剥了壳的鸡蛋似的两瓣雪臀因为她的挣扎正向上拱起,宛如一只浑圆的雪球……

  两个胖大太监站起来,对视一眼,各自退后三步,同时扬起了手中沉重的刑杖……

  ※※※※※※※※※※※※※※※※※※※※※

  武则天的旨意被迅速地贯彻下去,敕令传达到了皇太孙和众亲王的府邸。皇太孙和其他四位皇孙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封为皇太孙和亲王之后已经有了自己的府邸和相应的卫队、亲王仪仗。

  现在,这一切都被剥夺了,皇太孙李成器被降为寿春郡王,楚王李隆基被降为临淄郡王……,几位郡王都按圣旨要求,即刻离开各自的王府,随宫廷卫队准备的车驾,赶往东宫。

  他们的王府都是挨着的,宫里的旨意又是同时到达的,所以他们进入宫城赶到东宫门前时,也几乎是同到赶到。

  走下车仗,五个少年在东宫门前相聚了。

  虽然,他们五兄弟生母各异,平时又在各自的王府里,由自己的奶妈子抚养,彼此间的兄弟情谊非常淡薄,可是这一次聚首,他们暗蕴屈辱与悲愤,却不敢表露分毫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时,却有了一种血浓于水的情感。

  李成器张开双臂,将两个年纪最小的兄弟揽在怀里,五兄弟向那高高耸立的万象神宫看了一眼,便相互依偎着向幽禁他们的东宫走去。

  夕阳暮色照着他们曳长的身影,仿佛五只被遗弃的小狗。

  但是当他们的身影隐没到那幽仄深邃的甬道里时,他们眼中露出的却是狼一般的光芒……

  “噗!”

  “噗!”

  “噗!”

  上官婉儿从韦团儿的居处回来时,飞香殿下两个胖大太监依旧在用刑。

  沉重的板子打在团儿已经糜烂的屁股上,一板子拍下去,就会拍溅起一片血点,血点溅在他们身上,也溅落在砖石上,不只是团儿身下汇聚起了一洼血水,方圆数尺范围内,都是一片殷红,鲜血,正一点点地渗到地下。

  两个胖大太监已经累得满头满脸的汗水,下巴上的汗珠摇摇晃晃的,会随着他们奋力抡下的大杖落到那血泊里,但是他们的精神却是极其亢奋的。

  最初因为责打的是内宫大总管,他们两个还有些许畏惧,但是几杖下去,他们的胆子就大了,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他们是不完整的男人,早已不能用正常的方式发泄自己的,所以眼下这种凌虐给了他们一种特别的快感。眼看着那圆滚滚的雪球儿般可爱的粉臀,被他们手中的大杖一杖一杖地抽烂,抽得血肉模糊,听着韦团儿从凄厉到呻吟般的惨叫,他们获得了莫大的满足。

  韦团儿已经无力挣扎了,实际上她现在已经奄奄一息,神志恍惚了,她的身体只是随着那大杖抽下来时,才会本能地抽搐一下。她的嘴里依旧喃喃地说道:“饶我,饶我,我已经招了,饶了我……”可是那声音低微的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

  上官婉儿的目光落在韦团儿血肉模糊的臀部上,瞳孔顿时一缩,一种惊怵与不忍飞快地从她眸中闪过,她微微蹙着眉,轻轻一扬手,制止了两个太监用刑,对他们低声道:“她还没有招么?”

  一个太监抻着袖子擦着额头、脸颊和下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地道:“回待制,她已经招了。”

  上官婉儿脱口问道:“是谁?”

  那太监刚要说,上官婉儿突然又道:“算了,陛下知道就行了。”

  上官婉儿说罢,看看已经处于迷离状态的团儿,有些不忍地道:“这是大家的意思?”

  那太监道:“是,大家吩咐,要把她活活打死,杂家也没有办法……”

  上官婉儿沉默片刻,说道:“大家正在气头儿上,难免有些怨愤。团儿或者做了许多错事,可是在侍候大家的时候还是颇为用心的,这杖头儿上,轻一下重一下的,谁也把握不准,劳烦公公用些心思,毕竟一起共过事的……”

  那胖大太监赶紧道:“是是是,既然是待制嘱咐,杂家自无不从。”

  上官婉儿又叹息了一下,不忍再看,转身向飞香殿里走去,后面两个胖大的太监互相递了一个眼神儿,高高扬起了手中的木杖,这一次他们对准的不是韦团儿的臀部,而是她的后脑。

  “噗!”

  沉闷的一声响,仿佛一巴掌拍烂了一个西瓜。

  上官婉儿猛地站住了身子,脊背触电般挺了一下,但她的身子只是稍稍一顿,便加快脚步,向飞香殿里走去。

  颈后,寒意袭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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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五章 朕之所愿



  飞香殿里,由屏风、博古架、灯饰、纱幔巧妙地隔出一处凉阁,凉阁内,武则天正在逗弄着一只鹦鹉儿说话。最近这宫里头的鹦鹉儿换得太频繁,如今这只鹦鹉虽然也是个会说话的,但是武则天最喜欢听的几句话它却不曾学过,需要重新调教。

  武则天教了几遍,那小鹦鹉突然跟着学了一句,虽然声音怪里怪气的发音还不是那么准确,但是已经有了那么一点儿味道,武则天不禁老怀大畅,笑道:“呵呵,这小家伙,挺机灵的。”

  旁边随着的几位女官连忙陪笑点头,这些人都是内宫地位仅次于韦团儿的几位女官,平时哪怕她们与韦团儿关系极亲密,一般也不大容易在武则天面前侍候着的,因为她们不敢。如今韦团儿垮了,她们几个都有机会取代韦团儿,自然不约而同地找了些理由跑到武则天面前晃来晃去,以加深皇帝的印象。

  武则天笑着转过身,看见一个宫娥手中抱着的“千文钱”,忍不住又问:“这个小家伙,还不肯与鹦鹉和睦相处么?”

  那小宫娥忙蹲身道:“大家,这只猫儿现在已经很乖了,只要韦总管站在这,它就不敢吃鹦鹉的。”

  这句话说完,她才醒起韦团儿刚刚治了罪,自己这句话有替韦团儿表功之嫌,旁边几位女官已经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了,不禁吓白了脸。武则天没有理会这件事,她只是摇摇头,缓缓地道:“这样不行,它这是因为怕,而不是因为不想吃……”

  武则天说到这里,就见上官婉儿快步走进来,便住了口,说道:“你们退下吧,朕和婉儿说说话!”说着,她就伸出手,从那小宫娥手中接过“千文钱”。众女官和一众宫娥都轻轻退下了,武则天抱着狸猫,同上官婉儿在殿上缓缓地踱着步。

  上官婉儿禀报道:“团儿房中有大量的房契地契和市书,还有金珠玉宝等物,因为数量太大,一时统计不清,婉儿已经着人分门别类登门造册,以备大家查询。另外……,内侍监少监静官,身上藏了大量细软,意图逃出宫去,也被抓回来了,此人一直是团儿最宠信的人,大家……要审审他么?”

  “不必了,把他处死吧!”

  武则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轻轻捋着怀中那只“千文钱”的皮毛,低声道:“朕……已经知道是谁在搞鬼了。”

  上官婉儿垂首道:“是!”

  武则天又沉默了片刻,幽幽地道:“婉儿,朕的左手想斩去朕的右手,你说朕该怎么办呢?难道朕能把左手砍去,以作惩罚么?”

  上官婉儿没有回答,武则天也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两个人沉默了半晌,武则天才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唉……”

  武则天这一声叹息,好象在大殿上回荡了许久,上官婉儿轻轻抬起头,看着武则天缓缓走开的背影,她的肩背一向都很挺拔,永远都注意保持着严格的宫廷礼仪,而现在那背影佝偻的厉害,已经无法掩饰了。

  “狸猫和鹦鹉,一定能够和平相处的!”

  武则天走到殿门口时,站定身子,眯起眼睛看着血红色的残阳照耀下的宫殿群落,用一种不容质疑的语气道:“因为,那是朕的心思!朕心愿所至,无所不能!”

  ※※※※※※※※※※※※※※※※※※※※※

  宫里的消息是在第二天下午才被杨帆知道的。

  对于官场和政治,杨帆并不是行家里手,可是在宫廷里这段日子,他一直身在最核心的地方,常常可以见到皇帝,耳濡目染之下,他的经验和阅历虽然还远不能和那些老谋深算的大臣们相提并论,但是面对这样一件已经有了公开处理结果的事件,他还是能够分析出其背后的深远意义的。

  小蛮偎依在他怀里,轻轻剥去果肉晶莹的荔枝,用两根纤纤玉指拈着,送进他的嘴巴,这是喂给他吃的第六颗荔枝,当荔枝咬进嘴里时,杨帆已经把事情想了个通透。

  他飞快地吮尽荔枝甜美的汁液,对小蛮道:“对我的安排,相信这两天就会有结果了。而那些含冤入狱的宰相们,相信也会马上出狱了。”

  “啊?”

  小蛮有些迷茫,不知道一直闭着眼睛,仿佛正在享受着她温柔侍奉的杨帆怎么一张眼就说到了一件于刻下情景全然无关的事情。

  她眨了眨眼睛,才听懂了杨帆说的话,不禁讶然道:“要说郎君的事马上就要有个结论,这倒不甚希奇。可是那些被定为叛逆的官员出狱……,有这么容易么?”

  杨帆低低地笑起来,他揽住小蛮柔软的身子,低声道:“当然,这么多的官员,而且大多是朝中一等一的重臣,既然被抓进了监狱,总要有个说法才能出来的,否则未免显得太过儿戏。”

  他轻轻摩挲着小蛮丰盈结实的臀股上部,悠然道:“可是这个台阶从来都不是问题。只要帝王需要它,就会马上有些揣摩出了圣意的大臣去为她修出来。而这一次,会更简单,因为本就有人想要去修个台阶,引皇帝走下来了,他不会不抓住这个好机会。”

  说到这里时,杨帆看着满天绚丽的晚霞,心中已经想到了赵逾,本就打算有所动作的赵逾,现在应该已经开始着手了吧。杨帆不知道赵逾究竟打算给武则天修一个什么样的台阶,但是他相信,这个台阶一定已经修好了。

  小蛮眨眨眼道:“郎君现在是越来越高深莫测了,你说的话,人家怎么听不懂呢?”

  看着她仰起的圆润小巧的下巴,红嫩饱满的嘴唇,杨帆不禁失笑,他亲昵地在小蛮的鼻尖上刮了一下,柔声道:“你不需要听得懂,你呀,只要一直这么可爱就好啦。”

  “哦?”

  小蛮像个好奇宝宝,还想问些什么,但是杨帆的头已经慢慢低下来。

  小蛮对杨帆这样的表情和动作已经越来越熟悉了,她有些好笑,也有些好气,不明白郎君为什么这么喜欢舌头打架的游戏,但是作为一个好妻子,她知道,她只需服从她的丈夫就好。

  于是,她只把头仰得更高,布满红晕的俏脸上一双漂亮的眼睛轻轻闭起,仿佛虔诚祈盼神灵眷顾的信徒。

  这样的小女人哪个不爱?

  于是本来还很温柔的杨帆突然托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了下去,小丫头可爱的舌头居然还懂得回应他了,虽然依旧有些笨拙,但是足以叫他感到更大的满足和兴奋,于是,他的吻变得更热烈起来。

  很快,闭上美眸,娇怯怯地任由杨帆霸气而热烈地占有、品尝的小蛮不再疑惑阿兄为何如此热衷于舌头打架的游戏了,她也很投入地抱紧了杨帆,两个人影合成一个,在后园花树下,轻轻倒在席上……

  ※※※※※※※※※※※※※※※※※※※※※※※※※※※※

  武则天散了早朝来到武成殿,刚刚坐定身子,小海便入内禀报,检校内史、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李昭德到了。

  武则天一听,连忙叫人宣他进殿,赐了座位,又赐了一盏醴酒。李昭德谢了座,缓缓地坐下来,武则天见他身形端坐,精神饱满、神完气足,一部长须修剪得整齐而有威仪,不禁欣然点头。

  李昭德在宰相中本来排在最末,如今两场折腾下来,宰相们死的死、贬的贬、入狱的入狱,这位小字辈一举成这宰相之首,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他在此过程中也充分显示了他处断公事的能力和充沛的精力体力,那么多的公事压在他身上,李昭德处理得有条不紊,诸事处断都甚合武则天心意,已经被武则天倚为最得力的臂助。

  李昭德如今也真是意气风发,似狄仁杰、任知古等一众同僚纷纷入狱,固然令他有兔死狐悲之感,但是籍由此事,他的威望和地位却也再也没有比他资历更老的人可以制约。放眼朝野,除却女帝,便是他李昭德了。

  李昭德向女皇禀报了几件应由天子亲自决断的重要政事,并且拿出了自己的处理意见供天子参考,武则天斟酌了一番,一一允可。李昭德又向皇帝进言,推荐苏味道拜相,武则天亦欣然应允。

  朝廷一系列的变故下来,武则天对儿子、侄子乃至诸多大臣都存了戒心,反而是这个喜怒爱憎丝毫不加掩饰的李昭德,在武则天看来乃是最为忠心的一位直臣,如今圣宠无人能及了。

  李昭德禀报的事情一了,武则天就反过来开始向他询问出兵安西四镇的准备事宜,近来朝中风波不断,但是这件事武则天却一直也没有耽误。

  李昭德正向武则天汇报着军械、粮草、兵马等各方面的筹备事宜,”内侍伯”折竹蹑手蹑脚地进了大殿,一见宰相正在奏事,便规规矩矩地站在了一边。

  武则天已经看到他进来了,却没有加以理会,直到向李昭德问清了详细情况,这才欣然道:“昭德为朕臂膀,朕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李昭德欠身道:“陛下谬赞了。”但是神色间也不禁露出一丝自矜之色。

  武则天微微一笑,这才看向折竹,随意地问道:“什么事?”

  折竹连忙趋身上前,从袖中摸出一件东西,恭声道:“陛下,臣这里有铜匦告书一份,请陛下御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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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六章 九龄童



  “铜匪告书么?朕设铜匪告书,本为兼听则明,但是这些年来,诸多告书,要么所告之事纯属捕风捉影,一查都是子虚鸟为,要么是些繁琐的民间小事,这也要呈报御前,朕都看的倦了。你如今特意将此事报来,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武则天的声音有些疲倦,对此事有些兴致缺乏。

  铜匪,在宫中、朝堂和京城闹市处各设一尊,它就像现代的举报箱,定期会有人去打开,把里面的告密信整理出来,呈报御前。

  武则天设立铜匪的本意是为了打击政敌。在她一步步走向帝位的时候,她以女性特有的敏感,察觉到许多朝臣暗怀鬼胎,依旧忠于李唐,一个不慎,她就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于是设立铜匪,接受告密。

  于此同时,她又重用周兴、来俊臣、索元礼等酷吏,根据铜匪密函所揭发的对象,巧妙攀连,先后诛杀李唐宗室和朝廷文武大臣数百家,杀刺史郎将以下官员不计其数,这是攫取她政权的一件重要道具。

  但是现在铜匪己经失去了它本来的作用。

  武则天虽然相信依旧有许多大臣暗怀不轨,但是她相信凭借自己现在所掌握的力量和三法司这么有力的耳目已经足以能够应付。铜匪在检举揭发不轨行为的同时,已经成为各种政治势力互相残杀的工具,所以她已经很久不在乎来自铜匪的告举信了。

  现在,重要一些的铜匪告书都是直接转送三法司处理,如今的武则天老迈年高,连处理奏章行本都嫌精力不足,哪还有闲功夫从那浩渺如海的巨量举报信中去大浪淘沙呢。

  然而,她设立铜匪的本来目的虽然是为了打击政敌,但是能利用铜匪的却不只是酷吏和奸臣,人人都可以投书在那个过程中对于民心民意,她多少也能有些客观的了解。

  她却不知,在她看来已经无需借助铜匪的帮助时,簇拥在她身边的已经是更多各怀异心的官吏,包括她一手培植起来的鹰犬爪牙们。她的耳目已经彻底闭塞了这个高居宫阙之上的老妇人,一切的消息来源,都只能由这些各怀异心的人提供给她。

  折竹欠身道:“是,这封告书,来自于宫城。因为其中两点所以小臣觉得应该把这份告书拿出来,单独呈报于陛下。”

  武则天多少有了些奸奇,问道:“哪两点?”

  折竹道:“第一点,这份告书人的身份只是一个官奴,年龄还不到十岁,是以臣深以为奇。再一点,被举告者的身份非同一般,所以臣觉得……不宜转送三法司。”

  武则天微微蹙起眉头,不悦地道:“不满十岁,而且还是一个官奴?不满十足的稚龄儿童能懂些甚么!身为一介官奴所谓的举告,不外乎是举告三法司执法不公,为其犯罪的父兄家人鸣冤。朕不看了,他不相信朕的三法司,但是朕相信转三法司处治吧!”

  折竹飞快地瞟了一眼李昭德,李昭德双眼微微一低,折竹鼓足了勇气,又禀报道:“陛下,奇就奇在这里,这个儿童并不是为其父兄家人鸣冤,而是为了朝中几位被半有罪的大臣。”

  李昭德插口道:“呵呵「百度贴吧醉吧文字」,这可奇了。陛下,老臣对这不足十岁的顽童上书举告也好奇的很呢“内侍伯,既然这样说,陛下不妨就当消闲解闷儿看看吧,老臣也跟着瞧个热闹儿……”

  李昭德捋着胡须,又微笑道:“相信三法司若执法严明无懈可击,也不至于因为这一封举告便污了它们的声名。

  现阶段,武则天和李昭德这对君相的合作正处于蜜月期,对他的话武则天颇有一点言听计从的意思,一见李昭德也大感兴趣,武则天便勉为其难地道:“既如此,取来告书,朕看一看吧!”

  小海从折竹手中接过那封密信,双手呈送到武则天面前。武则天抽出告举信只看了一半,脸色就变了,她的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沉声问道:“这小童,现在司农寺为奴?”

  折作道:“是!”

  武则天道:“带他来见朕!”

  折竹目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喜色,连忙欠身道:“遵旨!”

  折竹躬身退下,武则天缓缓地吁了口气,将那刻密信递给李昭道,说道:“昭德,你也来看看!”

  李昭德连忙欠起身,从小海手中接过密信,展开阅读起来。

  其实,今日这司农寺官奴举告大臣、为大臣鸣冤的整个行动,他事先都已经知道了,为了确保武则天一定会接见这个小童,他今日赶来武成殿跸见天子,就是为了随时给予接应。

  这个铜匪投告的小童是宰相乐思晦的儿子。东思晦这位宰相殒落的非常快。武则天称帝后便改了年号,这一年还没有过完十二个月,就半道儿变成了新的一年,转过年来,乐思晦就被任命为宰相,顶的正是因为能力不足而被罢相的傅游艺的缺。

  结果只当了半年宰相,乐思晦就因为“谋反”被处死,办案的正是来俊臣。乐宰相家里女着都被充入宫廷做了奴婢,他的儿子已经年满十五岁的也全部处斩了,这个小儿子因为年纪尚小,没到可以处死的年龄,所以充入司农寺为官奴。

  赵逾等人运作的结果,就是利用这个小孩子,给需要解决这桩谋反案的武则天一个体面的台阶。李昭德与隐宗并没有关系,不过在一些官员找到他,转弯抹角地提出这件事的时候,李昭德一口就答应下来。

  狄仁杰、任知古等人都是保李派的中坚人物,与他是同党,他当然要保,只是一时之间他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而已,如今有了这个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另一方面,李昭德对三法司的那些酷吏尤为痛恨,就算没有狄仁杰、裴思古等人含冤入狱这件事,他也是要不遗余力地进行打击的。

  更何况,酷吏们的存在,对他也是一个严重的威胁口武则天登基前后提拔的宰相,现在就剩下他和武承嗣不曾遭受牢狱之灾了,但是只要这些酷吏们还在,他的好运总有用完的时候。

  李昭德已经发现在这一连串的中,他之所以安然无恙,一个最主要的原因竟是因为他性情暴烈、与酷吏作对每每喜欢抢着出头。

  当初,王庆之率京师百姓请愿,请求易立武承嗣为皇嗣,是他杖杀了王庆之,之后又是他密奏,使得武则天免去了武承嗣的宰相之职。

  他对刑部、大理寺、御史台这些地方的官员也是最不假辞色的,如今三法司中以御史台势力最大,而他当年曾经担任过御史左丞,是来俊臣的前辈,如今又位居宰相,是以在此酷吏横行,人人都怕酷吏构陷的时候,只有他的胆气最足。

  而他与酷吏们的这种公开冲突,使他在皇帝心里挂了号,连皇帝都清楚他与三法司官员的关系到底有多恶劣,这反而成了他最大的保护伞。因为酷吏们都清楚,有三种人是不可以轻易得罪的,因为这种人得罪了就很容易给自己招惹麻烦。

  一种人是比他更强大的酷吏,这种人整人的手段比他更高明,很容易遭到反噬:

  一种人是皇帝极其信任的人。这里强调的是信任,而不是重用。被武则天委以重任的人,固然也要得到武则天的信任,但是最主要的依据还是他的能力,而他未必会是武则天最信任的人。

  最受重用和最信任这是两码事,所以,宰相可以整,像薛怀义、上官婉儿、韦团儿这种和武则天私人感情特别亲密的人,就要敬而远之。

  最后一种就是李昭德这样的人了,他和酷吏们的关系特别恶劣,但是酷吏们又没有在他崭露头角之初就把他扳倒,以「百度贴吧醉吧文字」致他们之间关系恶劣的程度连皇帝都一清二楚。这样的人,你想整他,很容易叫皇帝看出你是公报私仇。

  所以,就连狄仁杰那只老狐狸都栽到了来俊臣的手里,而李昭德反而在一场场风波中被酷吏们主动绕了过去。他们对李昭德这种人打的主意是削弱,是剪其羽翼,非万不得已,他们不愿与其正面冲突。

  他们炮制出来的东西本就经不起推敲,万一皇帝因为李昭德涉案而认真查办,揪出他们的冉题怎么办?所以,他们轻易不愿在自己一手炮制出来的犯人名单中加上李昭德的名字。李昭德如今在酷吏心中就是一驼臭狗屎,如非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把自己那双官靴踩上去。

  然而,这种对李昭德有利的局面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现如今他是宰相之首,树大招风,要想避免那些明枪暗箭,从他个人利益出发,他也需要剪除这些酷吏。因之,他与那些想要再度发动反攻、拯救狄仁杰等人出狱的官员可谓一拍即合。

  很快,乐思晦的儿子就被带到了。乐思晦的儿子如今在司农寺做官奴,司农寺是掌管粮食积储、仓麋管理以及在京朝官的禄米俸禄等发放事务的衙门,这个衙门也在皇城范围内,距离宫城并不远。

  武则天看着跪在面前的那个眉清目秀的九岁小童,威严地说道:“你就是乐思晦的儿子?小娃儿,你举报来俊臣执法不公,陷害大臣,可有什么证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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