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架空历史] 兵临天下【作者:高月】(全书完)

0
第8章 惊心动魄的一夜

  刘璟轻轻拍了拍赵云的手,起身走到洞外,“怎么回事?”

  “公子快看!”

  伍修指着山下,惊恐万分,刘璟顺他手指望去,心中一沉,只见山道上出现了长长的数队火把,长约数里,俨如一条火龙,足有数万人之多,已经有无数火把向山上移动,这一定是曹军主力到了,要全面搜山。

  数万人壮观之势将伍修吓得脸色惨白,两腿发抖,他再也忍不住,转身哀求道:“公子,这一定是曹操来了,我不要再管他,他会拖累我们,带着他,我们肯定跑不掉,我们......”

  不等他说完,刘璟狠狠一拳将他打翻在地,指着他怒骂:“你这个忘恩负义之徒,没有他救你,你早就死在乱军中,你再敢胡言,我一刀宰了你!”

  伍修慢慢低下头,眼睛里闪一道恨意,若不是怕回去无法交代,他早就跑了,还会回来找这个臭小子吗?

  刘璟转身向洞中走去,拉着赵云的手笑道:“看来我们得换个地方了。”

  赵云听见了他们在外面的对话,心中感动,强颜笑道:“其实曹操也不会杀我,被抓住也无妨。”

  刘璟却没理睬他,直接把赵云背在身上,“走吧!我不死,你也休想死。”

  他背着赵云出了山洞,伍修在前面领路,三人继续向山顶爬去。

  .......

  山道上,数十名大将簇拥着一名中年男子,颌下一尺长须,鼻梁高挺,一双细长眼睛里目光十分锐利,他头戴金盔,身着黄金锁子甲,腰佩倚天剑,胯下骑爪黄飞电。

  此人正是曹操,刘备已逃远,他追杀不及,只得领兵返回穰山,却听说大将赵云受伤藏匿山中,身边跟着一少年,竟是刘景升之侄,曹操不由大为感兴趣。

  这里离荆州不远,若他能抓到刘表之侄,倒可以以送侄为名,去汉水和刘表会一会,把刘备换来也不错。

  曹操马前,于禁单膝跪下,此时他心中懊悔万分,早知道主公这么重视那少年,自己不放走他多好,自己真是愚蠢之极啊!

  他不敢隐瞒,便将刘璟之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沮丧万分道:“卑职被他灌了迷魂汤,导致他和赵云就在眼皮底下跑掉,悔之晚矣,卑职愚蠢,坏了主公大事,请主公责罚。”

  曹操眼中有些惊讶,这少年不仅见识广博,而且胆大心细,极有智谋,刘景升居然有这样的侄子,倒令人刮目相看,曹操心中兴趣更浓厚了,他一定要抓住这个刘景升之侄。

  他当即下令:“传我的命令,不准放火烧山,必须生擒,抓住赵云者,赏金三百斤,抓住刘表之侄者,赏金五百斤!”

  曹操又令大将李典,“你可率三千军抄小路,从后面上山,截断他们南去的退路。”

  “遵令!”李典率领三千士兵沿着山路向西南方向绕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数以万计的曹军士兵手执火把密密麻麻上山了,整个山坡上俨如火树银花绽开,格外壮观。

  ........

  刘璟三人已经翻过山坡,到了另一侧的山鞍处,这一侧倒是长满了松林,这时,赵云的伤毒开始发作了,处于半昏迷状态,嘴上生了一串燎泡,时而糊涂,时而清楚。

  清醒时一言不发,糊涂时则低喊,“水!水!”

  他浑身滚烫,眼看要脱水了,刘璟心急如焚,赵云现在急需水和药,药已经没有了,至少要有水,若再不找到水,赵云就要丧命了,他直起身向四周望去。

  他原本是一个少年猎手,多少有点经验,前天刚下过雨,松林里不会有水,但鞍形的山凹地带,或许能找到积水水坑。

  他取过水壶,对伍修道:“好好看好赵将军,他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们绝不能丢下他,我去找水,拿上就回来。”

  伍修点点头,“公子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他。”

  刘璟虽然还是不放心,但他也没有办法,只能速去速回,他跳下一处土埂,向山凹处飞奔而去。

  望着刘璟远去的背影,伍修的脸色变了,变得异常狰狞,眼中露出了凶光,“小子,你想死,我可不想死!”

  他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这是他在所骑战马的皮囊中发现,他便一直藏在身上,他将匕首藏在后背,一步步向赵云走去......

  刘璟运气很好,刚跑出一百余步,便发现了一个小水坑,积了一点浅浅的雨水,他心中大喜过望,连忙小心翼翼地向水壶里灌水,可惜水太少,只罐了小半壶水便没了。

  刘璟知道,只要找到一处,附近肯定还会有第二处,但他不放心赵云,转身飞奔而去.......

  伍修蹲在赵云面前,紧握匕首的手背在身后,低声喊道:“赵将军!赵将军!”

  他亲眼看见赵云的高强武艺,心中还是一阵发憷,万一赵云还能反抗,他可就死定了。

  这时,赵云正好处于清醒时期,他慢慢睁开眼睛,声音低微地问道:“璟公子呢?”

  “他去找水了,我来照顾你。”

  说完,他轻轻向赵云伤口上一摁,赵云剧痛难忍,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关,没有叫出声来。

  “赵将军看样子伤得很厉害啊,不如我扶你走两步吧!活动活动血脉。”

  赵云经验十分丰富,他见伍修眼中凶光毕露,脸上肌肉都变形了,相貌狰狞,赵云心中立刻明白过来,此人生出歹意了。

  赵云心一急,立刻低声喊道:“璟公子在你身后!”

  伍修大吃一惊,蓦地转身,身后空空荡荡,一个人没有,哪里有刘璟的影子,伍修眼中露出狞笑,“原来赵将军跟我开玩笑呢!”

  此时他已经明白赵云看破了自己,但他也看出赵云无力反抗,伍修狞笑一声,“赵将军,抱歉了,我会给你多烧纸。”

  他将匕首高高举起,赵云心中一阵哀鸣,自己没有战死沙场,竟死在小人之手,就在这时,赵云眼睛蓦地一亮,紧紧盯在伍修身后。

  伍修冷笑一声,“你骗不了我了,去死吧!”

  他匕首刚要刺下,背心却传来一阵剧烈疼痛,他慢慢低下头,发现前胸冒出一截剑尖。

  伍修转过头,这才发现刘璟就站在他身后,满脸愤怒地盯着他,伍修举手指向刘璟,最后拼命大喊一声,“你是....假冒!”

  喊完这一声,伍修倒地毙命。

  刘璟从他背心抽出短剑,厌恶地一脚将他踢开,尸体翻滚两圈,却从他怀里掉出一个纸包,刘璟拾起纸包闻了闻,眼睛蓦地一亮,这竟是一包上好金创药,此人随身就有携带。

  “该死!”

  刘璟骂了一声,他就是到处找不到伤药,赵云才会伤势加重,这个浑蛋明明私藏着药,却不肯拿出来。

  有了上好金创药,刘璟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他连忙上前扶住赵云,关切问道:“赵将军,你没事吧!”

  赵云低声道:“你又救我一命。”

  “没有!”

  刘璟恨恨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是我瞎了眼,把这条毒蛇带在身边,险些害了将军之命。”

  刘璟取过水壶,细心给赵云喝了几口水,笑道:“雨水所积,味道估计不好,等去了襄阳城,我再买美酒给将军赔罪。”

  赵云微微一笑,“到时我请你喝酒!”

  刘璟又将伤药给赵云裹上,水和金创药很快发挥了奇效,赵云体温渐渐恢复正常,不再滚烫,令刘璟心中大慰。

  这时,天空似乎变亮了,刘璟一回头,只见两边山头上都布满火把,曹军抄小路从后面上山,把他的后路堵死了。

  刘璟苦笑一声,不愧是曹操,就喜欢干这种抄人后路的勾当。

  “璟公子,你走吧!别管我了。”赵云也意识到他们的处境极度危险,他不想再连累刘璟了。

  刘璟却笑着摇了摇头,“别说这种话,战场上你没有丢下我,这个时候我又怎么能丢下你?”

  赵云默默地看着这个少年,他鼻腔里一阵阵地酸楚,这少年如此重情重义,他怎么报答这份恩德。

  刘璟沉思片刻,对赵云道:“事到如今,我只能冒险一试了,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就看我们的运气了。”

  赵云轻轻一叹,“能和公子一起战死沙场,我赵云死而无憾!”

  刘璟起身笑道:“曹军想杀死我们,可没那么容易。”

  他向四周看了看,他们处于两个山头之间,曹军主要集中在北山头,南山头虽也有士兵截断他们的逃路,但兵力并不多,尤其东南方向,火把更为稀疏。

  “赵兄,能走几步吗?”

  赵云感觉腿已经有了一点知觉,便点点头,“我试试吧!”

  刘璟扶起赵云,又将伍修的尸体夹在腋下,他扶住赵云,一瘸一拐向东南方向逃去。

  刘璟扶着赵云沿山腰走了一段路,这时,他发现了一个山洞,山洞似乎深不可测,刘璟拾起一块石头扔下去,半晌才有回声传来。

  这个山洞不错,可以隐藏尸体,刘璟又在旁边找到一个低洼处,对赵云笑道:“赵兄先躺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赵云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此时他已把自己荣誉和生命都交给了刘璟。

  刘璟用树枝将赵云和伍修的尸体盖好,他辨了一下方向,向东南方向奔去。

  曹军在东南方的搜寻士兵并不多,只有三百余人,大多比较分散,这便给刘璟抓住了机会。

  在离山洞约二百余步外,刘璟找到了一个落单的曹军士兵,他随手将赵云头盔扔在地上,抽出短剑,向树上爬去。

  不多时,曹军士兵手执火把过来,他发现了地上头盔,弯腰捡起,就在他打量头盔之时,刘璟从树上扑下,将士兵扑翻在地,死死将他的脸摁在泥土里,一剑刺穿了他的背心......

  他迅速剥掉曹军士兵的盔甲,给自己穿上,向四周张望一下,只见不远处又出现一根落单火把。

  刘璟飞奔而去,很快便来到曹军士兵不远处,躲在一棵树后,等对方靠近,他忽然闪出,用刀指着曹军士兵前胸喝道:“口令!”

  曹军士兵吓了一跳,见是自己人,连忙答道:“收网!”

  原来口令是收网,不是鸡肋,刘璟一笑,忽然指着他身后惊恐道:“你身后是什么?”

  曹军士兵本能地一回头,刘璟抓住一瞬间的机会,狠狠一刀劈过,将对方人头劈飞出去一丈多远。

  这时,刘璟心中异常紧张,更多的搜查曹军正渐渐靠近了,他时间已不多,他扛起两具尸体,转身向山洞处跑去。

  ........

  一刻钟后,刘璟背着同样身着曹军盔甲的赵云,手执一根火把,沿着山腰向南奔去,他在赌这些士兵做梦也想不到,猎物会自投罗网。

  迎面几名曹军士兵发现了他,大声喝令:“是什么人,口令!”

  “收网!”

  刘璟就像输入密码一样,忐忑不安地等待对方的答复,显然,密码正确。

  几名曹军士兵走上前,为首什长看了看赵云,关心地问道:“他怎么回事?好像快不行了。”

  刘璟苦笑一声,“他是我兄长,搜山时被蛇咬一口,蛇毒发作了,给他放血也没有用,我要立刻去见军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隐隐有人大喊:“找到了!”

  曹军士兵们顿时急了,顾不上刘璟二人,丢下他们便向骚动处狂奔而去,那可是八百斤赏金啊!发财的迫切使士兵们眼都红了。

  片刻,附近所有的曹军士兵都奔远了,刘璟见前方再无火把拦路,便将赵云背上,笑道:“赵兄,这下我们可以上路了!”

  赵云也笑了:“看样子,我们不用战死沙场了。”

  两人哈哈一笑,刘璟迈开大步,向南方的莽莽山峦中走去。

  ...........

  山脚下,大将乐进和李典单膝跪下曹操面前,乐进万分羞愧道:“已经来回搜山两遍,每一个角落都翻遍了,不见他们踪影,只找到两具死尸,一具是中年男子,另一具是我们的兄弟,穿着赵云的盔甲,士兵们以为抓住了,结果......”

  旁边李典也羞惭道:“卑职奉命从南面拦截,有士兵已经发现了刘璟和赵云,只是他们穿着我们士兵盔甲,又知道口令,所以放过了他们,估计刘璟和赵云已翻山逃走,卑职不敢隐瞒,愿受丞相责罚!”

  “一群没用的东西!”

  曹操极为恼火,狠狠地骂一句,上万人搜山都抓不到,还是被他们跑掉了,他看了看地上的两具尸体,又回头问于禁,“这个中年男子是什么人?”

  于禁连忙躬身道:“应该是和他们一起突围之人,卑职推断是刘表手下,却不知他们为何发生了内讧。”

  ‘内讧!’

  这个词让曹操想到了什么,他沉思良久,问身边的谋士程昱,“仲德以为如何?”

  程昱明白曹操的心思,便轻捋花白的胡须笑道:“如于将军和李将军所言,此少年确实胆大且有奇谋,竟然能在两次被围中逃脱,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异才。

  如果他是刘景升之子,丞相就得非抓到他不可,以绝后患,可如果是侄子嘛!其实让他去荆州也不是坏事,如果属下推断无误,将来此少年必会引发荆州之乱。”

  曹操捋须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样认为,刘景升之子若豚犬耳也,但多了一个厉害的侄子,就如同黑鱼进鱼池,迟早会惹出荆州大乱。

  “仲德觉得,我可以再帮他一把吗?”

  程昱摇摇头笑道:“属下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应集中精力剿灭袁绍,平定北方,荆州可以静观其变,如果丞相对这个少年感兴趣,不妨派人注意他,时机成熟,便可以顺势而为,利用他搅乱荆州,自古以来,国之败亡皆起于内乱,丞相何必急这一时?”

  程昱之言,使曹操深以为然,他沉思良久,最终放弃了继续搜寻二人,当即下令,“收兵,返回许昌!”

TOP

0
第9章 初见刘备

  穰山山势连绵起伏,山头一个接着一个,延绵五六十里,刘璟背着赵云走了近两个时辰,已走出二十余里,远远将追兵抛在后面,早已看不见了。

  这时,刘璟也累得筋疲力尽,眼看天边朝霞即将升起,他找到一处藤蔓纠结的树根,将赵云慢慢放下。

  有伤药和水,赵云的伤势没有恶化,还睡了一觉,气色也好了很多,尽管脸色还十分惨白,但隐隐的乌青之色已经消褪了。

  “璟公子,你也休息一下吧!”

  赵云笑道:“我觉得有点力气了,或许等会儿我可以自己走。”

  两人经历这一夜的逃命,竟有了一种生死患难的交情,刘璟也喝了一口水,把水壶递给赵云,他在半路上找到一眼清泉,重新灌了满满一壶水。

  他望着天边一点点升起的朝阳,万丈霞光将天空和大地渲染无比瑰丽,层林尽染,尽管江山如画,但刘璟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伍修死了,他还能去荆州吗?尽管皮囊还在他身上,但没有了伍修引荐,刘表还会不会相信他,或许会,或许不会,一切都是未知,如果不去荆州,他又能去哪里?

  “璟公子还是去荆州吧!”

  赵云在一旁微微笑道,“你是刘表之侄,不管伍修在不在,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赵云又轻叹一声,“璟公子此去荆州,并非要依赖仰仗刘表提携,而是要由此寻找到发挥自己才干的机会,经过这一夜,我赵云看到了一个诚信、重义、知恩、不弃不离之人,令我敬重,我也希望你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赵云的一番话使刘璟的心也被朝霞染红了,他凝视着朝霞喷薄而出,一股大丈夫当立于天地间的豪气在他胸中升腾。

  是啊!或许是会有一点风险,但做什么事情会没有风险?风险越大,收益越大,金平亭侯,荆州牧刘表之侄,比起这里面所能获得的收益,一点风险真的不足为虑了。

  大丈夫连这点风险都承受不了,他还能做什么事,去荆州不是很好吗?可以去谋取刘表的家业,建立自己的功业,也不枉他来三国走了一遭。

  想到这,刘璟回头对赵云笑道:“假如有一天,子龙兄也得到发挥自己才干的机会,可以建功立业,子龙兄会抓住这个机会吗?”

  赵云微微一笑,他知道刘璟的深意,他并不愚蠢,伍修临死前说的那句话,便使他明白了一切。

  半晌,他才淡淡道:“我不会背叛自己的主公,就像公子对我不弃不离,我也一样对他不弃不离,主公此时倍遭挫折,正是最艰难之时,我又岂能弃他而去!”

  赵云的回答让刘璟有些失望,不过转念又释然,如果赵云真的背叛了刘备,那他就不是常山赵子龙了。

  更重要是,他想得太远了,现在还远不是他雄心勃勃的时候,而是要想法让刘表先承认他,然后在荆州立足下来,这才是当前他应该考虑的问题。

  刘璟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恢复了理智,他笑道:“其实我最大的心意,就是能练成子龙兄一样的武艺,可惜我没有这个机遇。”

  赵云沉默了,片刻他注视着刘璟,淡淡道:“你一定会有。”

  刘璟也只是随口说说,这时,他想到另一件事,便道:“我也要去襄阳,说不定我能遇到刘皇叔,如果真能遇到,就看在子龙兄一腔忠义的份上,我愿再尽一份力,助他留在荆州。”

  赵云大喜,如果刘璟能劝说刘表留下主公,那主公也不至于穷途末路,又将有新的转机。

  “多谢璟公子仗义。”

  刘璟点点头,他见赵云说话语气已不像昨晚那样虚弱了,明显有了好转,便笑了笑道:“那浑蛋私藏的伤药还不错,可惜没有了,就不知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草药?”

  他站起身四处张望,这时,他远远看见一个背着竹篓的小道士正向这边走来,刘璟心中大喜,他正发愁找不到路呢!

  他立刻迎上前,躬身施一礼,“道长请留步!”

  小道士年约十四五岁,身材中等,厚嘴唇、塌鼻子,一脸憨厚老实的模样,手拿一把药锄。

  在荒山野岭中忽然遇到两个军人,他吓了一跳,连忙合掌作揖,“无量天尊!两位施主从哪里来?”

  “我们是刘皇叔的部下,被曹军杀散,一路翻山越岭逃来,同伴受了重伤,不知道长能否帮我们一下。”

  他和赵云都身着曹军士兵盔甲,无法隐瞒,只能赌一赌,既然刘备仁义之名传播天下,就看这小道士是否领情。

  小道士听说他们是刘皇叔部下,顿时肃然起敬,躬身施礼,“原来是刘皇叔的部属,小道自当效力,请两位跟我回道观,就在山脚,我师傅会治伤。”

  刘璟心中暗骂一声,‘刘大耳的名声倒也不错,难怪他到处受欢迎。’

  他和小道士扶住赵云,慢慢向山脚走去。

  .........

  在山脚下,有一座道观,叫做天玄观,约有二十余名道士,平时众人采药耕田,自给自足,生活倒也平静无忧,没有受汉末动荡的影响。

  主持是一个老道士,号穰山真人,他原是名医匠,虽能医人,却不能医己,妻儿双双染伤寒病故后,便出家为道,云游四方,最后在穰山落根,平时给四周乡民免费看病送药,声望极高。

  穰山真人也久闻刘备是仁义长者,听说刘备的部属落难,立刻命人收拾静室,他亲自给赵云治伤,虽然箭毒颇烈,好在箭头没有伤及筋骨,再加上刘璟救治及时,稳住了毒性发作,赵云问题不是很大,只要静养一个月便可痊愈。

  但赵云却很担心刘备,此次兵败,所有根基都荡然无存,不知主公能否承受住这次打击。

  他恳求刘璟给主公送信,其实他是希望刘璟能够帮助刘备留在荆州,刘璟既已承诺,岂会推却,休息一晚,第二天,刘璟便启程赶赴荆州。

  .......

  从穰山向西,有一条弧形的官道,弯弯绕绕走三百余里,便可进入荆州地界,到达比水,比水也是汉水的支流,沿着比水南下一百余里,便可抵达襄阳。

  但刘璟抄的是近路,比走官道要省一半的距离,他迈开大步,在低缓的丘陵中疾速西行,不断对照穰山真人给他画的地图,第二天中午,他感觉自己已经靠近比水了。

  刘璟一块大石上,在地图上仔细查找自己的方位,从地图上,他就身处比水旁边,可是....他怎么看不到大河?

  刘璟站起身,四处张望,只见百步外有一座小山丘,山丘上有一株笔直的大树,高约四五丈,他立刻向山丘上飞奔而去。

  不多时,刘璟攀上了大树,搭手帘向西探望,视野顿时变得辽阔起来,只见在数里外,一条如玉带般的河流静静地流淌在旷野之上,他还看到了官道,在官道尽头,似乎有数十个小黑点,像是营帐,驻扎在比水河畔。

  “找到了!”

  刘璟一声欢呼,滑下树,跑下山丘,向远处的官道奔去。

  半个时辰后,刘璟终于来到了刘备军队的驻扎地,离营地还有百步,两名骑兵疾奔而至,拦住了刘璟。

  “前面军营,不得入内!”

  刘璟微微拱手,“请转告刘皇叔,赵云将军托我来送封信。”

  “公子请稍后!”

  骑兵调转马头回去,不多时,一名文士上前,向刘璟躬身长揖施礼,“这位公子知道赵将军情况?”

  刘璟见这名文士约三十余岁,颌下留着长须,目光清澈,举止从容,文质彬彬,便笑道:“我蒙赵将军所救,逃出战场,赵将军却不幸负伤,我们一路逃过曹军追杀,现赵将军栖身穰山天玄观养伤,托我来给刘皇叔报一声平安。”

  “原来如此,公子请跟我来。”

  文士领着刘璟向营帐走去,刘璟不由好奇地问:“请问先生贵姓?”

  文士微微一笑,“在下孙乾,字公佑,北海郡人。”

  刘璟心中暗暗点头,‘原来他就是孙乾!’

  孙乾这才想起忘记问刘璟之名,连忙笑问:“真是失礼,忘记请教公子尊姓大名了。”

  “在下刘璟,刘荆州之侄,途径汝南,被赵云将军所救。”

  孙乾听说他是刘表之侄,不由肃然起敬,“原来是璟公子,在下失礼了。”

  两人走进营地,远远看见一群人聚集在江边,孙乾歉然道:“请公子稍等片刻,我家主公正和众人叙话,马上就会接见公子。”

  “不妨,先生有什么事先去忙吧!”

  孙乾告一声罪,匆匆走了。

  在离众人约百步外,刘璟靠在粮车上,双手叉在胸前,目光淡然地望着刘备和手下开会,他心中有点好奇,不知道是不是和他想象中一样,刘备先绝望悲情一番,众人再纷纷表忠心。

  不过从常理来说,应该是这样,刘备总要给从前的部属一个选择的余地,他想去荆州,总不能勉强别人也跟去吧!同时也可以试探一下部属的忠心,可谓一举两得。

  这时,他听见有人愤怒地喊道:“大哥这是说什么话,南征北战十几年了,大家什么时候嫌弃过大哥,大哥再说这话,我张翼德马上跳进江中自尽!”

  这就是张飞,刘璟会心地笑了,听起来是很心直口快,却不知他是什么性子?

  紧接着又传来一个平和的声音:“兄长忘了高祖之事吗?屡败于项羽,才有垓下一战成功,兄长身经坎坷,尚能立身不灭,袁术、袁绍有基业又如何?兄长现在不过是遭遇一次小挫折,再站起来就是了,这里既然已是荆襄,我们可以去暂时依附刘表,以图东山再起!”

  这位就应该是关羽了,看他背影,着实长得雄壮。

  刘璟心中也微微叹息一声,虽然刘备屡遭挫折,不过他的坚忍不拔确实令人佩服,而且他很会做人,他已经逃走了,还要命赵云来救刘辟,不肯轻言放弃,这种做人之道,难怪这么多人愿意跟随他。

  “璟公子!”

  孙乾又走了上来,笑眯眯向他施一礼道:“我家主公请你过去一下,能否劳驾?”

TOP

0
第10章 刘景升的烦恼

  刘璟点点头,跟着孙乾快步来到了马车旁,刘备有点感恙,经不起江面上的冷风,又坐回了马车。

  马车宽大结实,是一辆衣车,又叫辒辌车,最早是宫中用来装载衣服,因为可以躺卧,且两边装有窗牖,所以一般远途人也愿意乘坐这种马车。

  这是刘备两位妻子的马车,刘备因为一路疲惫,身体感恙,刚才又被江风一吹,身体更加难受,脸色显得很苍白,他躺在厚厚的被褥上,在车窗前可以看见他。

  “贤侄,我身体实在支持不住,有点失礼了。”马车里传来刘备略带嘶哑的声音。

  刘璟还是第一次见到刘备,给他的第一印象,确实是耳朵较大,算是他刘备的标志了,其余倒长得普通,如果坐在店铺里,就是一个十足的掌柜,不过刘备的笑容很亲切,极富有亲和力,令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马车里还坐着两个身材娇柔的年轻女子,应该就是糜、甘二位夫人,两人年纪都差不多,都二十出头,长得很清秀,梳着汉末最流行的堕马髻,都穿着直筒长裙,一人绿裙,一人红裙,一人长着白净圆脸,姿色稍微平庸,另一人却长得俏丽异常。

  虽然刘璟不知道谁是甘夫人,谁是糜夫人,但他猜得出来,刘备是为了获得糜家的钱财支持,才娶了糜夫人,而甘夫人只是妾。

  那么穿绿裙,长相俏丽的,应该是甘夫人,男人娶妾嘛!总是先看姿色。

  或许是因为两位夫人长期跟着刘备颠沛流离的缘故,她们也已习惯了和士兵们共处,并不回避。

  说起来刘备和刘表同族,是他的长辈,刘璟一路来,被伍修反复指点礼节,什么晚辈见长辈必须行跪拜礼,诸如此类,令他头都大了。

  现在问题就出来了,刘备坐在马车里,他站在马车外,他若行跪拜礼,影子都没了,显然不合时宜,刘璟索性长揖施一礼。

  “晚辈刘璟参见皇叔!”

  刘备坐在马车里,眯着眼打量马车外的刘璟,只见他身高八尺,双肩宽阔,长得脸型稍长,双眉如剑,鼻梁笔直高挺,仪容不凡,刘备心中暗赞,好一个威武的少年郎。

  刘景升是有几个侄儿,他也听说过,不过眼前这个少年,虽长得身材魁梧,仪表非凡,但举手投足之间,没有那种受过良好教育的温文尔雅,倒有点...有点山野之气。

  虽是这样想,刘备脸上依然充满感激道:“贤侄不必多礼,刚听说了子龙的消息,令我一颗心放下了,多谢公子给我送来消息,我会立刻派人去探望他,不知他现在伤势如何?”

  “他中了一支毒箭,所幸未伤筋骨,解毒后再将养一个月便可康复。”

  “哦!贤侄说一路被曹军追杀,一定很惊心动魄吧!”

  “只能说运气不错,曹操亲自派人搜山,还是被我们逃脱了,听说曹军已经北去。”

  刘璟对逃亡之事说得轻描淡写,他不想多谈,刘备又关切问道:“那你怎么会一人在汝南,令尊令堂呢?”

  刘璟眼中露出悲痛之色,“晚辈父亲早亡,去年母亲不幸亡故,大伯便派人来接我去荆州,我们一行四人乘坐牛车途径汝南,不料遇到曹军骑兵,家人车夫被害,我和伍书佐跳水逃过一难,后来又被刘辟将军和赵云将军所救”

  这时孙乾叹息一声,“原来公子是刘文升之子。”

  刘璟心中一动,难道孙乾知道什么吗?他连忙问道:“难道孙先生认识家父?”

  孙乾点点头,“十年前见过一次,不是很熟悉,不过.....”

  孙乾刚想再说,刘备却向他使了个眼色,孙乾立刻闭口不言。

  刘备叹息一声,“兵荒马乱,人命卑贱如草,公子能逃得性命,也是上天眷顾,运也!命也!”

  口风一转,刘备又笑问道:“贤侄现在是要去襄阳吗?”

  “正是,如果皇叔也要去,我们正好结伴,刘辟将军和赵将军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一定要让伯父好好感谢皇叔。”

  刘备心里明白他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其实刘备听孙乾说起来人是刘表之侄时,他便有了想法,能否利用这个少年来增进他和刘表的关系。

  只是初次见面,他开不了这个口,不过这个少年既然主动提出愿意帮忙,颇为明事理,刘备也就直说了。

  “我打算去襄阳暂避曹军锋头,但又担心你伯父不太方便,所以有点左右为难.......”

  后面的话刘备说不出口,但他相信刘璟会明白,刘璟当然听懂了刘备的言外之意,让自己替他说好话呗!这个顺水人情他其实早就想到了,反正历史上刘表肯定会答应的。

  更重要是他把刘备带去荆州,他这个的侄子的分量也就随之重了,对他何尝没有好处?

  他长长施一礼,“长辈有托,刘璟自当效劳。”

  刘璟下去休息片刻,这时,孙乾才低声道:“主公,如果他是刘文升之子,那我在五年前就曾见过他,只是有点不太像,那个刘七公子,知书达理,温文尔雅,而这个刘七公子,似乎有点.....”

  不等他说完,刘备便摆了摆手,“这很正常,毕竟五年了,人是会变的嘛!你就不要多想了,我们应该考虑合作,公佑,此番和他一起去襄阳,要让他尽量帮助你,说服刘景升留下我们。”

  说完,刘备意味深长地看了孙乾一眼,孙乾蓦然领悟了刘备的深意,现在有些事情确实还不能深究。

  .........

  ‘当——当——当!’

  襄阳城头上悠扬的钟声惊醒了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一轮朝阳冉冉从东方升起,千万条瑰丽的光芒射向这座荆州第一大城,将笼罩在城池上空的最后一丝暮气席卷一空。

  在襄阳城西的一座巨宅内,一名头戴青平巾、身着白色锦袍、腰系紫绶的中年男子缓缓走过一条长廊,朝阳从长廊的底檐穿过,照在中年男子身上。

  他身长八尺,体格魁梧,面白美髯,目光深邃,不时地透出一丝厉芒,给人一种不怒而威之感,但他衣袖宽大,走路时飘然若仙,举手投足之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文尔雅。

  他便是镇南将军、成武侯、荆州牧刘表,身为荆州之主已经有十一年,经过十一年的安抚征伐,他已从当年的孤身入荆州刘刺史,变成了今天拥有十余万带甲士、疆域数千里的一方诸侯。

  刘表这两天因为妻子的缘故,他心情不是很好,他的妻子是襄阳蔡氏之女,成婚数年无子,数月前终于怀了身孕。

  但就在五天前,妻子肚子忽然疼痛起来,请了襄阳所有的名医来保胎,最终没有保住,失去了孩子,令刘表心情十分沉痛。

  子嗣延绵向来是官宦世家中的大事,尤其是蔡夫人,她的儿子很可能会成为将来的荆州之主,正是这样,蔡夫人小产便成了刘府中天大的事情。

  一连两天,刘府上下都在一片混乱中度过,连刘表也顾不上公务,两天都呆在家中,安抚痛苦万分的妻子。

  一早起来,他便来探望妻子,不知她的心情是否已转好。

  刘表负手走下台阶,穿过一条精致的石径小路,来到一座小院前,院内有一栋红色小楼,这里是妻子所住的小院,院里的竹子长得郁郁葱葱,格外地挺拔翠绿。

  刘表刚走到门前,门却开了,一名身着葛裙的佝偻老妇拎着一只食盒从院里走出,她抬头看见刘表,吓了一跳,连忙站到一旁低头恭敬道:“老爷!”

  这名老妇是跟随蔡夫人陪嫁而来,她实际上是蔡夫人乳母,一直住在蔡府,因为流产的缘故,蔡夫人又把乳母接来照顾自己。

  “夫人的情况怎么样,好点了吗?”刘表关切地问道。

  老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老爷,夫人精神不好,她.....”

  “她怎么了?”

  “夫人说,她想搬回娘家去调养。”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刘表望着老妇人佝偻的背影走远,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这两天妻子不止一次提出要去娘家调养。

  本来女人想去娘家调养也很正常,但刘表却很清楚枕边人的心思,她是为了把自己对她的歉疚,转变为对蔡家的歉疚。

  他娶蔡家之女为妻也是为了和蔡家联姻,为了政治上的利益,但刘表还是很喜欢这个年轻的妻子,事事迁就她,惟独在她对娘家的态度上,刘表有点不满。

  一般而言,妻子稍稍偏向娘家这也是人之常情,这里面必须有一个度,不能过份了,而他的妻子却没有掌握住这个度,她太偏向于蔡家,甚至不惜用小产来做文章。

  刘表准备跨进院子的脚步停住了,他沉吟一下,负手转身而去。

  ........

  荆州州牧官衙位于襄阳城西,紧靠刘表的府邸,这里是整个荆州地区的政治中心,占地三百亩,有百名余大小官吏和刘表的幕僚在这座官衙里忙碌。

  刘表在几十名侍从的护卫下,骑马来到了官衙,刚到大门口,一名书佐上前禀报:“启禀州牧,皇叔刘玄德的使者来了,正在客堂里等候。”

  刘表脸色露出一丝会心的笑意,就仿佛他知道刘备的使者要来一样,点点头,翻身下马,这时,书佐犹豫一下,又道:“同来的还是州牧之侄,璟公子!”

  刘表顿时大喜,前两天他也听说汝南发生战事,算一算时间,侄子刘璟正好是途径汝南,令他担忧不已,既怕他遭遇不幸,又担心他被曹军抓去做人质。

  现在终于听到他的消息,令刘表喜出望外,“他在哪里,带我去看看他。”

  “璟公子好像和刘表使者同来,听说是在汝南遇到了。”

  刘表快步向官署走去,刚到走廊,一名身着紫袍的官员从圆柱后转出,长揖施礼,“主公,属下有一言。”

  此人年约四十岁,身高七尺五,肩膀宽阔,两臂结实有力,皮肤微黄,双眼细长,高而挺直的鹰勾鼻使他略显奸诈,他便是刘表内兄,时任荆州军师的蔡瑁。

  荆州四大名门望族,蔡、蒯、庞、黄,其中襄阳蔡氏排名第一,而蔡瑁便是蔡氏家主,在荆州手握大权,不仅是刘表头号副手,参与军机决策,同时也手握襄阳数万军权,在荆州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已等候片刻,终于等到了刘表,又道:“属下建议,主公最好不要见刘备使者。”

  刘表虽然因为妻子吵着回娘家保胎之事,多少对蔡家有点不满,不过他也不为这点小事就和蔡瑁翻脸。

  他背着手淡淡笑问道:“莫非刘备使者身怀利刃,心有不轨么?”

  他这在含蓄地告诉蔡瑁,你有点小题大做了,有失风度,蔡瑁脸一红,连忙解释道:“来人是孙乾,主公见他当然无妨,只是刘备穷途末路,必定是来投靠主公,他会给荆州引来祸端,若主公收容刘备,就会给曹军攻打荆州找到借口。”

  刘表瞥了蔡瑁一眼,笑了笑,“先见人再说,好像我侄子也来了,军师见过他吗?”

  “主公说得是璟公子吧!刚才属下看到了,长得一表人才,不过........”

  “不过什么?”刘表有点奇怪地望着他。

  蔡瑁本想说,刘璟身上多是草莽杀气,却少了几分文弱之姿,和刘氏子弟不像,但话到嘴边他又吞回去了,躬身笑道:“璟公子好像是练武之人。”

[ 本帖最后由 炒窃48 于 2014-9-25 01:35 编辑 ]

TOP

0
第11章舌战蔡瑁

  俗话说知君莫若臣,蔡瑁和刘表共事多年,很了解刘表的心性,刘表虽然口口声声说要文武平衡,但骨子里却是重文轻武。

  蔡瑁也不需要说刘璟什么坏话,一句‘他是练武之人’,便在刘表的心中种下了一颗失望的种子。

  刘表极为喜爱自己的幼弟刘病,刘病从小体弱多病,娶妻后五年未育子女,后来才生下刘璟,远在京城的刘表听说幼弟得了子嗣,也欣喜万分,特地把自己名字里面的‘景’字送给侄子,取名为刘璟。

  蔡瑁说侄子是练武之人,虽不至于就此改变刘表喜欢侄子的心情,但在刘表心中却投下了一抹淡淡的阴影。

  “先去看看吧!”刘表长袖轻拂,顺着长廊快步向客堂走去。

  秦汉时的建筑大多是夯土和木框架的混合结构,一般是采用版筑法,一个鲜明的特点就是宽大,不仅皇宫,就连州牧官衙这样的地方官府也颇为气势恢宏。

  广场上立有双阙,阙也是一种方型的望楼,以表示等级和尊贵,在秦汉的建筑较为常见。

  客堂极为宽敞,四周有立柱,两边挂有巨大的缎锦帘幔,孙乾和刘璟已经在客堂等候多时,两人各坐在一张木榻上,榻上铺有软席,还放着一张小几,小几上放着一盘时令鲜果和一杯刚煎好的清茶。

  秦汉三国时期,茶茗大多只是在南方上层流行,北方并不喝茶,北方地区,这个时候的待客饮料大都以‘浆’为主,米浆或者果浆。

  荆襄地区盛产茶叶,煎茶之风也盛行,许多从北方逃来的名士也慢慢养成了品茗煎茶的习惯。

  孙乾身旁小几上的茶水一口未动,倒不是因为他不喝茶,而是他有点心神不宁,刚才他们和蔡瑁闲聊几句,虽然话语不多,但很明显感觉到了蔡瑁的敌意。

  “璟公子刚才注意到没有。”

  孙乾小声地对刘璟道:“刚才蔡瑁的语气,似乎很有抵触,看来荆州门阀并不欢迎皇叔到来。”

  刘璟也同样有点心神不宁,他的不安并不是蔡瑁对刘备的敌视,这个时候他还顾不上刘备,他在考虑自己的命运。

  刚才蔡瑁对他的态度有点奇怪,他对自己的关心似乎超过了对刘备的关注,也说不清楚蔡瑁刚才看自己的眼神,惊讶、疑惑,甚至还有一种难以掩饰的失望,他对自己失望什么?

  刘璟含糊地应承一句,“听说蔡瑁是亲曹一派,他有敌意是肯定的,关键还要看我伯父。”

  孙乾点点头,其实他了解荆州的势力格局,刘表是超然于上,最终决定一切,但他的态度却要受四大世家影响。

  蔡氏和蒯氏是亲曹派,庞氏家族比较中立,而黄氏家族以江夏太守黄祖为首,是坚定的反曹派,在四大世家中,又以蔡氏家族势力最为强大,对刘表的影响也最深。

  虽然蔡家的敌意让孙乾感觉不安,但刘璟的一句话又让他有了希望,关键是看刘表的态度。

  这时,门口有侍卫高喊:“荆州牧、成武侯、镇南将军驾到!”

  这是刘表来了,孙乾和刘璟连忙站起身,只见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峨冠男子快步走进大堂,后面跟着蔡瑁,另外还有一名中年男子,长得雄姿英武,气度儒雅,虽然相貌不凡,但此人却显得很低调,刻意走在刘表的阴影中,不太被人注意。

  孙乾见过刘表,一眼便认出了峨冠之人,正是荆州之主刘景升。

  他连忙上前深深长揖施礼,“汉皇叔左将军座下幕僚孙乾参见镇南将军!”

  “原来是公祐,我们多年未见了。”

  刘表笑得极为客气,他的目光一转,落在刘璟身上,目光中又多了几分亲情。

  他只是在刘璟三岁时见过一面,时隔十几年,早已忘了幼儿刘璟的相貌。

  此时他见刘璟身高约八尺,双肩宽阔,长得脸型稍长,双眉如剑,鼻梁笔直高挺,相貌堂堂,刘表第一眼便喜欢上了,心中暗赞,‘真吾侄也!’

  刘璟连忙上前两步,双膝跪下,臀部坐在脚后跟,腰挺直了,双手向两边分开按地,与肩同宽,身体微微前倾,深施一礼,“侄儿拜见伯父!”

  这礼节就叫拜,又叫手拜,一般是晚辈对长辈,或者下级对上级所用。

  女子之拜则叫肃拜,也就是手无须按地,微微欠身低头便可。

  而对于至亲之人,如父母或者师尊,不仅需要手拜,还要稽首,也就是磕头。

  而长揖只是在同辈之间,或者不太熟悉的人行礼,甚至下级对上级长揖更是一种蔑视,比如袁绍对董卓就是横刀长揖径去,令众人失色。

  刚才孙乾的礼节也是长揖,一方面孙乾不是刘表下属,另一方面他是代表刘备而来,在某种程度上和刘表是平等地位,所以用长揖礼。

  而刘璟必须行拜礼,是因为刘表是他长辈,但他可以不用磕头,表示刘表和父母师尊还是有所区别。

  刘璟来这个时代没几天,不懂什么礼仪,多亏伍修不厌其烦教他,虽然此人卑鄙寡恩,但不可否认,在掩饰身份上他对刘璟帮助很大,就凭这一点,刘璟也决定以后会照顾他的妻儿。

  刘表呵呵一笑,上前扶起刘璟,又仔细打量他一眼,尽管刘璟英姿雄伟,让他很喜欢,但刘璟身上确实少了几分文雅气度,这让他喜欢之余,又略略有些遗憾。

  他微微一笑,又问道:“璟儿一路辛苦了,伍书佐呢?”

  刘璟黯然道:“在汝南遭遇曹军乱骑,家人和伍书佐不幸被害,小侄泅水逃命,幸得刘皇叔相救。”

  旁边孙乾一怔,怎么是被主公相救?他一转念便明白过来,这是刘璟在给自己主公美言,他便笑而不语,默认了刘璟的说法。

  刘表暗暗叹了口气,这正是他的担忧,没想到成真了,也多亏了刘备路上相救,他对孙乾的态度也明显地变了。

  “公祐一路辛苦,请坐!”

  众人分宾主落座,有侍从给他们上了茶,刘璟将书信、元简以及印符呈给了刘表,这是必须要拿出来的东西,越早越好。

  刘表大致看了看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疑心,又对蔡瑁笑道:“军师觉得我侄子怎样?”

  蔡瑁呵呵一笑,“璟公子英姿勃勃,一表人才,不愧是主公之侄。”

  他心念一转,又笑问道:“璟公子口音怎么有点不一样?”

  还是发难刘璟的口音问题,这是逃不掉的坎,连刘表也疑惑地看了刘璟一眼,刚才他也听出刘璟说的不是家乡话。

  一般而言,少年时代是一个人的成型期,相貌、性格乃至口音都是在这个时期形成,一但成型就很难再改。

  所以这个问题,刘璟和伍修专门商量过,有了应对之策,刘璟便笑道:“我在泰山脚下读书,六年来跟随师父云游四方,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蔡瑁却不肯放过他,又故作惊讶地问道:“不知令师何人?”

  刘璟本来想说,一个不知名的文士,不足挂齿,不过,这里面还是有漏洞,万一刘表有了兴致,考校他学问,他就露陷了,刘璟不由有点紧张起来。

  不等刘璟开口,孙乾便笑道:“这个我倒知道,璟公子拜泰山名士吴襄为师,吴襄是我故交,可惜一带英才,竟在去年染病而亡,可惜啊!”

  孙乾和刘璟一路过来,知道刘璟肚子里没有什么孔孟学问,他主动替刘璟解释,明显是为了报答刚才刘璟替刘备的美言。

  泰山名士吴襄刘表也有所耳闻,是个出了名的不喜读圣贤书之人,号称泰山鬼才,专门研究些土木工器。

  刘表听说侄儿竟是拜吴襄为师,他心中着实有点不高兴,不过这样一来,刘璟口音问题也随之一揭而过。

  刘璟是家事,孙乾却是国事,此时,刘表更关心刘备的情况,他略略倾身问道:“不知我玄德贤弟现在何处?”

  蔡瑁的眼睛里也紧张起来,注视着孙乾,刘备的到来事关荆襄前途,不容他不关心。

  旁边刘璟却暗暗庆幸,幸亏是跟孙乾同来,这便使得刘备的大事分散了刘表和蔡瑁的注意力,他最担心的口音问题就这么轻描淡写揭过了,不能不说是一种运气。

  但他心中却有另一种不安,难道孙乾猜到什么了吗?

  孙乾微微欠身道:“皇叔兵败汝南,现在比水河畔,刘皇叔欲投靠州牧,不知州牧可能容纳?”

  孙乾说得很坦然,也很直接,在重大事情上一定要说得直白清晰,不能给对方态度暧昧的余地。

  不等刘表开口,蔡瑁脸色大变,急道:“主公不可,刘备先投陶谦,陶谦却病故而亡,又随吕布,吕布殒命白门楼,再跟曹操,却引发衣带诏之祸,董承等大臣被诛杀,最后投袁绍,袁绍则兵败官渡,足见他是克主之人,若我们纳之,曹操必兵加荆襄,荆襄大祸不远,望主公明察。”

  这时,刘璟在一旁道:“伯父,能否听侄儿一言?”

  刘表笑着点点头,“我倒想听听璟儿的见解。”

  刘璟本来打定主意,沉默为金,不过趁机露一露自己的见识,让刘表心中有一个先入为主的好印象,刘璟前世是个律师,他很清楚先入为主的重要性。

  就像一张白纸,他先在纸上画了一幅绝妙好图,就算后面题字不佳,也不会影响刘表对自己的印象,这样就完全圆满了。

  这其实也是一种职场策略,要想得到老板的赏识,关键就是给老板的第一印象如何?

  同时,他也要报答孙乾刚才对自己的帮助。

  刘璟站起身向刘表行一礼,又向蔡瑁点点头,这才不慌不忙道:“曹操虽然兵发汝南,但并不证明他会南下荆州,曹军虽然两败袁绍,但袁绍依然拥有四州之地,实力仍在,这个时候曹操的目光所指应该还是袁绍,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曹操要彻底灭袁绍,至少还要五六年时间,北方不平,怎可南下,这期间曹军不会进攻荆襄,所以蔡公不用担心曹军会因刘皇叔而发难荆州,而且曹操真若有心取荆襄,他为何不趁机一路追杀而来?”

  蔡瑁刚要反驳,刘璟却又继续道:“就算曹操将来要谋荆襄,刘皇叔也不过是个借口,难道真的把刘皇叔交出去,曹操就偃旗息鼓,从此和荆襄比邻而居吗?蔡公也未免太小看曹操的野心了,虎有噬人意,岂会因人的示好而放之,而收纳刘皇叔,既能荣添伯父的天下名望,又能增强抵御曹军的实力,何乐而不为,恳求伯父三思!”

  蔡瑁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法反驳,他反对接纳刘备,其实是担心刘备的到来会损害荆襄世家的利益,他是怀有私心,但偏偏私心又不能明说,一时无言以对。

  孙乾也暗暗叫好,本来他是想说刘备一心匡扶汉室,是天下敬仰的英雄,用义来感动刘表,现在看起来,还不如刘璟的利益分析更加实在,难怪主公一定要让自己和刘璟一同前来,主公果然有眼光啊!

  这时,三人的目光一齐向刘表望去,就看刘表最后的定夺。

TOP

0
  第12章蒯蔡两族


  刘表捋须暗暗赞叹,‘自己这个侄子不错,目光犀利,条理分明,大势分析十分透彻,果然有点见识。’

  他又回头问旁边一直沉默的中年男子,“异度的意见呢?”

  这名沉默的中年男子正是荆州第三号人物蒯越,也是荆州第二世家蒯氏家族的重要人物,年轻时便极有名望。

  大将军何进也久闻他的名声,聘请他为东曹掾,他曾劝何进诛尽宦官,可惜何进不听,终酿杀生之祸。

  蒯越跟随刘表后,屡建功绩,被封为章陵太守、樊亭侯,现为刘表的幕僚参军事,参与军机决策,是荆州公认的第三号人物。

  此时他见刘表问自己对策,不由深深看了刘璟一眼,这才淡淡笑道:“刘皇叔天下英雄,主公纳他,更显主公气度,既然他来投主公,若拒他千里,恐怕有损主公名望,得不偿失,属下同意收纳。”

  “你!”蔡瑁狠狠瞪向蒯越,自己一心维护荆州世家利益,他却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刘表点了点头,毅然道:“玄德乃我兄弟也,有难来投我,我怎能不接收。”

  他又对孙乾道:“既然玄德已在比水,那我亲赴比水,迎他入荆襄。”

  孙乾大喜,“州牧真是睿智长者也!”

  刘表次日一早,率领属官及军队数千人,北上比水迎接皇叔刘备,声势浩大,荆襄人人皆知。

  .........

  城东有一座占地近百亩的大宅,亭台楼阁,假山池鱼,各种建筑或庄重大气,或美仑精致,是一座不同寻常的官宦人家,这里便是蔡瑁在襄阳城内的官宅。

  蔡瑁步履匆匆,来到后园一座小院前,他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小院里有一株高达数丈的梨树,树荫浓密,枝叶间缀满了黄澄澄的香梨。

  在绿叶黄梨之后,有三间屋,中间是正堂,两边各有一间侧房。

  正堂大门开着,角落里摆着一尊偌大的三足加盖的铜香炉,上方按八卦图像镂着空,这时镂空处不断向外氤氲出淡淡的香烟。

  一名穿着黄色道袍,头戴竹冠,年约六十余岁的老者正盘腿面壁而坐,蔡瑁已经走进了正堂,他似乎也浑然不觉。

  老者是蔡瑁的叔父蔡训,上一任的蔡氏家主,笃信修道,本来一直住在城外的蔡家老宅,因蔡氏老宅最近翻修,才暂时搬到蔡瑁官宅来修行。

  “我感觉你的脚步很焦虑,这是为什么?”蔡训没有回头,淡然问道。

  蔡瑁双膝跪下,叩拜行礼,“叔父,刘备来荆州了。”

  “刘备来荆州,你就这么紧张吗?”

  蔡训慢慢转过身,他身材瘦小干枯,但一双眼睛格外凌厉,仿佛能看透人心,他注视着蔡瑁,缓缓道:“你是家主,承担着一个家族的繁盛兴旺,希望你能时时从容,定计于胸。”

  蔡训的语气很慢,但每一个字都重重打在蔡瑁心中,蔡瑁不由有些惭愧,苦笑道:“侄儿知错。”

  蔡训满意侄儿的态度,点了点头,“刘备到来,你觉得会影响蔡家的利益吗?”

  蔡瑁沉吟一下道:“刘备乃枭雄之辈,他的到来必然会打破现有的权力格局,现有格局一破,蔡家利益必然受损。”

  “这就是你的担忧?”

  蔡训目光依然犀利,仿佛看透了蔡瑁的心思,蔡瑁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在叔父面前,他无法隐藏着内心的秘密。

  “侄儿主要是担心刘备到来,会引发曹操南下荆襄,一旦曹操占领荆襄,我蔡家的势力必将会被推到边缘。”

  这是蔡瑁真正的担心,虽然他是亲曹派,但他并不希望曹军南下荆襄,否则蔡家的利益将会损失极大,且不说蔡家在刘表身上下的本钱将化为泡影,更重要是刘表主导荆襄,蔡家是刘表治下第一家族,可如果是曹操主导荆襄,蔡家在曹操手下恐怕连边都靠不上了,这就是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的道理。

  蔡训沉默片刻,这才缓缓道:“北方未平,曹操一时也无法南下,只要蔡家能保持荆州第一大族的地位,就算曹操南下,也会重用,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巩固蔡家在荆襄的地位,最好的办法还是联姻,我年初曾经听你说过,想用少妤和刘表联姻,现在进展如何了?”

  少妤便是蔡瑁唯一的女儿蔡少妤,年方十四,待字闺中,虽然求婚者络绎不绝,但蔡瑁却有自己的想法,他想和刘表联姻。

  蔡瑁叹了口气,“这件事我向二妹说过了,二妹说,琦公子和琮公子都有心娶少妤,但景升却态度含糊,十天前,我又亲自向景升提起此事。”

  “他怎么说?”

  “景升的意思是,让他侄儿来娶少妤。”

  “侄儿?”

  蔡训眉头一皱,“刘磬还是刘虎?”

  “都不是,是他幼弟刘病之子,叫做刘璟,今天他和刘备使者孙乾同来,我见过他了。”

  “居然叫刘璟,看来刘表很喜欢这个侄子啊!”

  蔡训冷笑一声,又问道:“既然今天见了此人,你觉得他如何?”

  蔡瑁摇了摇头,“此人还是少年,年约十五六岁,没有一点风流文采,一身草莽强悍之气,若不是他有点见识,我还以为他是黄巾小兵假扮,二叔,我不喜此人,绝不会把少妤嫁给他。”

  蔡训点了点头,“和刘表之侄联姻就没有意义了,只有和刘表之子联姻,才能控制荆襄的未来,刘表年已五十,在世时日已不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二叔的意思。”

  停一下,蔡训又淡淡道:“德珪,你家族之长,又是荆襄重臣,一举一动都有影响,要注意维护自己的声望,很多事情你可以让族人去做,自己不必出头,明白吗?”

  “侄儿谨遵二叔的教导!”

  .........

  就在蔡瑁向二叔蔡训请示对策的同一时刻,在另一座蒯家大宅内,蒯越也在和其兄蒯良商讨刘备入荆襄事宜。

  蒯氏家族的族籍是襄阳郡中庐县,但家族势力范围却是在南郡,这和蒯家子弟长期在南郡出任高官有一定关系,所以荆州有北蔡南蒯之说。

  蒯良也和兄弟蒯越一样,文才出众,极有谋略,为刘表平定荆州也立下大功,出任主簿,不过他身体不好,三年前便赋闲在家养病,他是昨天才从中庐赶到襄阳城。

  蒯良是蒯家家主,不仅文才斐然,同时还有异才,尤其善于相马,也善识天文,最近他夜观天象,发现南官朱雀宫主星晦暗无光,有客星入主南宫,璀璨夺目,这意味着有荆襄新主出现,他才急急赶来找兄弟蒯越。

  恰好此时刘备到来,蒯良便认为这颗客星正是刘备,而主星晦暗无光,也就意味着刘表时日不会太长了。

  蒯越背着手走了几步,又望着屋顶沉思不语,蒯良见兄弟另有所思,便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认为另有其人?”

  蒯越摇了摇头,沉声道:“如果星象无误,这颗客星指的应该是刘备,这一点毫无疑问,但不知为何,我总是会想起另一个人,或许是他今天给我的印象太深刻。”

  “是谁?”

  蒯越苦笑一下,“一个少年罢了,刘表之侄刘璟,今天也是刚到襄阳,见识不凡,将利益分析得很透彻,看得出刘表对他颇为赞赏,不过他才十五六岁,应该不是他。”

  “哦?此少年是怎么分析的?”蒯良倒对刘璟有了几分兴趣。

  蒯越便将今天客堂一番唇舌之争一一告诉了兄长,蒯良忍不住笑了起来,“难为一个少年了,居然见识这么深透,莫非这是刘备事先教他?”

  “不是!”

  蒯越摇了摇头,“我今天在一旁细看众人神情,孙乾也对少年之语很惊诧,肯定不是事先沟通。”

  说到这,蒯越又叹了口气,“兄长,这个少年出言不凡,见识高人一筹,刘景升的几个子侄皆不如他,会不会.......”

  蒯良显然并不赞同兄弟的猜测,那颗客星只能是刘备,不会是什么刘表之侄,他打断了蒯越的猜测,淡淡道:“我们只能恭喜刘景升得一良才,将来可为荆襄镇守一方。”

  两人沉默片刻,蒯良又笑道:“今天你为何赞成接纳刘备入荆襄?我记得几天前你写信给我,还说刘备可能会兵败汝南,来荆襄投景升,当尽力劝景升不受,今天怎么又变卦了?”

  蒯越叹了口气,“因为直到昨天我才明白景升良苦用心,只能说刘备此来,正合他的心意。”

  “这是为何?”蒯良不解问道。

  蒯越缓缓道:“假如曹操南下荆州,兵临荆襄,会让我们措手不及,这样,我们就很需要一个缓冲势力驻扎在南阳,景升也是这个想法,这也是他当年最终接受张绣占领南阳的原因之一,他是利用张绣来做荆襄和曹操的屏障,可前年张绣被灭,曹军虎视荆州,我们的屏障消失了,兄长说这个时候,景升最希望的是什么?”

  “他希望来一个新的屏障?”蒯良明白兄弟的意思,笑了起来。

  兄弟二人对望一眼,剩下的话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个时候刘表就急需一个新的缓冲势力,替他抵御曹操南侵,恰好刘备此时来荆州,正好满足了刘表的这个需求。

  曹操若南下,是先攻刘备还是先攻他刘表?

  虽然刘备抵挡不住曹操大军的攻势,但他至少起到一个屏障的预警作用,能给荆州争取调兵遣将的时间。

  蔡瑁虽然颇有眼光,但他却比不上刘表的深谋远虑,刘备一出现,刘表立刻便想到了刘备的缓冲作用。

  【别忘投推荐票哦!老高感谢】

TOP

0
  第13章无妄之灾


  初平元年,刘表单身赴任荆襄,外有袁术、孙坚窥视,内有土豪乱贼纷扰,令刘表举步维艰。

  正是得到荆襄的各大士族,包括襄阳蔡氏、南郡蒯氏、江夏黄氏、襄阳庞氏等等地方士族豪强的鼎力支持,刘表才得以渡过难关,扫平荆襄,成为一方诸侯。

  出于感恩图报,也是为了坐稳荆襄,刘表在妻子陈氏去世几年后,又娶了蔡氏嫡女为后妻,这就是三国演义中著名的蔡夫人。

  蔡夫人今年不过二十六七岁,而刘表已年近五十,双方相差了二十余岁,这种年纪落差使刘表对新夫人怜爱有加,几乎是百依百顺,蔡家也因此渐渐成为荆襄第一豪门,位高权重。

  尽管刘表对新夫人千般宠爱,但蔡夫人还是有一件最遗憾之事,那就是她迟迟未能怀孕。

  但在今年夏天,蔡夫人终于怀上了身孕,这使她欣喜若狂,小心翼翼地保养,开窗怕风吹,出门怕走路跌倒。

  或许是天意,就在几天前,蔡夫人却意外地小产了,最终没有能保住胎儿。

  这个沉重的打击使蔡夫人悲伤不已,直到今天,她的情绪才稍稍恢复。

  在一间布置华丽,弥漫着淡淡熏香的房间里,蔡夫人坐在一席软毛毯上,时值深秋,天气已有几分寒意,她穿着一领名贵的狐白裘,外套一身宽大的绕襟深衣,将她略显削瘦的身体紧紧包裹,

  她头梳堕马髻,密集地插着六支两寸长的玉簪,或碧绿晶莹,或白玉无瑕,或赤红如火。

  蔡夫人长得身材娇小,容颜俏丽,目似点漆,唇如涂朱,肌肤细腻如脂,但如果细看,相貌上还是有所瑕疵。

  她嘴唇略薄,颧骨高耸,稍稍显得刻薄,小鼻子和小嘴,也显得她不够大气,皮肤也缺少光泽,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蔡家嫡女,代表蔡氏和刘表联姻。

  在婚姻如政治的东汉门第时代,妻子所扮演的角色,往往就是一个家族的代表,她的地位在名门贵族中尤显重要。

  此时,蔡夫人正襟危坐,听着巫女给她破解意外小产的缘故,秦汉时期巫鬼之术极为流行,长江流域一带就有‘荆人鬼、越人机’的说法,遇到怪异之事,必然会请巫人详解。

  蔡夫人意外流产,使她百思不得其解,既没有跌倒碰撞,也没有胡乱吃药,怎么就小产了?

  但蔡夫人也知道丈夫最反感这些巫盅之术,所以她只能趁丈夫离开襄阳去迎接刘备的机会,偷偷把巫女找来行巫。

  给她行巫的是一名五十余岁的女巫,名叫芪女,在荆襄一带极富盛名,虽然已五十余岁,但驻颜有术,看起来只有三十许,只是眼睛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异。

  此时,芪女在房间里边歌边唱,翩翩起舞,迎神劾鬼,两旁几名侍女端着漆盘,见她动作滑稽怪异,想笑又不敢笑,强忍着扭过头去。

  芪女猛然盘腿坐下,浑身颤抖,双目紧闭,忽然大喊一声,“阴阳相克,同族操戈。”

  喊完,她浑身大汗淋漓,脸色惨白,连旁边的几名侍女也惊恐得捂住了嘴,半晌,她慢慢睁开了眼睛,浑身疲惫地问道:“刚才社神附我身,所说之言,夫人可记住了?”

  “我记住了,阴阳相克,同族操戈。”

  蔡夫人锐利的目光注视着芪女,“这是什么意思?”

  “果然不出我所料。”

  芪女叹了口气,伏地磕头道:“但我不敢说。”

  “说!”蔡夫人满脸怒气地盯住她。

  芪女战战兢兢,“须夫人先饶我不死,我才敢说。”

  “你只要不是胡编乱造,我就不会怪你。”蔡夫人的语气稍稍缓和一点。

  芪女无奈,只得吞吞吐吐道:“当初夫人刚有身孕时,我便说了,夫人腹中孩儿是至阴之命,最忌讳阳命之人相克,夫人还记得吗?”

  蔡夫人点点头,她当然记得,所以她小心翼翼保养,任何人都不见,没想到她的孩子还是没有保住,被芪女说中了,难道真是阴阳相克的缘故。

  “说下去!”

  芪女战战兢兢又道:“刚才我行巫,求到社神之语,正是阴阳相克,导致了夫人腹中孩儿没有保住。”

  “那同族操戈又是何意?”

  “就是说贵府中必有阳命极盛之人,不知最近府上可有新人,我说得是....是州牧子侄。”

  “这和州牧子侄有什么关系?”蔡夫人有些不悦,她不愿意把家人牵扯进来。

  话已经说到这一步,芪女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夫人,社神之语有云,同族操戈,其实就是说同族子侄克命,这必和州牧子侄有关,但州牧的五个子侄我都已相过命,和他们无关,应该是新来之人,我不敢妄言。”

  “新来之人!新来之人!”

  蔡夫人自言自语,她忽然脸色大变,顿时想起一事,丈夫前天给她说过,侄子刘璟从家乡过来,难道是他?

  她立刻扭头命令侍女:“把那个刘璟的元简拿来!”

  很快,侍女从箱子里取来一只元简,上面有刘璟的生辰八字,是昨天丈夫给她,让她准备向蔡家提亲。

  “你看看这元简上的八字,可是克我孩儿的阳命?”她将元简递给了芪女。

  行巫之人,必然会看命理八字,芪女接过元简仔细心算片刻,她忽然惊恐地瞪大眼睛,颤抖着声音道:“夫人.....就是此人!”

  。。。。。。。。

  芪女怀揣着两片金叶子快步走下蔡夫人的寝楼,头顶上忽然传来‘砰!’一声脆响,吓得她心中一哆嗦,两股颤栗。

  “我得速离开襄阳!”

  她低声自言自语,加快步伐向府外走去,她刚走没多久,刘表便走进了院子。

  刘表刚刚从比水河畔把刘备迎来,刘备暂住樊城,明天一早进襄阳,刘表则因为担心妻子的身体,先赶回府宅探望妻子。

  这时,刘表也听见了二楼传来一声‘哗啦!’巨响,他心中有些诧异,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快步走上二楼,进了妻子的侧房,只见几名丫鬟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片,妻子竟把一只白玉耳杯砸碎了,梳妆台也翻了,各种脂粉掉落一地。

  “阿婵,出了什么事?”

  刘表见妻子侧躺在榻上,满脸泪水,几名侍女正在安慰她,他心中一惊,连忙上前蹲下,伸手搂住妻子,“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老爷!”

  蔡夫人哭倒在丈夫怀中,“我的孩儿....死得好冤啊!”

  .........

  闻名天下的刘皇叔到来,轰动了襄阳城,引来满城空巷,集中在江汉大街两旁,载歌载舞,欢呼雀跃,夹道欢迎刘备到来。

  就在刘备被热烈欢迎进城的同一时刻,刘璟却无声无息地进了州牧家宅。

  刘表是荆州之主,所住府宅自然也是气派恢宏,和他身份相当,刘表的府宅由主宅和附宅组成,附宅是马厩和下人们的住处。

  而主宅分为前后两庭,皆有回廊环绕,结构虽比较简单,但亭台楼阁众多,占地足有数百亩,一条小河从府中穿流而过,后院还有花园,时值九月,正是秋意盎然时节,府宅中果实累累,芬芳四溢,令人心旷神怡。

  “阿璟,这就是东院,是刘氏子弟居住之地,刚才我们去的院子是客舍,父亲的意思,你以后也住在东院。”

  领刘璟参观府宅之人,正是刘表长子刘琦,刘表有三子一女,长子琦、次子琮和三子修,除了刘修是小妾所生外,其他两子一女都是前妻陈氏所生。

  刘琦年约二十岁,长得倒是身材很高,但十分瘦弱,看起来就像竹竿子一样,喜文厌武,拜襄阳名士庞德公为师,性格文静,温和宽厚,对新来的堂弟也关爱有加。

  刘琦拜庞德公为师,这半个月一直在鹿门书院读书,今天听说闻名天下的刘皇叔到来,他急急赶回府,正好遇到了刘璟,父亲便将刘璟交给了他。

  刘琦见刘璟没有什么行李,只带着一只皮囊,连换洗的衣服也没有,穿一身粗布葛衣,看起来就像个草莽中人一样,完全没有刘氏子弟的风度。

  刘琦不喜欢刘璟这身打扮,不过他也不认为这是刘璟的问题,遇到乱兵,能逃得性命就算万幸了。

  此时,刘琦心中充满了对堂弟的同情。

  “我那边倒有几件上好袍衫,都是新做之衣,你我身材相仿,若不嫌弃,你就先拿去穿。”

  “小弟多谢了!”

  刘璟笑着随手拍了一下刘琦肩膀,刘琦愕然,君子之交,也可以勾肩搭背么?

  刘璟的手也在刘琦肩头停住了,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意。

  关于角色的转换,刘璟并没有很快适应,有时候,他也会有意无意表现出少年猎户的一些习性。

  这些在山野中养成的习惯,会在偶然间不经意地表露出来,刘璟也不时提醒自己,要当心,要注意身份,千万不要随手抽刘琦一记头皮之类。

  现在他随手拍了一下刘琦的肩膀,在山野小民中极为常见,但士人之间却是不可思议,举止得体,动静有礼,这是最起码的礼仪。

  好在刘琦只是笑了笑,没有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不过他却觉得,刘璟该去读书习礼了,自己作为兄长,责无旁贷。

  “这里是你住的院子。”

  兄弟两人走到一处小院前,刘琦推开门,一面老仆上前跪下行礼,“老奴拜见长公子。”

  “起来吧!”

  刘琦给刘璟介绍这名老者,“这是蒙叔,也是从老家过来,跟着我们十几时年了,你孩童时,也还照顾过你。”

TOP

0
  第14章 初入刘府


  刘璟对小时候见过自己的人已经不怎么紧张了,刚才赶马的车夫说见过五岁时的自己,刘琦也和自己小时候相处过,也没见他们有什么惊疑之处,估计自己长得和那个真刘璟还是有几分相象之处。

  现在又有一个老者说见过自己,但他照顾过自己一段时间,这让刘璟心中多少有点紧张起来。

  老者也连忙向他行一拜礼,忍不住欣喜道:“当年璟公子摔坏腿时,我们都以为会影响璟公子,没想到璟公子长得这么高了。”

  刘璟心中砰的一跳,真刘璟小时候竟摔断腿,伍修居然没告诉他,估计他也不知道,那还有什么?刘璟发现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细节他得弄清楚。

  现在刘表还没有时间和自己细谈,一旦细谈起来,很可能会涉及到父亲家族方面的事情,他得先有所了解。

  “兄长,就让蒙叔住在我院子里吧!”

  刘琦呵呵一笑,“按照规矩,应该有两个丫鬟服侍你,你可要想好了。”

  “我对蒙叔还有点印象,留下蒙叔吧!丫鬟我不太习惯。”

  刘琦点了点头,对老者道:“那你就留下服侍璟公子,要尽心服侍,知道了吗?”

  “是!”

  老者答应一声,把刘璟的包裹接了过去,就在这时,一名伺候刘琦的丫鬟闻讯跑来,满脸惊喜,“长公子回来了。”

  刘琦点点头,又笑问道:“这段时间我不在,府中有什么事情没有?”

  “别的事情没有,就是夫人....夫人小产了。”

  刘琦顿时吓了一跳,但他眼睛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喜色,似乎有点松了口气,只是这种细微的表情一闪而过,又变成了痛心之色。

  “家门不幸啊!”

  刘琦叹了口气,便对刘璟道:“你先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我还有几封书信要写,先走一步。”

  “多谢长兄安排。”

  刘琦又吩咐蒙叔几句,便回了自己的院子,望着他的背景,刘璟心中有些奇怪,夫人小产,刘琦怎么像松口气似的感觉。

  “蒙叔,你和我父亲熟悉吗?”刘璟不关心夫人小产,那和他无关,他更关心自己的底细。

  “呵呵!怎么会不熟,当年我就是三老爷的书童,一直跟到公子五岁才来荆州,当年三老爷身体病弱,可不像公子这般生龙活虎......”

  话说到这里,蒙叔忽然跪下,向刘璟身后磕了一个头,战战兢兢道:“拜见夫人!”

  刘璟一转身,却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一名年轻的贵夫人,身材娇小,眉目清秀,打扮得雍容华贵,旁边还跟着几名丫鬟,刘璟心中惊异,这难道就是蔡夫人,还是.....别的什么夫人?

  没人给他介绍,他倒一时不知该怎么行礼,如果是刘琦的妻子,他行晚辈拜礼,那可就丢大丑了。

  来人正是蔡夫人,她听说丫鬟禀报,刘璟进府了,便按耐不住心中的愤恨,亲自赶来东院,她要亲眼看一看,这个克死她孩子的少年究竟长什么样子?

  这有点不太合规矩,一般而言是晚辈去拜见长辈,蔡夫人要见刘璟,应该是她派人去把刘璟找来,这样一来,刘璟便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

  可蔡夫人这样莫名其妙跑来,变成了她来见晚辈,难怪刘璟一头雾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您是.....”刘璟尽量把语气放尊重,带着笑脸,挠挠头问道。

  蔡夫人目光冰冷,上下打量他一眼,见刘璟长得身材高大,仪表堂堂,她心中更是嫉恨。

  “你就是刘璟?”蔡夫人冷冷问道。

  “我正是,夫人是....”

  “你不要问我是谁,我说话的时候,你不要插嘴!”

  尽管刘璟知道,刚进府时应该表现得低调,尽量不要惹事,但他的性格却是一个恩怨分明之人,如果蔡夫人表明身份,说话客气一点,刘璟或许还会下拜行晚辈礼。

  但眼前这个贵夫人却态度粗暴,语气刻薄,令刘璟心中极为不快,从古至今,人与人之间交往,关键是有礼,态度和蔼,礼数周到,大家就相处愉快。

  反之,一见面就恶声恶语,不管对方感受,这样交往,双方怎么可能愉快得起来,刘璟克制住了心中的不满,冷冷问道:“夫人有什么事吗?”

  “哼!一个无礼之辈,不说也罢!”

  蔡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怒气冲冲而去。

  刘璟一直望着她走远,这才摇摇头,低低骂了一声,“神经病女人!”

  蒙叔站起身,苦笑道:“公子可别骂她,得罪不起啊!”

  “她是谁?”

  “她就是州牧蔡夫人。”

  果然是她,刘璟心中感觉莫名其妙,自己哪里得罪她了?第一天进府,她竟然气势汹汹来兴师问罪。

  .........

  夜里,刘表忙碌了一天刘备之事,着实也有些疲惫了,他用滚水烫了脚,换一身舒适的中衣,便钻进大帐里躺下。

  身材娇小的蔡夫人像猫一样贴在丈夫身旁,两颗泪珠儿从眼中滚落,“原以为有了孩儿,等将军百年后,妾身可以有个依靠,没想到....将军,妾身将来怎么办?”

  刘表心中歉疚,轻轻搂着她安慰道:“既然能怀一次身孕,那肯定还能再怀孕第二次,等你把身体养好,我们再去寺院求子,一定会让你如愿以偿。”

  “真的吗?”蔡夫人抬起梨花带雨的俏脸,泪眼朦胧地望着丈夫。

  “当然是真的,早点睡吧!先把身体养好。”

  “嗯!”

  蔡夫人依偎在丈夫怀中,柔柔地答应一声,令刘表更加怜爱。

  “将军,我今天见到璟儿了。”蔡夫人又柔声道。

  “你觉得他怎么样?”

  “长得很英武,那么高大,很像将军,我一眼就喜欢上这孩子了。”

  “是啊!”刘表也感慨道:“在璟儿身上,我仿佛看见了父亲的身影,令我很欣慰。”

  “哎!这孩子应该早点接来。”

  “哦?此话怎讲?”

  蔡夫人叹了口气,“今天我特地去看了看他的住处,看看他还缺什么东西,我这个做婶娘的,应该多关心他,不料....让我有点失望。”

  “怎么了?”刘表不解地问。

  “或许是我太吹毛求疵,算了,将军累了一天,休息吧!”

  “你倒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吊了我的胃口,让我怎么睡?”

  “其实也没什么,那孩子好像不太懂礼,竟然向我行平辈礼,我不怪他,毕竟是孩子。”

  刘表默然无语,半晌他淡淡道:“他其实也不小了,这些基本礼节他该懂才对。”

  .........

  一连几天,都没有人来打扰刘璟,刘表公务繁忙,也一时顾不上这个新来侄子,蔡夫人也似乎把他忘了。

  没有人来打扰,刘璟索性也抓紧时间做足功课,从蒙叔这里,他把刘家的族脉和自己的童年琐事一一了解透彻。

  这天上午,小院里格外安静,刘璟坐在房间里,细心地整理这两天他所了解到的家族情况,多亏有了蒙叔,他才知道了很多细节,比如他的父亲在他出生不久后便瘫痪在床,哪里也去不了。

  万一刘表问到他父亲的情况,他如果说父亲带他四处游历,那可就露陷了。

  白天蒙叔给他讲述内情,晚上他用细麻纸记录下来,短短两天时间,他便记录四十几页,洋洋洒洒一万余字。

  然后再整理,把相关的内容归纳汇总,刘璟前世是律师,非常注重这种文档的整理,他很清楚,成败决定于细节,他要想在刘府安安稳稳立足下去,细节上就不能有半点闪失。

  在身边已经点了一只火盆,一边整理,一边记忆,细细看完一遍,他也就记住了,把麻纸放进火盆里,看着它慢慢焦黄燃烧。

  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他才将所有的内容都记入脑海,记录的纸片也随之化为灰烬。

  刘璟长长伸了一个懒腰,慢慢走到院子里,望着蓝天白云,他心情格外轻松,在房间里闷了几天,脚底发痒了,他也想出去走走,去江边透透空气,看看荆襄风土人情,或许还可以去探望一下赵云。

  想到赵云,刘璟脸色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这位老兄肯定不会在天玄观中养伤,估计现在已经来了,也不知他在哪里?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女子声音,“你是谁?”

  刘璟这才发现院门口站着一名少女,年约十三四岁,身材娇小,婀娜小蛮,她穿一身红底绣紫花的锦缎袿衣,两边坠有丝带,风吹飘飘,甚为逸丽,深秋略有凉意,她上身又穿了一件淡黄色的丝绵襦。

  再看她脸上,皮肤还算白皙,头梳三环髻,额前覆青丝,这是未婚少女的发式,眼睛细长而闪亮,小嘴圆润,鼻梁稍挺,鼻尖微微翘起,带着一种调皮狡黠的笑意。

  虽略显娇小,但她的气质却很好,有一种大家闺秀的俏丽俊逸。

  刘璟虽然来汉末已经有些日子,但他还没有见过汉末的大家闺秀,虽见了一个大家闺妇,却给他留下了恶劣的印象。

  今天他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娇小俏丽的少女,就像一个在萧瑟寒冬中艰苦跋涉的路人,忽然走到春光明媚、姹紫嫣红的原野里一样,竟使他眼睛情不自禁地亮了起来。

  少女也感觉到了他的异样目光,这是一种对自己美貌的惊叹,也是一种可以满足她少女特有虚荣心的目光,她心中颇为得意,但脸上却寒霜粉挂。

  “没听见吗?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她又加重语气冷哼了一声。

  刘璟就仿佛只是看见海市蜃楼般的春天一样,少女口气中难以掩饰的傲慢顿时使他眼中的美好消失了,又回到了冰冷的冬天。

  他淡淡道:“在下刘璟,这里是我住的院子。”

  “你就是刘璟?”

  少女的语气变得惊讶,一双秀目瞪圆,双手叉腰,上上下下打量他,就仿佛他是一个从天外来的异客。

TOP

0
  第15章 刘琮的忠告


  这种眼光让刘璟也有点不舒服起来,在他心目中,大家闺秀应该是含蓄、矜持,就算要看他,也应慢走罗足,欲走还止,拉起袖子半遮俏脸,回眸惊鸿一瞥,这才是一个大家闺秀的形象。

  而这位少女却像头母豹子一样,上下看他,就仿佛他刘璟是一块挂在门上的鲜肉,美好的感觉到哪里去了?

  这个少女便是蔡瑁的独生女儿蔡少妤,年方十四,正是谈婚论嫁的年龄,一般先定下婚约,再过两年,到二八芳龄便可以风风光光出嫁了。

  蔡少妤自然也有了思郎之心,不过她心目中的情郎应该是风度儒雅,博学多才且举止有礼的翩翩君子,从去年开始,荆襄名门便络绎不绝上门提亲,但父亲却想把她许给州牧之子。

  她当然知道,州牧之子不是刘琦就是刘琮,这两人都喜欢她,刘琦体贴,刘琮嘴甜,令她难以取舍,但如果一定要她选择,她会选刘琮,刘琮更能体会她的心思,她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但就在几天前,她偷听到父母的谈话,竟然是把她许给州牧之侄,叫什么刘璟,她的心中便忐忑不安起来,这个人是什么样子呢?

  今天她是来探望小产的姑母,闲得无聊,过来看一看刘氏兄弟,不料正好遇到了刘璟。

  原来这个颇有强悍之气的少年就是那个刘璟么?蔡少妤心中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失望,这和她想象中的翩翩风流少年郎差得太远了。

  “你....你真是个粗人!”

  蔡少妤心中气苦,却又说不出来,一跺脚,转身飞奔而去,眼前这个强悍的男子令她心中充满了绝望。

  刘璟却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招惹她了吗?

  这个少女给他的印象不好,没有温柔的美感不说,性格也怪异,这让刘璟想起前世他接触过的一些官司当事人,也是这么无缘无故发怒。

  刘璟又想到了蔡夫人,不由眉头一皱,这个府中的女人怎么回事?一个个都有神经质,莫名奇妙发怒。

  “你怎么惹她了?”

  门外传来一个略微嘶哑的声音,随即一个矮小壮实的少年出现在门口,头戴金冠,穿一身淡紫绣花边的锦袍,腰束玉带,皮肤略黑,打扮得精神抖擞,年纪也就十六七岁。

  他斜靠在远门上,双手叉在胸前,目光里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刘璟。

  “你是...琮兄?”

  刘璟敏锐地猜出了他的身份,刘琦给他说过,二公子刘琮比他大一岁,刘磬和刘虎并不住在府中,那这个少年只能是刘琮了。

  “璟弟很聪明嘛!”

  刘琮笑着走了进来,拔出腰间长剑,轻轻在刘璟面前挽了剑花,笑眯眯道:“剑术怎么样,我们来比试一番?”

  汉朝男子酷爱佩剑,剑有‘君子武备’和‘可以爱身’之誉,剑术名家张仲、曲成侯有‘以善击剑,学用剑’,立名天下。

  剑术大家王君更有‘能观千剑则晓剑’的名言,佩名剑,善用剑则成了汉朝上层社会经久不衰的传统。

  比武论剑更是一种君子之交的时尚,很多朋友之间的初相识,便是从比武论剑时开始。

  所以刘琮上来拔剑弄武,并不是无礼,而且一种社交邀请,就像后世见面,便说‘走!哥俩喝一杯去。’其实是一个意思,只是更雅,更有趣味。

  刘琮自幼习文,同时也酷爱练剑,拜过名师,剑术在荆襄少年中极为有名。

  不过在刘璟看来,刘琮的剑花过于花哨,并不实用,他讲究姿势优美,翩翩若惊鸿不错,但到战场上,恐怕一刀就被宰成死鸡了。

  当然,他不可能和刘琮比武,他的武艺是在和野兽的搏斗中学到,简单实用,在读书人看来,是一种野蛮之术,和刘琮的剑术完全是两码事。

  刘璟笑着长揖施礼,“我不懂剑术,从未学过,还要向琮兄请教!”

  一般而言,请教是带有一种挑战的口吻,但刘璟却说得很诚恳,他确实不懂剑术,他只会临战搏斗,用刀杀人。

  这也是他的遗憾,他从来没有系统地学过武艺,前世是个律师,而今生只是一个少年猎户,学到的只是一种搏杀经验而已,小兵对决时或许有用,但当他看见赵云击败高览时那一个照面,他才明白自己会的不过是小兵之武,和真正的沙场大将还差得太远。

  学武是他入住刘府后的第一个念头,在三国乱世,没有一身过硬的武艺,他如何能建功立业?只是他一时不知该从哪里着手,就像一个在沙漠中渴极的旅人,刘琮忽然告诉他可以学剑,他顿时被牢牢吸引住了。

  “请问琮兄,我可以在哪里学剑?”

  刘琮瞅了他半响,感觉到他确实是不会用剑,这才把剑收回鞘,用一种傲慢的口吻道:“我是从六岁开始学剑,已经十年,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做就可以做成,需要一定的条件,很抱歉,我不能帮你。”

  说完,他转身而去,走到院门口,他忽然又想起一事,回头道:“少妤身份特殊,你最好离她远点,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先是被一个刁蛮少女莫名其妙跺脚骂浑蛋,然后又遭遇刘琮的傲慢,这让刘璟心中着实有点不爽。

  虽然不爽,但刘璟前世是律师,他懂得职场新丁需要低调,刚到刘府,就立刻跳出来嚣张,那不是睿智,而是弱智。

  更重要是他懂得乱世生存的法则,该软的时候,要低头沉默,该硬的时候,则寸步不让。

  刘琮的傲慢,还不值得他理会,刘璟淡淡一笑,转身进屋去了。

  ..........

  刘备进襄阳后被安置在城北一座大宅内,包括刘备及其家眷、谋士和主要将领,都住在这座大宅里,刘表专门拨付了丰厚的钱粮,在生活方面是不成问题。

  另外,刘备的军队则安置在东城外的一座大军营内,其实是把荆州军的东大营划出一部分给刘备,东大营的两万荆襄军就紧靠着刘备的军队,一座高高的哨塔上可以随时察看刘备军队的动静,当然,这只是解释为是一种巧合。

  刘备的两千八百军队虽然人数不多,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样分为左中右三军,关羽领中军,张飞率领左军,赵云率领右军,三人几乎都住在军营内,每天操练士兵,培养战力。

  操练场上尘土滚滚,八百名士兵正在列队练习刀法,喊声如雷,刀光闪烁,虎虎生威。

  赵云在一旁不断喝令士兵,纠正动作,赵云是昨天才回来,他不想呆在天玄观中,虽然伤势未愈,毒性消除了,他便开始慢慢恢复。

  赵云肩上裹着厚厚的纱布,手臂用纱布挂在胸前,尽管还不能动手,不过他是个闲不住之人,一早便跑来口授士兵们训练。

  这时,一名士兵跑来,单膝跪下道:“启禀将军,一个叫刘璟的年轻公子在营门外求见将军。”

  赵云大喜,他正打算明天去探望刘璟,没想到他居然先来了。

  “快请他进来!”

  不多时,士兵领着刘璟来到了操练场,在刘府中闷得慌,脚底发痒,刘璟打听一下,得知赵云回来了,就在军营内,便立刻找到了东大营。

  两人相见,就像多年未见老友重逢一般,紧紧地拥抱了一下,刘璟打量他一下,埋怨道:“怎么不躺下静养?”

  赵云笑眯眯道:“躺下静养才会养出病来,多走走反而好得快。”

  “说实话,我那刀没消毒,又给你喝积雨水,我就担心影响你的武功。”

  “没事!军医说无妨,我们不说这个了。”

  赵云又亲热地搂搂他肩膀笑道:“怎么样,你伯父接受你了吗?”

  “唉!伯父还好,就是蔡夫人,对我颇为厌恨,第一天就给我摆脸色,不知为什么?”

  “女人嘛!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不要管他们,只要你伯父承认就好。”

  赵云见他不时眼热地瞥向远处正在练刀的士兵,他知道刘璟的心思,也不明说,便笑问道:“以后有什么安排吗?是不是准备去读书?”

  刘璟又瞥一眼士兵,挠挠头道:“其实我想和他们一起练练刀,想和他们一起接受子龙大哥的指导。”

  这只是一种比较含蓄的说法,一种自谦的说法,他不想因为自己救过赵云而给赵云施加报恩压力,人的心很微妙,你若顾全对方的自尊,对方也会给予回报。

  赵云明白他的意思,他当然不会真把刘璟丢进士兵群中一起练武,微微一笑,赵云对部下道:“拿两把刀来!”

  很快,士兵取来两把刀,赵云扔给刘璟一把,“来吧!我们来练两招。”

  刘璟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手,“你的伤,不行!”

  赵云微微一笑,“你应该见过我在战场上对付曹军,你觉得自己能与我较量几个回合?”

  刘璟脸一红,他当然知道自己连一个照面都打不过赵云,赵云一只手就足以对付他了。

  他心中振奋起来,他明白赵云的意思,赵云愿意教自己了,他长刀轻轻一挥,浑身就像豹子般的蓄势,目光凌厉地盯住了赵云。

  赵云在吕布和典韦死后,便可以称为天下第一猛将,他心性很高,从不会教任何人练武,但刘璟却例外。

  不仅是刘璟救了他的命,更重要是刘璟对他的不弃不离,使赵云已经把他视为自己的兄弟。

  不过刘璟的这种蓄势还是让赵云暗暗吃了一惊,他看得出刘璟拥有丰富的搏杀经验,如果自己稍微大意,还说不定会吃亏。

  赵云不敢大意,长刀微摆,封住了所有的进攻路线,微微笑道:“来吧!尽管放手施为,就当现在是战场。”

  “子龙大哥,我真的动手了。”刘璟大喊。

  “你尽管来!”

  这时,八百士兵都停止了训练,纷纷围拢上来,议论纷纷,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赵云和人比武,还是一名少年。

  刘璟在十步外一步步转圈,但赵云的刀就那么随随便便一摆,就有一种凌厉的杀机,仿佛将他全身笼罩,令他一刀都劈不出去。

  但一种争强好胜之心在刘璟心中燃起,就算没有机会他也要创造出机会来。

  刘璟忽然一收刀,向赵云身后长揖施一礼,笑吟吟道:“刘皇叔,好久没见了。”

TOP

0
  第16章 不传之秘


  刘璟的优势不仅是他具有追赶猎物的速度,还有他来自后世的智慧,他知道赵云的弱点在哪里?赵云的弱点就是刘备。

  赵云心中一惊,本能地一回头,就在赵云转头的一瞬间,防御刀力减弱,露出了右侧腰部的一个漏洞。

  刘璟蓄积已久的势力骤然爆发,向闪电般飞速奔上,一刀向赵云的右腰劈去,下手狠辣利落,毫不容情,如果是普通士兵,这一刀必然是拦腰斩断,引来八百士兵的一片惊呼。

  赵云回头见空,便知道自己上当了,此时刘璟刀势如闪电而至,直劈自己右腰的一处破绽,饶是赵云武艺高强之极,也不得不微微后退,闪开这一刀,随即长刀斜劈而上,正劈在刘璟的刀刃上,‘咔’一声,火星四溅,刘璟手中刀脱手而出。

  一股巨大的力量使刘璟站立不稳,向后连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臂阵阵发麻,刘璟半天反应不过来。

  士兵们一片惊呼,既为赵云力量而惊呼,同时也为刘璟竟能逼退赵云一步而感到不可思议,在他们心中,赵云可是神一样的人物。

  这一刀也使赵云对刘璟刮目相看,倒不是因为刘璟一刀迫退他一步,他赵云的武艺还不至于强到连一步都不能退的地步,而刘璟的智慧,竟然叫自己主公来了,创造出了战机。

  赵云绝不迂腐,战场上的不择手段他体会很深,尽管他从不这样做,但他也不会排斥,他认为这很正常,而刘璟的急智则让他赞叹不已。

  “再来!”

  赵云一招手,摆出一个空架势,刘璟也恢复了正常,他一跃而起,拾起刀,大吼一声,飞速疾奔而上,一刀劈去。

  赵云依旧是那一招,斜劈而上,速度力量完全一样,只听‘当’一声响,两刀相格,但这一次力量虽猛,刘璟却承受住了。

  赵云刀一转,一道寒光,横劈刘璟脖颈,刀势不快不慢,角度之刁,捏拿时机之准,令刘璟躲无可躲,若真是敌人,这一刀他人头劈飞。

  刘璟无力防御,闭上了眼睛,但赵云刀势却一收,化解了刘璟的危机,后退两步,笑问道:“发现了什么?”

  刘璟略一沉吟,他确实有所发现,便欠身道:“兄长刚才斜劈一刀,从速度和招式上看,和前一刀完全一样,但为什么力量却相差很大,是兄长刻意放缓力量了吗?”

  赵云微微一笑,自己这个小兄弟确实很聪明,看到了关键之处,他挽了一个刀花道:“关键是力量的运用,每个人的力量是一定的,但挥刀方式不同,刀的力量也不同,比如坐着劈砍,和跳起劈砍,力量就完全不同,如果能想办法将全身力量运用到一个点上,这一刀发挥出的威力就大了几倍。”

  刘璟大喜,他明白了赵云的意思,这是在指点自己,立刻上前涎脸笑道:,“这么高明的技巧,兄长一定要教教我!”

  赵云敲了他头一下,笑道:“这是我师门不传之秘,你求也没有,不过呢!我可以教你一些口诀。”

  他附耳对刘璟低声说了几遍,“记住了吗?”

  刘璟连连点头,他天资聪颖,只默念几遍,便将赵云传授的口诀牢牢记在心中,他知道赵云是真把师门不传之秘教给自己了,心中感动,单膝跪下谢道:“多谢兄长传授技艺,刘璟铭记于心。”

  “这个秘诀叫落凤功法,是一种运力窍门,需要苦练才能体会它的精妙,无论任何兵器都可以运用,你要多勤练才行。”

  说到这里,赵云叹了口气,按住刘璟肩膀,凝视他眼睛道:“记住,它只是一个窍门而已,不能替代真正的武艺,对于武艺低微者或许有用,但对于武艺高强者....除非你武艺更高,否则反受其害。”

  刘璟默默点头,他明白反作用力的道理,赵云却笑了笑,他知道刘璟并没有真正理解自己的意思,不过有些话他现在还不能对刘璟说,时候未到。

  ........

  送走刘璟,赵云一直望着他背影走远,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你好像挺喜欢璟公子?”

  赵云一回头,却见是刘备,他吓一跳,连忙单膝跪下:“卑职拜见主公!”

  刘备连忙扶起他,“你身上有伤,不用多礼,起来吧!”

  “我们走走!”

  赵云默默点头,跟着刘备在操练场上慢慢走着。

  “他资质如何?”刘备笑问道。

  赵云点点头,“他的资质奇高,尤其领悟能力非同寻常,只是可惜他没有能从小筑基练武。”

  “你不是告诉我,你也没有从小筑基练武吗?”刘备笑着反问道。

  赵云苦笑一声,那是因为自己遇到了师父,另辟蹊径,才练成今天的武艺,可是师父.....赵云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你准备收他为徒吗?”刘备话题一转,问出了他真正想问之事。

  赵云默默摇头,“我不知道!”

  说到这里,他低低叹了口气,显示出他内心的纠结,他师父明确告诫过他,落凤功法和百鸟朝凤枪非师门不传。

  但他却把落凤功法传授给了刘璟,其实就怀有收刘璟为徒之意了,但他又觉得不妥,连他自己说不清是哪里不妥。

  刘备沉思良久,这才缓缓道:“你可以教他练武,但我建议不要收徒,他毕竟是刘景升之侄,我们和他走得太近,会让刘景升心生警惕,对他不利,对我们也不利。”

  赵云没有说话,他已经意识到是哪里不妥了,是他的主公,他发现刘备有点想利用他和刘璟的关系,赵云隐隐有点担心,主公的这种利用会伤害到刘璟。

  犹豫片刻,赵云迟疑着问道:“主公是说,刘景升并不相信我们吗?”

  刘备负手仰头,凝视着远处刘表军营中的高高哨塔,不由冷笑一声,“我看不出来,他哪里相信我了?”

  赵云咬了咬嘴唇,刘备的冷笑令他心中冒起一股寒意,这一刻他毅然做出了决定,他不能伤害刘璟,不能收刘璟为徒。

  刘备又看了一眼赵云,他想再问一问刘璟之事,但心中念头转了几下,最终没有问出来。

  半晌,刘备又自言自语叹息一声,“荆州可不仅仅是刘景升一人的荆州,我们还得寻找另外的支持者。”

  .........

  院子里,刘璟一遍又一遍地练习赵云教他的运劲秘诀,虽然只有九十八个字,但越练习,他越是觉得这个落凤功法精深博大,不是苦练几个月,就能达到赵云那种对力道收放自如的水平。

  不过仅仅只练习了一个多时辰,他便有了收获,他发现不仅是刀可以用,剑也同样可以用,枪戟长矛都可以使用这套聚集力量的功法。

  刘璟使用的正是那柄从皮囊中得到的短剑,高高跃起,大喝一声,一剑劈在一根树干上,只听‘喀嚓!’一声,粗壮的树干竟被他一剑劈断。

  尽管反震之力使他手臂发麻,短剑险些脱手,但他的心中异常兴奋,这是他从前根本办不到之事,短剑虽然锋利,但想斩断这根树干还是万万做不到。

  而且,如果是一把锋利沉重的战刀,就不会有这种震臂之感,他觉得自己还是需要一把好刀。

  其实在前世,他就对刀有着一种特殊的喜好,他曾经收藏一把仿制的唐刀,爱若珍宝。

  而眼前这把短剑据说是父亲留给他的佩剑,质地细密,重三斤八两,剑刃锋利异常,剑身白光闪亮,细看还有几条细细的花纹,他着实喜欢这把锋利的短剑。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此剑名白龙,是你祖父留下的三柄宝剑之一。”

  刘璟一回头,这才发现身后竟站着伯父刘表,他连忙收剑入鞘,上前下拜施礼,“侄儿拜见伯父大人!”

  虽然刘表还是第一次来看望他,但彼此早已熟悉,刘表眼中毫不掩饰他对这个侄儿的器重。

  刘表有三个儿子,长子琦、次子琮和幼子修,长子刘琦长得文质彬彬,但体格嬴弱,难经风雨。

  次子刘琮虽然身体健壮,勉强可算文武双全,但身材不高,年过十六,身高还不足七尺,令刘表心中很是失望。

  而幼子刘修更是一个病秧子,从小在药罐里泡大,很多医者都说他活不到成人。

  三个儿子都完全不像身高八尺,体格魁梧的刘表。

  刘表另外还有两个堂侄,刘磬和刘虎,刘磬就是一个文弱书生,资质平庸,胆小而懦弱,而刘虎虽然长得高大强壮,却鲁莽无智,这两人刘表都不喜。

  而唯独这个刘璟不仅身材高大,而且睿智深沉,很像刘表年少之时,完全继承了祖父文武双全的风采,令刘表极感欣慰。

  而且刘璟的父亲刘病是刘表的同胞兄弟,对于兄弟留下来的唯一骨肉,刘表对他自然也疼爱有加。

  不过喜欢归喜欢,刘璟毕竟只是侄子,不能和儿子相提并论。

  刘表见他居然能一剑斩断粗树干,心中颇为惊讶,又从他手上接过宝剑,见剑鞘毫无装饰,简陋朴实,不由有些奇怪地问:“我记得原来不是这柄剑鞘。”

  那把剑鞘在和曹军的争夺中遗失了,但刘璟不敢说自己遗失了剑鞘,只得硬着头皮道:“原来的剑鞘我嫌太花哨,剑乃杀人之器,非妇人钗簪之饰,故放在老宅不用,若伯父不喜,下次回老家,我再换回来。”

  “说得不错!”

  刘表赞许地点了点头,虽然他的佩剑也只是饰物,但刘璟年纪轻轻便能说出‘剑乃杀人之器,非钗簪之饰’,这种大丈夫之言,令他刮目相看。

  刘表也轻轻一叹,“虽有宝石之贵,流苏之华,又有金镶银嵌,奈何却不能救天下苍生,要之何用?”

  他又将剑还给刘璟,微微笑道:“看剑如看人,你很好,不知弓马如何?”

  刘璟脸一红,摇摇头,“回禀大伯,侄儿从未练过弓马。”

  刘表呵呵一笑,“无妨,还来得及,过几天,我让都尉王威来教你骑马射箭。”

  刘璟心中一跳,这个王威他知道,在三国演义中就是一个酱油角色,虽有忠义之心,却无护主之力,被于禁所杀。

  这个王威连于禁都打不过,却跑来教自己武艺,他心中着实不愿意,其实他知道刘表手下名将颇多,黄忠、魏延、文聘、甘宁,都是赫赫威名的万人敌,为什么不让他们来教自己?

  刘璟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刘表是何等眼光,他看出了刘璟不太愿意拜王威为师,便也不勉强他,淡淡一笑道:“反正以后日子还长,我们再寻找合适的良师。”

  停一下,他又对刘璟柔声道:“你这几天先熟悉襄阳城,我们以后再慢慢细谈,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这里就是你的家。”

  “多谢伯父关心!”

  刘表又取下自己的佩剑递给他,“白龙之剑,乃是祖传之物,只能列于宗祠,给后辈敬仰,而非斗狠杀人,我这柄剑送给你,也是名匠所冶,名为玄麟,学武练剑,用它更为适合。”

  他又拍了拍刘璟的肩膀,“不光要学武,也要多读书,尤其要懂礼节,明白吗?”

  刘璟默默点头,刘表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小院,刘璟执剑站在门口,注视着他的背影走远,心中一阵懊悔,自己为何不要一把好刀呢?

  此时就在他的身后,一张圆脸慢慢露出墙头,一双充满了嫉妒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刘璟手中的玄麟剑。

  。。。。。。。。。

TOP

0
  第17章 礼尚往来


  宽敞的房间内,刘璟盘腿坐在屋角,浑身力量已经蓄积在右臂上,霍地一剑挥出,随即力量迅速收回,他摇了摇头,这一剑并不理想。

  他在房间里已经坐了整整两天,两天来,他废寝忘食地钻研赵云教他的落凤功法。

  他已经渐渐感悟到了这个功法的精深之处,它其实有两种作用,一个是聚集力量,另一个是运用力量。

  所谓聚集力量,就是学会它运用丹田之力进行发力,把全身的力量转移手臂上来。

  身体每个部分都有力量,比如手臂搬不动的物体,肩膀却能扛起来,站着发力和坐着发力也不一样,

  赵云这个秘诀就是一种可以把全身力量集中起来的诀窍,最主要是丹田之力,把丹田之力聚集于手臂。

  聚集力量并不难学,甚至很简单,他一个下午就学会了,可以顺利斩断大树枝干。

  但难得却是运用力量,也就是能把力量运用得随心所欲,比如重于泰山劈出,却又能轻若鸿毛收回,再比如三分力道劈出,在中途忽然能加重到七分,这就是控制力量的精微之处了。

  战场之上,两将拼杀,外人看似打得热闹,但中间较量的玄妙之处,只有厮杀的两将心里明白。

  刘璟从来就不相信比武能靠招数取胜,也不相信武侠小说中神秘气功,但他却相信,真正古武术更讲究力量和搏杀技巧,这是一种已经失传的力量运用之术。

  真正两将搏杀,靠的是力量之猛,靠得是速度之快,靠的是对力量的运用及控制,赵云最后一刀,平平常常横劈而至,招式普通之极,使刀的人都会,但他的一刀自己却躲无可躲,这是为什么?

  还有吕布纵横天下无敌,真的只是因为他会使一套别人不会的戟法吗?

  吕布的方天画戟据说重一百二十斤,长两丈,他既能舞动它威猛如锤,使普通大将无法招架他一戟之力,同时又能使它精细如绣针,一戟斩断武安国的手腕。

  这种武艺他从前不能理解,但现在他已经明白了,关键就在于力量的运用,吕布两膀有千斤之力,但他又可以用千斤之力来绣花,如此,怎能不纵横天下。

  关张赵云的武艺其实也是一样,尤其赵云那天反击高览后背的一记枪锤,用的就是这个秘诀。

  刘璟心中兴奋起来,他开始意识到赵云给自己这个功法的重要,可以说它就是赵云武艺的基础,如果自己能掌握到最精深之处,不说能和赵云力敌,但也能和他较量十几个回合了。

  不过他心里也明白,要想达到和赵云较量的程度,至少需要几年的时间。

  这一刻,他心中对赵云充满了感激,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秘诀教给自己,这份情意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中。

  .......

  时间在枯燥无聊,却又充满了收获的练武中过去一个月。

  这一个月,刘表和蔡瑁率军南下和交州牧张津作战,刘琦则替父亲坐镇襄阳,每天早出晚归,无暇顾及刘璟。

  而刘璟在这一个月中,也没有走出小院一步,白天在房间里练习挥剑,感悟力量的精微。

  夜里在小院中挥刀劈砍,将白天的感悟运用到实战中,短短一个月时间,他便觉得自己仿佛脱胎换骨一般,武艺有了质的飞跃。

  现在如果再让他遇到那两个曹军士兵,他已经可以很轻松地干掉他们。

  一早,刘璟和往常一样在房间里练剑,他已练了半个时辰,额头上微微见汗,他霍地一剑劈出,忽然,他若有所感,劈到一半的剑又收了回来,转头望去,只见蒙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

  “蒙叔,有什么事吗?”刘璟笑问道。

  蒙叔为人沉默寡言,却将刘璟照顾得无微不至,刘璟也对他尊重有加,叫他蒙叔,从不把他当下人看待,一个多月来两人相处得非常融洽。

  人的感情是相互的,刘璟的尊重也换来了蒙叔的感激,换来了他对刘璟的由衷喜爱,尽管他也感觉刘璟对过去的事情不太了解,但他从未怀疑刘璟的身份。

  在他看来,自己的主人就应该是这样子,宽容、豁达,以善心待人。

  蒙叔心里叹息一声,这孩子,竟然沉迷练武一个月了,他怎么能忍受得下来?

  “公子,二公子在门口找你,说有什么事?”

  ‘刘琮?’刘璟心中一怔,他来找自己做什么?刘璟站起身向外走去。

  院子里,刘琮背着手望着眼前的一棵光秃秃的老梨树,他记得原来枝繁叶茂,现在怎么变成了一根树干?

  “琮兄今天怎么有空?”刘璟笑着从房间里走出。

  刘琮转身笑眯眯道:“听说你在学武,我有几把好刀,想请你品鉴品鉴,璟弟可有空?”

  刘璟现在最渴望的,就是想要一把锋利的好刀,虽然蒙叔替他搞到一把刀,但那只是普通寻常的长刀,重量也不适手。

  刘琮请他品鉴好刀,这激发了他的兴趣,他欣然答应,“那就打扰琮兄了。”

  ........

  刘琮所住的院子离刘璟的院子很近,居住及生活条件也比刘璟好得多,刘琮的书房用木制地板铺设,除了一榻一案外,还有放置名贵器具的壁架,墙壁摆放着两只用贵重花梨木做成的大匮。

  还有放置衣物的笥柜以及收藏竹简书籍的几只竹制笈柜,一对半人高的青铜白鹤凤翅灯摆在书案的一左一右,各种物品应有尽有,墙壁上挂着两柄镶金嵌玉的名剑。

  此时刘琮对刘璟的态度仿佛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完全没有了一个月前的傲慢和冷淡,变得笑容满脸,格外热情。

  “这是我的书房,随便坐!”

  刘璟却很淡然,他知道刘琮不会无缘无故对自己改变态度,其中必有缘故。

  他坐了下来,打量一下房间笑道:“琮兄的书房不错嘛!宽敞明亮,摆设也很考究,不像小弟那里,家徒四壁,令小弟羡慕啊!”

  “这些都是慢慢添置起来的,等你住的时间久了,也会和我一样。”

  刘琮打开笥柜,取出三把刀放着小几上,笑道:“这三把刀是我最近几个月得到的收藏品,璟弟看一看,这几把刀如何?”

  刘璟从中挑出一把鲨鱼皮鞘的长刀,这是一把环首刀,把柄顶端是铁环,这汉刀的典型式样,刀身呈直线型,刀尖可刺,和唐刀一脉相承,重约十五斤,手感非常舒适。

  刘璟缓缓拉出刀,阳光从窗口射入,淡淡的光芒照在刀刃上,只见寒光闪闪,锋利异常。

  “好刀!”

  刘璟脱口而出,他前世就喜欢刀,对刀的体会很深,这柄刀是用镔铁打制,百炼而成,刀背宽厚,刀刃坚固锋利,是一把上好的骑兵战刀,是沙场之刀,而绝不是装饰品。

  这时,刘璟眼睛忽然一亮,他看见刀柄上刻着四个小字,‘赐典校尉’。

  莫非这是....典韦的刀,刘璟知道,就在四年前,曹操讨伐张绣失败,典韦就是在那一战中死在南阳宛城。

  南阳离襄阳很近,而且刘表后来也出兵助张绣,典韦的佩刀流落进襄阳也很正常,更重要是,姓典的校尉,在他记忆中似乎只有典韦一人,而且用‘赐’字,除了曹操,还能有何人?

  刘璟轻轻抚摸着这把刀,心中感慨万分,这可是典韦的刀啊!

  一旁刘琮细心观察刘璟的神情,他看出刘璟非常喜欢手中之刀,心中暗喜,便不露声色道:“听说璟弟得到了我父亲的玄麟剑,能否借我一观?”

  玄麟剑就在刘璟腰间,他取下剑放在桌上,刘琮慢慢拾起剑,眼睛都亮了起来,这柄剑他父亲佩带了十年,曾经一度成为荆州权力的象征,直到后来父亲又得到名剑承影,这柄玄麟剑才渐渐失去往日的光环。

  但在两年前的一次宴会上,蔡瑁和父亲开了一个玩笑,愿意用自己女儿少妤换这柄剑,这其实就是借剑来表达想和刘家联姻的心意。

  父亲便笑着回答,这柄剑将来就是娶蔡家之女的聘礼,虽然有半开玩笑的意味,但又有几分当真的意思。

  这样一来,这柄剑就有了一层新的含义,是刘蔡两家的联姻之剑,正是因为这样,使刘琦和刘琮兄弟二人对这柄剑向往不已。

  但刘琮却万万没有想到,父亲竟把这柄剑给了刘璟,这使刘琮既眼红嫉妒,又愤恨不已,连自己儿子都不给,竟给了侄儿,难道父亲是想让刘璟去娶少妤不成?

  刘琮眼睛里露出难以掩饰的渴望之色,他心中叹了口气,毕竟是父亲把剑给了刘璟,他还不敢强夺。

  最好的办法是,自己把这柄剑先弄到手,然后让母亲拿这柄剑去蔡家求婚,这样生米做成熟饭,父亲也无可奈何了。

  他放下剑,目光落在刘璟手中的刀上,见刘璟依然对这把刀爱不释手,便虚伪地对刘璟呵呵笑道:“璟弟若不嫌弃,我这把刀就送给你了。”

  刘璟大喜,“真的吗?那就多谢琮兄了。”

  “不用客气,礼尚往来嘛!”刘琮的眼睛笑眯成一条缝。

  ‘礼尚往来’四个字轻轻敲打在刘璟心中,他这才明白了刘琮的意思,原来这把刀可不是白拿的啊!

  刘璟沉吟一下,若要礼尚往来可就不好办了,自己可以说一无所有,那什么和他礼尚往来?

  这时,他竟发现刘琮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剑鞘之上,眼睛紧紧盯着玄麟剑,目光里露出贪婪之色,刘璟心念一转,这才如梦方醒,原来是这么个礼尚往来。

  。。。。。。。。。。。。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5-22 14: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