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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地师【作者:齐橙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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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1 偷梁换柱

  听到士兵的话,骆准脑袋里嗡地一声,许多支离破碎的片段一下子全串起来了。

  他一脚踹开门,就往屋里闯,身后有拍马屁的士兵连声喊道:“镇抚,掩住口鼻!”换来的是骆准的一声怒喝:“什么口鼻,咱们上当了!”

  冲到李贽的床前,骆准一把撩开盖在那死尸身上的被子,现在已经能看得非常清楚了,尽管这具死尸也是一位老者,长相和头发的样子与李贽有几分相似,但他绝对不是李贽。李贽活着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死了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事情是很明白的,昨晚来的那群举子,不管是真举子还是假举子,其目的都是为了营救李贽。李贽的这场病来得非常突然,明显是有人做了手脚。骆准分析认为不会有人想加害李贽,却万万没有想到,有人是用这种貌似加害的方式来营救他。至于用什么样的药物能够让人突然发高烧、昏迷不醒,骆准自己都能够想得出来,锦衣卫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不少,类似的药物也是常备其中的。

  在炮制出李贽的重病之后,举子们又让郎中说出了瘟疫二字,使锦衣卫的士兵们不敢靠近李贽,从而为他们偷梁换柱创造了条件。举子们以各种理由进进出出,在充分麻痹了锦衣卫之后,他们便把一具死尸运了进来,把李贽换掉,再混在进出的人流中救了出去。

  锦衣卫士兵们隔一会就去巡视一次李贽的房间,站在门外,哪能看出床上的人已经被换走了。举子们在救出李贽之后,又从容不迫地一个一个离开,没有引起士兵们的警觉。

  细想起来,这拔对手的确是够强悍的。他们的计划做得滴水不漏,而且在整个计划执行的过程中,没有人露出什么破绽。骆准自忖如果让他来导演这样一场戏,也未必能够演得如此出色。

  堂堂锦衣卫。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把人犯给救走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更严重的是,这件事一旦传到指挥使那里去,骆准这个镇抚就算是当到头了。

  “去!把镇上的丁郎中抓来!”骆准怒气冲冲地下达了命令。

  锦衣卫抓人是很有经验的,十几名士兵跑出去,不一会就把五花大绑的丁郎中给抓回来了。负责带队抓人的小旗官向骆准报告说,这个镇子上只有一个丁郎中。就是他们带回来的这人。不过,与头天晚上那个极猥琐的汉子不同,这个丁郎中长得还算正常,至少对得起白衣天使的称号。

  “你就是丁郎中?”骆准心里明白,昨晚那个郎中也是假的,与举子们是一伙的。事到如今,他还是要审一审这个郎中,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小人就是丁郎中。”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丁郎中躺在地上,哭丧着脸说道。

  “谁绑的?怎么绑得这么结实?”骆准皱着眉头问道,照理说,抓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郎中,是没必要捆得这个样子的。而且。这捆人的手法,也不像是锦衣卫的作风。

  “回镇抚,小人们到丁郎中家里的时候,他就是这样被捆着的,嘴里还塞了东西。”小旗官答道。

  “大人救命啊!”丁郎中哭喊道,“昨天夜里,小人正欲睡觉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伙强人。不容分说就把小人绑了,还威胁小人说,如果小人晚上敢出去,就杀小人的全家。然后他们就拿着小人的行医箱子跑了。”

  “什么样的强人?”骆准问道。

  “小人没看见他们的脸,他们都蒙着脸,说话也是捏着嗓子,不像是本地人的声音。”丁郎中答道。

  “镇抚。我在那死尸身下发现了这个……”一名士兵跑过来,把一张黄裱纸递到骆准的面前。

  骆准接过黄裱纸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字:

  李贽已死,有事烧纸。

  “我去你……”骆准一气之下。就欲把那黄裱纸撕掉,刚撕了一半,他突然脑子里一亮,有些悟出对方的用意了。

  对方已经把李贽救走了,却不辞辛苦地弄了一具死尸来充数。最难得的是,他们弄来的死尸与李贽还有几分相似,这就耐人寻味了。他们在死尸身体下面压这样一张黄裱纸,目的显然不是为了羞辱骆准,因为实在没有这个必要。那么留这张纸的目的就只剩下一个,暗示骆准不要把假李贽的消息泄露出去。

  对方说“李贽已死”,其实是一种承诺,也就是说对方把李贽救走了,不会再让他出现。李贽将会改名换姓,在某个地方蛰伏下来。反正他也60多岁了,来日无多,躲上几年自然而然就死掉了,到时候大家也就一了百了了。

  骆准如果能够领会对方的承诺,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错就错,拿这具假李贽的尸体回去交差。这样一来,骆准不会因为失职而受到处分,真李贽也不会受到通缉,会更安全,可以说是一个双赢的结果。

  “把他解开。”骆准指着丁郎中,对士兵吩咐道。

  有士兵上前把丁郎中的绑绳给解开了,丁郎中揉着手腕子,向骆准道谢不迭。骆准摆摆手,说道:“丁郎中,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我……小人被强人绑了,绑在家里。”丁郎中答道。

  “不不不,没有什么强人,你分明是被几名怀庆府的举子请到瑞升客栈来给人看病来了。”骆准说道。

  “这……”丁郎中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骆准继续说道:“病人是一名60来岁的老者,患的是瘟疫,已经无可施救。你尽医者本份,给他开了一剂药,勉强延得他几个时辰的性命。天明时分,他终于不治身亡了。”

  “小人……呃,医术不高,回天无力……”丁郎中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开始支支吾吾地顺着骆准的话往下说了。

  “你去看看,你诊治的老者,是不是屋里那位。”骆准指了指李贽先前呆的那个房间说道。

  丁郎中被士兵押着进去看了一眼,然后出来,对骆准说道:“大人,小人看过了,就是此人得了……瘟疫之症。”

  “好吧,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若有人问起,你就这样说。说错一个字的话……”骆准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丁郎中,后面的话已经不用说了。锦衣卫如果想收拾一个人,有几百种恐怖的方法,他不说出来,反而比说出来还要可怕。

  “不会不会,小人绝对不会说错一字。”丁郎中体若筛糠,跪在地上信誓旦旦地说道。

  “赏他五两银子。”骆准对属下说道。

  揣着五两银子,丁郎中怀着恐惧与喜悦交织的心情,返回了自己的诊所。头天晚上绑他的那帮人,事先也给了他五两银子,作为绑他一夜的代价。也就是说,他只是失去了一个晚上的自由,却挣到了10两银子,这样划算的生意,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兴奋啊。

  至于骆准叮嘱他的那邪,丁郎中想得非常明白了。他觉得,肯定是锦衣卫把人弄死了,不好交代,所以需要他这个郎中去鉴定一下,说人是病死的。反正人已经死了,什么原因死的,与他何干呢?说个谎就能挣5两,而且还不用上税,谁不成天忙着编谎去?

  遣走丁郎中,骆准对手下吩咐道:“去买口棺材,把李贽的尸首装进去,再装些石灰防臭,咱们带上棺木,继续赶路。”

  “镇抚,那……好像不是李贽啊。”有脑子不灵光的士兵提醒道。

  “谁说不是?”骆准瞪起眼睛,“这叫尸变,尸变你懂不懂?如果不懂的话,让人把你砍了,明天你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是是……”士兵一缩脖子,尸变就尸变吧,他可没必要拿自己的小命去做这个实验。

  从河南到厩,如果走得慢的话,起码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时间里,这具尸体怎么也得发生真正的尸变了。到时候,即便是厩里那些曾经与李贽共过事的官员,也分辨不出这具尸体是不是李贽,骆准只要把棺木往上面一送,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谁也挑不出啥毛病来。

  当然,这个方案是否可行,还要取决于救走李贽的那帮人是否信守承诺。骆准有七成的信心认为他们会这样做的,因为如果李贽被救走的消息传出来,不但朝廷会再次遣人去捉拿他,而且营救他的那些人也会遭到缉捕。骆准想,他的对手应当不会那么愚蠢吧?

  锦衣卫把囚车的栅栏拆了,塞进了一副棺材。棺材里装的,就是那具假冒李贽的尸体。也不知道邓奎他们在仓促之间是如何弄到这样一具尸体的,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以这位老者的身份,原本是不可能享受到由锦衣卫扶灵的待遇的,现在能够享受到,也算是有福气了。

  一行人离开胡岭镇,灰头土脸地继续北上。他们没有注意到,在官路边上,有几名膨打扮的人冷眼看着他们这队人马,以及他们所携带的灵柩。等锦衣卫走远之后,这几名膨个个脸上都现出了笑意:

  “果如中军所料,这个姓骆的认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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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2 改变身份

  “卓吾先生,事出紧急,学生在先生身上用了些虎狼之药,让先生受苦了。”

  在勘舆营的临时宿营地,歌伶跪在刚刚缓过来的李贽面前,虔诚地做着检讨。那一颗让李贽在瞬间就发烧昏迷的药丸,正是出于这位女医生之手,也不知道她学的是医术还是毒术。

  李贽听完了旁边的人介绍的营救经过,脸上露出笑意,他向众人拱拱手,说道:“多谢各位援手,老朽已是风烛残年,还累各位英雄为老夫冒风险,实在是让老朽惭愧啊。”

  “先生,你首先当谢这位守备大人。”歌伶指着一旁的苏昊,对李贽说道。

  “哦,居然是一位守备大人前来救我,老朽荣幸之至。不过,老朽有一事不明,还请守备大人赐教。”李贽把头转向苏昊问道。

  苏昊也向李贽拱拱手,说道:“李先生千万别这样说,苏昊担当不起。晚辈姓苏名昊,字改之,李先生尽管直呼我的名字即可。”

  “那成何体统?苏守备也是国家的命官,卓吾不过是一介草民,岂敢直呼将军大名?”李贽坚持道。

  苏昊淡淡一笑,道:“闻李先生曾任姚安知府,是不是晚辈也要以下属礼见之,称先生一声李知府?算了算了,先生也非常人,就别装出一副市侩的样子来给大家添堵了。”

  “苏守备,你怎么这样说话北宋末年当神棍最新章节!简直是……有辱斯文!”歌伶听不下去了,瞪着眼睛开始斥责苏昊。苏昊替她救下了李贽,她本对苏昊充满了好感。但刚才苏昊那几句贬损李贽的话一说出来,歌伶立马就在苏昊的名字上标上了“俗不可耐”的标签。

  “歌伶不必愠怒,我观这位苏守备,倒确是一个妙人。也罢也罢,那老朽就称苏守备一句改之小友,你看合适否?”李贽笑呵呵地对苏昊问道。

  “合适合适,这样说话大家就省劲了。李先生有话就尽管问吧。”苏昊应道。

  说真的,苏昊愿意尊重李贽的学问,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把李贽当成自己的朋友。和大儒当朋友,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对方如果动辄给你来一段之乎者也的,烦也烦死你了。苏昊宁可和徐光祖这样的老兵一起喝酒吹牛,也不愿意和大儒去探讨什么圣贤文章。

  苏昊刚才呛李贽一句。也是想试试这位大儒能不能改改文绉绉的毛病,结果发现对方改口还挺快。过去曾听人说李贽这个人行事不拘一格,看来的确是真的。

  “改之小友,老朽想问一句,你既是朝廷委任的守备,为何会冒险救我这个钦犯呢?”李贽问道。

  苏昊道:“也没什么道理。就是看锦衣卫觉得不喜欢罢了。我营中这位周举人,还有我过去的好友马玉,他们都很仰慕你的才学,还有这位歌伶妹纸,为了救你竟然不惜于万军之中劫持本守备。我这个人是很容易被感动的人,心一软,就让手下人救你去了。”

  “哈哈。原来如此。”李贽哈哈大笑,苏昊这样说,是在告诉李贽,说他自己其实对李贽并不感冒,救李贽的原因只是为了朋友。苏昊这样直言不讳,倒反而让李贽觉得更为真实。

  “那么,改之小友,你救下老朽之后。打算如何处置老朽呢?”李贽又问道。

  这一问,倒是问到了苏昊的难处了,他说道:“李先生,这也正是我想和你商量的事情。从锦衣卫手里救人,这可是大罪。我们把你救下来,是冒了风险的。若你回到麻城去继续讲学,那必定会把我们救你的事情给暴露出来。届时我们这些人就全要为你殉葬了。”

  “所言有理,那依改之之意,老朽当如何做?”李贽问道。

  苏昊道:“我的考虑是,你最好能够找一个没人的地方。隐居起来,专心做你的学问,别再张扬了。这样于己于人,都是一个好选择。”

  “可是……”歌伶说了两个字,就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了。以她的初衷,是想着把李贽救下来之后,他可以回到麻城,继续传播自己的学说。现在听苏昊这样一分析,才发现她原来的想法是如此幼稚可笑。但要说让李贽从此就隐居起来,歌伶又觉得很可惜,这么一个大儒,如果隐居到山里去,与一个普通村夫又有何区别呢?

  “卓吾先生如不弃,可否留在苏守备军中呢?”举人周汝员在一旁插话了,他也是李贽的粉丝,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够听李贽讲一次学。现在一个活的李贽就在他面前,他岂有白白放走之理。

  “留在军中?”李贽一愣,这算个什么建议呢?

  “留在军中……”苏昊倒是用心地琢磨起这个方案来了。

  救人容易放人难啊,营救李贽不过就是一个计策的事,但救下来之后,如何安置他却很让人头疼。如果让李贽自由地离开,谁知道他会不会有一天神经发作,跑出去乱说,把苏昊、邓奎等人都牵扯进去。要让他不能乱说话,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把他杀了,这显然太无厘头,另一个就是把他留在军中,断绝他与外界交往的机会。

  “把李先生留在军中,倒是一个主意。”苏昊慢悠悠地说道,他把头转向李贽,问道:“李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有什么本事,值得我把你留在军中呢?”

  反正大家也都放开了,苏昊也就不绕弯子了,这句话虽然问得粗鲁,却是最直接的婚宠军妻全文阅读。李贽听到苏昊此问并不恼火,而是用手捋着胡子说道:“老夫学富五车,博古通今,这世间之事,无有老夫不通者,你说我有什么本事?”

  “哦……博古通今,你能告诉我这副眼镜为什么能够把东西放大吗?”苏昊掏出一副老花镜,递给李贽,呵呵笑着说道。

  “眼镜?”李贽接过老花镜,试着搁到眼前,眼前的各种东西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他吃了一惊,问道:“这是何物?”

  “可见也有你不懂的东西嘛。”苏昊得意地说道,“好吧,这副眼镜就送给先生了,算是晚辈给先生的见面礼。这样吧,李先生,你暂时就留在我军中。如果有空,就给我指点一下人情世故啥的,你毕竟也为官多年,想必有些心得。如果不愿意,那就呆在营中做你的学问,写点传世之作啥的。你看行不行?”

  “恭敬不如从命,老朽就依改之小友之言。”李贽痛快地答应了。

  苏昊点点头,对这个老头的表现表示满意。他最怕的是那种读书读得迂腐的老学究,现在看来,李贽完全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一个情商非常高的人,知道在什么情况下该做什么事。

  “歌伶,李先生是你的老师,你就留在营中负责侍候他吧。”苏昊毫不客气地向歌伶下达了命令,小丫头片子,这些事都是你惹出来的,你不去侍候李贽,还能轮到谁?

  “凭什么是我?”歌伶不满地嘀咕道,说完,又自己给自己找台阶:“哼,谁要你吩咐,我本来也是打算留下来照顾老师的,根本用不着你多嘴。”

  “歌伶,你自南京千里迢迢赶到河南来搭救老朽,老朽感激不尽。你家中尚有祖父需要侍奉,还是早早回去吧,省得我那老友惦记。”李贽对歌伶说道。听他话里的意思,歌伶的祖父应当是与李贽相识的,以李贽的社会地位来说,这位歌祖父应当也不是个平常人。

  “我不回去,我一回去他就要我背那些汤头,烦死了。”歌伶嘀咕道。

  “那你就留下吧。”苏昊霸道地说道,“我替你做了事,你也得替我做点事才行,要不我岂不是亏了?”

  “什么?不是让我留下来照顾老师的吗,怎么又要给你做事了?”歌伶问道。

  苏昊道:“李先生有手有脚,身体比我还好,需要照顾什么?你既然是歧黄世家出身,用药用毒都有一套,就留在我营中当个随军医生吧。我营中现在那两个医生都是半担水,关键时候顶不上大用。”

  “留下就留下!”歌伶点点头,“就算我还你的人情好了。”

  这一段小插曲就这样结束了,从此之后,勘舆营中多了一位名叫林执的老师爷和一位名叫林歌伶的女郎中。其实李贽原来就是姓林的,现在不过是恢复了旧姓而已。至于歌伶,索性就冒充李贽的孙女,也改成林姓了。老师爷带着自己的孙女一起从军,这个孙女恰好还懂点医术,这个说法至少是能够自圆其说的。

  李贽爱上了苏昊送给他的老花镜,成天戴在鼻梁上,把眼睛给挡住了大半。歌伶又给他换了一下发型,修剪了一下胡子,还用药把他的脸色稍稍改变了一下,这样一来,即使是很熟悉他的人,乍一看也认不出他就是曾经的李贽了。

  苏昊命令参与营救行动的那些官兵都不得再谈论此事,这些人原本也是邓奎挑选出来比较忠诚可靠的人,用不着苏昊多说,他们也知道该如何保密。

  勘舆营没有过多停留,依然按着原定计划向南行军。

  几天后,汝宁府的高高城门已经在勘舆营的视线之内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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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3 崇王世子

  “前面可是苏学士?”

  苏昊带着邓奎等几人催马来到城门口,一名身着五品服色的官员领着几名随从疾步迎了上来,向苏昊拱手行礼,乐呵呵地问道。苏昊的头衔是翰林院侍读学士、都察院经历,前一个头衔比后一个头衔的品级高,所以别人称呼他的时候,都是按侍读学士这个头衔来说的。

  苏昊赶紧滚鞍下马,同样拱手回礼道:“在下正是苏昊,敢问……”

  “在下汝宁府同知杜惟明,奉刘知府委派,特在此恭候苏学士的大驾。”那官员答道。

  “原来是杜同知,失敬失敬。”苏昊客套道。

  接下来,就是互相介绍各自的随员了,杜惟明带来的人,不外乎是什么经历、知事、照磨啥的,一个个岁数都比苏昊大出两倍有余,在苏昊面前照样要以下官礼仪相见。苏昊一一以手相搀,拱手回礼,众人在心里好一阵羡慕嫉妒恨,自不必提。

  礼节过后,就是安排苏昊和勘舆营的住宿事宜。勘舆营有2000人马,全部进城住是不现实的,也不合规制。汝宁府事先已经得到了兵部的通知,在城外找了一处罚没的田庄作为勘舆营的营地。

  田庄里原本有一锌舍,等勘舆营住下之后,再新建一些,就足够让这些人驻扎了。在新房舍建成之前,勘舆营有一部分士兵还需要住在帐篷里。杜惟明就此事再三向苏昊道歉,苏昊知道这一次派勘舆营到汝宁很是仓促,人家来不及准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自然不会计较。

  杜惟明见苏昊同意了这个方案,便指派一名经历带着勘舆营前往那处田庄去宿营。邓奎作为中军官,自然是要负责带队,而苏昊则与自己的亲兵和幕僚团队留了下来。

  “苏学士,你的住处也已经安排好了,是一位原来的官员的宅子。这位官员致仕之后,宅子一直都没人住,荒了有七八年了。不过你放心,前几日刘知府已经专门差人去修缮、打扫过了,很是干净。你先去看看,若不合意,我再帮你重新找一处。”杜惟明说道。

  “不用麻烦。有一处宅子住下就成了,岂敢让刘知府和杜同知再多费心。”苏昊说道。在淮安的时候,他住的也是旧宅子,可见各地的官府手上都掌握着一些这样的老宅,预备不时之需。

  杜惟明在前面领路,苏昊与他并肩而行。一干人等前呼后拥地进了汝宁城,向着杜惟明说的那处官宅走去。一路上,杜惟明与苏昊只是谈论些闲话,并不涉及到苏昊此行的政务。

  跟在苏昊身后的,有改换了面貌的李贽、陪伴李贽的歌伶,还有徐光祖、陈观鱼、周汝员等人,再就是由卫队长熊民范带领的几十人的亲兵卫队。簿记官程仪也被苏昊带在身边。他的理由是歌伶是个女孩子,需要有个人陪着才行。程仪老大不愿意地答应了这个要求,此时跟在队伍后面,脸色煞是难看。

  走了大约有一刻钟光景,众人来到了一处府宅门口。宅子从外面看起来还挺大,白墙显然是新粉刷过的,大门也新刷了漆,门上还有斗大的“苏府”二字。看来汝宁府对于苏昊前来任职一事还是挺上心的,至少没有给他一个下马威。

  宅子门前早已有两名衙役在等候着,看到杜惟明等人到来,衙役连忙推开大门,恭迎苏昊一行进入。苏昊与杜惟明互相客气了一句,然后便手挽着手一起走进去了,其他人跟在他们身后。鱼贯而行,也都进了宅子。

  进宅子之后,苏昊自然不能忙着去看自己的卧室啥的,而是与杜惟明一道。坐在大堂上喝茶聊天,有杜惟明临时从同知衙门里派来的衙役侍候着。杜惟明告诉苏昊,汝宁城里就有牙行,可以买到一些不错的奴仆、丫环等等,苏昊如果要在汝宁常住,府里这些下人都是需要配备起来的。

  陈观鱼兼着苏昊管家的职责,进门之后,就开始安排众人的住宿。歌伶和程仪两个女孩子被安排在内宅的一角,据说是原来那位官员家的小姐住的地方。李贽、徐光祖这些人,就毫不客气地占了主人的卧室、书房等地,只给苏昊留了一间屋子。

  看看一切安排停当,杜惟明对苏昊说道:“苏学士一路辛苦否?若是不辛苦,可随在下前往汝宁府衙,刘知府设了便宴,说要为苏学士洗尘的。”

  “岂敢岂敢,在下原本也该去拜见知府的,此时再去,已然是失礼了。”苏昊说道。

  杜惟明笑道:“刘知府倒是个不拘俗礼之人,是他吩咐在下先带苏学士到府上歇息,然后再去府衙的。”

  “那就多谢刘知府用心了。”苏昊说道。

  去汝宁府署拜见知府刘其昌,自然不必带上太多的随从。苏昊只叫上了陈观鱼与自己一道前往,熊民范带着几名亲兵随同保护,那是另当别论的。

  汝宁知府刘其昌是个50来岁的半大老头,身材不高,其貌不扬,属于那种扔在人群里就很难找出来的类型。苏昊从淮安出发之前,曾经专门让人搜集过有关刘其昌的资料,得到的结果是,此人行事极为低调,执政的理念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到汝宁当知府已经有三年时间,几乎没有干过一件创新的事情,汝宁府的民生可以说是每况愈下,这与他的无能而治是不可分开的。

  苏昊在杜惟明的引导下,来到府署的大堂,以下官礼节见过了刘其昌。刘其昌草草地问了几句苏昊此行的使命,然后便打着哈哈道:“苏学士年轻有为,身受圣命来到汝宁府,定能做出一番功业。来来来,本府已经安排下了一桌便宴,给苏学士洗尘,咱们边喝边聊。”

  “多谢刘知府。”苏昊应道。

  便宴就安排在府署的后堂,一共摆了两桌,一桌为主,一桌为次。苏昊自然是坐在主桌的,陈观鱼作为苏昊的随从,就只能坐在次桌了。

  主桌上有两个主位,刘其昌作为知府,自然要占一个主位,至于另一个主位,苏昊有匈疑,不知道会不会让给自己坐。从品级上说,杜惟明作为同知,是正五品,而苏昊是从五品,杜惟明算是上官,位次应当比苏昊更高。但从潜规则来说,苏昊是京里派来的官员,背后站的是万历和王锡爵,所以让他坐在上首也合理。苏昊想着,若是一会刘其昌让他坐另一个主位,他当如何假意推辞,才能显得不卑不亢,像是经常出席这种诚的样子。

  谁知,就在苏昊纠结之时,刘其昌却不知从哪请出了一位20来岁的年轻人,把他让到了另一个主位上。这位年轻人对于这个安排似乎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他从容不迫地坐下去,然后抬起手向众人比划了一下:“各位不必拘礼,快快请坐吧。”

  苏昊满腹狐疑地在给自己安排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这是除主位之外的上首位置,正好与杜惟明面对面,倒省却了互相推辞的麻烦了。看着苏昊一脸困惑的样子,刘其昌笑道:“苏学士初来乍到,本府还是先向你介绍一下吧。这位就是崇王世子,想必苏学士也听说过他的大名吧?”

  崇王世子!

  苏昊一下子明白过来了,难怪这哥们年纪轻轻就能够坐在知府的身边,原来是皇亲。

  崇王是明英宗年代分封的藩王,就藩地就是汝宁府。第一代崇王是英宗的嫡六子朱见泽,现任的崇王是朱见泽的第五代孙,名叫朱翊爵,与万历是同一个辈份的。朱翊爵没有嫡子,万历6年的时候,封了庶一子为世子,结果这个世子没等袭封就死了,于是在万历14年,又封了庶二子朱常津为世子,也就是苏昊现在见到的这个世子。

  看到朱常津出现在知府的宴席上,苏昊心中五味杂陈,对于刘其昌这个人又多了几分不同的看法。

  明代的规制中,对于藩王的权利限制得是非常严的。藩王不得结交地方官员,尤其不能与军队的将领深入交往,这个规定的用意非常明白,那就是避免藩王培育自己的势力,威胁皇权。按照规定,藩王除了生辰之外,不得会有司饮酒,也不得参加地方上的各种庆典。世子此时出现在这个宴席上,是非常犯忌讳的一件事情,如果被都察院的官员奏报上去,崇王和刘其昌都要受到非常严厉的处罚,世子甚至有可能被贬为庶人。

  但是,这样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而且是当着苏昊的面。苏昊现在的身份是考察院的经历,而且与刘其昌也是初次见面,他就真的不怕苏昊会把这件事捅到宗人府去吗?刘其昌敢这样做,就说明他有恃无恐,而且很明显是做给苏昊看的,那么,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向苏昊暗示什么呢?

  这一瞬间,苏昊飞快地想了许多,也犹豫了一下是否应当拂袖而去,避免与世子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喝酒。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既然这一桌子的官员都敢留下来,世子也敢堂而皇之地出席,那么就说明他们是评估过风险的,自己马上离开的话,与当地官员以及崇王府的关系就完全割断了,自己在汝宁府的差使也就告吹了。

  没准刘其昌就是想用这样的办法来把自己挤走呢?

  既是如此,那我就更要留下来了,且看你们还有什么把戏要演。苏昊迅速地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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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4 低调行事

  “原来是世子,失敬了!”

  苏昊站起身来,向朱常津拱手行礼,脸上和语气中都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

  朱常津的脸上倒是掠过了一丝诧异,他也抬起手来,对苏昊拱手还礼,淡淡地说道:“这位就是刘知府所说的苏学士吧?确是年轻有为,见教了。”

  “苏学士是连圣上都夸奖过的青年才俊,他这个侍读学士的职位,还是申首辅亲自推荐的呢。依本府看来,苏学士不出10年,必能入阁为相啊。”刘其昌呵呵笑着说道。

  “岂敢岂敢,世子和刘知府都缪赞了,下官只是机缘巧合,做了几件让圣上还算满意的事情,方能得此圣眷。此处领了都察院的差使到汝宁府来,还要仰仗世子和刘知府鼎力相助。”苏昊客套道。

  “哈哈,好说,好说。”刘其昌道,“诸位,咱们先开席吧,边喝边叙。”

  宴会开席的套路都差不多,刘其昌说了几句欢迎世子大驾光临、欢迎苏学士远道而来之类的祝酒辞,然后分别是朱常津、苏昊答谢,接着就是众人举杯共饮。佣人们像流水一样往来穿梭,把各色菜肴端上来,官员们频频举杯,不觉就已经喝了五六轮了。

  “苏学士此次到汝宁来,公文上说的是督查豪强侵占田亩之事,不知苏学士对此事有何考虑,又打算如何操作啊。”

  劝酒告一段落之后,刘其昌终于把话题扯到了公务上。刚才在公堂上,他与苏昊只是简单地交流了一下朝廷的旨意,现在他要问的,是苏昊自己的态度。当着这么多官员,还有崇王世子的面,这就是要苏昊表态的意思了。

  苏昊微微一笑,说道:“刘知府考问下官,倒真把下官给问住了。下官以往从来没有到过汝宁府。此次来到汝宁府,从进城至今,也不过是两个时辰,仓促之间要下官说一个章程出来,还真是有些为难。”

  “哎,不是让你说章程,只是随便聊聊嘛。听闻苏学士在淮安府清丈田亩。雷厉风行,豪强望之无不丧胆,此次汝宁之行,必然是要再续辉煌了。”刘其昌依然是笑呵呵地说道。

  苏昊知道,刘其昌这话绝对是笑里藏刀,雷厉风行这样的词。表面上听起来是褒义,但如果细细琢磨,其实就是说苏昊行事粗鲁、不留情面。像这样的行为,在明代的官场上其实是非常忌讳的。苏昊如果敢当着汝宁府的这些官员说自己要在汝宁府雷厉风行地做事,只怕话一出口,就已经把大家给得罪死了。

  照着刘其昌的想法,苏昊不过是一个18岁的少年。血气方刚,也没什么城府,让别人夸几句,肯定就飘飘然找不着北了,必然会说出一番豪言壮语,然后在众人心里留下一个恶劣的形象。

  可惜刘其昌判断错了,苏昊有着两世的经历,并不是一个懵懂少年。在这一路上。他也与徐光祖、陈观鱼、周汝员等人探讨过到汝宁之后的策略问题,救下李贽之后,李贽也给过他不少建议。此时面对着刘其昌设下的圈套,苏昊丝毫没有被其诱惑。

  “刘知府说笑了,有些传闻完全不可信,只是以讹传讹罢了。”苏昊笑着答道。

  “在下听说,苏学士在淮安以区区200人的勘舆营。迎战百余人的倭寇,并最终将其全歼,此事莫非不实?”杜惟明问道。

  苏昊道:“迎战倭寇一事,倒是实情。不过。说昊只是依仗区区200人,那就是笑话了。昊还年轻,连夫人都没娶,哪敢拿自己的命去赌博?当时迎战倭寇的,有淮安卫的1000精兵,还有河道总兵府派来的1000精兵,昊所部不过是替他们打先锋而已。当然,这个先锋打得还算露脸,所以昊才能得到圣上的褒奖。”

  “那也不易了!来来来,苏学士,为了抗倭一战,在下敬你一杯。”杜惟明端起酒杯,站起身来向苏昊敬了一杯酒,苏昊也站起身,与杜惟明碰了杯,把酒喝下了。

  接着,汝宁府的其他官员也纷纷问起苏昊在淮安清丈、查处章襄等人的贪腐案件等事情,这些事都是通过官场渠道传过来的,众人知之不详,也都心存疑虑。既然刘其昌作了提示,又由杜惟明开了头,那么众人自然就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开始向苏昊求证了。

  苏昊早已编好了一套说辞,把清丈的事情说成是韩文所为,自己不过是派兵帮着测量了一下土地;至于查处章襄,那则是潘季驯所为,自己做的就是帮着算了算账啥的。关于淮安的豪强地主被打压一事,苏昊也是给予了大幅度缩水的回答,说其实被杀掉的只是一个通倭的豪强,其余的人退赔了几亩田地之后,就都没事了。

  当年没有无孔不入的记者,也没有无所不知的互联网,人们对于国内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从来都只能知道一个大概,而无法了解详情。在此前,官场上风传苏昊如何杀人如麻,如何年少轻狂,给汝宁府的官员们形成了一个极其恶劣的印象。如今,苏昊坐在酒桌上谈笑风生,对于官职比自己小的那些官员也十分谦恭,这就使大家开始怀疑此前的传闻了。

  说来也对,这不过就是一个胡子都没长齐的少年而已,哪能有如此大的建树?一定是因为他能玩点新鲜花样,得到了万历的宠爱,这才得以飞黄腾达,有关什么倭寇、清丈之类的故事,不过是内阁编出来给他贴金的素材而已。

  想明白了这一节,所有的人都轻松起来了。原来担心苏昊的到来会给大家平添多少麻烦,现在才发现,这种想法是多么可笑。朝廷派往汝宁府来督查的官员也不止苏昊这一拨,那些官员品级更高、资历更深,最终不也是不了了之地走了?苏昊这样一个小年轻,能掀起什么大浪来?

  “那么,苏学士,下一步,你打算在汝宁做些什么呢?”杜惟明替刘其昌问道。

  苏昊道:“在下奉圣命来到汝宁。若是一事无成,只怕回去不好交待。昊的想法是,这豪强侵占土地一事,肯定还是要查一查的。虽说汝宁府在刘知府以及各位同仁的治理下,百废俱兴,百姓安居乐业,但这个别的苍蝇蚊子。总还是有几只的。昊打算过几日就到民间去探访探访,好歹也得抓住几只苍蝇出来,杜同知说是不是?”

  “明白明白!”杜惟明哈哈笑道,“苏学士所言甚是,虽然我等日日不敢懈怠,但百密一疏。总是有些照顾不到的事情。苏学士能够为我等拾遗补缺,这汝宁府的百姓就有福了。”

  苏昊的这个回答,让刘其昌颇为满意。苏昊说要抓苍蝇,意思就是不打老虎了。一名官员奉旨下来查案,一只苍蝇都没有抓走,自然是说不过去的,所以刘其昌也做好了舍弃一些小地主作为炮灰的心理准备。甚至于。如果苏昊没有查到什么合适的人,刘其昌也不介意为他提供几个平时不太听话的小地主,让苏昊把他们锁走,回京去交差。

  “各位,苏学士是奉朝廷之命,下来查办不法豪强的。本府在这里放一句话,不管苏学士到哪个州县去,各州各县都要全力配合。绝不可有任何怠慢。咱们汝宁府没有什么太多的名胜,但有些物产还是有独到之处的。苏学士到各州县去的时候,大家一定要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款待,大家听清楚没有?”刘其昌对着在座的地方官员们交代道。

  “是啊是啊,下官欢迎苏学士到我们新蔡县去。新蔡县虽无名山大川,但城中有一望岳园,园中清泉甘冽。兼有山石亭榭,向来是文人骚客饮酒吟诗之所,还要请苏学士去品鉴一二。”这是新蔡县的知县邵孟生在恰到好处地附和着。

  “真有如此佳境,那本学士是定要去观赏观赏的。”苏昊摆出一副从善如流的样子。对于众人邀请他去参观旅游的提议一一接纳。

  由于苏昊的表现非常友好,这一场宴席的气氛便越来越热烈了。官员们纷纷上前给苏昊敬酒攀谈,加崇王世子朱常津也非常矜持地向苏昊举了几次杯,苏昊自然是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赶紧回敬。

  酒足菜饱,刘其昌站起身,宣布宴会结束,众人纷纷起身向外走。

  朱常津作为世子,自然是最晚到、最早走的,众人都站在府署的院子里恭送世子离开。朱常津临上马车之前,拍了拍苏昊的肩膀,说道:“苏学士如此年轻,行事却如此老练,小王佩服。改日小王再设便宴,请苏学士叙叙。”

  “昊定当从命!”苏昊应道。

  送走朱常津,下一个就轮到苏昊走了。刘其昌象征性地送了他两步,然后就安排自己的师爷狄云师负责把他送出府署大门。到了大门之外,狄云师取出一个锦盒,递到苏昊手中,说道:“苏学士初来乍到,要安一个家,所费不菲。这是知府大人的一点小小心意,以作苏学士的安家之资。”

  苏昊以手相推,道:“昊怎敢让府尊大人破费?这万万使不得。”

  狄云师道:“苏学士这就见外了,知府大人是欣赏苏学士的才华,这才送上一份薄礼,苏学士如此推托,岂不是不给知府大人面子了?”

  “呃……那苏昊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苏昊只得装出勉为其难的样子,把锦盒收了下来,随手递给了陈观鱼,陈观鱼赶紧把锦盒揣进了怀里。

  “那苏某就告辞了,刘知府馈赠之恩,容苏某日后再报。”苏昊向狄云师拱拱手,带着陈观鱼以及熊民范等人,扬长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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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5 谋定后动

  “这官场应酬,可真是麻烦啊!”

  苏昊回到自己府上,稍稍洗漱了一下,便径直来到李贽的房间,找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下,开始向李贽抱怨起来。

  苏昊与李贽认识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但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李贽聊天了。李贽不愧是当世大儒,对问题的领悟能力远比其他人要强得多,再加上他当过户部的员外郎、云南姚安知府等,对于官场的事情也是门儿清,苏昊初入官场,非常需要一位这样的顾问。

  李贽正戴着老花镜在看书,见苏昊大大咧咧地闯进来,又毫不客气地自己坐下,也不为忤。他放下书,摘下眼镜,看着苏昊问道:“今日刘其昌设宴,用意为何啊?”

  “就是一宠门宴!”苏昊说道,说完又笑道,“不过我已经把鸿门宴变成诸神之宴了。”

  “诸神之宴?”李贽对苏昊嘴里不断冒出的新词表示诧异,堂堂大儒,经常听不懂一个秀才在说什么,这是挺丢人的事情。

  “哦,这是佛郎机的一个典故,讲一群神仙在一起欢宴的事情,有个神仙把人家女神的裙子掀起来偷窥,结果被其他神仙发现了……然后有个画家就把这事画出来了。”苏昊胡扯道。

  “简直是伤风败俗!”李贽斥道,他虽然这样说,但脸上却是笑吟吟的,说明他其实并不是真的介意这个故事。

  开过玩笑,苏昊便把刘其昌宴会的前后经过向李贽说了一遍,包括最后狄云师给他送礼的事情也没有隐瞒。那个锦盒拿回来之后,苏昊已经看过了,里面是一叠银票,面值共计500两,考虑到当时官员的薪俸水平,这也算是厚礼了。

  “今日之事,其实刘其昌完全没有必要请崇王世子出面的。他这个举动,是在试探你的态度啊。”李贽捻着胡子说道。

  苏昊道:“我乍一听说此人是崇王世子,着实吓了一跳。他们难道就不怕我这个都察院的经历把此事奏报到朝廷去?”

  李贽笑道:“你奏报上去,又能如何?”

  “依律,所有知情的官员都要降职查办,世子会被送凤阳府圈禁,或者废为庶人。”苏昊说道。

  李贽道:“这只是律法上的规定。实际上哪有这么严格?藩王和地方官同居一城,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家怎么可能不在一起饮酒作乐?除非藩王豢养私兵,或者与其他藩王暗通款曲,否则宗人府根本不会多管这种闲事。你若是将此事奏报上去,朝廷自然会对崇王和刘其昌进行申斥。但也就是走走过场而已。而你,就会因为这件事而得罪崇王以及刘其昌了。”

  “这么说,我没有离开是对的?”苏昊问道。

  李贽道:“也对,也不对。”

  “此话乍讲?”苏昊道。

  李贽道:“说你对,就是因为你也管不了这件事,如果因为惧怕这个规制而离开,就是拂了世子的面子。当今圣上是个很讲亲情的人。他称现在的崇王为王兄,遇上年节也经常有赏赐。你若拂了世子的面子,崇王向圣上歪歪嘴,对你的前程就有影响了。”

  “呃……我觉得这倒不至于,不过,得罪了崇王,对于我在汝宁办事的确是有不利影响,这是真的。”苏昊争辩道。

  李贽没有在意苏昊的反驳。只是继续说道:“至于说你做得不对,那就是你的身份与刘其昌他们不同。他们是地方官,与藩王世子有些交往,别人也好理解。而你身为都察院派出的官员,这算是执法犯法,说法就不一样了。”

  “我何尝不知道这一点。”苏昊叫屈道,“可是我又不能走。怎么办呢?”

  李贽道:“当下之计,你必须有所表示,但又不可小题大作。所以,你要马上拟一封密函。送交都御史和王次辅,奏明此事,并说明事出有因。他们都是明事理之人,不会将此事公开,日后若有人以此事参你,他们也可出来作证。”

  “我明白了,一会我就去写。”苏昊应道。

  听李贽这样一说,他算明白了,刘其昌这样做,其实是要把他拴上。他是否把与世子同桌饮酒的事情报往朝廷,都是为难的事情,上报了就会得罪崇王,不报则是给自己留下了一个污点。日后他如果敢对刘其昌不利,刘其昌可以翻出他与朱常津同桌饮酒的事情出来要挟他。

  李贽出的这个主意,则是破解刘其昌诡计的方法。他让苏昊以密函的方式上报,内容只限于几个关键人物知道就行了。这样一来,别人就无法说苏昊与朱常津饮酒是私下结交,而朝廷那边又因为消息没有扩散开,而不至于引起什么反应。

  “那么,刘其昌给我送银子,又是什么意思呢?”苏昊接着问道。

  李贽道:“这不是很明白吗?他就是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汝宁府这边有什么好处,不会少了你一份。你在这里呆上几个月,抓几个不起眼的小贼,然后带着银子回京复命,岂不美哉?”

  苏昊道:“刘其昌此举,是不是正说明汝宁府有问题呢?而且说明汝宁府的问题是与官方有关的,否则他何必拿钱来封我的口呢?”

  李贽道:“这天下之事,哪件事是与官府无关的?刘其昌不愿意你去深揭汝宁府的事情,也不一定就是因为他与这些事情有关,也许只是怕你揭出来之后,他这个知府脸上无光。他宁可稀里糊涂地把事情捂住,也不愿意人有把它揭开,这个道理也站得住脚吧?”

  “这倒是。”苏昊摸了摸脑袋,傻笑道。看来李贽的经验的确是比自己丰富,对于官员的心理也把握得更为全面。

  “事到如今,你想好怎么做了吗?”李贽问道。

  “先摸情况吧。”苏昊道,“有关汝宁府的情况,只是一些言官风闻奏事,连王次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如何知道该做什么?我的想法是,先掌握情况,了解汝宁的种种问题的症结在哪里。一般的小问题先不去动,只有大问题才考虑解决。而且,要么就不动手,要动手就一定要打在七寸上,绝不能让对手有还手的机会。”

  “谋定而后动,这个想法不错。”李贽道。

  苏昊苦笑道:“想法是不错,可是我现在根本就不知道从何下手。来到这汝宁府,我是两眼一摸黑,都不知道该去找什么人来问什么事。在淮安府的时候,知府大人和我是一条心的,什么情况他都会告诉我。现在汝宁知府明显是防备着我,没准还有崇王的势力也在防备我,我周围只有敌人,没有帮手,怎么做下去?”

  李贽笑道:“这就更见一个官员的能力了。看看你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就建立起自己的眼线来。”

  苏昊道:“我已经安排陈观鱼去办此事了,他是个老道出身,忽悠人是本行。在淮安的时候,很多情报也是他帮我搜集上来的。”

  李贽道:“改之啊,我这两日琢磨了一下你的事情,倒是有一个感觉,也不知道对不对。”

  “李先生请讲,你的感觉肯定是对的。”苏昊道。

  李贽道:“你说举荐你到汝宁来的,是户部侍郎邬伯行,你与他可有什么过节吗?”

  “过节?我都不知道他是谁,怎么可能有过节呢?”苏昊说道。

  “是这样?”李贽摇摇头,“那我就有些不明白了。”

  也难怪李贽不明白,因为苏昊所说的并非实情。邬伯行与苏昊并非没有过节,而是早已惦记苏昊许久了。苏昊最早离开丰城前往重庆的时候,曾经投宿樵舍驿,在樵舍镇上与当地豪强地主邬员外发生过冲突。而这位邬员外,正是邬伯行的族弟,名叫邬伯贞。

  邬伯贞当日在苏昊手里吃了亏,事后找新建县衙和驻军去找苏昊的麻烦,也被苏昊给化解开了,邬伯贞算是结结实实地折了面子。后来,他便将此事告诉了族兄邬伯行,让族兄替自己出气。邬伯行当然不会把一个小小的百户放在心上,以户部左侍郎之尊,专门去寻一个百户的晦气,说出来都丢人,所以他便将此事放下了。

  令人想不到的是,苏昊这么一个小百户,居然会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接连得到提升,名字开始出现在朝堂之上了。鉴于苏昊身上的“阉党”标签,朝臣们对他本能地就有反感,邬伯行想起族弟跟自己说的事情,这才站出来给苏昊刨了个坑,想让他栽个跟头。

  苏昊怎么也想不到樵舍镇上的事情会延续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当年的邬员外与邬伯行还有这样一层关系,所以当李贽问他的时候,他才会说自己与邬伯行并无过节。

  “我总觉得,荐你到汝宁来的人,居心不良。汝宁的事情,绝不简单,别人并不想看到你无功而返,他们所希望看到的,是你在汝宁身败名裂。”李贽分析道。他虽然不了解具体的背景,但多年的官场经验还是让他作出了一个正确的预测。

  “苏守备、苏守备,你快去看看程姐姐吧!”

  苏昊正待与李贽更深入地讨论一番,歌伶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神色惊惶地对苏昊喊道。

  “程仪怎么啦了?”苏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她从上午进了房间,到现在都没出来,我叫了她很多回,她也不理。我刚才扒在门缝上偷看,看到她趴在床上大哭呢!”歌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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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6 伤心故地

  歌伶和程仪两个人被安排住在苏府的后宅,据说是原来那个官员家小姐的闺房。因为房间比较多,所以歌伶和程仪一人住了一间。据歌伶说,程仪自从进了汝宁城之后,就一直脸色阴沉。到了房间之后,更是一下子就关上门,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吃中午饭的时候,歌伶去喊了程仪一句,结果没有得到回音。歌伶与程仪也才认识几天,不算太熟悉,所以不敢再叫。现在快到吃晚饭时候了,歌伶又去叫程仪,发现程仪的门依然没开。歌伶生怕程仪出什么事,便扒着门缝往里看,结果发现程仪趴在床上,肩膀耸动,明显是在哭泣的样子。

  “你怎么还会扒门缝啊?”苏昊贬损道。

  歌伶反驳道:“又不是人家想扒门缝,人家就是担心程姐姐出什么事情嘛。人家如果不扒门缝,怎么会知道她哭了一天呢?”

  “这个巫婆,哭什么?”苏昊嘀咕道。

  在苏昊的印象中,好像没怎么见过程仪哭。这丫头从来都是从容淡定,在他面前总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范儿。不过,这一次他叫程仪与他一道进城,好像程仪是很不乐意,但又拗不过,只好服从。莫非她就是因为这事而哭了一天?这也太玻璃心了吧?

  遇到这种儿女之事,李贽肯定不会介入,苏昊由歌伶带领,来到了后宅女眷住的小院子。歌伶指了指其中一个房间,说道:“程姐姐就住这个屋。”

  苏昊走到屋门口,侧耳听了听,屋里果然有压抑着的哭泣声,虽然是用被单之类的东西堵住了嘴,但苏昊能够听出,程仪应当是哭得十分伤心。

  “程仪,程仪,开开门。我是苏昊。”苏昊拍了拍门。

  屋里的哭声滞了一下,但没有回答。

  “你怎么啦?”苏昊又问道。

  “苏大人,我没事……”屋里的人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回答道,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抽泣。

  “开开门吧,有什么事说出来就好了。”苏昊道。

  “不用,谢谢苏大人。”程仪答道,说完这些。她似乎又忍不住了,再次抱着被子捂住嘴,嚎哭起来。

  “不对,我得进去看看。”苏昊越想越不对劲,程仪从来不会这样表现的,事有反常必为妖。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程仪如何伤心呢?

  想到此,苏昊也不再跟屋里的程仪说什么了,他稍稍退后两步,然后猛地向前冲去,用肩膀在门一顶,脆弱的门闩抨地一声就被他撞飞了,房门骤然洞开。

  “你怎么这么粗鲁!”歌伶瞪了苏昊一眼。

  苏昊没有理会歌伶。他冲进屋里,来到程仪的床前。

  程仪听到门被撞开的声音,便坐了起来。见苏昊冲进去,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靠在墙角,手里还抱着一条床单。她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睛都已经哭肿了,看起来楚楚可怜。

  “程仪。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苏昊站在离程仪一步远的地方,摆着双手安慰着程仪,“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所以才出此下策,你为什么这么难过,能说出来给我听听吗?”

  程仪张口欲说什么。不料眼泪又掉下来了,她连忙用床单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同时拼命地摇着头。意思是此事与苏昊无关。

  苏昊道:“对不起,我知道你想和袁雅梅她们一起住到兵营里去,可是歌伶一个女孩子住在我这后宅,也不方便,所以我才让你过来陪她。如果这事让你不高兴了,我道歉。”

  程仪继续摇头,接着流眼泪,看起来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个……我知道你个性很强,不愿意别人影响你。你如果实在不愿意住在这里,我这就安排人送你出城去营房,你看如何?”苏昊又说道,对于这种什么话都不说的女孩,苏昊真觉得头疼。

  “不是……”程仪好不容易吐出两个字。

  “那是为什么啊?你总得让我明白吧?”苏昊真的纳闷了。

  “因为……因为……”程仪说了两个因为,突然泪如雨下,嚎啕大哭起来,“因为……这处宅子,就是我家!”

  “这是你家!”

  苏昊和歌伶都惊呆了,他们猜遍了所有的可能性,却偏偏没有想到这一点,也永远都不可能想到这一点。

  也许是把心里憋着的话说出来了,程仪的情绪松动了一些。她在床沿上坐下来,一边轻轻抽泣着,一边向苏昊和歌伶讲起了她的故事:

  “我爹叫程文遂,10年前,他就是汝宁府的通判,我们一家人,就坐在这座宅子里,这个房间……就是当年我住的房间。我爹为官清廉,一心只想着为百姓做事,每日都在外面奔忙。他难得回来的时候,就会带着我和小栋在这院子里玩,还会教我和小栋念书。

  我爹在办案子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汝宁府有官员与豪强地主勾结,合伙坑害百姓。我记得,我当时听爹爹和娘私下里说话,说这些人先是诱良家子弟赌博,等他们赌输了,就给他们放高利贷。等他们还不起高利贷的时候,债主就去占他们的房子和田地,再作价卖给豪强地主,这些没有了田地的农人,或者是被迫流离失所,或者就只能卖身为奴,成为豪强家的奴仆。

  在这期间,也有人向官府举报,但官府的人本来就是和那些人一伙的,这些状子到了官府手里,都会被压下来,直到告状的人家破人亡,这个案子也就自然而然地销了。

  我爹知道了这事之后,就开始着手查办。可是,他孤掌难鸣,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最后,我爹没有能够把这些人绳之以法,反而被人栽赃,被罢了官职,只能黯然回乡。

  这些恶人,并没有因为我爹爹被罢了官就罢手,他们买通了强人,在我们回乡的路上,拦路劫杀。我爹爹和我娘都死于非命,我趁乱带着小栋逃了出来。因为告状无门,又担心仇家继续追杀,所以就躲避到了丰城,直到后来遇到苏大人你……”

  “原来是这样……程姐姐,你怎么不早说呢?”歌伶听着程仪的叙述,早已泪眼涟涟。她拉着程仪的手,似乎想用这种方法来安慰程仪。

  程仪摇摇头道:“这事都已经过去10年了,我也不想让这件事扰乱了苏大人的正事。苏大人让我进城来的时候,我是近乡情怯,又不想再见到这个伤心地,所以不肯进城。最后因为苏大人坚持,我也不好推辞。可是……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给苏大人安排的府第,竟然就是当年我自己的家。”

  说到此,程仪忍不住又哭泣起来,歌伶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瞪了苏昊一眼,说道:“你这狗官,为什么非要让程姐姐重蹈她的伤心地!你的良心都被狗吃掉了吗!”

  “我说……你能不能讲点道理?”苏昊真是拿歌伶没辙了,这丫头也是十七八岁的人了,行事完全是我行我素,情绪化极其严重,简直就像后世的太妹一般。

  这几天,李贽也向苏昊透了点风,介绍了一下歌伶的背景。原来,歌伶的祖父是南京太医院的一名御医,地位颇高。歌伶自幼跟着祖父学医,因为聪明伶俐,所以颇得了一些真传,被她祖父视为能够传承自己衣钵的接班人。由于祖父的溺爱,歌伶越来越无拘无束,否则也不可能跑到湖广去听李贽讲学,乃至后来跑出来试图单枪匹马地营救李贽。

  “苏大人,对不起,程仪真的不是故意要重提旧事的……”程仪哭够了,抬起头来,抱歉地对苏昊说道。

  苏昊拍拍她的肩,说道:“程仪,如果你还拿我当朋友,那么有事就应当说出来,大家一起分担。这个宅子既然让你想起这么多伤心往事,要不你就别住在这里了,我安排人送你去城外的营地吧。”

  “不必了。”程仪说道,“我哭过了,已经好多了。其实,回家的感觉也挺好的,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能够想起过去那些好时光。”

  “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苏昊道,他看到程仪的确是已经缓和过来了,也就放了心,“这样吧,你是这里的主人,我们该怎么住,东西该怎么摆,都由你说了算,你就当这宅子的女主人,你看如何?”

  “这……”程仪的脸一下子红了,幸好她哭了这么久,原本脸色也有些红,旁人一下子也看不出异样。这宅子是汝宁府送给苏昊住的,苏昊让程仪当女主人,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暧昧。

  苏昊却是无知无觉,他丝毫也没觉得自己是这里的主人,听程仪说这原来是她家,苏昊就更觉得这个宅子与自己无关了,权当是到程仪家来做客好了。

  “走吧,我们吃饭去吧,你一天没吃饭,饿坏了吧?”苏昊说道,“既然你就是在汝宁长大的,那我们就到街上去吃,你给我们大家介绍一下汝宁的美食,如何?”

  “程仪从命!”程仪站起身,对苏昊盈盈一拜,说道。

  “走吧,歌伶,别在这呆着了,让程姑娘梳洗打扮一下。你去把你爷爷叫上,还有陈道长、你徐爷爷、周举人,大家一起逛逛汝宁城去。”苏昊哈哈笑着,支使着歌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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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7小乞丐

  程仪的伤心,也只是因为回到自己原来的家,触动了伤心事,而又无人可以倾诉,所以才会哭得这样可怜。现在苏昊逼着她把话说出来了,她也哭够了,心里便不再难受了。

  其实,能够重新回到这里,也并非只有伤心,多少还有几分温馨的回忆。

  程仪在屋里梳洗了一番,换了衣服,脸上还化了一下妆,又回到此前那个文静、温和的女孩子的形象了,只是眼睛还有些红肿,这是没办法一下子消除掉的。

  苏昊也是为了让程仪换换心情,所以才提出大家一起到城里去吃饭。对于这个提议,徐光祖和歌伶都是坚决赞成的,这一老一少都是不嫌事情多的主。李贽本不想凑热闹,但又不便扫大家的兴,只能跟着。至于陈观鱼和周汝员,两个人都知道自己没有发言权,苏昊说什么,他们照着做就是了。

  熊民范作为亲兵队长,自然也是要跟着他们的,随行的还有几名亲兵,每人怀里都藏着两支短枪以及短刃,对付点寻常的茅贼是没问题的。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苏昊让众人都换了装。苏昊自己扮成一个富家少爷,其他人按照身份分别扮成师爷、伙计、小姐等等,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上了汝宁街头。

  汝宁大街上一片灯红酒绿、歌舞升平,放眼看去,店铺、酒楼、青楼鳞次栉比,满耳听到的都是商家的叫卖声。路上行人络绎不绝,不时可以看到有人停下来互相作揖问候,他们说的都是当地话,咿里哇啦的,让苏昊这些外来人听得颇为吃力。

  “这邪你都能听懂吗?”苏昊对走在自己身边的程仪问道,他也是没话找话地要分散程仪的注意力,让她从忧伤的心情中解脱出来。

  程仪浅浅一笑,说道:“很多年没听到汝宁话了。听是听得懂,可是要说就不一定说得利索了。”

  “其实汝宁话和官话也还有几分相通的,细细听来,多少能猜出几句。”苏昊评论道。

  程仪道:“是的,如果他们说得慢一些,大人肯定能听懂的。”

  他们一行人在街上边走边看风景,街上的人也把他们一行当成了风景。汝宁这个地方不在交通要道上。平素过往的商人并不多,像苏昊他们这样有老人、有姑娘的外乡团队,还是颇为扎眼的。

  “醉刘伶……咱们就上这家吧。”苏昊在一座酒楼门口停下来,对众人说道。

  主官发话了,谁还会反对呢?熊民范抢先几步上前,替苏昊撩开了门帘。苏昊带着众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酒楼。

  “客官这边请!”早有店小二迎上前来,笑容满面地招呼着苏昊一行,同时用手指着位于店堂一进门位置的一张桌子。苏昊抬眼一看,只见整个店堂里都几乎要坐满了,大桌子只剩下了位于门口的这张。

  陈观鱼皱了皱眉头,对店小二说道:“小二,楼上没有雅座了吗?”

  “不好意思。客官,楼上已经没有座了。”店小二抱歉地答道。

  “东主,你看……”陈观鱼向苏昊请示道。

  “就楼下吧。”苏昊点点头道,他们既是换了便装,也就不需要讲究什么排场了。再说,这种客满为患的酒楼,一般来说应当是菜肴比较可口的,换一家人少的。说不定菜就不行了。

  店小二见领头的人已经答应了,便飞快地跑过去,把桌子拾掇开了,侍候着苏昊等人坐下。至于熊民范等几位亲兵,就在旁边找了两张小点的桌子,分别坐下了。

  点菜的事情自然落到了程仪的头上,谁让她是当地人呢?不过。程仪在汝宁的时候,一来年龄还小,二来作为一个大家闺秀,也不会经常在外面的酒楼抛头露面。充其量是跟着父母出席过一些宴席而已。她翻看着店小二递上来的水牌,点了几个她记忆中的菜,然后就点不下去了。

  苏昊呵呵笑着接过水牌,又给加了几个菜。苏昊这一世没到过汝宁,但上一世是到过驻马店的,对于鲁菜多少还知道一点。

  酒菜很快就端上来了,苏昊招呼一声,大家互相客套了几句,就开始动筷子了。程仪和歌伶两个女孩子在这种诚是不便多说话的,只能闷头吃菜。苏昊等几个男人则是推杯换盏,边喝边聊开了。

  “林先生,你看这汝宁城市井繁荣,百姓也甚是富庶,与学生此前听说的情况不太一样嘛。”苏昊对李贽说道。李贽现在化名林执,在这种公共场所,苏昊必须称他为林先生,以免被有心人听出破绽。

  李贽扭头看看周围的顾客,摇摇头说道:“这只是在城里罢了,咱们这一路走过来,看到乡下的惨状还少了吗?”

  苏昊道:“我当然知道这是城里,可是我们在淮安的时候,淮安城里也是有穷人的,但我观这汝宁城里,怎么就没有穷人呢?”

  “呵呵,这就要问本城的官府了。”徐光祖说道。

  “你是说要问汝阳县衙?”苏昊问道。汝宁城虽然是汝宁府的府署所在地,但却归汝阳县管,所以城市管理是由汝阳县衙负责的。

  徐光祖道:“有些地方的官府,为了城中清静,往往会把穷人都清出去,这样一来,在城里就见不着穷人了,官老爷们眼不见、心不烦,多好啊。”

  “原来如此。”苏昊点点头,城管这种职业,在古代也是存在的,估计汝宁城就是一个禁止乞讨的城市。

  仿佛是为了嘲笑苏昊的判断,他刚说完在城里没有看到穷人,桌前就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十一二岁、面黄肌瘦的小姑娘。小姑娘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也可能是因为脸形太瘦,所以衬托得眼睛格外地大。她怯生生地看着苏昊这一桌人,说道:“各位大爷,行行好,给我一点吃的好吗?”

  没等苏昊他们反应过来,店小二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一手抓住那小姑娘的胳膊,就要把她往外拽,嘴里还低声地斥责道:“小英子,你怎么又跑进来了!想挨打了!”

  “放开她!”见义勇为好少女歌伶看不惯了,她离开座位,来到二人跟前,不由分说就在店小二的手上拍了一掌,让他放手。

  店小二哪敢对客人造次,更何况这客人还是一位小姐。尽管当年的社会风气已经开放到女孩子也能到公共场所去消费,但店小二对于顾客中的女眷绝对是要尊重倍加的,生怕一不留神就被客人投诉了。他赶紧放开小姑娘的手,低眉顺眼地对歌伶说道:“小姐息怒,都怨小人眼瞎了,让这个小要饭的惊扰了各位,小人这就把她轰出去。”

  “你凭什么轰人家出去!”歌伶瞪了店小二一眼,然后伸手拉住那小姑娘,说道:“小姑娘,别怕,有姐姐给你做主呢。”

  如果那小姑娘真像一个乞丐,以歌伶的身份,至少不会去拉她。歌伶愿意去拉这个小姑娘的原因,在于这小姑娘浑身拾掇得还挺干净的,身上的衣服虽然打着补丁,但明显是用心浆洗过的,不像寻常乞丐那样肮脏。若不是她看起来很瘦,而且此前还开口向苏昊他们讨吃的,大家是不会把她当成乞丐的。

  “小姐……”店小二站在一旁,尴尬地想解释什么。

  歌伶又瞪了店小二一眼,说道:“还不去拿个空碗来,再拿双筷子。”

  “这……”店小二明知不合适,但还是照着歌伶的吩咐办了。他取来了一个空碗和一双筷子,搁在桌上,然后依旧站在一旁,等着处理后续的事情。

  歌伶对小姑娘说道:“小妹妹,你是不是饿了?你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夹。”

  苏昊等人都笑吟吟地看着歌伶在那泛滥同情心,即便歌伶不这样做,苏昊等人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个可怜的小姑娘被轰出去的。

  小姑娘犹豫了一会,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捧在手上,说道:“姐姐,你能给我两个肉丸子吗。”

  歌伶看看那帕子,说道:“小妹妹,你要吃肉丸子,就坐在这里吃好了,不用拿帕子包着了。”

  “不是我要吃,是我娘,她生病了……她饿……”小姑娘结结巴巴地说道。

  听到小姑娘这句话,众人都有些坐不住了,程仪也离开座位,来到小姑娘面前,蹲下身对她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娘在哪呢?”

  “我叫小英子。”小姑娘说道,“我娘在土地庙,她病得很厉害。”

  “你认识她是不是?”歌伶对店小二问道,她记得刚才店小二就叫过小英子的名字,显然是认识她的。

  “唉,她是东街温秀才家的姑娘,她家的房子被人收了,温秀才也……唉,就剩这娘俩,呆在土地庙里。她娘已经病了好几天了,这丫头每天要给她娘讨吃的。其实我们掌柜的也给过她吃的……”店小二在一旁小声地解释道。

  “郎中说,我娘这病是缺了荤腥,她得吃点肉才能好得快。”小英子用很低的声音说道,也许是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

  “大人,我陪这姑娘去看看吧,你们继续慢用。”程仪对苏昊说道,说着就准备牵上小英子往外走。

  苏昊站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也体恤一下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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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8 故人

  见苏昊也要去看那个生病的妇人,陈观鱼和周汝员岂能坐着不动,连忙也站起身来。苏昊对周汝员说道:“周举人,你就别去了,陪林先生和徐叔吃好喝好,再回府去。老陈,你陪我走一趟吧。”

  像这样的事情,李贽和徐光祖是不会去凑热闹的。既然苏昊已经去了,他们俩再去就是多余。作为上了岁数的人,他们对这种事已经是见惯不怪了,遇到大荒之年,路上饿死的人都是一片一片的,何况于几个城市乞丐呢?

  歌伶和程仪两个人,一左一右地随着小英子往她所说的土地庙走去。苏昊走在他们后面,边上则是提着一个荷叶包的陈观鱼,荷叶包里是一些熟肉和包子。熊民范留下两名亲兵负责保护李贽等人,自己带着另外两人跟在苏昊他们的后面,执行警卫任务。

  土地庙就在酒楼后面的一条小巷子里,离着酒楼并不太远,一行人走了一小会就到了。小英子推开土地庙的门,带着众人进了庙。

  庙里没有灯,但苏昊他们是提着灯笼的,他们一进门,灯笼的光就把整间土地庙都照亮了。借着灯光,苏昊能够看到庙中间供着一尊土地神,前面有香案等物。在土地庙的一角,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仔细辨认,才发现那原来是一个躺着的人,身上盖着被子。看到众人进门,那人欠起身,用微弱的声音问道:“是英子吗?你跟谁一起来的?”

  “娘,是我,还有两位姐姐,还有几位大爷。”英子扑到墙角那人的身边,把她扶着坐起来,指着苏昊等人说道:“他们是来给娘送吃的,还有那位姐姐,她说她是郎中。能给娘看看病。”

  “哦,民妇彭氏谢过各位爷,还有二位姑娘。”那妇人说道。

  程仪从陈观鱼手里接过荷叶包,走到彭氏面前,蹲下来身,解开荷叶包,说道:“大嫂,我们带了吃的过来,你先吃吧。”

  “多谢姑娘。”彭氏说道,她的眼睛在那些肉食和包子上面掠过。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之色,她对英子说道:“英子,既是大爷们送的,你就快吃吧。”

  英子道:“娘,大爷们送了我们好多吃的,我在路上已经吃过了,这些是大爷们特地带给你吃的。”

  她这话倒也不是撒谎,离开酒楼之前,程仪的确让店小二拿来好几个大肉包子。让英子在路上吃掉了。

  彭氏这才接过程仪递上的筷子,吃了两口熟肉,又吃了一个包子,然后放下筷子说道:“多谢姑娘。民妇已经吃好了,这些留着明日再吃吧。”

  众人能够看出来,彭氏是舍不得吃这些好东西,想留给女儿第二天吃。程仪有心劝她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候,歌伶走上前,蹲在地上。接过彭氏的一只手,把三个手指轻轻搭在了她的腕子上。英子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向彭氏说过歌伶是个郎中,所以彭氏也没觉得奇怪,只是静静地伸着手,让歌伶给自己诊脉。

  “你的病不打紧,只是劳累,还有吃得太少,加上中了风寒,我给你开副药,吃上三天就能好了。”歌伶号完脉之后,对彭氏说道。

  “那就多谢姑娘了。”彭氏翻来覆去也只会说这句话了,她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苏昊这一行人的来历和用意,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不愿多说其他的话。

  “苏大人,你带了纸笔吗?”歌伶站起身,向苏昊问道。

  苏昊摇摇头:“我身上怎么会带纸笔?”

  “我有……”小英子小声地说道,说着,果然不知从什么地方翻出来几张纸,还有砚台、毛笔等物。苏昊记得店小二说过英子是一位姓温的秀才家的女儿,有这些文具也不算奇怪了。

  歌伶往砚台里倒了水,研了墨,便开始写药方了。没等她写完,土地庙的门又被推开了。一条大汉拎着一个小纸包,径直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还说道:“弟妹,我给你拣了副药回来,你快让英子给你熬上吧……”

  “来者何人!”一直站在一旁的熊民范眼明手快地踏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了来人。

  那人进门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屋里有这么多人,被熊民范一拦,他才发现情况不对。此人动作也快,他把拎着的那个小纸包交到左手,腾出右手便往腰间拔刀。

  “别误会,都是自己人!”彭氏连忙喊了一声。

  听到彭氏的喊声,那人和熊民范都各自向后退了一步。这时候,大家看清楚了,来人身着衙役制服,腰里挎着腰刀,分明是一名巡街捕快的样子。

  “各位大爷别误会,这位大哥是县衙的薛捕头,小英她爹在日,与薛捕头是好友,是以薛捕头一直照料着我们娘俩。”彭氏向众人介绍道。

  “在下苏昊,是外乡人,因为巧遇了小英子,知道温大嫂病了,特来探望一二。”苏昊走上前,向薛捕头拱手施礼道。

  “哦,原来是苏公子,适才薛某没看清楚,失礼了。”薛捕头也向苏昊拱了拱手,然后又想起了自己带来的药,便向英子招招手道:“英子,你先去把药泡上,一会熬给你娘喝。这里还有两个大饼,有硬了,一会你拿水泡泡,和你娘分着吃了。”

  英子正准备去接薛捕头手里的药,没提防歌伶先把药接过去了。她把药包搁在鼻子边闻了闻,鄙夷地说道:“薛捕头,你上哪弄了副药来糊弄事,这包药还不到五文钱吧?”

  “这……”薛捕头一下子窘了。这副药的的确确就是五文钱,但即便是这五文钱,对于薛捕头来说,也是好不容易才凑出来的。但这话让他如何说呢?

  “姑娘,你别误会了薛捕头的好意。他家里也是好几口子人,甚是拮据。我们穷人能凑出五文钱来买药,已是不易了。薛捕头,妾身昨日千叮咛万嘱咐,叫你别去抓药,你怎么……”彭氏用无奈的语气说道。

  “把这药扔了吧。”歌伶毫不客气地说道,“这药也就是糊弄糊弄事,真要想让温大嫂的病马上好,得吃本姑娘这副药。陈道长,你帮忙去把药抓来吧。”

  “姑娘,你这药……很贵吗?”薛捕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一副药差不多得50文吧,要连吃三副。”歌伶得意地说道,说着,把手上写好的药方递给了陈观鱼。

  “这……”薛捕头诧异地看了看彭氏,不知道她从哪找来了这么几位富朋友,一出手就是150文的药。

  “大爷不可!”彭氏连忙劝阻道,“大家萍水相逢,妾身怎么敢让各位破费。”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如此慷慨出手助我弟妹?”薛捕头看着苏昊,冷冷地问道。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苏昊等人明显是外乡来的人,与彭氏没有任何瓜葛,如果说只是送吃的,可以理解为同情心。一下子又是看病,又是帮忙抓药,这就让人不得不疑心他们的用意了。

  薛捕头本身就是抓贼的,对于这种不正常的现象,更加敏感。

  就在这里,程仪突然从暗处走了出来,她走到薛捕头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怯怯地问道:“敢问,您可是薛勇,薛叔叔?”

  “你是……”薛捕头一愣,他认真看了程仪两眼,突然双膝跪倒,喊道:“大小姐,你是程大小姐!”

  “薛叔叔!”程仪跟着跪了下去,泪如雨下。

  陈观鱼见此情形,连忙拿着药方一溜烟地出门买药去了。熊民范也赶紧带着两名亲兵退出土地庙,这种事情不是他们这些小兵能够掺和的,还是尽量回避为好。

  苏昊和歌伶在下午的时候已经知道了程仪的身世,此时见她与薛捕头相对而跪,早已猜出了几分什么,只是一时还不便插话而已。

  “大小姐,这如何使得,你快起来,折煞小人了!”薛勇拼命向程仪磕着头说道。

  “薛叔叔,你请起来,让侄女给你行个礼。”程仪哭着说道。

  “老薛,你赶紧站起来吧,程仪这丫头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苏昊走上前,拉了薛勇一把。薛勇也是老大一条汉子,岂是苏昊随便就能拉起来的。苏昊倒也没在意,他走到程仪身边,搭着程仪的肩膀,先把她拽起来了。

  程仪一站起来,薛勇也跟着站起来了。程仪抹着眼泪,不好意思地说道:“薛叔叔,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薛勇脸上现出喜色,说道:“大小姐,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这位公子是你的相……哦?你至今还是……”

  原来,薛勇见苏昊伸手去拉程仪,而程仪也没有抗拒,便本能地认为苏昊是程仪的相公了。在这个年代,莫非夫妻,岂能这样身体接触呢?可是,再一看程仪的装束,分明还是姑娘打扮,他便赶紧把话咽回去了。不过,他的心里却是好一阵嘀咕,大小姐虚岁该有二十二三了,怎么还是待字闺中呢?

  “薛大哥,此处不是说话之所,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苏昊对薛勇说道。

  “苏公子住在哪个客栈?”薛勇问道。

  苏昊道:“我临时借宿在程姑娘府上。既然是熟人就好办了,这样吧,依小可看来,此处也不是养病之所,就请这位大嫂一起到程姑娘府上去盘桓几日,先把病治好。薛大哥,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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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9 招徕

  苏昊说的程小姐府上,其实就是他自己的府上了,不过这个地方曾经是程仪的父亲的宅子,他这样说,薛勇反而更能听明白。

  薛勇一时没有弄清楚苏昊的身份,但从苏昊身边有这么几名剽悍的护卫来看,他知道苏昊必然是非富即贵。这样一个人,自称自己借宿在程小姐的府上,而程小姐又明明早就不在汝宁城里了,这其中的关碍,可就不是薛勇能够想得明白的了。

  程仪看出了薛勇的疑虑,但在这么一个场所,也不适合去解释太多的事情。她照着出来之前苏昊与她约定的口径,说这位苏公子是位外地来的富商,自己现在在苏公子名下当一名簿记,苏公子是个好心人,薛勇不必有何担心。

  薛勇对于程仪是非常信任的,既然程仪表示苏昊是个好人,他也就放心了。他去向彭氏说了苏公子邀请她和小英子去府上治病的事情,彭氏连声推托,但怎奈薛勇、程仪、歌伶等人再三相劝,最后只得点头答应了。

  熊民范指挥两名亲兵拆了一块门板下来,抬着彭氏返回苏昊的府宅,小英子跟在他们身边,照顾着母亲。至于苏昊与薛勇等人,则在后面边走边聊,说的都是一刑仪随父亲离开汝宁之后的事情,不觉就已经回到了苏府。

  “苏公子,你究竟是什么人?”薛勇看到苏府里其他的卫兵,就已经觉出苏昊绝对不是什么商人。负责苏府警卫的都是勘舆营士兵,在府里都是穿着制式军服的,薛勇作为一个捕头,哪会连这点眼色都没有?一些大富商可能会摆很大的排场,但要说弄一批正规军士兵来给自己看家护院,却是不可能的。

  “程姑娘,你跟薛捕头说吧。”苏昊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大堂的主座上,招呼薛勇和程仪在下首就座,然后对程仪招呼道。

  “薛叔叔。苏学士是翰林院学士、都察院经历,还是勘舆营的守备将军,这次是奉朝廷的旨意到咱们汝宁来查案子的。”程仪简单地向薛勇介绍道。

  “小人薛勇拜见苏学士,小人眼拙,不识苏学士真颜,还请苏学士恕罪!”薛勇听到程仪的介绍,吓得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到苏昊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行礼。

  关于进行派员下来查案的事情,薛勇也是有所耳闻的。提前几天,汝阳县衙就给他们这些捕快下了命令,要求严查城里的治安,把沿街行乞的乞丐等等都清出城去。为这事。他手下的那些捕快还对他抱怨了半天,毕竟这些乞丐也都是可怜人,清出城去的话,他们的生计就更麻烦了。

  苏昊进城的时候,薛勇并没有见着他,自然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模样。如今听程仪这样一说,他才恍然大悟。难怪官府把封闭了多年的程家老宅子也打扫出来给这位官员住,原来这位官员竟是有如此来头的京官。

  “薛捕头不必多礼,大家都是熟人,随便说说话就好了。”苏昊对薛勇做了个手势,示意薛勇起身。苏昊的官位比汝阳知县都要高出好几级,对待一个捕头更不用太过客气了,他能够和颜悦色地对薛勇说话,已经让薛勇很是感动。如果他再作秀去搀扶薛勇之类的。恐怕薛勇会更不自在了。

  薛勇向苏昊道了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不过他只敢用半个屁股坐着,不敢显示出太过轻漫的姿态。

  “程姑娘,你与薛捕头一直都认识吗?”苏昊对程仪问道。

  程仪道:“回大人,先父在汝宁当通判的时候,薛捕头是先父的得力属下。曾助先父查过不少案子,可谓是出生入死。先父对薛捕头一直称赞有加,程仪因此而得以认识薛捕头。当时先父一直让程仪姐弟称薛捕头为叔叔。”

  “是的是的,程通判在时。对小人一直非常照顾,大小姐和程栋公子也对小人很是尊重。”薛勇补充道,在说到这些的时候,他的脸上有一些温馨的神色。

  苏昊点点头,又问道:“那么,程通判离开之后,你又去哪了?”

  薛勇的脸变得黯然了,他垂头道:“程通判离开之后,新来的通判不愿意再留我等。是汝阳知县觉得我和另外一些兄弟办案有经验,所以把我们要到汝阳县衙去当差了。”

  “听薛捕头的意思,你在汝阳县衙做得不太如意?”苏昊问道。

  薛勇迟疑了一下,说道:“回大人,小人随程通判办差的时候,得罪过一些豪强。程通判离开后,这些豪强对小人颇有一些为难之处,好在他们也不想把我逼到鱼死网破的境地,所以小人才得以苟延残喘。在汝阳县衙当差,知县让我们不可乱说乱动,有时候看着一些让人窝火的事情也不敢管,实在是憋屈之极。”

  “苏大人,先父在的时候,一直说薛叔叔是个嫉恶如仇的正直之人。”程仪看着苏昊,目光闪闪地说道,话里似乎带着一些暗示。

  “薛勇,你也听说了,本官到汝宁来,是想督查豪强侵占农民田地一事。你既是嫉恶如仇之人,可愿助本官一臂之力?”苏昊淡淡地问道。

  薛勇面有难色,想说什么,又没有开口。

  “薛叔叔,你为何不愿出来助苏学士一臂之力呢?当年你助我父亲办差的时候,可是刀架在脖子上都不眨眼的。”程仪问道。

  “大小姐……”薛勇为难地支吾着,“过去薛勇不知世道险恶,跟着程通判虽然也做了一徐意之事,但事后……连程通判都落了个这样的结局,薛勇现在也是有妻儿老小之人,难免会有些顾虑,还请大小姐见谅。”

  薛勇这样一说,程仪也哑了。人家过去跟着她父亲办案,最后她父亲没个好结果,连累着手下人也遇到排挤。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让薛勇如何还有勇气出来做事呢?

  苏昊问道:“薛捕头,你觉得汝宁的豪强有问题吗?”

  “怎么可能没问题呢?”薛勇冷笑道,“那么多涌到城里来的灾民,不都是汝宁百姓吗?汝宁这些年是遭了一些灾,但更多的,只怕还是**。”

  “如果让你去查,你能查出个所以然来吗?”苏昊又问道。

  薛勇道:“若是官府全心全意去查,哪有查不出的案子?有些豪强行事之嚣张,已经不需要细查就能定罪了。”

  “这么说,你是不相信本官查案的诚意?”苏昊继续问道。

  薛勇沉吟了片刻,答道:“大人恕罪,小人不知道大人对于查案是否有诚意,但汝宁的案子,不是光凭大人就能够查下去的。小人听说大人待程小姐和程栋公子恩重如山,小人想劝大人一句,此处的案子,还是不查为宜。”

  “这么说来,你对汝宁的事情,还是了解得很透彻的。”苏昊道。

  薛勇摸不清苏昊的意图,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苏昊是否听进去了。对于苏昊的问题,他只能含糊地答道:“小人毕竟在汝宁多年,有些事还是了解一些的。”

  “薛勇,你对于查案有顾虑,本官能够理解。不过,本官受圣上的差遣来到汝宁,绝不会无功而返的。我不知道汝宁到底是有大老虎,还是只有小苍蝇,既然来了,就都要去挑一挑,碰一碰。今日你我也算是有缘,能够相遇。若薛捕头还有热血未冷,那就陪本官一起去搏一搏。若薛捕头不愿,本官也不会勉强。不过,本官可以保证一点,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本官自会保证薛捕头一家老小的安全,也会给薛捕头一个前程。”苏昊说道。

  “这……”薛勇不知该说什么了。到了他这把年纪,自然不会听苏昊随便忽悠几句就热血沸腾,但苏昊把话说得这样明,他要当面拒绝,总是有些尴尬的。无奈之下,他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程仪。

  程仪明白苏昊是想要招徕一些熟悉当地情况的人,协助自己办差。而她也因为对薛勇颇为熟悉,所以想推荐薛勇成为苏昊的手下。苏昊点石成金的能力,程仪是见识过多次的,她相信薛勇如果投奔了苏昊,应当会有一个更好的前程。

  想到此处,程仪抬起头,对薛勇说道:“薛叔叔,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们苏大人此前是在淮安府当差的,在淮安的时候,他主持清查了淮安豪强地主侵占农民田地之事,豪强地主请来山贼和倭寇与苏大人为敌,结果被苏大人一举全歼。”

  “我听说过此事!”薛勇眼睛一亮,对苏昊有了不同的看法。

  苏昊在淮安做的那些事情,虽然没有登报上电视,但也随着一些书生、商人的往来而逐渐传播到了全国。薛勇身为一个捕头,兼之本身对于豪强地主也颇为仇恨,对于淮安发生的事情自然是更为关心。他曾经屡屡感叹这些事情为什么没有发生在汝宁,为什么汝宁没有一个这样强势的官员。谁料想,苏昊竟然就是他崇拜多日的偶像,而且这个偶像真的到汝宁来了。

  “苏大人,我听说过你平倭寇的故事,听人说,当时有数千倭寇把你围在垓心,你使出一招天雷滚滚,就把那数千倭寇都给轰倒了。”薛勇用崇拜的口吻说道。

  真是天雷滚滚啊……苏昊以手抚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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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0 投靠

  有了这样一个铺垫,苏昊与薛勇的谈话就变得容易了。苏昊向薛勇介绍了自己在淮安的一系列作为,包括如何查处豪强、如何平定倭寇,以及如何揪出喝民工血汗的工部典吏等等。直听得薛勇摩拳擦掌,恨不得自己当时就在现场,能够随着这位了不起的大人一起做那些痛快淋漓的事情。

  程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浅浅地微笑。苏昊的这些事迹,她早已经从其他人那里了解到了,但每一次再听一遍,仍然觉得是那样吸引人。

  在苏昊讲述的时候,薛勇忙里偷闲地看了程仪一眼,发现这位大小姐的眼睛一直盯在苏大人的身上,脸上洋溢着一种自豪之色。他暗暗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似乎是知道了一点什么。

  “怎么样,薛捕头,你觉得以这些手段,本官想在汝宁查一些事情,还汝宁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可有几分胜算?”苏昊在结束了叙述之后,对薛勇问道。

  薛勇道:“苏大人,汝宁之事,与淮安有些不同。不过,若大人真有如此雷霆之力,而且真心想还汝宁百姓一个青天,小人觉得还是能够做到的。”

  “恐怕不然吧?”苏昊摇摇头道,“本官觉得以本官的力量,远远不够。”

  “大人是何意思?”薛勇奇怪了。苏昊说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向薛勇证明自己有能耐吗,怎么刚说完就改口了?”

  苏昊道:“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本官来到汝宁,没有任何根基,两眼一抹黑,连汝宁话都听不懂,如何能够把案子查下去?要想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就必须有熟悉本地情况的人配合,否则的话,本官只怕被人卖了。都还在替人数钱呢。”

  “这……”薛勇知道这是苏昊在向自己暗示了,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程仪道:“薛叔叔,你是最了解汝宁情况的,当年你随先父办案之时,也了解过许多事情,苏大人正缺你这样的助手。你若是觉得苏大人所做之事是对的,为何不能出手相助呢?”

  “薛捕头。我知道你的顾虑。”苏昊没等薛勇说什么,自己就先说话了,“程姑娘帮本官做事,已经有两年时间了,本官对于程姑娘是非常信任的。程姑娘说你曾是程通判的得力干将,是以本官很想请你来给本官当个助手。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我给你开个价码,你看看合适与否……”

  “大人请讲。”薛勇说道。

  “薛捕头所虑,不外乎一个是自己的前程,一个是家小的安危。从程通判的遭遇,本官知道汝宁的恶势力是非常凶残的,为了避免意外,本官可以安排薛捕头的家小离开汝宁。他们可以到京城、淮安府或者南昌府去安居。本官会为薛捕头提供全部的安居之资。”苏昊说道。

  “谢苏大人。”薛勇拱手答道。他不得不承认,苏昊开出的这个条件,对他是有吸引力的。虽说故土难离,但汝宁与京城或者南昌府比起来,的确要穷得多。如果家人能够到发达地区去定居,总比呆在汝宁要强。

  “至于薛捕头的前程,那就更简单了。薛捕头如果愿意到我勘舆营来,那么不管这桩差使办得如何。都不会有人能够奈何你半分。至于薛捕头到了勘舆营里,一个把总本官是可以保证的,至于能不能任更高的职务,那就看薛捕头个人的能耐了。”苏昊说道。

  “薛勇愿为苏学士效劳,虽死无悔!”薛勇再次离开座位,对着苏昊单膝跪下,拱手行礼。这就表示答应投奔苏昊了。

  “薛捕头请起。”苏昊这一回却是离开了座位,上前搀扶。在薛勇坐回座位上的时候,苏昊也在薛勇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来了。

  “苏大人,这怎么敢……”薛勇窘了。上司与自己并肩而坐,这得是多大的恩宠啊,他一时间真有些不适应。

  苏昊摆摆手道:“无妨,薛捕头,你与本官相处久了就知道了,在本官这里,公事上大家是上司和下属,私下里都是兄弟。”

  “小人惶恐。”薛勇答道,“苏大人,你要小人效劳,不知是想让小人到你身边来,还是继续留在县衙里,给大人当个内应?”

  苏昊道:“让你当个内应太可惜了,我现在手边没有能够直接做事的人,所以希望你能够到我身边来。我既是奉命来督查,自然要建一个经历司衙门,你就到我经历司衙门继续当捕头吧。”

  “小人明白,小人明日就去向知县请辞。”薛勇说道。

  苏昊道:“你不必去请辞。明日我到汝阳县衙去找汤知县,就说我的经历司衙门里缺人手,请他拨几个捕快给我。你觉得,他会把你拨过来吗?”

  薛勇想了想,笑道:“我觉得会。我虽然有点武艺,平常办差的时候还能顶点事,但因为我不擅拍马,汤知县对我并不亲近。若是大人去找他要人,估计他会把我送给大人的。”

  “哈哈,他肯送是最好的,若不肯送,我就找个由头,专门把你挑出来,他也无奈何吧。”苏昊说道。

  薛勇道:“若是那样,大人只要说想挑个大个头的,肯定就是小人我了。汝阳县衙的衙役里,我个子是最大的。”

  “这个法子好。”苏昊道,“若是由汤知县把你派过来,我还可以让他照旧给你发一份薪俸,然后你到我这衙门再拿一份,岂不美哉?”

  薛勇笑了起来:“能拿两份薪俸,那可是太美了。”

  苏昊又道:“一个好汉三个帮,光你一个人只怕也办不成什么事情。你在县衙有没有一些比较熟悉的人,最好也一并拉来。不过,我可得说好,你拉来的人,必须是正直、能干,没有吃喝嫖赌这些恶习的,否则我不管他们与你交情如何,都会一概踢出去。”

  薛勇正色道:“大人请放心,薛某交的朋友,都是正直之人。有几位兄弟过去也是跟过程通判的,我们平日里也都想着要把程通判做的事情继续下去呢。”

  “是吗?”苏昊觉得有些意外之喜,“你的意思是说,过去程通判查过的案子,你们也都还记得?”

  薛勇点点头道:“当年程通判就是因为查豪强的案子,得罪了人,所以才遭人陷害,去官而走。当时查这些案子的时候,我和我的一些兄弟都是亲身参与了的,很多当时查出来的线索,我们也都还记得。”

  “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们就事半功倍了。”苏昊说道。

  薛勇道:“从当年至今,已经有10年时间了。这期间,有不少事主都已经故去了,还有些人背井离乡,不知去向。不过,那些豪强都还在,而且这些年又继续做了不少恶事,这些事情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没有一位像程通判那样的好官能够带着我们去查处而已。”

  “这些豪强,一般都做些什么事情呢?”苏昊问道。

  “强取豪夺,欺男霸女。”薛勇道,说到此,他用手指了指后宅的方向,说道:“就比如说我们刚才遇到的温秀才家,唉,多好的一个人家啊,顷刻间就毁了,这都是那帮人做的孽啊。”

  “这是怎么回事,你能说说吗?”苏昊问道。

  薛勇道:“这事说来话长。这温秀才就是汝宁本地人,家里留下了一些家产,他自己又考上了个秀才,娶了个贤惠的娘子,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这温秀才平日给有钱人家的孩子当教书先生,挣的钱也够养家糊口。闲下来的时候,他就一心温书,就想着考中个举人,得以光宗耀祖。”

  “嗯,这的确是不错。”苏昊应道。

  薛勇继续说道:“谁料想,无缘无故地,温秀才家就遭了祸事。他去到一家员外家里当教书先生,员外家里偏生丢了一块祖传之玉,便指责是温秀才偷了,告到县衙,汤知县就下牌子,叫我们把温秀才给拘了。”

  “呵呵,这种伎俩……实在是令人耻冷。”苏昊冷笑道。

  “小人与温秀才从前就认识,小人家的孩子读书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请温秀才指点过,所以小人与温秀才私交甚密。小人自然知道,温秀才不是那等会偷盗之人。但是,知县发了话,小人也不能不抓人,小人能够做的,就是让牢房里的牢头对温秀才多加照顾而已。”薛勇道。

  “后来呢?”苏昊问道。

  “因为事情涉及到秀才,汤知县也不敢随便用刑,更不敢随意定罪,只是说把温秀才拘着候审。可是,这时候就有人去向温家娘子说,温秀才此次凶多吉少,必须拿钱打点才能脱厄。温家娘子哪知这是圈套,竟然被人哄着去借了高利贷……”薛勇道。

  “莫非那员外诬告温秀才,就是为了把事情推到这一步?”苏昊道。

  薛勇点点头:“正是如此。在温家娘子借了高利贷之后,汤知县就以查无实据为名,把温秀才给放出来了。可是温秀才回到家,才知道自家娘子借的高利贷已经滚了好几番,催债的人把门给堵上了。”

  “后来呢?”程仪忍不住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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