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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宋王 【作者:尹三问】(8月7日更新至“ 终章 我的江山,如诗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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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二章 西京夜未宁

  “王兄,听说永昌陵失火了?”赵昭匆匆来找赵宗晟。

  “是啊,上东门失火,蔓延到了松林之中!”

  “那快救火了!”

  “已经派人去了!”

  赵昭眉头一皱,不解道:“这里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啊!”赵宗晟道:“我派了两千人前往,这里余下一千人保护秦王!”

  “保护我做什么?”赵昭反问道:“太祖陵寝失火,如此严重,你我还有心思在这里隔陵观火?走,带上所有人一起去救火。”

  赵宗晟急忙劝阻道:“火场危险,秦王莫要去涉险,再者情况不明,还不知道何故起火,四处都不安全,还是待在这里好些。”

  “什么话?大火在前,视而不见吗?太祖陵寝受大火被侵扰,身为子孙,不思及时救援,一味躲闪算什么?”赵昭怒气冲冲,不顾赵宗晟阻拦,便带着亲兵朝着永昌陵冲了过去。

  赵宗晟根本阻拦不及,也阻止不得!

  他与赵昭都是亲王,虽说自己年长,可秦王的地位更为尊崇,权势更大。再者,如今表面上是皇室一家亲,他无法采用强制手段来阻拦赵昭。何况人家是去永昌陵救火了,而且话说的很严重。身为赵氏子孙,再不行动,自己就该背上不孝的罪名了。

  赵昭已经去了,自己就必须立即跟上,如今这般混乱的局势,必须要盯紧他,这是最容易趁乱逃走的时候。

  待赶到永昌陵的时候,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妙。火势比预想的严重,扑救起来确实不容易。

  赵昭瞧见提着水桶的士兵,眉头大皱,急忙找来永安县令,怒道:“这时候光是泼水来得及吗?”

  “请秦王吩咐!”

  “快,把与上东门相连的房子全都拆了,阻止火势蔓延到了其他宫宇。”赵昭道:“还有。调集大部分人去伐木,树林起火是扑灭不了的,唯有隔断火源,才能防止继续蔓延。”

  “是!”

  赵宗晟赶来的时候,瞧见赵昭有序指挥灭火。他是个养尊处优的王爷,对这种应变指挥的事情不熟练,根本不如从军多年的赵昭。看看人家有条不紊,气定神闲,便可以想象赵昭在战场上的情形。难怪人家能调动数十万大军,把吐蕃和西夏打的落花流水。

  这个夜晚。所有的士兵都忙乱起来。伐木。泼水、救火。秦王赵昭现场指挥。有条不紊,井然有序。永安县令,以及驻军将士都连声称赞,对秦王大为佩服。倒是濮王赵宗晟。站在一边帮不上忙,还处处挡路。

  尤其是秦王去哪里,他就带着跟着去哪里,直接影响了现场救火秩序。赵宗晟有自己的苦恼,赵顼有严令,必须要看住赵昭,今晚这种情况,尤其是要注意。

  只是现场凌乱啊,救火的士兵来来往往。涉及范围也大,赵昭来回走动,根本不停歇。赵宗晟最初还能紧紧地跟着,逐渐距离拉开。走过一处,士兵正好抬着砍伐的树木通过。附近又在挖掘阻止大火蔓延的坑道,赵宗晟和手下暂时受阻。

  等到他们再追上去的时候,赵昭已经不见了踪影,赵宗晟顿时惊出一声冷汗,心跳也加速了。

  “快些去寻找秦王,加以保护!”赵宗晟大怒,急忙派人出去寻找。心中忐忑不已,赵昭也是不见了,自己怎么向皇帝侄子交代?

  “不好了,有刺客!”远处,有人大喊。

  赵宗晟心中一紧,急忙带人过去,瞧见几具尸体在地上,身边站着几个士兵。

  “怎么回事?”

  士兵回答道:“刚才有几个刺客突然窜出来行刺秦王殿下!”

  “秦王人呢?”赵宗晟急忙询问,神色慌张。

  “秦王殿下带人去追击刺客了!”

  赵宗晟心里咯噔一下,什么追击刺客,怕是已经逃之夭夭了。半个时辰之后,大火扑灭了,他派出的士兵也都会来了,秦王赵昭失踪了。

  完了!

  赵宗晟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拔凉拔凉的,永安县令不明就里,前来劝慰道:“濮王不必担心,秦王殿下是去追击刺客了,秦王英勇善战,必定会平安返回的……说来,那些刺客所用的兵器很像是西夏……”

  赵宗晟不由苦笑,担心?有什么可担心的?要是赵昭真被刺杀了,他心里绝对会乐开花的。可是会吗?他是英勇善战,但是只要走了,还能回来?刺客是西夏人?怎么会如此巧合?赵昭这一追,正好顺理成章追去西北。

  这个苦差事最终还是办砸了,回到汴京,肯定会是疾风暴雨般的辱骂和责备,没办法向皇帝之子交差啊!

  赵宗晟苦恼不已,为今之计,追击是需要的。但更重要的是拦截,永安向西百里便是洛阳,去长安必定要经过洛阳,如今拦截,或许还来得及。

  赵宗晟起身,立即飞鸽传书,同时派飞马疾奔洛阳城,传讯给西京留守王圭。如今唯一的希望就在他身上,希望能够拦住赵昭。

  洛阳城,或许是因为天气炎热,王圭难以入眠。即便是匆匆赶来上任,又接管洛阳大小事务,连续劳累了很多天。身体很疲惫,精神却高度紧张。

  这两年王圭的运道不怎么好,准确说自从官家赵顼登基以来,这五六年都是如此。当年他是开封府尹,结果遭遇辽国使臣被杀,两国关系紧张,最终闹的灰头土脸。好不容易当上了参知政事,却又遭遇王安石主持变法,他完全被架空了。

  几年下来,竟然有什么大成就。去年好不容易有机会担任陕西路宣抚使,那可是封疆大吏,虽然责任重大,但却是位高权重。

  可惜还未上任就被赵昭取代了,给自己委派个宣徽南院使的职位。虽说位置也不低,面子也过得去,但毕竟闹了个笑话。

  这次官家又突然之间下旨,将自己调任西京留守,驻守洛阳。王圭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来关键所在。临走时,官家还特意召自己入宫暗示一番,其实不用多说,他就心里有数。

  如今这个西京留守,可谓是责任重大。

  短期目标,阻止谒陵的秦王溜去长安;长期目标,如果秦王到了长安,自己就要负责防御关中。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啊!王圭觉得肩上的压力不小。

  作为一个担任过副宰相的老臣,王圭自然明白当今官家和秦王之间存在的争斗。将来有一天,站队是必然的。那些保持中立者,要么是德高望重,能力非凡,无论谁当政都会礼遇尊重;要么就是人微言轻,没什么拉拢的必要。

  王圭觉得,自己没有那么超然的地位,却也不至于那么无能,是介于两者之间的。站队是必须的,可是站在哪边呢?

  儿子王中岏的态度,站在官家这边。原因很明显,陕西路宣抚使的职位就是被赵昭抢走的,为此王家可丢人了。此番西北作战大胜,赵昭为此获得了巨大的声望和功勋。王中岏认为,这些本该是父亲王圭的,是属于他们王家的。

  王圭轻轻摇头,事情哪里那么简单?西北战事,换了自己就一定能够胜利吗?赵昭的军事才能是不可否认的,这种事不能一概而论。他知道,昔年儿子与赵昭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还有些许小矛盾。当年辽国使臣被杀案,赵昭也确实让自己脸上不好看。

  可那又怎么样?如此就必须站在秦王对立面吗?王中岏认为,赵顼是当今官家,根基深厚,名正言顺,难得对王家如此器重,自然要忠心耿耿,誓死效忠。秦王虽然实力不俗,可他难道能够起病谋反不成?

  王圭心中好笑,当真是赵顼器重自己吗?能有机会留守洛阳,恐怕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与赵昭有过节吧?赵顼是因此把自己看成自己人的。至于秦王是否谋反,这话不好说。胜者王侯败者寇,谁胜利了谁说了算。赵昭毕竟是仁宗皇帝的亲生儿子,他有继承皇位的资格。谋反这两个字,不见得能安在他身上。

  所以啊,此事还需要慎重考虑。王圭是个理智之人,至少他不愿意过早地态度鲜明,从而将自己逼的毫无选择余地。当然了,首鼠两端也不合适。这件事当真不好办,很为难人啊!

  眼下赵顼是皇帝,一切他说了算了,可将来就不好说了。想要现在和将来都稳妥舒坦,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无论是谁,再有能耐长袖善舞,也需要谨慎小心。

  如今的处境,就如同今夜的天气一样,压迫沉重,让人难以顺畅呼吸。王圭难以入眠之时,儿子王中岏匆匆赶来,说道:“父亲,濮王飞鸽传书,永昌陵失火,赵昭在救火时失踪……说是追击刺客去了,但……濮王让父亲小心!”

  “是吗?”王圭不由苦笑,第一个难题来了。

  王家父子,刚刚点齐人马准备出动,洛阳主簿匆匆而来,禀报道:“王大人,不好了,发现一支骑兵自西而来,距离洛阳不足二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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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三章 秦王卫队

  西京留守王圭带着一队人马出城,准备以抓捕奸细为名封锁道路,拦截秦王赵昭的。免费电子书下载 ..尽管不愿意这么早选择,但是皇帝有命,还是要遵从的,最起码要做足样子。

  可就在此时,突然得到消息,有骑兵出现在洛阳二十里地的范围。

  气氛一下子有些紧张了,这些骑兵是哪里来的?大宋的军队调动很严格,都是要有枢密院调令的。如果正常的军队调动,没有道理不通知自己这个洛阳留守。

  莫非是赵宗晟调动来阻截赵昭的?至于弄的这样明目张胆吗?

  王圭心里满是疑惑,赵昭重要,这支莫名其妙的士兵更重要。抑或,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未等王圭封锁路口,这支骑兵已经冲到近前,借着火光看清楚是宋军服饰旗帜后,王圭才稍微放心一点。关洛之间,中原腹地,自然不可能有异国骑兵?

  那么这些人八成和秦王有关了?王圭疑惑之下,拦住骑兵,朗声问道:“本官乃是西京留守王圭,尔等何人?何以深夜奔行?”

  “我们是西军将士,前来保护秦王殿下,另有重要军情禀报!”

  西军?王圭心里咯噔一下,他断定这些人和赵昭有关,原以为是拦截赵昭的军队,却没想到是保护赵昭的西军。

  “父亲,西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王中岏低声道:“莫非是赵昭未经枢密院允许,私自调动兵马?这可是大罪啊!”

  “稳重些,莫要口无遮拦胡说!”王圭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帽子却不敢乱盖。按照太皇太后的说法,仁宗皇帝遗旨。秦王驻守长安,掌管西北军事政务,便有权力调动西军。只是西军突然出现在洛阳,赵昭要做什么?这让他不得不谨慎。

  突袭两京,直接兵变?

  火光之下。大概能看到,对方不过两三千骑兵,兵力太少,不像是有大动作。不过后续有援兵也未可知,毕竟这些骑兵来去如风,到了洛阳城外二十里。自己才得到消息,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啊!

  “谁让你们来的?你们有什么军情禀报?”王圭沉声询问。

  “是我们自己要来的,西军得到消息,西夏被意欲行刺秦王殿下,于是三千将士自发组成卫队,前来保护秦王殿下。”领头的西军将领回答道:“至于军情。很抱歉,王大人。此乃机密,只能禀报官家、秦王或者枢密院!”

  “我看你们是信口雌黄,分明是图谋不轨?”王中岏有些沉不住气。

  对面的西军将士听到这话,群情耸动,咒骂之声清晰传来。王圭眉头一皱,低喝道:“注意言辞。切莫乱说话!”

  果不其然,又有马蹄声传来,王圭仔细一听,却是从他们身后的东方传来。

  “是谁图谋不轨啊?”人未到,大声的质问已经传来。

  诸多火把照耀下,数十骑急速奔跑,当先一人骑着一匹白马,风驰电掣,很快就到了跟前。

  “秦王!”

  王圭迟疑片刻,很快就认出了赵昭。君臣有别。王圭拉着儿子上前行礼。王中岏有些不大乐意,却不敢不遵从。

  “王大人?”

  “臣王圭见过秦王殿下!”

  “王大人请起!”赵昭问道:“王大人深夜在此所为何事?”

  “哦!臣接到消息,有一支不明身份的骑兵突然出现在洛阳城外,故而赶来探查!”当着赵昭的面,王圭可不敢说是濮王赵宗晟授意拦截。

  “他们是什么人?查清楚了吗?”

  “他们自称是西军将士!”

  “哦?”赵昭应了一声。上前道:“本王赵昭,你等何人?”

  “参见秦王!”

  赵昭一亮明身份,三千骑兵齐刷刷的下马跪拜,动作整齐划一,声势浩大。王圭看在眼里,心中不由震撼,只此一点,便可见赵昭在西军之中的威望。再者,从军容和军纪便看得出来,西军是何等精锐。

  “免礼!”

  赵昭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可知无枢密院调令,随便行动是违背军纪的。”

  “我等知晓,只是听闻西夏人意欲行刺秦王殿下,我等心急如焚。三千兄弟便自发组织,前来保护殿下,同时还有紧急军情禀报。”

  “哦?什么军情?”

  “殿下……”领头的西军将士显然有些迟疑。

  “没事,就在这里,大声说,王大人以及在场之人都是大宋忠臣义士!”

  “是!”那将领道:“西夏突袭绥州,我军在无定河边多座堡寨遇袭,西夏意欲对我国边境发起大规模进攻,请朝廷支援……西军将士听闻,仁宗皇帝与官家都有旨意,秦王殿下驻守长安,主持西北军政,故而特来请秦王殿下尽快前往西北主持大局!

  “西夏入侵?”

  赵昭顿时惊讶,喃喃道:“如此说来,是得尽快赶回西北,待我回汴京辞别官家与母后,即刻启程。”

  “秦王殿下,军情紧急,怕是容不得来回耽误!”那将领道:“西夏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大规模进攻,西军群龙无首,将士们都等着你尽早回去主持大局。”

  “这样啊!”赵昭沉吟片刻,转身过来对王圭道:“王大人,西北军情紧急,看来本王得即刻动身赶赴长安。”

  王圭小声道:“殿下是否先请示官家和枢密院?”

  赵昭沉声道:“按理说是该如此的,只是前线战况瞬息万变,容不得过多耽误,怕是来不及回汴京了,只能到长安之后,再将详情禀报官家和枢密院,抑或者请大人帮忙先奏报官家!”

  “这怕是不合适吧?”王圭小声推辞。

  “嗯,是有些为难大人了!”赵昭似乎很善解人意,说道:“去长安主持军政乃是父皇和官家旨意,前段时间耽误,是官家关心,让本王休息,谒陵祭祖;如今军情紧急,守土卫边乃是本王职责,自然不能再耽误了,还是本王自己奏报官家。”

  不等王圭说话,赵昭又道:“不过有件事怕是得麻烦王大人。”

  “请秦王殿下吩咐!”

  “今夜永昌陵突然大火,紧接着有刺客行刺本王,想来就是将士们所说的西夏刺客。本王当场击毙几人,但是余下的逃走了,本王一路追击,到了这里不见了踪影。”赵昭道:“西夏人胆大包天,行刺本王也就算了,竟然在太祖皇帝陵寝纵火,罪大恶极,不可饶恕!本王这就去西北对战西夏,讨回公道;至于追捕刺客之事,就得委托王大人你了。”

  “刺客罪大恶极,既然逃到了洛阳,那么追捕就是臣分内之事。”王圭没有推辞,也根本无法推辞,只得应承下来了。

  “那就有劳王大人了。”赵昭拱手道:“那本王这就上路,赶赴长安。”

  “父亲……”王中岏面色沉重,小声提醒。

  “这位是?哦?中岏兄,昔日我们还一起游湖饮酒……”

  “不敢,犬子能与秦王共饮,实在是犬子荣幸!”见儿子不服气的样子,王圭大为恼火,急忙赔笑脸,同时拍了一下子儿子背后。再怎么着,也不能当面得罪赵昭啊!

  王中岏笑道:“秦王何必着急,黑夜道路难行,不若今夜先驻扎洛阳,待天亮之后再上路!”

  “如此甚好,只是军情如火,一刻也不敢耽误啊!”赵昭笑道:“多谢中岏兄美意,本王在西北作战日久,习惯夜行,无妨的!”

  “还是……”

  “王大人,告辞了!”赵昭直接打断,毫不客气地带着亲随过去。三千骑兵,立即将秦王护卫在中心。

  王中岏还想再说什,但瞧见西军将士寒意森森的刀锋,只得默默闭嘴。直到马蹄声远去,才小声道:“父亲,就这么让他们离开吗?”

  “不然怎么样?”王圭冷冷反问。

  “很明显,这都是赵昭预谋的,竟然自私调动兵马……还有永昌陵起火,很蹊跷啊!”

  王圭低声道:“你没听说吗?西军将士是自发前来的,何来私自调兵之说?至于永昌陵起火?事关重大,不可乱说……八成是西夏人不知天高地厚所为……”

  “父亲,分明是……”

  “中岏,记住,祸从口出,千万要谨言慎,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的。”王圭对儿子的轻浮有些失望。

  “好吧,那好歹也留他一晚,飞鸽传书给濮王,让他来定夺啊!”王中岏悻悻道:“如今他就这么走了,父亲如何向官家交差?”

  “留得住?若是没有这三千骑兵,还可以保护为名留人。现在呢?看得出来,那三千骑兵精锐骁勇,对秦王忠心耿耿,你敢强留吗?”王圭道:“你没听说吗?西北军情紧急,我们稍有不慎,留不住人不说,还会落下个耽误军情的罪名。”

  “可是……”王中岏很不服气。

  “留得住他吗?即便是调动全部洛阳守军,谁有胆子对秦王动手?你信不信,他当场杀人?”王圭冷冷反问,想起赵昭那笑里藏刀的眼神,王中岏不寒而栗。

  “至于怎么向官家交代……”王圭沉默片刻,叹道:“是有些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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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四章 脱樊笼

  天亮的时候,赵昭已经在洛阳以西五十里的地方。

  一夜狂奔,将士们都十分疲惫,赵昭随即下令众人休息。五十里的距离,已经不担心追兵到来了。

  昨夜的情况很明显,王圭并没有阻拦自己的胆量和实力,他毕竟是个臣子,即便是封疆大吏,也不敢对亲王怎么样。即便是赵宗晟反应过来,及时赶到,追击也来不及了。

  座下的马匹都是上等河曲马,奔跑能力没的说!

  三千将士当然不是自发前来护卫秦王的,他们正是折可大统领的大宋刀锋,当然了,如今可以改名为秦王卫队。

  早在三月二十九的太庙祭祀之后,赵昭便下令让李承通知折可大,率领大宋刀锋前来洛阳,接应自己离开。

  以谒陵的名义离开汴京,这是他一早就想好的借口,赵顼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关键就是从永安到潼关这段路,尤其是洛阳这道关卡。

  单枪匹马,想要过关很难,即便是有秦王的身份,人家在不伤害你的前提下强留,你又有什么办法?

  稳妥起见,有一支兵马保护,便轻松多了。尤其是大宋刀锋,这可是自己专门训练出来的精锐,所向披靡,对自己忠心耿耿,就是要在这种特殊的时候,发挥其作用。战斗力和速度都绝对有保障。

  有三千刀锋战士在手,试问有谁能拦住堂堂秦王?

  地方官没有这个胆量对秦王动手,他们可以调动的兵马也不会很多。哪怕是正面交锋,也绝对抵挡不住三千铁骑的冲击。只要过了洛阳。迅速进入潼关。赵顼也就鞭长莫及了。

  王圭为西京留守,很明显是赵顼特意安排,目的就是了阻拦自己。昨晚他是因为发现骑兵踪迹出城探查的?显然不是。

  赵昭心里清楚,八成是接到了赵宗晟通风报讯。大宋刀锋行动迅速,从潼关开始行动如风,沿途的州县发现踪迹时,骑兵已经过境,根本来不及阻拦。他们唯一尽快向上禀报消息。汴京太远,首先得到消息的应该是洛阳的西京留守。

  很可惜,王圭没有第一时间接到禀报。邵雍在洛阳数十年,在这里的人脉根基远远超过了上任不到半月的王圭。巧妙运作,神不知鬼不觉将奏报稍作延迟,等王圭接到消息时,骑兵已经在洛阳以西二十里的地方了。

  来不及搞清楚骑兵身份,便与赵昭正面遭遇,以他的职位和能耐,根本拦不住位高权重。理由充足的秦王殿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昭离开,无可奈何。

  “可大。辛苦了!”休息时,赵昭温言慰问。

  “不辛苦,为姑父……为秦王效力是我的荣幸!”折可大态度诚恳,恭恭敬敬。

  “何必那么生分?没外人的时候,就不要这么拘礼了,毕竟我们是一家人。”赵昭心里清楚,折可大这两天并不轻松。

  当时他在陇山训练,等到消息从汴京送过来,马不停蹄调动东来,来回奔行上数百里,甚至千里之遥,哪里能不辛苦?看着折可大略显疲惫的身份,赵昭心中颇为感动,同时也有一个良好的预感。

  折可大轻声道:“姑父,父亲来信了,让我一切听从姑父调遣,他在府州也会全力支持的。这次无定河的冲突,便是父亲亲自安排的。”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赵昭彻底放心了。

  折克行父子这是在向自己表示忠心,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听到他们亲口说出来,心里踏实了许多。

  府州折家乃是姻亲,关系最紧密之人,若是他们都不支持,何谈基业?何谈未来?

  折克行的动作,折可大的千里奔迎充分说明他们的态度。有了折家的绝对支持,在西北才能站稳跟脚,才可以真正掌控西军。

  折可大心里也有数,姑父成了秦王,如果将来登上皇位,那么姑姑就是皇妃,折家就是外戚了。地位和利益不知道比今时今日高出多少?其实他们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关乎皇位争斗,胜利的皆大欢喜,一旦失败就是灭顶之灾。

  这可是灭九族的大事,姑父若真是失败了,作为姻亲的折家会有什么好下场吗?这一年来,折可大一直跟随在赵昭身边,对姑父的为人和能耐深有体会。

  河湟之战他是亲自参与的,姑父英勇善战,谋略过人,折可大深为敬佩,心中有种折服的忠诚。若非如此,赵昭也不会将大宋刀锋这样特殊的武装交给他来的统领。折可大也正是体味到了这一点,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把握好了,折家未来光明灿烂,自己也会前途无量。

  “对了,西北情况还好吧?各地官员有没有什么异常动作?风声如何?”赵昭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西北局势,人心不稳,迟则生变,这也是他着急赶回西北的缘故。

  “还好,每个将领具体的心思无法知晓,但目前都还稳定,大部分人是处于观望状态。”折可大道:“从目前的情况看,毕竟大部分人都是姑父你提拔安排的,忠诚度应该没问题。”

  “嗯!”赵昭唯一担心的是有变故,只要一切风平浪静,那就不要紧。等自己倒了长安,再着手进行,一切都还来得及。

  “姑父……姑姑她们在汴京安全吗?”折可大略微迟疑,欲言又止询问。如今折文芯对他们折家有着特殊的意义,是维系和秦王之间联系的纽带。将来的地位和利益也与折文芯息息相关。此番前来,只接到了赵昭,不见家人踪影。折可大知道,姑姑折文芯留在汴京,势必会沦为人质,安全着实让人挂心。

  “没事,你放心吧,我会妥善安排的!”赵昭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心里却有种忐忑不安。

  赵昭沉吟片刻,喊来李承吩咐道:“立即以我的名义上书,就说西夏人行刺,并且引火焚烧永昌陵,我追击刺客过程中,偶遇西军将士前来报讯,西夏入侵绥州一线,军情紧急,来不及辞行,直接前往长安守御,请官家见谅!大意就是如此,你让人斟酌着用笔吧!”

  “是!”

  “还有,尽快将消息通知家里,母后和长姐,让狄公小心。”赵昭心中略微有些凌乱,为今之计,只能这样安排,让赵顼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了。

  “好,休息一个半时臣,用饭之后立即动身,过了潼关之后才算真正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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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京皇宫,垂拱殿!

  赵顼勃然大怒,赵昭竟然溜走了!

  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当事情真的发生时,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赵宗晟站在下面,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自从那晚赵昭消失在自己视野里,他就预想到会有今日,承受雷霆之怒是必然的。

  “废物?三千人看不住一个赵昭吗?”赵顼破口大骂,全然不顾及面前站着的是自己的亲伯父。

  “官家,是臣无能,可是永昌陵突然失火,情况危急,不得不调动人马救火啊!”赵宗晟无奈道:“赵昭实在狡猾,就是趁着这个空档逃走了。”

  “哼,明知他狡猾,就该加倍小心,岂能这般大意?”赵昭怒骂着,突然问道:“好好的,永昌陵怎么会失火呢?”

  “是啊,臣也觉得永昌陵失火一事很蹊跷。”赵宗晟立即附和,说实话,他真的有些害怕这个凉薄暴怒的侄子。此刻,只要能让赵顼息怒,做什么他都愿意,甚至是下跪都可以。有时候他的真的在想,昔年那般冒险扶持十三弟上位当真值得?如今换来了什么?这个侄子,当真有些让人伤心啊。

  “莫非永昌陵是有人蓄意纵火?”赵顼言下之意十分明确。

  赵宗晟道:“当时有西夏人行刺秦王,按照秦王对西京留守王圭的说法,是西夏人做的。”

  “西夏人?哼!”赵顼冷哼道:“哪有这般巧合?王圭也是个蠢材,朕对他寄予厚望,可他竟然让赵昭溜走。”

  赵宗晟默然不语,唯唯诺诺不敢多说话。

  赵顼道:“如此,他的嫌疑倒是最大的……”

  “事关重大,官家莫要疑神疑鬼。”皇太后高滔滔走进来,沉声道:“秦王乃赵氏子孙,怎么可能对太祖陵寝不敬呢?此事要么是巧合,要么是西夏人干的。”

  “娘娘,赵昭胆大包天……”赵顼觉得,这是个可以利用的借口,可以大做文章。

  “你有证据吗?秦王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天下人会相信吗?”高滔滔冷冷反问,他不认为赵昭会这样卑鄙无耻,更不赞同儿子的莽撞。

  “可是,娘娘……”

  “没有可是!”高滔滔道:“若是不杀了他,他要走就是必然的,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还是谋划一下以后吧!还有啊,濮王也尽力了,官家就不要责怪他……”

  “好吧!”母亲发话,赵顼不敢拒绝,只得答应。

  正在此时,有内侍送来三份奏疏。赵顼抬头一看,一份是秦王赵昭的,一份是西京留守王圭的,还有一份是河北路宣抚使文彦博上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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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五章 一时之长短

  王圭的奏疏是对赵昭从洛阳离开的详细解释,并奏报三千西军骑兵突然出现的情况。还有就是秦王交代,抓捕西夏刺客的进展情况,自然是毫无进展。

  赵宗晟是匆匆由永安赶回来的,对洛阳的详细情况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大概。看到王圭的禀奏之后,赵顼才了解详情。

  只是略微看了几眼,赵顼就勃然大怒。

  三千西军将士出现在洛阳附近,由此可见,秦王从永安逃走是蓄谋已久。这也就罢了,让赵顼不可忍受的是那三千骑兵。

  洛阳是西京,距离都城汴京距离并不是很远,两京之间的地区乃是大宋最核心的区域。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支骑兵突然出现在西京,哪怕只有三千人,其中意外却格外非同寻常。

  试问哪个帝王会容许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军队直接出现在都城呢?无论人数多少,是什么缘故,目的何在?都是谋反。

  自从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后,大宋王朝对武人和军队就格外提防。在军队调动方面有着极为严格的规定,将领有统领兵马的权力,但是调兵权始终掌握在枢密院手中。没有枢密院的调兵令,私自调动兵马五十人以上,便是大罪。

  而今有一支骑兵突然出现,人数足足有三千人。在特殊的情况下,足以发挥意想不到的惊天作用。

  王圭说的很清楚,他得到消息的时候,骑兵距离洛阳的距离不足二十里,这是什么概念?何以沿途的州县都没有示警,拦截呢?

  骑兵来自西军,这是赵昭的手笔,他这是想要干什么?赵顼怒道:“他这是做什么?他是向朕示威?还是想要直接突袭两京,兵变谋反吗?”

  赵宗晟低声道:“是太过分了,不知会官家和枢密院,私自调动兵马。实乃谋逆之罪。”

  高滔滔眉头一皱,走上前去,低声道:“谋逆?王圭还有别的话吗?秦王自己怎么说?”在她看来,儿子实在太冲突,谋逆这种话能随便说吗?若是换做其他人,直接下狱问罪,甚至直接斩杀都可以的。但这个人是秦王,是仁宗皇帝的亲生儿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就在赵顼愤愤不平的时候,高滔滔走上前去。将奏疏拿在手中。开始翻阅。这些年因为长子和次子之间不和睦。为了保护次子,防止长子的猜忌,高滔滔坚持后宫不干政。然而今天,这个不经意的行为。打破了这个固有的原则。她以皇太后的身份,开始介入政务。

  “你看,王圭说的很清楚,这些西军将士是自发而来的,并非是听从某人的命令或者组织……”高滔滔轻声言道。

  “只是他的借口,分明就是他自己安排的,难不成要掩耳盗铃?”赵顼愤愤不平,恼怒非常。

  “掩耳盗铃又如何?还是看看秦王自己的说法吧!”高滔滔翻开赵昭的奏疏,说道:“你自己看。西夏入侵,西北军情紧急,将士们得到消息,西夏欲行刺秦王,前来保护。禀报军情,与王圭所言相同。

  秦王在奏疏中说明了,军情如火,来不及辞行,还请官家恕罪。同时还为那三千将士请罪,说他们一片赤诚,虽然违背朝廷法度,但请官家恕罪,给他们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哼,分明就是狡辩!”

  “那又如何?秦王理由充分,那些将士也情有可原,他还把姿态放的这么低,你怎么惩戒?还能不依不饶吗?”

  “可是……”

  “可是什么?”高滔滔沉声道:“我只问你一句,你做好准备和他撕破脸皮,公开决裂了吗?”

  “这……”

  赵顼明显迟疑了,虽然和赵昭针锋相对,甚至不共戴天。但是眼下,面子上还是要应付的。一旦撕破这层伪装,那就是明刀明枪公开争斗,一切都将浮在表面。

  仁宗之子刚刚回归皇室,就和人家过不起,公开想要杀害?哪怕师出有名,但罪名并不充分。文武百官和百姓会怎么看待?他们会觉得是莫须有,是欲加之罪,到时候有理都变成理亏。

  赵昭顶着皇叔的头衔,威望很高,百姓对仁宗皇帝又十分怀念,这种情况下,怎么对赵昭动手?

  弑叔的罪名他承担不起?赵顼承担不起这样的舆论压力。更承担不起,冲动之后的代价!

  史书上对自己又会怎样评价?太皇太后最作何反应?文武百官,甚至百姓会作何反应?不可预料的后果是否能够轻松承担?

  赵顼是一个凉薄之人,但他自己并不承认,在人前更不愿意留下这样的印象,尽管有自欺欺人的意味。

  一句话,就是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这样的心理状态下,拿不住切实的把柄,可以绝对置其于死地,赵顼不敢轻举妄动。再者,公开决裂的风险很大,彼此之间的力量对比还不明确。

  明面上看,自己似乎占了很大优势。但暗地里是什么状况,他并无万全把握。尤其是很多大臣和将领态度,影响举足轻重,稍有不慎,结果可能会适得其反。

  最要命的是一件事,京营禁军南下平叛,汴京防守空虚。把赵昭逼急了,狗急跳墙,来个鱼死网破,会是什么后果?他当真不敢多想。

  关乎皇位争夺,一旦公开决裂,那就是不死不休,赵顼不敢不谨慎。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赵顼深以为然,稳妥起见,必须要摸清楚赵昭的底牌,双方力量对比有数之后才能谋而后动。

  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明白,一听到消息便愤怒不已,根本冷静不下来。此刻听母亲当头棒喝之后,醒悟过来,才觉得之前的言辞很可笑。

  高滔滔这才轻声道:“这不就结了,何须在乎一时之长短?既然抓到了西夏人,那么太祖陵寝失火就是他们做的。西夏人十恶不赦,天理难容,难道不该征讨吗?”

  “母后的意思是?让他去打西夏人?”

  “有什么不好的,无论胜败,西军的消耗不可避免,胜是大宋获胜。你在位期间,开疆拓土,史书上是你这个帝王的功绩!”高滔滔冷冷道:“他终究不过是个臣子而已!倘若败了,对其声望有损,战败这样重大的过失,他还有什么资格驻守长安,统领西军呢?”

  “母亲说的是!”赵顼笑道:“是他自己找西夏人做借口的,活该!”

  “有西夏人牵制,他哪来的经历和实力顾念汴京呢?更何况,他的妻儿老母都在我们掌控中!”高滔滔语重心长道:“运筹帷幄,从容应对,有的是时间。接下来该怎么做,你该知道吧?”

  “知道!”赵顼这才翻开第三份河北路宣抚使文彦博的奏疏,一目扫过,顿时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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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六章 身不由己

  文及渊,文彦博第三子,熙宁五年进士,名次比较靠前。

  本来大宋王朝新科进士的起点都比较低,升迁比较缓慢。

  但文及渊是个例外,在三司度支司短暂的实习之后,便平步青云。文及渊很有才学?不见得,最主要是因为他爹是文彦博。

  自从韩琦倒台之后,文彦博升任河北路宣抚使,又是三朝老臣,门生故吏满天下。赵顼有心防备文彦博,却也要拉拢他,施恩无疑是一种很好的方式。

  文彦博的地位已经很高了,再有封赏不合适,施恩给他儿子倒是可行。到了文彦博如今这个位置,已经是文臣的顶端了,他还能在乎什么?在意的不就是恩荫子孙吗?给他儿子一个好前程,他自然会心生感激的。

  赵顼这个想法很好,所以直接提拔文及渊为长安提举常平司。这个职位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却很重要。主管储粮、河运、劳役等方面,看似平常,但都是些关乎到要害之处。尤其是储粮,在民以食为天的古代,粮食干系何其重大不言而喻。

  文及渊的职权范围也包括了常平仓,这可是与变法息息相关的部门。赵顼还有一层用意,就是将文彦博的儿子拉近变法之中,从而牵动文相公的立场,减少一些阻力,增加一些支持。

  不得不说,赵顼的如意算盘很精明。可世上的事情,往往计划赶不上变化,赵昭的突然出现,使得长安显得格外特殊,长安乃至整个西北的官员也都越发的敏感。

  直白点,就是关乎到站队的问题。

  文彦博身为河北路宣抚使,在一定程度上应够影响到河北路大军。德高望重,门生故吏众多,在皇位争夺之中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文彦博自己是不想早早站队的,观望是最合理的选择。

  但是争斗的两个主角却不这么想。秦王赵昭当然希望文彦博能够站到自己这边来。赵顼则是另外的想法,他认为文彦博是自己的臣子,就该绝对忠于自己。如果他倒向赵昭,甚至是观望犹豫,都是背叛和不忠。

  赵顼性格多疑,猜忌是必然的。尤其是文彦博的儿子在长安为官,与赵顼的距离很近,已经勉强可以算是近臣了。赵昭以前与文彦博第六子文及甫过从甚密,与文彦博本人也有接触。这些原本很普通的行为,如今都格外惹眼。

  这些天他对很多关键位置的官员都忧心忡忡。文彦博首当其冲。他甚至动过心思。是否找个可靠之人将文彦博替换?但兹事体大,关键时刻又不敢轻举妄动,可心里却始终难以彻底放心。

  就在这个时候,文彦博的奏疏到了!

  赵顼看过之后。压抑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奏疏之中,文彦博说的很清楚,儿子学识不足,德行与能力也根本不足以担当大任。在感谢官家厚爱之后,文彦博委婉地替儿子文及渊辞官。

  为子辞官!赵顼明白,文彦博在向他传递一个讯号。想要用儿子辞官方式来与赵昭划清界限,也就意味着要全心全意对自己忠诚。

  赵顼顿时放心不少,文彦博这样的重要人物能安定下来,实在是太重要。至少怀疑对象少了一个。无人可用的感激境地多少有些缓解。

  当然了,赵顼也不是傻子,尤其是性格多疑,善猜忌。对什么事情都会下意识地怀疑,文彦博上了一封奏疏为他儿子辞官。就代表他会忠于自己吗?

  赵顼对此还是持怀疑态度,也许这只是文彦博自保,想要避开漩涡的一种方式,焉知不是以退为进?他想要做什么?置身事外观望吗?还是说已经和赵昭有什么勾结,想要着急撇清关系?

  当越是位高权重之人,所做的行为都没有单纯可言。文彦博究竟是什么态度,还有待确定。

  至于确定的方式?赵顼看着手中的奏疏,嘿嘿一笑!

  文彦博着急表明忠心,这很好!文及渊也正好在长安,可以近距离接触赵昭,是大有用处的。

  赵顼略微沉吟,随即在奏疏上做出了批示,吩咐道:“密奏批复,送大名府文彦博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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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交代的事情,属下人自然不敢怠慢。立即有快马出动,通过驿站,迅速将奏疏传递到大名府。

  文彦博本来的打算是让儿子自己上疏辞官的,但思虑之后,他改变主意。还是自己亲自来比较好一些,如此可以清晰表明立场,官家也能更放心一些。

  这么样,就代表完全站在赵顼这边了?

  哪里这么容易?文彦博纵横朝堂数十年,对于这场对决有着清晰的看法。

  赵顼现在是皇帝,手掌大权,占据主动。但秦王能力出众,势头很猛,民心声望都不错。两人非要一争高下,到底谁能最终获胜,当真不好说。

  至少如今来评判,是有些为时过早了。

  其实内心深处,文彦博是偏向秦王赵昭的。这几年纵观朝堂,赵顼的作为实在不怎么样?变法将大宋搞的一塌糊涂,他们这许多的老臣也把弄出了汴京,除了是支持王安石变法,打击他们这些保守官员外。帝王猜忌是很重要的缘故,文彦博心里清楚,赵顼是担心他们几个德高望重的三朝老臣势力太大,会架空他!

  这样做是有些道理的,但是做的太过分就不合适的。对一个帝王而言,胸怀是很重要的。在这一点上,赵顼的差距很大。

  也罢,只要大宋安然无恙,可以富强,也没什么。从宰相到知州,哪怕是巨大的落差,他们也习惯了。得失之间,他们已经历练的荣辱不惊。他们也是有气节和责任感的人,在国家利益面前,些许个人的些许荣辱算得了什么?

  但赵顼做的并不好,有些辜负了他们的期望。尤其是重用王安石变法,文彦博很失望,一开始还说几句,后来则是一直躲在地方,大有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一直这样下去,大宋王朝不可避免会江河日下,衰落是必然的。身在中枢多年,文相公知道大宋王朝是个什么情况。王安石那封《本朝百年无事札子》说的没错,大宋王朝积累的痹症已经很多了。已经在逐步发作,要是不及时加以整顿,爆发是必然的。爆发之日,大概也就是大宋朝寿终正寝之时。

  赵顼很热心,他想要改变这一现状,中兴大宋。但是选错了方式,而且太过急功近利。长此以往,折腾下去,大宋的衰落不仅无法阻止,还会加快。

  文彦博很着急,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大宋是赵氏天下,赵顼说了算。

  这个时候,赵昭突然出现了。

  文彦博注意此人已经很久了,能力不错,这些年办成了许多大事。这样的人,可以成为治世之能臣,他的才华对大宋有好处,但是改变不了什么,大势所趋,一个普通的臣子能有多大影响?

  可当他从臣子身份一下子成为秦王,那就不同了。仁宗皇帝的亲生儿子,是有权继承皇位的,他坐江山,也是顺理成章的。按照眼下声望,说是众望所归也不过分。

  文彦博震惊之余,很是佩服。尤其是不经意间,赵昭展现出来的实力,说明他已经谋划很久,手段不错。

  皇帝的能耐和素质,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王朝的未来。如果是秦王执掌大宋……文彦博动过这样的心思,在赵昭身上可以看得到希望。

  对内,对变法之事他十分谨慎,不惜为了与王安石决裂对立,也要说实话。保障百姓的利益。治理黄河,为了给枉死的百姓讨回公道,他不惜得罪韩琦等诸多权贵。爱惜百姓,敢做敢为,这是极为可贵的品质。

  对外,他有着非凡的军事才能。不过一年时间,便为大宋开疆拓土数千里,还成功收复了兰州城。这可是过去数十年,根本不曾有过的壮举。按照这个节奏,西北还能有更大的边功。

  也许将来的某一天,燕云十六州这块中原百年伤痛可以抚平。燕山屏障还有重回大宋的可能,一雪昔年太宗高粱河惨败之耻。

  如果有这个可能,也只有赵昭能够做到,今上赵顼是无能为力的。收复燕云,在一定程度代表了大宋的未来,一个富强的希望……

  尽管心里这样想,但文彦博不敢贸然行动。在局势还不明朗的时候,早早站队是不明智的。他虽然有心大宋未来,但做任何决定都要考虑自身,考虑文家的利益。走到他这个地步,完全不顾及个人和家族那是不可能的。

  还是等局势逐渐明朗,再作打算。哪怕是最终做出决定,也要低调行动,力求稳妥。

  可麻烦的是,儿子去了长安围观,使他早早牵涉进来。思前想后,文彦博采用辞官的方式,目的就是为了保持一个超然的处境,观望之后从容选择。

  可赵顼却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看到朱笔批复,文彦博笑的很无奈。想要努力离开漩涡,官家却非要将他推进去,身不由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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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七章 开府建衙

  文彦博很无奈,看着朱笔批复,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

  赵顼的拒绝了他为儿子辞官的请求,表示要让文及渊一直待在长安,并且接近赵昭。最终的目的,是要成为他在长安的一个耳目。

  一句话,就是要让文及渊来做秦王身边的奸细,帮他打探消息。

  文彦博连声苦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上多猜忌,在他手底下为官当真是不容易啊。

  这哪里是需要在秦王身边安插耳目?分明是要置自己和儿子于不义,同时也是一种试探。答应了,那就等于是上了贼船,不得不为他做事。

  若是不答应,那就等于是投向了秦王一边,至少赵顼会这样认为,此前所做的努力也就全部白费了。

  若是答应,将来秦王一旦得势,自己和儿子的下场可想而知。

  何必如此逼人呢?不就是想要从漩涡中心离开,避开暂时的疾风暴雨吗?何以非得这样步步紧逼,非要让自己陷进去呢?

  当真是人在庙堂,身不由己啊!

  面对这个事与愿违的结果,文彦博有些苦恼,该如何应对呢?完全倒向某一边?这样早做出选择绝对是不明智的。

  关乎王位,任何的立场都相当于是押宝,代价就是全家的身家性命,如何能不谨慎呢?

  在两边都游刃有余?先不说能否做到,骑墙派的风险也是很大的。最终要是闹个两边不讨好,才是最糟糕的结局。

  为难啊!

  文彦博知道,赵顼这样做似乎也无可厚非,但是心底里难免还是有些许怨怼。他清楚地知道,跟着这样一个多疑猜忌的官家,不会有好日子。这才只是个开始,将来的情况会更糟糕。也许……

  一时之间,文相公的心里想到了很多……

  其实除此这个缘故之外,赵顼是真有心思想要发展文及渊为耳目。赵昭在西北经营一年多。安插了不少亲信。

  长安那边根本就没有多少自己可以信任之人,此时在安排人过去太过明显。很容易就会被察觉。至于策反,赵顼倒是认为有可能,但是选择目标再到行动,需要的时间很长,会耽误许多事情。

  如果有现成的人可以用,那自然是最好不过。文及渊是有这个可能的,文彦博如此的态度证明他有可控制性。可以为自己所用。

  他也相信,赵昭肯定也想要拉拢文彦博这样的重臣。那么文及渊的衙内身份就显得很特别,其能力和资质也算不错,很有可能被赵昭重用。继而接触到赵昭的核心圈。

  即便是打探不到绝对机密,至少可以掌握很多西北的消息,到时候可以通过文及渊去尝试着策反其他人……

  赵顼也是一声长叹,如今想要往西北安插人当真是不容易。有秦王坐镇长安,再弄个陕西路宣抚使显然是有些多余了。

  即便是派个大臣前往。也逃不过被架空的下场,起不到实质性作用。寻常的臣子如何能和秦王比肩呢?根本起不到牵制的作用。

  若是一位亲王倒还说得过去,可是眼下除了秦王,没有一个亲近的宗室封地在西北。赵顼好生后悔,早知道别给弟弟换封号。当初心血来潮。将弟弟改封为扬王,如此是后悔莫及啊!如果依旧是雍(凤/翔)王,那么以协助的名义前往西北,也能起到牵制赵昭的作用。

  可惜啊,如今一切都晚了!

  ~~~~~~~~~~~~~~~~~~~~~~~~~~~~~~

  熙宁六年五月初五,端午节!

  正好是秦王世子赵鸿周岁生辰,距汴京暴雨,黑龙冲天正好一年时间。

  秦王赵昭在一日到达长安,履行仁宗皇帝遗旨,掌管西北军政。

  再次站在曲江池畔,赵昭长出一口气。

  到了长安,终于飞出了汴京牢笼,西北广阔的天空,正是自己施展的大舞台。表演要精彩,对自己这个导演兼主演,当真有些压力。

  两个月的时间,曲江池畔的桃花已经凋谢了,果实已经孕育,不久之后就有收获了!

  很期待桃子成熟,更期待自己能有大收获。

  炎炎烈日之下,杨柳依依,一阵风吹过,杨柳随风而动,湖面上波光粼粼。远处一大片的碧绿的荷叶,随风舞动,如同一群绿衣舞者翩翩起舞。出水芙蓉,或白或红,点缀在莲叶之间,煞是好看。那里就是芙蓉园了,自隋唐开始,就是长安的风景秀丽绝佳之地。

  看着眼前的美景,赵昭轻声问道:“于玄,曲池风景如画,王府就建在这里如何?”

  “不错,风景宜人,是个好地方。”此番来长安,与以往行军打仗不同,生活方面需要有人照顾。李承主要负责近身保护,以及军报和行动事务。

  赵昭的饮食起居,生活方面的事情需要有人照料,用外人肯定不放心。在柴敏言的坚持下,特意带了于玄前来。他与阿云夫妻两人忠心耿耿,是绝对可以放心的,在府上多年,办事稳妥,是个极为妥帖之人。

  “那你找人,选址动工吧!”

  “殿下,属下以为……”于玄欲言又止,略有迟疑。

  赵昭回头看了一眼于玄,沉声道:“说吧,这里没有外人,直说就是了!”

  “殿下刚到长安,是来稳定西北边防,对战西夏的,此时人心尚且不稳定……若此时开始修建王府,大兴土木,会不会被人议论?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会有损殿下的清誉。再者……”

  于玄略微停顿,沉声道:“请恕属下冒昧,殿下心怀大志,长安的王府只是临时居所,殿下的眼界该在汴京或者洛阳,即便是将来有心长安,也该是重建大明宫,而并非修建王府……”

  “哼哼!”

  赵昭先是笑了笑,随即道:“于玄啊,没让你读书科举,当真是委屈你了。”

  “属下不敢当,能追随左右,为殿下效力是属下的福分!”于玄道:“当年若非殿下相救,我夫妻早就命丧黄泉了,再造之恩,永世无以为报!”

  “你和阿云是府上的老人,不要见外!”赵昭道:“本王是高兴,你能有如此见识,做事也稳妥,还能够直言劝谏。有思考,有谋略,会办事,很好!”

  “多谢殿下谬赞,属下实在不敢当!”于玄连声谦虚。

  赵昭笑道:“不必谦虚,原本我还有些犹豫,不过如今看来,这王府长史的人选就是你了!”

  当日在太庙,赵顼当众宣布,赵昭为辅国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再者,堂堂秦王,本就有开府建衙的资格,如今掌控西北,更有建衙配备属官的必要。正好趁此机会,打造出一套完全听命于自己的班底,犹如一个小朝廷。

  既然是开府建衙,那么相应的属官都要有。王府之中最重要的官员无疑就是长史,相当于是秦王的秘书/长,既是重要幕僚,也替王爷处理相关事务。

  这个职位十分重要,一般都要亲信之人来担任,并且要有一定的地位和资历。

  于玄在忠诚方面没问题,完全值得信赖。但论地位和资历,他就差远了,毕竟他出身不怎么样。他来西北,本来就打算做个亲随。没想到秦王抬举,直接让他做王府长史。

  这些年,于玄在赵昭府上主要处理一些商业和府邸事务,但于玄终究是个读书人出身,内心深处多少有些建功立业想法。原以为永远没有可能了,虽然遗憾,却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没想到,秦王给了自己这个机会,让他有重拾梦想的机会。

  一个没有科举的穷秀才,一个险些投河自尽的懦夫,一个家仆出身的小人物,如今竟然有机会成为秦王府长史。这简直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突然之间身份不知道增长了多少,是前所未有的机遇。

  以后在西北这一亩三分地,谁都要给自己这个长史面子?哪怕是在大宋朝,都是有脸面的人,毕竟长史身份意味着秦王头号亲信。

  如今赵昭是秦王,但于玄清楚地知道自家主人的能力,将来某一日问鼎九五之尊大有可能。也正是有这样的认知,刚才他才会冒然说出那些话。

  没想到正好打动了秦王,今日是长史,那么来日不仅有从龙之功,还是皇帝的亲信,那绝对是前途不可限量。

  于玄心中好生激动,这可是光宗耀祖,甚至名垂青史的好差事,当即叩首道:“殿下放心,臣一定尽忠职守,处理好王府事宜!”

  于玄没有推辞,这种时候不需要谦虚。他知道,秦王更想看到的是一个自信满满的长史,而且他也有信心做好,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很好,别让本王失望!”赵昭对于玄的态度很满意。

  “是!定当不负殿下所望!”

  “先给本王找个住所吧!”

  于玄思索道:“好的,臣先在曲江池附近找个大户人家,将宅院买过来,作为殿下暂住之所。如此既不铺张,也可欣赏曲池美景,殿下以为如何?”

  “嗯,去办吧!”

  于玄前脚刚走,李承便过来了。赵昭知道,他肯定带来了汴京的最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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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八章 春风又绿江南岸

  “殿下,汴京最新消息!”李承站在赵昭身后,轻声禀报。

  “说吧!”赵昭已经等待很久,轻声询问。

  李承轻声道:“对于殿下的离开,赵昭表现的很平静,从我们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并未有暴跳如雷,大发雷霆。至少赵宗晟平安无事,并未受到什么斥责。”

  “哦?当真如此?”

  对于这个结果,赵昭很是意外,以赵顼的性格,不暴怒才怪?何以他会这般冷静呢?意外的同时也让他有些不安。

  赵顼最大的弱点就在于他的性格,一个是多疑,一个是暴怒。他一反常态地冷静下来,着实有些奇怪。

  赵昭心里清楚,其实赵顼的能力和资质本身并不差,如果他冷静下来,全心全意和自己过招,必然很麻烦。倒不是说怕赵顼,而是如此一来就没有多少可乘之机。在对阵过程中,就没有多少优势可言。

  “那永昌陵失火的是如何定性的?”赵昭沉声询问,对此有些忧虑。那日太祖陵寝突然失火,给他制造一个绝好的机会,更从容地逃走了。可如此一来,永昌陵失火就可能与自己相联系,大有黄泥巴罗裤裆里的感觉。虽说及时将罪名安在了西夏人身上,但并不一定能解决问题。

  毕竟那几个西夏人的出现本身就有些许破绽,显得有些冠冕堂皇,如果赵顼紧咬住不放,再做点什么文章的话,那可就有些麻烦了。纵火焚烧祖先陵寝,这可是不孝的大罪,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必然对声望有所影响。

  “西夏人所为!”李承道:“赵顼下旨严查,结果是西夏人所为,还为此声讨西夏人。百姓听闻此事,也是义愤填膺。”

  “赵顼真是这么说的?”

  “是的,据说赵宗晟回到汴京第二天。就有了这个结论,速度很快!”

  听到这样的答案,赵昭反而更加有些不安了。虽说如此定性是好事,一来可以给百姓有个说法,不至于对自己的名誉造成什么潜在的威胁。再者,如此一来。出兵讨伐西夏也就师出有名了。虽说是个不太高明的借口,但用起来很顺手,西夏承不承认已经没关系了。

  可是赵顼竟然如此干脆,两日时间,证明他基本上没有什么犹豫。他为什么不给自己找麻烦呢?为何还要这样帮着自己?

  难不成赵顼胸有成竹,他何时便的如此冷静?如此从容?永昌陵失火。即便是闹大了,也不过是个小麻烦。可对手却突然便的谨慎起来,自己却摸不清楚状况,这才是大麻烦。

  “殿下,或许是因为民间舆论的缘故;毕竟太庙行刺那日,他们就是将罪名推给西夏人的。你在洛阳那么一说,消息传开。民间本身就有些这样的传言,赵顼兴许也是无可奈何!”李承也觉得有些反常,做出了如此推断。

  “兴许是无可奈何,却也有可能是顺水推舟!”赵昭沉吟片刻,说道:“总之,我们必须要小心了,任何时候都不能低估了对手,赵顼或许有什么变化,此事需要弄清楚;还有就是高滔滔,查查此事背后是否有他的身影。这个女人可不简单。”

  “是!”李承欣然领命。

  “家里可都还好?”

  “都好,殿下放心!”李承道:“此刻王妃她们肯定在为世子庆祝周岁生辰!”

  “嗯,鸿儿周岁,我却不能在身边。”赵昭多少有些遗憾。

  “殿下不必遗憾,大局为重。将来有许多时间团聚!”李承劝慰一句,说道:“西夏入侵,殿下忧心国事,匆匆赶赴西北主持大局。民间舆论对殿下多有称颂,赵顼没有指责殿下的理由,更不敢因此而为难王妃和世子。

  不仅没有为难,态度反而很好。几日之前,就将世子周岁生辰的礼物送去,赏赐十分丰厚……”

  “哼哼,看来是得小心赵顼了,表面功夫越是到位,背地里就越是有什么猫腻!”赵昭沉声道:“嘱咐狄公,家里一定要小心。”

  身在长安,家人在汴京等于都是任职,赵昭特别挂念。此番从永安皇陵离开,心中本身有些忐忑,生恐赵顼冲动之下会苛待家人。如今算是暂时放心了,但是赵顼的反常态度又让他有些不安。更担心他背后暗箭伤人,故而必须小心。

  李承道:“殿下放心,明面上有太后和长公主庇护,赵顼不敢轻举妄动。背地里,狄公派出了宗内一等一的好手保护,安全放心无忧。”

  “那就好!”

  “狄公说他确定能保护好王妃和世子的安危,不过也有个小建议……”

  见李承欲言又止,赵昭沉声道:“直说就是了!”

  “狄公建议,殿下可以在长安纳几个妃子,再添几位王子,确保无虞!”一番话,李承说的很不好意思。同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赵昭的神色,唯恐触怒了秦王的敏感神经。

  “我知道了!”赵昭比想象的平静,因为他知道,狄青绝对不会因此懈怠,汴京那边还是会全力以赴,如此建议不过是个保险措施。他明白道理,但不见得会采纳!在长安可以纳妃,但绝对不能公开生子。

  那样的话,赵顼的猜忌之心会更强烈。他会觉得,身在汴京作为人质的妻儿分量在下降,会影响到他们的安全。

  赵昭沉吟片刻道:“我已经任命于玄为王府长史了,开府建衙的事情就交给他来主持。”

  “是,我会全力配合的。”

  “嗯,眼下我们还有一桩大事要做,得巡视西北,趁机见见各地的官员,安抚人心。”对赵昭而言,这才是当务之急。

  “嗯,赵顼将永昌陵失火的事情罪责推到了西夏人身上,征讨的诏书肯定不日就会到了,殿下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出巡!”

  “是这样!”赵昭轻声道:“开战之前,稳定人心,这个重要。至于对西夏一战,待准备妥当之后发动,此一战关乎大局,必须慎之又慎。”

  “是!”李承道:“对了,有件大事差点忘了。”

  “何事?”

  “殿下,赵顼下旨,重新启用王安石!”

  “哦?当真吗?”

  “是的,满朝震动,此刻圣旨怕是已经到江宁了。”

  “有意思,这下子有热闹可看了!”赵昭笑了笑,这大概是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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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赋税减少,财政吃紧,变法效果越来越差,赵顼为此很恼怒。对参知政事吕惠卿的能力有了质疑,为了改变现状,他想到了换人。将王安石请回来主持大局,在他看来,前几年王安石在的时候,情况一直不错。

  如今请他回来力挽狂澜,改变不利状况。再者,赵昭的突然崛起,也让赵顼很是不安,他急需要壮大一支可靠力量。新党是其中的核心力量,而能够整合新党,发挥其价值和作用的人,王安石最有资历,也最为合适。

  更为重要的是,王安石是自己可信,可用之人!几年来,君臣之间的关系亲密无间,这份知遇之恩,王安石肯定会报答的,过去君臣之间的合作也不错。最重要的是,王安石与赵昭有矛盾。

  王安石是个执拗之人,一旦与谁有了分歧矛盾,是很难改变态度的。也就是说,他不可能倒向秦王那边。对赵顼而言,这样的人就可以重用。

  当初贬王安石到江宁,完全是迫于旱灾的压力。如今时过境迁,今非昔比,再次启用王安石也没什么阻力,完全是可行的。

  所以,赵顼酝酿几日之后,没有与任何的大臣商量,直接下旨。召江宁知府王安石入汴京,再次为宰相,主持变法。

  圣旨很快被送到江宁,王安石接旨时,心潮澎湃。尽管已经几十岁了,为人也稳重,但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王安石期盼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从汴京回来时,他写下了“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就是期待着还有机会起复,完成未竞的事业。

  这一年多,在江宁府,他兢兢业业,但是内心深处,依旧渴望能够尽早回到汴京。他并非贪恋权位,他在乎的永远是变法事业。

  一年前罢相,离开汴京有着太多的不得已。尤其是什么办法引起旱灾,罢相以谢天下云云。王安石在变法前就告诉皇帝赵顼,变法不应该畏惧人言,畏惧天变,可见他是个比较赞同唯物之人。以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将他贬谪,赶出汴京,他心里怎么能服气?故而想要起复的决心就比较迫切。

  再者,他从来不认为变法是错误的。在他看来,变法正是关键时刻。如今还有许多的变法措施尚未推行,待全部推行之后。一切都会有改观,变法要成功是需要时间的。在此过程中,必须要忍受风言风语,忍受误解。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退缩!

  王安石期待着官家能够醒悟过来,能够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一年的期盼终于梦想成真了。

  虽然已经是五月了,但王安石觉得,自己正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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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九章 惶惶不安

  再度为相,王安石心情激动。

  没有任何的推辞,便欣然接受了皇帝赵顼的诏书,立即出发上任。从江宁到汴京,最舒适的交通方式是走水路,从江宁沿江而下到瓜州。然后从邗沟北上,从汴水运河入汴京。坐船很舒坦,但需要时间很长。

  乘坐马车走陆路更快,但要保证一定的舒适度,通常需要十八天,但这一次,王安石只用了七天。

  已经五六十岁的王相公,手脚仍然利索,远远超过许多年轻人。七天走完是十八天的路程,完全忽视车马劳顿之苦,足可见其内心的迫切。

  只此一点,王安石立即为人所诟病。有人说他是贪恋权力,前来赴任如此迫不及待,并非忠于王事,而是着急抓住权力。为此,还有人上书弹劾王安石,不过皇帝赵顼完全置之不理。相反,王安石来的如此之快正好和了他的心意,如今大宋的朝政存在许多问题,事情紧急,片刻都不能耽误。王相公来的越早越好,赵顼对他是期望有佳,希望王相公能给自己惊喜。

  王安石本人对这种说辞也完全不在乎,执拗的王相公想来坚信自己行得正,走得端,根本不畏人言。走自己读,让被人去说吧,这条格言,王相公执行的最为彻底。

  他着急赶到汴京,为的不是权力!王安石合适贪恋过权力?他在乎的是变法。已经是五月了,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青苗法推行正是关键的时候。哪里能耽误?早到一日。就能早些着手事实。早些为官家分忧。

  当然了,匆匆而来的王安石也也是到一个状况,此番入汴京,事情恐怖不简单。不只是因为自己曾经被贬斥,再度为相之后些许事情难免要小心翼翼,受到掣肘。

  与此同时,朝堂的局势也变得更为复杂了。现在大宋朝堂上已经不是新党和旧党之间的单纯争斗了,正牵涉到了当今官家和秦王赵昭之间的较量。

  赵昭回归皇室。加封为秦王,举国震惊,王安石自然也听到消息了。

  最初他也十分震惊,同时也感到欣慰。毕竟他也是从仁宗朝过来的,对宋仁宗十分敬重和爱戴。他能有亲生儿子,有血脉传承,这是好事,相信仁宗皇帝在天之灵也会很欣慰的。

  但是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让王安石有些忧虑了。

  赵昭成了秦王,还要掌控西北军政大权?仁宗皇帝的遗旨?王安石轻轻摇头。他也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仁宗朝皇储风波也深有体会。仁宗皇帝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旨意。再者!即便是由太皇太后转述,不能轻易质疑其真伪。

  但是按照国家的典章制度,但凡是没有白纸黑字的诏书在,就不能算是圣旨。可在太皇太后的坚持下,最终还是执行了。

  王安石担任过知制诰,担任过宰相,他很清楚秦王的出现,会动摇当今官家的皇位。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秦王是个有谋略有抱负之人,对皇位肯定也是有企图的。

  如今掌控了西北,坐镇长安与当今官家对峙,大宋朝难免动荡。怎么会这样呢?在这件事上,王安石的态度是一种另类的矛盾。

  首先他认为,秦王即便是仁宗皇帝的亲生儿子,但是当年流落民间。在仁宗皇帝驾崩时不在身边,赵宗实作为过继的儿子继位合情合理,从礼法上而言没错。即便秦王现在回来了,也不能改变赵宗实是自己兄长的事实。长幼有序,兄长去世,侄子继位,身为皇叔就该臣服,全力辅佐侄子。

  在他看来,如今的大宋朝根本经不起折腾。从这一点而言,他对秦王赵昭的野心,以及一些相关的做法,很不赞同。现在大宋内忧外患,该是同心协力的时候,不应该内斗。

  但与此同时,王安石又在秦王身上看到了希望,一个完成他梦想的期望。王安石的抱负很宏大,当初赵顼说要做唐太宗,他都一口否决了,不把李世民放在眼里。

  他内心深处一直有个想法,变法富国强兵是有目的的,是有朝一日,恢复汉唐旧境。恢复那是的宽广疆域,恢复那时上邦皇朝的盛世。

  对此,他曾有个规划!

  第一步正是收复河湟,短西夏之右臂;然后打败西夏,收复西北,短辽国右臂;之后全力对付辽国。收复燕云十六州,并且将大宋的边境推向更北方。如果有可能,来个饮马北海,封狼居胥都可以。

  赵顼彩乃了王安石的建议,王韶是最初的执行者,目标正是河湟。只是刚开始执行的时候,换成了赵昭主持。

  事实证明,赵昭做的很精彩。短短一年时间内,拿下了半个河湟。虽说只有一半,但确实战略要地。整个河湟地区最有用的就是湟水中下游,尤其是青唐城,战略意义已经达到了。而且所用的时间比预期的要少很多,付出的代价也小,是巨大的而成功。

  这大大提前了对西夏作战的时间,也多了许多便利条件。尤其是赵昭顺手拿下了兰州,使得对西夏作战对了许多的便利,已经处理一个优势的地位上,拥有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良好开端。

  王安石相信,以秦王的能力,全力以赴,假以时日,灭掉西夏完全可能的,只是时间问题。

  那么他的那个宏大愿望就可能实现了,这是值得高兴,值得期待的事情。

  可偏生秦王和当今官家之间这种矛盾关系,当真让人很不安!大宋完全无法统一内部的力量,无法精诚合作。

  这种情况下,按照现在的节奏。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对外战争可能功亏一篑,对内也可能托快大宋财政,使得内政一团糟糕。尤其是变法,如果遇到争夺皇位,必然后受阻,甚至会夭折。秦王赵昭明确反对过变法,这是让王安石最为无奈的地方。

  内政不稳,大宋何谈富强?与此同时,也会给外敌可趁之机。大宋可能继续衰败,甚至在内斗之中分崩离析……

  王安石的心情就是如此的矛盾,他很希望当今官家与秦王能够握手言和,彼此合作。却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微乎其微。

  在这种事情上,他不愿意站队。王安石不贪恋权位,自然也就不存在投机之说了,他只是想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为大宋尽职尽责。

  皇家的事情,自己说了不算,即便是忧心忡忡,却也无可奈何!

  谁能想到,当初江宁府一个小仆役竟然会是仁宗皇帝亲生儿子,会成为秦王,又会如此的有本事?

  仔细说起来,大宋朝出现如今的局面,也是自己有关的。如果自己不把他引荐给官家,不让他参与侦破辽国使臣被杀的案件,又会是什么结果呢?

  也许,这就是天意弄人吧!

  ~~~~~~~~~~~~~~~~~~~~~~~~~~~~~~~~~~~~~~

  王安石回汴京,再度为宰相。

  大宋满朝震动,旧党官员们心中很是忐忑。这几年来,官家对王安石的宠信程度,新党和旧党之间的争斗,变法对大宋朝产生的影响?他们都心里有数。

  某种程度上,王安石对他们就像是个梦魇一般的人物。

  去年好不容易,借着旱灾的机会,用一副《流民饿殍图》将他赶出了汴京,没想到他这么快又回来了。

  如此一来,变法的事情肯定就又有变数。旧党好不容易取得的优势,可能会付之东流。大宋王朝还不知道要怎样更加乌烟瘴气?又有多少人要贬官?

  因此,旧党官员普遍对王安石的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他七日之内,匆匆赶到汴京,更是让人不安。

  旧党的官员们也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弹劾反对,可根本没有效果。官家之前根本没有透口风,如今对王安石也是一如既往的支持。王安石再度为相,掌握大权乃是大势所趋,阻止不得!

  旧党官员只是郁闷,汴京城里有两个人却是坐立不安。

  一个是郑侠,当初是他用了一幅图,以性命为赌注,将王安石从宰相位置上拉下来的。王安石记恨自己是必然的,原以为他从此在贬谪地方,不会再有起色。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到汴京,又是大权在握了宰相了。

  那么,他会饶过自己吗?说到底,郑侠他只是个卑微的小人物,当初之所以能够将王安石拉下马,是有百官的支持。

  说白了,当初他只是偶然情况下成为前锋代表,实际上是百官合力的结果。如今时过境迁,自己又成为一个小人物,没有了百官的支持和庇护。王相公想要对付自己,还不是易如反掌?

  因此,一听到王安石回汴京的消息,郑侠便处在强烈的惶恐不安之中。该怎么办?惶惶半日之后,郑侠想到了好友徐荣,兴许他会有什么好主意!

  郑侠匆匆出门的时候,吕惠卿正在自家屋子里打转。

  王安石竟然回来了,而且这么快!官家在此之前,根本没有和自己透风声。王安石回来之后,自己的地位必然受到影响?

  不止如此,这一年来,他对王安石实在算不上尊敬,对王雱也很不友善。如今王安石回来,那自己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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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〇章 被忽略的人才

  王雱这几日的心情很不错!

  父亲回汴京,再度为宰相,王家昔日的权势和荣耀又回来了。

  这一年的时间,王雱的日子不好过。先是缠绵病榻大半年,到了熙宁六年年初也有起色。身体上的病痛倒还不算什么,心理上的打击才让他难受。

  这段时间,王雱公子也终于体会到人情冷暖。明白了什么叫人走茶凉,世态炎凉。

  以前父亲是宰相,上门拜访之人络绎不绝,王家可谓是门庭若市。他王公子出门,到哪里都是核心人物,很受尊敬,巴结他的人不知凡几。

  可自从郑侠献《流民饿殍图》,弹劾父亲开始,趋炎附势之徒们就对王家敬而远之了。到了父亲被贬江宁,王家更是门可罗雀,无人问津。他卧病许久,上门探望者寥寥无几。即便是父亲昔日的学生,也丝毫不顾念同门之谊。

  待他病愈,出门之时,再也没有了人人尊敬恭维的状况。即便是天章阁的同僚,平日里对他也多有疏远,态度也是急转直下。

  全都是趋炎附势之徒,王雱心中愤愤不平。高高在上的贵公子,突然间一文不名,人皆避之,甚至轻慢于他,高傲的王雱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每日回家都是气冲冲的,心情郁结,以至于本就单薄的身体更加虚弱了。

  直到这几日,官家的旨意下来,父亲再度为相,王雱才长出了一口气,心情也好了许多。王家也再度门庭若市。尤其是新党的官员。以及父亲昔日的学生。争相上门拜访。意图何在,显而易见。

  对于这些趋炎附势之徒,王雱全是一个态度——不见!

  王家消沉的时候,你们都远远躲开,一个个避之不及,那样的凉薄,罔顾多年情分。如今父亲发达了,他们又来巴结了!哼哼。哪有那么容易?王雱看清楚人情世故的同时,依旧高傲。今时今日,他实在不想看到这些人丑陋的嘴脸。

  等到王安石到来,王雱将事情如实告知。

  “父亲,他们都是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踩高就低……父亲被人陷害之时,不思救援,父亲蒙难之时,如今父亲再获官家重用,他们就又回来巴结。实在可恶……”

  听到儿子的控诉,王安石大概能够想到他这一年来的处境。但是学生和下属的表现,他无心多说什么。只是轻叹道:“他们也有无奈之处,多些包容吧!”

  “父亲!”

  王雱还想说点什么,王安石却摆摆手,他心中何尝没有无奈。同时也有些怀疑自己的眼光,赵昭的改观,郑侠的反水,学生的冷漠……这些现象集合起来,让王安石有些怀疑,难道自己真的识人不明?

  “元泽啊,今时不同往日,虽说为父再度得官家信任,可总觉得这次事情会比较难办……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所以啊,为父需要小心,你也要谨慎。”王安石对儿子一向宠爱,他知道王雱很高傲,以前甚至还有几分飘飘然。但这一次,他觉得有必要给儿子提个醒。

  “是!”在父亲面前,王雱永远只能乖乖听话。

  正在此时,家人来报:“吕参政来访!”

  “是吉甫,快请!”王雱听到吕惠卿来访,脸上露出了笑容。

  “小人,父亲还是别见的好!”王雱一听到吕惠卿的名字,就有些上火。

  “何出此言?”王安石有些诧异,没想到儿子会是这样的态度。

  “父亲,今日不同往日,如今的吕参政已经不是当初的吕惠卿了,小心为上!”王雱语重心长地提醒父亲。

  “哦,知道了!”王安石看着儿子的笃定的神情,若有所思,片刻之后道:“请他进来!”

  “父亲,儿身体不适,不便见外客,先告退了!”

  要说世态炎凉,王雱觉得,吕惠卿身上的变化是最为明显的。自从当上了参知政事,吕惠卿对自己的态度也就变了,几乎再未登过王家门。自己多次前去拜访,都被拒之门外。刚开始真以为是吕惠卿忙于朝政,可渐渐的他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从客气的推辞,到明显的闭门羹,王雱清楚地察觉到吕惠卿的变化。

  不止如此,他还有意淡化父亲在新党中的地位和影响,大肆培植势力,想要将变法的力量据为己有。在王雱看来,以前的吕惠卿刻意遮掩了锋芒和用心,此人实际是个居心叵测的小人。

  如今父亲回来,他能坦然接受?还不知道背地里会弄出什么阴谋诡计来。王雱觉得,很有必要提醒父亲,必须要小心吕惠卿。必要的时候,他不介意收拾此人,让他也尝尝世态炎凉的滋味。

  吕惠卿到王家拜访是迫不得已的,不管他心里再怎么不爽,王安石再度为相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参知政事永远只能在宰相之下,王安石又是他的老师,在讲究礼仪和孝道的年代里,尊师重道是美德,老师回来,拜访是必须的。

  当然了,有多少真心诚意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此番前来,他也是想要和王安石沟通,看能否缓和关系,让自己目前的处境不那么尴尬。同时也是一种试探,试探王安石对自己的态度,以及他的一些打算。知己知彼,才能从中寻找突破口,找到出奇制胜的办法。

  会面的场景和想象的差不多,简单寒暄见礼,简单交谈了一会就离开的。王安石还是那样一丝不苟,谨慎严肃,只是问了些许这一年来变法的状况,再未提及其他。

  从王家出来的时候,吕惠卿心里已经有谱了。王安石的态度中少了一丝往日的亲切,看来彼此的关系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王雱今日称病不见,也许是在向自己表达不满吧,也许他和王安石说了什么……

  吕惠卿深知王安石对自己儿子的宠信和溺爱,如此一来,事情难免就有些麻烦了……

  缓和是不可能的,自从当上参知政事的那日起,自己和王安石已经站在了对立面上,共存是不可能的,结果只能是有他无我,有我无他……

  吕惠卿并未着急回家,他想起好友章惇从湖广回来了,决定前去拜访,联络下感情。吕惠卿深知此人能耐,以及在新党中的位置。如果能与他交好,那么在对抗王安石过程中,处境会好很多……

  到了才知道,章惇前去皇宫面圣了。唉!吕惠卿叹息一声,改道前去面见另外一位朋友舒亶!

  他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要么是与王安石正面交锋获胜。要么是走捷径,所谓捷径就是得幸君王。官家赵顼召王安石回来,不见得是不信任自己,可能是对自己在变法事务上有所不满。

  这不重要,吕惠卿知道官家如今最在乎的是什么。只要能投其所好,帮助他解决心腹大患,再度成为天子宠臣易如反掌。当官家对自己的倚仗程度超过王安石的时候,这场交锋的胜负也就清晰可见了。

  时不我待,吕惠卿决定早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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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顼这几日同样心情大好,王安石回来了,变法和政务的事情有人帮忙处理了。章惇也回来了,手边又多了一个可用的人才。

  章惇,闽地人,仁宗嘉佑二年进士,正是号称千年科举第一的嘉佑二年龙虎榜中一员。那年的进士中,苏轼、苏辙、曾巩等最出色的十个人被称为“嘉佑十子”,章惇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其中还有个小插曲,嘉佑二年章惇虽然考中进士,可他的侄子章衡却是状元。以至于他这个做叔父的脸上无光,羞愧之下不就而走。后来再度科举,进入甲科,才进入仕途。

  早年间章惇只是个小小的商/洛令,但他的运气不错,遇到了两位伯乐。欧阳修赏识他的才华,将他调入了集贤院,职位或许微不足道,但这个地方却非同寻常。

  要知道,集贤殿(院)大学士与昭文馆大学士同为宰相。但集贤相是首/相,昭文相是次相。如此可见,集贤院的待遇和前程能差吗?

  章惇的运气着实不错,几年后又被一个人赏识,从而飞黄腾达,这个人正是宰相王安石。

  王安石认为章惇是个不错的人才,文武双全,对其推崇程度甚至超过了经略熙河的王韶,曾有言:“富机略,胜王韶”。在变法方面,章惇也赞赏并支持新法,故而深得王安石的赏识,对其多有提拔,将其推荐给赵顼。

  后来有一次三司失火,其他人都惊慌失措,章惇却镇定自若,指挥人灭火。此举正好被御楼上观看火情的赵顼看到,认为此人可堪大用,一度任命其为三司使。

  不过之后不久,赵顼委派给他另外一项重要使命——察访荆湖/北路,安抚西南一带的诸多部族。章惇干的很不错,几年下来,平定些许叛乱,安定西南四十五州,功勋卓著。

  因而常年在外,以至于很多人都忽略他了。直到最近,章惇才回到汴京,屁股尚未坐热,就被召入了皇宫。

  盖因皇帝赵顼发现了他的一大特长,另有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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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一章 苏家兄弟

  秦王赵昭最近很忙,休息两日之后,便将长安之事交代给长史于玄,外出巡视去了。

  对外美其名曰是检查各州军备,实际上则是面见各州将领和官员,安抚人心。关陇虽然就这么大地方,可若是一个州,一个县地跑下来,需要不少时日,赵昭目前根本没有这个时间。

  因此都是到关键地方,然后召集附近州县的官员前来见面。目前的情况来看,官员们的态度都还不错,毕竟秦王和官家并未公开决裂。至于听命问题,虽说他们是朝廷官员,但山高皇帝远,顶头上司秦王就在身边,是以官员们都心里有数。

  赵昭也知道,片刻之间让这些人全都誓死效忠是不可能的。只要他们不给自己拖后腿,不和赵顼暗通曲款即可。

  最重要的是各位带兵的将领,这些人本身都与赵昭有着密切的关系,见面主要是安抚人心。当面加以慰勉,许诺将来的利益,从而做到真正归心。

  耀州、延州、庆州、秦州,一圈走下来也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到了六月初的时候,赵昭从秦州回长安,途径凤翔,他决定却看望好友苏轼。

  苏轼闻听秦王驾到,立即前来迎接。不管站队的问题,如今在凤翔为官,秦王就是顶头上司,自然要格外尊敬。再者,他与赵昭也是多年好友,哪怕如今身份有别,情分终究还在。

  “参见秦王!”

  见到赵昭,尽管苏轼是个洒脱之人,可见到赵昭之时。还是难免有些拘谨。毕竟相隔一年。再见面的时候已经君臣有别了。

  “子瞻不必多礼。一年不见,你可还好啊?”赵昭笑了笑,一如既往地平易近人。

  苏轼笑道:“托仁宗皇帝之福,当年有幸来凤翔,当初扩建饮凤池,如今纳凉正好!”

  仁宗嘉佑六年,苏轼调任凤翔府任签书判官,曾在此地为官数年。如今已然是第二度为官凤翔。不过职位从签判变成了知州。

  凤翔此地本有一处湖泊,原名饮凤池,传说周文王元年,有瑞凤飞过,在此饮水而得名。到了宋朝时,已经淤积破败。苏轼到任之后,引城西凤凰泉水入池,清淤扩建,并种植杨柳、莲藕、修建数座凉亭,成为凤翔美景之一。

  “苏子瞻说的可是东湖?”

  “秦王知道?”苏轼受宠若惊。饮凤池因为就在凤翔东门之外不远处,故而被当地人称作东湖。堂堂秦王。竟然知道小地方的湖泊,着实有些意外。难不成秦王对自己多有关注?

  赵昭哪能不知道凤翔东湖?

  前世上大学时,室友就是凤翔人,时常提起苏东坡扩建的东湖,风景宜人。故而赵昭一直记在心上,只是一直没时间前去游览。没想到阴差阳错,在这个时空恰好来到凤翔,并且有苏轼亲自作陪。

  赵昭笑道:“听闻东湖风光如画,正想去游览一番!”

  “求之不得,我正好在东湖设宴,临湖赏莲,清风徐徐,正是夏日纳凉好去处。”苏轼自然乐意了,东湖是自己一手扩建整修,秦王如此有兴致,是自己的荣幸啊!

  一行人很快来到东湖,放眼一看,碧波荡漾,湖岸杨柳摇曳,奇石林立,翠竹成群,亭台轩榭布局精巧,建筑古朴典雅。正好莲花盛开,点缀湖中,风景无限秀美。

  十多年前栽种的杨柳已经长大,垂下千万柳丝,在微风中荡漾,柔美中带着丝丝凉意。人言道西湖水,东湖柳,果然名不虚传。以苏轼的品味,设计自然不会差,可谓是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匠心独运。

  六月中,湖中的莲花盛开,一路走过,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尤其是一阵风吹过,风摆荷叶,荷花映日而红,更是美不胜收。

  赵昭笑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如此风景,在东湖也能看到啊!”

  这两句诗是当年在同在杭州时,某日西湖宴会时赵昭所做,苏轼记得清楚,秦王这是在和自己叙旧啊!

  苏轼笑道:“是啊,只是东湖比西湖略微小了些!”

  赵昭也觉得好笑,苏轼一生做官实在不怎么样,诗词文章自然没的说,还有一个值得称道之处便是风景名胜了。杭州西湖苏堤、颍州西湖、惠/州的丰湖和平湖、黄州的赤壁、凤翔的东湖,这些传承下的美景古迹都与苏轼息息相关。

  只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苏轼的发展轨迹也悄然发生改变。如今他恐怕是再也去不得黄州、惠/州了,连东坡居士的称号怕是也不会有了。《念奴娇?赤壁怀古》和《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这样的经典怕是也不会有了。

  少了些许文学经典是遗憾,可若是能因此改变苏轼的后半生凄凉的命运,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一代文豪,百年难得的英才,何必如此为难他呢?

  赵昭若有所思,苏轼只当是秦王触景生情,根本不会想到会关乎他的命运。

  “确实小了些,即便是长安的曲江池也比不得杭州西湖,不过小也有小的好,小巧玲珑间更多了些许雅致。”赵昭一路而来,对东湖的风景赞不绝口。

  苏轼笑道:“臣在君子亭设薄酒为秦王接风洗尘,请殿下移步!”

  君子亭正好在西湖湖心,有小桥与岸边相连。亭台选址十分名秒,湖面相通巧分为三,亭榭棋布四周,岸渚之间,垂柳、翠竹、花木交映成趣,堪称绝妙。

  侍卫们都留在了岸边,守卫者唯一的小桥,李承作为贴身护卫跟随在侧,与苏轼一道进了君子亭。

  此时正当午时,炎热非常,可君子亭中却格外凉爽。微风吹过,带来了湖水的清凉与湿润,当真是一处绝佳的避暑纳凉之所。

  “子瞻很会享受啊!”三人落座之后,赵昭连声称赞。

  苏轼笑道:“秦王谬赞了,为臣者,牧守一方,自当忠于王事。总是要完成公务,治理好一州民政之后才敢游玩享受片刻。岂敢因私废公,安于享乐?这东湖,平日里倒是凤翔百姓来的更多一些,今日得知殿下前来,才清空留用的。”

  “忠于王事乃是臣子本分,子瞻说的不错,确实如此!”赵昭说完之后,便似笑非笑,沉吟不语。

  苏轼猛然醒悟过来,秦王实际上是在询问自己,所谓忠于王事,王究竟是哪个王呢?是当今官家还是秦王殿下?

  一时之间,苏轼有些沉默了。他与赵昭交好不假,在西北为官也不假,可是关乎官家和秦王之间的争斗,苏轼实际上并不想参与。纵观苏轼一生,他在朝堂上的立场和成就不如其弟苏辙。他是个有才学之人,却并不是一个优秀的政治家。

  在王安石变法的问题上,苏轼确实态度鲜明,他后半生的起起落落也与此息息相关。但是关乎皇位争斗,他本不想有什么态度的。在他看来,作为的大宋的臣子,只要忠于大宋即可。作为一个地方官,只要处理好政务,做好本分即可。

  可而今,当秦王当面询问的时候,他就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殿下奉仁宗皇帝遗旨掌管西北军政,臣身为凤翔知州,自当从命!”苏轼很清楚,无论是如今的职位,还是与赵昭的关系,以及对未来的判断,唯有选择赵昭。

  “那凤翔的事情就辛苦子瞻了,父皇昔年看到你与子由的试卷,曾言为后世子孙找到宰相之才。子瞻,未来的路还很长,你们兄弟前程远大啊!”

  赵昭一番勉励,可心里却知道。在为政做官方面,苏轼与他弟弟苏辙还是有些差距的,在延州的时候,苏辙根本没有片刻的迟疑,便表示会效忠自己。赵昭不认为苏辙是在投机,他清楚一点,苏辙能看清楚自己的处境。

  苏家与赵昭关系亲密,他与蔡京出使高丽而立下大功,是因为赵昭的推荐。只此一点,他们就已经被视作秦王的人,至少汴京的官家赵顼会这样认为。那么苏家还有别的选择吗?

  苏辙是一个果决之人,最初他赞同王安石变法,曾在制置三司条例司办事。可当他看清楚变法的状况之后,立即与王安石翻脸,退出新党。如今要在秦王和官家之中做出选择,他同样不会犹豫。

  除了被迫的缘故之外,苏辙也对秦王有信心,他愿意押上身家性命。相比之下,苏轼就有所迟疑,少了弟弟的敏感与果决。赵昭倒不认为他是摇摆不定,或许苏轼根本就没多想……

  也罢!

  苏家兄弟能够投效,这就足够了。他们在天下士子之中的影响不言而喻,赵昭更需要的是这样一个广告效应。至于苏轼和苏辙未来的成就,那就要看他们自己了,只要有才能,自己绝对任人唯才。

  凤翔之行的大事确定之后,赵昭心情大好,与苏轼推杯换盏,谈天说地,好不亲密。

  一杯酒下肚,赵昭靠在亭台之侧,临水吹风,好不惬意。目光掠过湖面,瞧向远处的一览亭,一个风姿卓越的少女正在朝这边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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