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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生活] 余罪【作者:常书欣】(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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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前路茫茫


      一声沉闷的声音,五原市第二看守所的大门洞开,狱警陪着一位释放的人员出来了。

      “这里是所有违法犯罪的终点,但也是所有改过自新的起点,不用说再见,从这里走出去,最好不要再见。”管教狱警佝着腰,头也不回地走着,重复着这类给轻刑人员的教诲。

      “对,您说得太好了。”嫌疑人点头哈腰,拍着马屁。

      “一定要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人生苦短呐,你都几十岁的人了,应该能明白了。”狱警又道。

      “对,您说得太对了。”嫌疑人又恭维着。

      “不要对我虚以委蛇,你可以把我说的当耳边风,不过在你下一次做事的时候,我希望你多想想老婆孩子,你和老婆生个人容易,活个人可难呐,你说对不?”狱警又道,出去的路已经熟悉了,他甚至不回头都知道什么地方该低头。

      看着管教没碰到门框,嫌疑人愕然道,苦着脸点着头:“厉害,说得太好了。”

      “啊,那个……就这样了,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其实我也不想再见到你,这也是为你好。走吧。”狱警的摆了摆,对于这种轻刑嫌疑人,从来都是这种教诲。

      出了门,那人挖耳朵,有点冒火,天天听管教唠叨,那简直是一种折磨呐,没走多远,一辆警车驶在,在他身边停下了,他当然不惧了,已经不是嫌疑人,却不料那警车还是伸出个脑袋喊着:“张素文,等等。”

      “咦?我刚出来,又要把我弄进去?”张素文吓了一跳。

      跳下车来的老警察笑了笑,伸着手:“认识一下,我叫刘星星,杏花分局副局长。”

      “我没在那个区犯过事吧?”张素文给了个不友好的表情。

      刘星星缩回手了,一招手,车上扔下一包东西来,他递给张素文,笑着道着:“有人托我送给你,衣服,还有点钱……找个地方洗于净,去去晦气,脸上胡子刮刮,头发也得剪剪了,在里面没吃亏吧?”

      这是熟人了,张素文知道是谁送来的,一下子态度大转变了,笑着提在手里:“没事,不知道谁关照的,在看守所里做饭,哎妈呀,这仨月都吃胖了……”

      这个造谣的,被判断拘役三个月,旁人为耻的事,看来这位兄弟当成疗养了,对于这号人吧,刘星星向来也是嗤之以算,他只是有纳闷,余罪怎么敢用这种人,就找线人他也不合格,何况还是顶缸的,笑着走了几步他问出来了:“素文,能问你句话吗?”

      “说呗,自家人。”张素文道。

      “我有点奇怪啊,怎么替那个人办事啊?他们从古寨来,没少折腾你吧?”刘星星问。

      “非要说吗?”张素文问。

      “当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没别的意思。”刘星星笑道。

      “也没啥,他们吧虽然可恶了点,不过好歹把我当人看了,不像其他警察,逮着我就想坑点好处。”张素文给了一个朴素的理由,当时余罪找到他时,他没怎么想就答应了。

      “于是你就相信他?蹲了几个月拘役?”刘星星道。

      “啊,挺好,在外面还得自个花钱呢。”张素文道,惹得刘星星噗声笑了。这些烂人的逻辑,根本无从理解。

      相视笑了笑,这胡子拉碴的老猥琐男给刘星星的印像不错,他掏着一张名片递给张素文,交待着

      “这是我名片,拿着它到五原保安,能谋份差事……要是不想去,就和你老婆于家政吧,你应该知道吧,有人托我给你老婆把手续都办全乎了,她现在不在夜市洗盘子了,于这活辛苦是辛苦了点,不过比你晃荡强……还有就是,老大不小了,该收回心了。”

      张素文不迭地点着头,这回却是多了几诚恳的意思,他知道,虽然面前的警察不算朋友,可和监狱里罗嗦管教一样,绝对没有恶意。

      交待了一番,张素文乐滋滋地奔着跑了,刘星星上车时,和林小凤相视一笑,驾车起步,开往刑侦总队的方向,今天是破案大会战的总结会议,据说很热闹,全省各地涌现出来的刑侦奇人都要汇聚一堂。

      林小凤多了几分期待,她道着:“刘队,一眨一年就过去了……真没想到啊,放在那鸟不拉屎的乡下,他居然也成了个风云人物。古寨县连下三起积案,都是积年的命案,这要按考评标准算,他们仅仅比二队差一点,不过比比素质和硬件条件,那就得反过来了。”

      “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我听说啊,顾尚涛有可能回市局那个分局当分局长,上个台阶啊。”刘星星道。

      “总得有人做这身嫁衣裳吧,咱们还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林小凤道,笑了笑,翻阅着会务资料,翻了好久,她疑惑地问着:“咦?个人表彰,怎么可能没有余罪的名字?”

      “他让出去了,一个让给了朋友,叫李逸风;一个成全了一名转合同制民警的协警,叫李拴羊……这小子不知道是活傻了,还是活得更明白了,总是让人看不透的。”刘星星道,他知道情况。

      林小凤默然无语,轻轻地合上了资料,如潮的往事涌来,让她叹息不已。

      总队大会议厅,来自各地受表彰人员戴着大红花,前排整整坐了两排,许平秋在主席台上等着会开,他扫视着满座的表彰人员,老中青三代,老的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年青还有初出茅庐的,没有意外的是他在队伍里看到了戴着红花的解冰,二队出了三名侦破英雄,解冰、李航、方可军。他们接手的案子也颇有可圈可点之处。各地市都有涌现出了的人物,最意外的是古寨县,接连三起命案告破,集体大奖花落于此了。

      他看着那喜气洋洋的脸庞,一直在寻找,尽管他知道那个人不在,他却像魔症了一般,好像所有喜气洋洋的脸庞都成了那个坏笑的脸蛋,在汾西、还羊城,还是在五原的反扒队?

      看了好久,等清醒过来时,他自嘲地笑了笑。

      有人附耳说话来了,说了句,古寨县的表彰英模两位没到场。

      啧,一下把许平秋气坏了,通知他们带队的过来,于什么吃喝的,这么重要的事也能耽误了。

      不一会儿把顾尚涛给逮来了,县局一个局长,在这个场合可就是个卒子了,会务组一说,他吓了一跳,居然不知情,赶紧打电话联系,电话上训丨了一番,回头给了会务组一个好不郁闷的理由:

      应该到场的袁亮和李逸风,因为突发案情无法到场。

      这个理由太牵强,许平秋有点生气,离开了主席台到了后台,问着耷拉着脸的顾尚涛道着:“到底怎么回事?太不像话了吧,一个县队,你把总队都不放在眼里是不是?安排好的他们事迹报告怎么办?”

      “许处,实在是突发情况………”顾尚涛委曲地道。

      “说实话,我知道不是突发情况。”许平秋根本不听这个解释,追问下,顾尚涛没治了,把真实讲出来了,原来今天也恰是8l故意杀人案嫌疑人武小磊离开看守所,被押往劳改农场的日子,三位抓他的民警,联袂去送人了,地点在晋南晋普山监狱,几百公里,根本赶不回来。这种事,他就当局长也不能说什么呀。

      说罢,顾局长等着听上级的训丨斥,却不料许平秋一下子怒容消失,思忖了片刻,反而赞许地道着:“哦,原来是这样啊……好,很好,他们比你懂怎么当警察啊,事迹报告你来吧,这个你比他们强

      一句话,听得顾尚涛张口结舌,实在不知道这这话里的褒贬………

      “逸风,没戴大红花,不会后悔吧?”余罪逗着后座拿着手机玩的李逸风。一听这话袁亮也笑了,三人一商量,还就放下表彰会都溜了。

      “没意思,又不是没戴过,第一次戴花把我爸激动的都哭了,现在都麻木了。”李逸风玩得头也不抬,直道着:“真尼马没意思,我都跟燕子吹我上电视了,就上回采访那女记者问我了……哎他妈的,等播出来,连我名字都没有,名字没有也罢了,嗨……露了张脸,给打上马寨克了,让燕子呲笑了一顿,以后采访坚决不去啊。”

      袁亮和余罪笑得直打颠,这却是行内的规矩,一般直接的办案人员都是不能公开露面的,李逸风这个也刑警编制也不是的草包自然不懂了,因为没有炫酷拽一回,牢骚还真不小。

      一路说着已经接近终点了,这所监狱在省南某市的郊区,离市区十多公里,快到地点时就看到了巍峨的群山中,一座钢筋水泥的建筑,像堡垒一样耸立在其间,瑟瑟的寒风中,高高的哨所上,哨兵衣袂随风飘扬。

      解押的车辆直驶进了监狱区,袁亮他们的车却是止步了,和狱方协商的一番,听得来由,给了他们十分钟的见面时间,也在场区里面,三个人各提着东西,踱步进去时,看到了解押车旁蹲,尚未归仓的武小磊,他看到三人时,兴奋地站起来了,一下子被管教喝斥了一句,又悻悻然蹲下了。

      从现在开始就失去自由、人权以及作为普通人其他了,上来时首先报告才允许说话了,袁亮笑着道:“习惯就好,这里就这规矩,想开点,好好改造,争取减刑机会啊,肯定用不了十二年。”

      “谢谢。”武小磊诚恳道,鞠了个躬。

      李逸风凑上来了,塞给武小磊一大包吃的,他准备好劝辞了:“武哥啊,你不会恨我们吧?”

      “怎么可能,我感谢都来不及呢。”武小磊道,面对着在河里和他拼过命的两人,他总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其实呀,我觉得你当年跑对了,要当年抓住,绝对给崩了。对了,你跑的这几年绝对赚了,前几年你买那房子才五十万,现在都好几倍了……你现在进来是正好啊,孩子有了,老婆不操心了,爹妈还给赚钱攒着呢,等有一天出来,您是富二代、小石头是富三代呐……”李逸风劝着,仿佛这牢狱之灾是飞来横福一般,听得武小磊哭笑不得。

      “去去……尼马浪费时间。”余罪拔拉过一边,把吃的往武小磊怀里一堆,小声道着:“武小磊,给你句忠告啊,进去里面横点,要不会吃亏的,不过得有点限度,别惹出事来……还有,如果当不了牢头,就把牢头巴结好,棉衣底下,咳……全是烟丝,够你支撑一段时间了……”

      教着武小磊那些见不得光的法门,武小磊同样是哭笑不得,他今天仍然没有发现余罪像个警察,不过他发现,这样不像警察的,很让他服气。

      三个人抢着占用时间,十分钟很快用光了,武小磊抱着一堆东西,在安全地通过检查后,他回头看送他的三位,余罪在狡黠地笑,李逸风喊着保重,袁亮在默然无声地招手。

      三个形象同样的高大,在那一刻,镌进了他的心里,于是他笑着,没有一点恐惧地走着,进了铁门后的深牢大狱。

      “哎……咱们这真是闲得蛋疼啊。”袁亮上车时,自嘲地道了句。

      “我没疼啊,是你们叫上我的。”李逸风表白着。

      “就疼这一回了,说不定都没机会了。”余罪道。

      车开时,换上了李逸风开车,袁亮却是被余罪的话听得心里咯噔了一下,过了元旦余罪这个挂职于部就到期了,要回市里述职了,这时候还真有点不舍了,他叹气道着:“最终我们还是没有全部拿下来,七例案子,啃下来三起。你这个神探一走,我这个大老粗可要抓瞎了。”

      “袁队,你搞错了,神探这个词本身逻辑就是混乱的。”余罪道。

      “什么意思?说来听听?”袁亮好奇地问,一直以为余罪不敢以神探自居,敢情有原因。

      “既然有衤,那就是无所不能了,还需要吗?既然,那考验的是一个人的细心、耐心和恒心,在这个上面谁也不神……真要被扣神探的帽子,那就离栽跟头不远了,许平秋栽过,马老也栽过,找到真相的唯一方式不是靠神,而是靠我们集体的智慧,这也是我们在和犯罪较量中占绝对优势的地方,因为我们的团伙更庞大,更专业,总会真知灼见出来,带着我们找到真相。”余罪很正色地道。

      一说李逸风和袁亮哈哈大笑了,余罪一下省得了,赶紧纠正着:“团队……团队,不是团伙啊,这词概念差不多,只不是人为地定义褒贬而已。”

      “那你要到更大团伙里了,有什么想法?我想,市支队应该要你吧?”袁亮笑着问。

      “还没想法,我就想好好松口气,而且我还真不想于刑警,太挑战人的精神极限了,那爆炸案你能想像得出,老公雇人炸房子,把老婆孩子炸死,自己带着钱出去逍遥去……啧,我得换换环境,否则心里会越来越阴暗。”余罪道,现在能理解马秋林的选择了。

      这是实情,袁亮深有体会,他无言地擂了余罪一拳,这些日子确实是辛苦了,转着话题问李逸风,李逸风想了想,不确定地道着:“我不清楚,我爸想让我去省里,我妈舍不得,他们俩还在争,所以不确定。”

      “真没出息,还靠你爹妈。”余罪不屑地训丨了句。

      “你连妈都没有,你倒有出息啊。切。”李逸风挖苦了余罪一句。

      气得余罪直揪他耳朵,车在路上扭扭歪歪,袁亮赶紧制止,这一路回归,却是数月来最轻松的一次旅行了。

      又是一年结束了,余罪离开县刑警队,在羊头崖乡呆了一段时间,接着就押着一车粮食回家过年,乡里今年风调雨顺,大量的粮食积压,又给了他施展抱负的机会,连指导员王镔也参加到这个行列里来了,粮加厂最终选择和乡里签合同,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元旦过后,李逸风去向有了定论,既有成绩又有功劳,李部长的路就好铺了,给儿子争取到了一个脱产学习的机会,手续放到了市公安局,而人却要到警官大学深造,李逸风死活不想去上学,可最终架不住爹妈加上爹妈请来的所长和指导员轮番劝,无奈之下,还是走上了父母铺好的路。

      他的路刚开始,而余罪的路却似乎断了,年前就有述职,述职完回原单位等待,可他从反扒队出来已经没单位了,年后那一批挂职下乡的,大部分都接到了任命或者集中学习的通知,已经陆续安排新岗位了,可他,迟迟地没有接到通知。

      挂职挂职,最终把自己挂起来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知道自己可能仍然陷在五原市那个人事的漩涡里,一个谜雾重重、错综复杂的漩涡里,即便他就真的是神探,也无法窥到其中的玄机,因为那个高高在上的层面,他根本无法接触得到。

      什么职责啊,什么事业啊,什么理想和信仰呐,还真不是你想献身就有机会的。许多炽热的心就是这么慢慢冷却的,慢地变得冰凉以至漠然。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最起码余罪悠闲地过了个春节,过了好长一段没有工作、没有任务,光领工资的好日子,他倒希望这种闲适的日子,一直持续下去………

      【第四卷完】

      第五卷《思维的子弹》,明日零时准时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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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章实验计划

  西山省厅,六层,刚装修过的办公室,年前新配的电脑,新布的DDN专线,从主管刑侦事侦查的这位许处长的办公室,可以直联到各地市的支队以及省厅所属的各专业大队,与以往相比,在信息化、实时化以及直观化等方面,刑事侦查的脚步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又是一年过去了,刚刚闭幕的全省公龘安系统工作会议,刚刚闭幕了全省刑事侦查工作会议,许平秋终于可以向往年一样,坐下来歇口气了。

  不过似乎他没有,坐在临窗的办公桌前,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份资料,看得很仔细,仔细到字斟句酌,偶而不解,还返回来再看一遍,他偏黑的脸膛在初春的阳光下显得很凝重,那皱起的眉头,又浓又深,偶而撇嘴摩娑着下巴,似乎是烟瘾犯了,在极力的克制着。

  坐在一旁的史清淮科长仔细端详着这位从基层一步一步上来的领龘导,坦白地讲,他对以前的机制和体制是持怀疑态度的,像面前这位许处长,工农兵学员,警校培训两年就上岗,从专业素质的角度讲不比普通人强多少,而且这些几十年的老警龘察,都是从大抓大放大严打时代过来的,在执法过程中胡干蛮干瞎干的事屡见不鲜。

  随着法制进程的加快,人治时代造就的这一代奇葩已经渐渐被时代淘汰,可如果没有淘汰的,还硕果仅存的,那就是奇葩中的另类了。史清淮仔细研究过在全省有“神探”之名的许平秋指挥过所有的案例,他发现了一个特点,这位声名赫赫的刑侦处长、全省刑事侦查总队长,从来没有躬身侦破过那怕一件案子,可他选拔出来的参案人员,却侦破了大部分疑案、悬案以及轰动一时的大案。 他知道,这位领龘导胜在眼光过人。 于是这个他精心准备的计划就摆在许平秋的桌上了,他想,兴许这位处长能有和他一样的眼光。

  哗哗的纸声,翻过了最后一页,许平秋放下了计划书,沉吟着,看着计划书上那个草拟的名字《刑事侦查特勤支援组织构想及培训计划》。

  他摩娑着,看着史清淮,这位三十年许,警官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窝在省厅已经数年了,主管犯罪心理学研究,这个偏门学科即便在现时的刑侦侦查的实践中也没有多大用武之地,于是年华渐老,青春不在,三十多岁,恐怕要止步于科长这个位置了。

  “小史啊,咱们打过几次交道,我这人说话直,那我直接问你,你的动机是什么?”许平秋道。

  面对许处长能穿透人心的目光,史清淮直道着:“我想走出去,走出去的结果可能碰壁,也可能走得更高,不过如果死守这儿,恐怕我只能止步于此了。”

  “好,这是实话。那我再问你,这个构想,你觉得可能性有多大?它的实践性又有多大?你注意一下啊,在咱们现行的体制内,你也知道,各地的协调办案都难得多,别说你这样横竖往人家的盘子插一杠了。”许平秋道。

  这也是实话,刑事侦查已经细分到每个刑垩警队的责任片区,对于外来者的干预,恐怕谁也不会高兴。有时候甚至出现这样一个怪圈,我宁愿我责任片区里的案子悬着、压着,也不会向上级汇报有多大的危害。

  “所以才叫‘支援”而不是代办,其实大家纠结的就是那点功劳,只要没有花落别家,还是有可能的。”史清淮道。

  “呵呵,你说得轻巧,我到那儿找那么多雷锋,光讲奉献,不要待遇。让你干,你愿意呀?”许平秋笑着道,这个模式构想可能很好,但它的实践性就值得推敲了。

  “那就是政治处要考虑层面了,许处长,我是单纯从提高刑事侦查水平的方面考虑的,也就您说的,要想做好一件事,那你的思想首先得纯粹。”

  史清淮道,看着许平秋似乎有点动心,他排着自己的理由:

  “从犯罪的角度讲,这些年的犯罪趋势向团队化、智能化、科技化方向发展很明显,我刚刚看过南方一例贩毒案子,他们团伙的头目是个自学成材的药剂师,下面组织分工很严密,有负责通讯的、有负责武器的,有负责转运的,而且犯罪的手法也很让人赞叹,他们组织地在南部沿海,而他们的市场却在欧美,这样跨省、跨境、跨国的案子已经屡见不鲜……试想一下,恰恰我们内部的严密分工,限制了我们对类似这种犯罪的侦破效率。”

  一说到案子,许平秋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听到史清淮停下时,他下意识地道着:“往下说。”

  “比如,让我们刑垩警和特警的大老粗,恰恰对付的是精通电脑和各类通讯的犯罪分子,那可能会是一种什么情况?再比如,让我们精通资金追查的经侦同志,遭遇到了对方有组织的武器对抗,又会是什么情况?现在犯罪不是单一性的,而是复合型的,我们各警种协调速度,直接决定着侦破的效率,而现在对速度要求几乎是苛刻的,很可能在我们协调进行中的时候,嫌疑人已经逃之天天了。”史清淮道。

  这就是所谓的擒贼难擒王,往往深居幕后的头目,被绳之以法的机会不多,因为那些作奸犯乎的嫌疑人,同样深谙警龘察的工作程序,对于他们,总能找到足够多的漏洞可钻。

  “理论是可行的。”许平秋沉吟道:“如果有一个或者几个这样的支援小组,能在案发第一时间里对于犯罪模式、侦破方向、甚至嫌疑人的大致范围作出准确判断,对刑事侦查水平的提高很有裨益。”

  “对,特别是针对一些突发性案件,高智商犯罪案件以及需要不同专业领域知识的复合性案件……简单地举个例子,现在全国民间借贷引发的刑事案件不少,要侦破这类案件,首先得了解资金的操作的方式,而且还需要懂一点他们的运作模式,同时还要提防他们和黑恶甚至境外势力相勾结,这不是我的单独的一个警务单位能处理的,普通人可能连利率都看不懂。这种案件如果有类似的外来支援,最起码,可以在第一时间看清整个案件的脉络,然后再对症下药,少走弯路。”史清淮道,期待地看着许平秋。

  “原则上我同意。”许平秋拍板了,史清淮一笑时,他又泼着凉水道:“设想和实践是两码事,说服厅长和厅领龘导班子,这个事不难,难的是你从那儿能找这样的黄金组合……”

  “我们全省数万警力,这个问题我觉得不算大。比如现在正进行的警官培训班,应该就有这样的人吧。”史清淮道o

  “相信我,那里面不可能有你想找的人。”许平秋异样地笑了。

  “能告诉我原因吗?”史清淮一下子没明白。

  “心里揣着升职的人,怎么可能躬身办事?工作只是他们谋取个人利益的一个方式而已。”许平秋道,很不屑,但肯定大多数时候不会错,难道现在谁还期待忧国忧民的人遍地都是?

  “那应该怎么样找?”史清淮请教着。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应该从以此为乐的人中间去找……”许平秋道,他说了句史清淮没听很懂的话,还未发问,许平秋拿起计划道着:“这个设想很好,我可以纳入到今年的刑事侦查工作规划中,你准备一下,作一个更详细一点的资料,咱们一起向崔厅汇报一下,只要领龘导班子讨论通过,我全力支持。”

  “谢谢!”史清淮起身,踌蹰满志地敬礼,接过报告。

  其实内心炽热,总想成就点事业的人不是没有,只是被日复一日的繁琐消磨殆尽了。

  许平秋看着兴冲冲走的史清淮,他如是想着。

  坐下来时,他又否定自己这个定论了,其实大部分还是想着混吃等死的人,理想是看词汇,不会是现实的。他无所事事地翻开了电脑里,去年新晋一批刑垩警,流失的补充的基本持平,他挨着点过每一个履历,马上又点了关闭,很多人根本无甚可圈可点之处,进队后很快会成同质化的一类,就即便离开,那原因也是出奇的相同。

  无非是想离开这个环境,找一个更安稳和收入更高的位置而已。

  蓦地,他点到了一个旧文件夹,那个文件夹是加密的,密码是当时案件发生的时间,一眨眼都快两年过去了,他输密码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记忆力是如此之好,根本就是下意识地打开了,然后那一群奇葩队员,像一直就在电脑里藏着一样,蓦地出来,惹得满脸笑意,皱纹顿开。

  严德标,当时还在超市偷吃,这家伙身上有股贼性,这辈子改不了了。

  豆晓波,相对老实点,现在已经到机场工作了,行李安检上,禁毒局在那儿设了一个点,那是个相对清闲的工作。

  张猛,流失了,许平秋叹了口气,关闭了他。

  熊剑飞,是个好苗子,可惜有点愣,这辈子只能混在冲锋一线了。

  骆家龙,信息中心,估计已经和朝九晚五的同质化了。

  孙羿、吴光宇,这两位对车部件的认识超乎寻常,太投入了,反而干不了别的事。

  董韶军,已经安身在二队了,他的专业无可替代。

  汪慎修,许平秋凝视了良久,无言地关闭了他的页面。

  余罪!

  许平秋又看到他的照片时,笑了,笑着暗道着,这个兔崽子真沉得住气,被晾着已经三个多月了,工作安排暂时没有、进修培训也没通知、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早就上蹿下跳找工作寻门路了,偏偏这家伙不是一般地淡定,他估计要没有提起的话,余罪敢一直坐在家里。

  也不是没地方去,可以把他扔在二队冲锋去,不过那样许平秋觉得有点浪费。也可以放到个刑垩警队,他这水平当个小队长绰绰有余,不过许平秋仍然不放心,他太了解这个人的心计了,也许用不了几年他敢成为一个出类拔粹的黑警龘察。而且呀,回来住个培训班提一级到其他警种也不可能了,他如果在名单上,估计过不了市局王少峰那一关。多少人等着呢,就没人了也轮不到他。

  他的安排还在研究中,准确的情况是,王少峰局长想就地转正,把这位让他闹心的小警永远放在羊头崖乡派龘出所无私奉献去,不过这一次遭遇到了许平秋的狙击,他启动了特勤征召条例,直接提走了这个人的人事手续,因为此事两位老同学还犯毛病了。

  于是余罪就被挂住了,挂了好几个月了。

  很多事就是这样,晾着晾着就凉了,放着放着就忘了,再好的苗子也要荒成草了。

  这个人应该动了动了,许平秋想了很久,他拿起了电话,拔了史清淮,语重心长地道着:

  “小史啊,我想起几句话来得告诉你,省得我忘了提醒,这次如果成行,你……你本人务必亲自上门——邀请,我们可能给不了基层干警更多的待遇,但必须给他们足够多的尊重,还有宽容,而且,我希望你亲自带队,不要假手于人,如果你能组合出这么一支召之即来,来之能战的队伍,那对我们的刑侦工作是有相当大的益处的……我推荐给你几个人,你可以尝试一下。”

  他想到了很多,说得缺乏逻辑,第一推荐名字居然是:严德标!

  “同志们,我们今天就讲到这儿,希望大家抽时间把留下的作业认真作一下……提醒一句啊,各位都是即将走上领龘导岗位的人,结业仪式的时候,市局领龘导将会来现场和大家讨论的……我希望到时候,别冷了场啊……”

  省警体训练馆,多功能会议厅,市局政治处宋应照结束了当天的马列课程,夹起了书,和大家道别。

  满座都是警服鲜亮同行,结束的话引起了一阵躁动,估计没人听老师的安排了,交头结耳的、窃窃私语的、还有和为数不多几位女警眉飞色舞的,老宋看了眼,稍稍有点不悦地夹起书离开了。

  “宋老师,您慢走。”

  有位年轻的小伙,帮着开门,很谦恭送他,让他的心情突然又好了几分,笑着对小伙道着:“解冰呀,每天都是这么送我,你不嫌烦,我都嫌烦了。”

  “就烦,也还是要送的,您是老师,又是前辈,这是起码的礼节问题。”解冰很礼貌地道着。

  “未必呀,现在什么课都没什么人听,就这政治课,恐怕很少有人能听得进去呀。你对信仰问题怎么看?”宋应照随口问着,他很纳闷,解冰这个年纪,关注什么也不应该关注这些在年轻人看来已经落伍的事。

  “有信仰才会有人生的目标,和归宿感,我觉得信仰之于精神,就像H20之于人体一样,可以忽视它的存在,但你无法否认,它是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解冰道。

  宋应照异样地又回头看了眼,似乎在斟酌这孩子的话是不是刻意恭维,不过看着不像,那一张帅气而虔诚的脸庞,他突然问:“那你作为刑垩警,在不避免地接触着社会阴暗面,你信仰什么?”

  “我信仰人间正道,邪不胜正。”解冰道。

  依然是一副帅气,但却显得有点稚嫩的表情,老宋笑了笑,拍拍解冰的肩膀道:“保持你的信仰,别让其它东西改变了它,这样的信仰可不多了。”

  进电梯了,老宋灿然一笑,示意别送了,解冰咀嚼着这句话,不过看样对他来说或许并没有什么改变的必要。

  学员陆续出来了,这一届是全局各警种中的后备及挂职煅练人员培训,所说最多的自然是分配的去向,在这个群体里,理想和现实都是同样丰满的,有警官大学学历的、有特招的、还有很多很多,或许去向已定,根本不关心的人。

  比如李正宏就是一位,他出来时,嚷着解冰等着,相携的几位鱼贯而出,警校同一届的学员,尹波、欧阳擎天、武建宁都在其列,这几位虽是省警校不入流的学校毕业,可满座警官大学、警龘察学院毕业的都未敢小觑,一个小警校生,工作两年直接和他们打拼多年坐在一起,本身就说明很多问题了。

  “晚上到什么庆祝一下,我坐东。”李正宏邀着。

  “凭什么你坐呀?我来。”尹波不服气了。

  “咱们班长来,前提条件,必须把刚泡的女朋友带上,让兄弟们过过眼。”武建宁提议,惹得一干朋友附合,欧阳擎天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勉为其难答应了,刚泡上了一位省税务局的一位,正热恋之中,说着他和朋友们小声道着奇闻,其实后来最牛逼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骆家龙,居然把省肿瘤医院院长家千金给勾走了,第二呢就是汪慎修了。

  这个穷属华丽丽地一转身成土豪了,让这群官二代也就叹呐,这可得卖身多少回才挣得到呐。

  说着谑笑着,众人邀着解冰,解冰听到时,替汪慎修正名道着:“你们别胡乱猜测,好歹也是同学呢,我觉得汪慎修心高气傲的,不是那种人。”

  “那你看得出来?要是提拔我当局长,我卖身都无所谓。”李正宏玩笑道。尹波打趣着:“喂,正宏,你考虑清楚,咱们上司差不多清一水爷们,你卖身不行。得献菊。”

  众友皆笑,解冰却是有点不好意思听这种玩笑,众人知道他向来脸皮薄,和安嘉璐的事后来没下文,别人一提男女问题他就脸红,别说接受男男话题了。之后倒没人触他这个心结了,说话着、下楼着转到了另几位奇葩上,那一届的妖孽不少,很多都去了二队,而且鼠标据说混得也不错,说起来让这干有背景的同志们大叹时运不济了。

  咦,还有一个最奇葩的,欧阳擎天想起来了,直道着:“对呀,你们谁听到余罪的消息了没有?这家伙去年风光得厉害,上刑侦论坛了,怎么今年没音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像他那号直接把领龘导拉下马的货,谁敢要?一拉还是一片。”李正宏说了一个最简单直观的判断。尹波凑上来小声道:“对了,我听我爸说了,这次往上提,压了好几个人,其中就有余罪,不提不挂好几个月了。"

  “按理说,余罪这次应该能升上来啊?侦破好几起大案。当二队队长都能上会讨论了。”解冰道,甚至有点替余罪叫屈了,尽管他对此人不齿。

  “挂职煅练你不懂,考核条件,辖区内没有发生重大责任事故,挂职期间没有发生违纪行为、考核的各项指标等同于治安、户管、刑事等指标。”武建宁掰着指头道着:“简单地讲,就是你什么事也没有,什么事也没干,就是优秀、合格……反正你干得事越多,哎,那就不对了,那说明你的治安防控不到位,发生治安、刑事案件了,对吧。”

  “所以呢,他的考核还是倒数第几。”尹波笑道。

  欧阳擎天也笑了,他补充着:“不过也别说啊,这贱垩人是够凶的,跨了好几省追逃,这么不要命的,想往上爬。”

  “累死丫的,也得趴着。”尹波道,几近不屑。

  解冰不说话了,他突然发现,在二队他没有成功地和那些队员溶为一体,却和原来的朋友们有裂隙,他居然对那个坑过他钱的余贱垩人隐隐地有了几分好感,直觉得那贱垩人,倒比原来这些朋友有血性的多了。

  他在想,如果那次被袭的是自己,绝对不会有人为他讨回那个血淋淋的公道和痛快!

  “想什么?解冰?哎对了,晚上来你来不?要来叫上你女朋友,别以我们不知道啊,你把省热电总裁家的小棉袄给穿上了。”尹波道,惹得众朋友一阵奸笑。

  解冰知道这事瞒不过众人,他讪讪地笑着,正想着怎么解释的时候,有人吹着口哨,有人挤眉弄眼,有人推着他,在门厅之外,慢慢摇下的车窗里,有位女人在招着手,蜷着长发、戴着墨镜、摘镜时嫣然一笑,笑得很惊艳。

  “各位,原谅我见色忘友啊,好容易有几个闲功夫,我得陪她,你们靠边……”

  解冰找到了一个充分的理由,踱着步快步走了,引起一干羡慕嫉妒的朋友频频向那位女人做着鬼脸,大声邀请着。

  “他们都是你朋友?要一起庆祝开个PARTY也不错嘛。”女友笑着道,向着那几位招手示意。

  “走吧,他们不是。一个班的学员而已。”解冰道。

  车走时,他看了眼出入鲜亮警服的同行,异样地回忆起了那青葱的警校生活,异样地想起那帮子经常吼着兄弟歌的贱垩人,似乎比他们这一拔官宦之家的朋友更显得亲切。

  变了,变了很多,他放弃了高傲、放下了身架、甚至放弃了曾经相信过的爱情,他依然觉得自己的生活缺失了点什么。而且那些失去的总让人眷顾,而得到的,却如此难以言欢呢?

  他看了眼身边的女友,如是想着,又意外地想起了,那个镌在心里的名字,一个是冰山骑士、一个是烈焰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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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章 良驹好马

  汾西市,南街口香果园。 春寒料峭的季节,行人方稀的街市,余罪从厚厚的透明塑料门帘里探了探头,夹着一块烧尽的煤球,被冻得打了个战,又缩回头去了。

  坐回了店里,又开始嘎蹦嘎蹦磕瓜子,时不时地看一眼身边坐着的一位小屁孩。邻居家钱大义的儿子钱小果,他爸和余满塘是狐朋狗友,这节气老哥俩凑一块进货去了,于是把这个缺管教被学校停课的小子放余罪这儿暂时接受管束了o

  “看我干什么?赶紧做作业。”余罪训了句,继续磕瓜子。

  “你一直磕磕磕,跟家里藏了只老鼠样,我怎么做作业?”小果瞪眼了,好不生气的样子。

  “戒烟,没办法,嘴里没点东西就痒……哎我说,小果,你犯什么事被学校停课了?”余罪好奇地问,一问那小子像所有嫌疑人一样拧着脑袋,不告诉他。

  余罪笑了笑,却是懒得和他较劲,方有人来,他赶紧起身相迎,是一对夫妻,三十年许,抱着小孩,看着琳琅满目的水果,和果贩子余罪同志聊着,这个果贩子似乎很认他们意外,先给怀里的小孩塞了小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直逗着孩子玩,这夫妻俩被人赞得极是高兴,转眼间,一百多块钱的水果打包送上车了。

  水果这生意,夏秋走量、冬春卖价,严格说起来还是个好生意,没什么淡季,余罪把钱夹回到抽屉里,乐滋滋抬眼时,那小果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上他的书了,他一拍桌子伸着手:“拿来,一分钟不看着,你就走神,这是你看的么?”

  拿到手里,却是《犯罪行为与动机剖析》,他瞪着眼道,我都没看懂呢,你能看懂啊?

  小果被训,哼了哼,又开始磨叽着根本不会做的作业了。

  这是家里闲来无事时候咀嚼的东西,不是非要看,而是觉得没有什么可看的,他又翻了几页,此时却是没什么心思了,担心老爸和钱叔叔前一天就去接货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刚放下书,他看到钱小果又走神了,这孩子左顾右盼的,心慌意乱的,那猫抓痒痒的样子,把余罪给逗乐了。

  两人说起来还是有共同语言的,最起码被学校停课打发回家的经历是共通的,余罪不诈唬孩子了,给他抓了把瓜子,热水泡了几个苹果,吃着,烤着火,直安慰着差不多到太黑,你爸就回来了,我看你这样反正也学不成,玩呗,你以为我想看你呀?

  而小果似乎对于余罪的身份很好奇似的,聊着,指着余罪的书道着:“哥,你们当警龘察就看这东西?”

  “啊,行为与动机,是犯罪的两个组成方面……哎呀,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余罪道,嘎然而止。

  “当警龘察好玩么?你有枪不?”小果好奇地问。

  “好玩,不过没枪。”余罪笑道。

  “没枪你玩个毛呀。”小果道,痞痞的声音,听得余罪眼光一刺,瞪着时,他突然发现那表情和他小时候如出一辙,是那种谁见了都想往脸上踹一脚的那种。这可不行,这孩子的思想有严重问题,他严肃地道着:“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别看我,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在学校和别人打架了……办事得用脑子,就比如当警龘察,同样得用脑子,比如哥看的这行为与动机,揍是用来判断别人心理的……” 看小果不服,余罪指着他严肃地道:“比如一分析你这表情特征,揍是不想做作业。”

  “还用你说啊,当学生谁想做作业?”小果不屑道。

  哟,不服,余罪来劲了,又严肃地道:“比如再一看你这表情,可以分析出来,你是宁愿被打发回家,也不愿意上学啊。”

  “更不用你说了,当学生谁愿意去学校。”小果更不服了。

  这倒余罪说得有脸红了,他得瑟地一拍书道着:“再比如,刚才,那一对夫妻,有可能买咱们的水果,也有可能不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准确判断到他的心理,就能左右他们的行为,所以我讨好他们的儿子,而且我猜这个时间肯定是去看长辈,而且一准是丈母娘……哦,于是我把最贵的东西,成功的给他了。”

  “还夹了一颗坏的。”小果啃着苹果,补充道。

  “哟,你小子眼尖啊,观察这么细致。”余罪脸不红不白,笑歪了,直道着:“这就是学问,是通过长期学习和实践得来的。喜欢看哥这书,说明你也有当警龘察潜质啊。”

  偶而在这个小听众面前得瑟了一句,话音落时,余罪也愣了下,他突然省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马秋林教的、有在监狱学的、有在反扒队看的,还有自己揣摩的,但根子上,还在父亲这里,从小在这个揣摩人心的环境里长大,为了卖掉水果,智商已经被压榨到极致了。 就一个听众,说完了,余罪突然这小家伙根本不为所动,余罪异样地问:“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对是对,不过我没看内容。”小果坏笑着。

  “那你看……”余罪没听明白,小果翻着书,翻到了其中一页,一抽,一张照片一扬,余罪脸拉长了,一把抢到手里,吧唧给了小屁孩一巴掌,看着照片,那是在天龙山上,他和林宇婧自拍的照片,沐浴在夕阳中的景色,后来觉得那照片实在好,就冲印出来了,偶而间拿出来端详呢。

  “哥,她是你的妞?”小屁孩好奇地问,捂着脑袋。

  “是啊,女警龘察。当过特警。”余罪得意地,骄傲的一亮,塞回常看的书里了。

  “哥,那特警厉害不?”

  “当然厉害了,一个打七八个都有富余。”

  “女特警呢?”

  “女特警也厉害,打三五个不成问题,你问这干吗?”

  “我决定了。我将来也当警龘察。”

  小果一拍胸脯,终于找到理想,很严肃地道着:“多泡几个女警龘察,打起架来一起上。”

  余罪愣了下,然后他发现这孩子说的绝对不是假话,逗得他笑得直得瑟,赞着小果道着,真尼马有志气,比我强,最起码泡妞的出发点还算纯洁。就为打架人多点。

  两人笑着,不一会儿车回来了,老余和老钱在门口嚷着,小余和小钱奔出来,加入到下货的队伍里了,余罪看着小果学习愁眉苦脸,干活兴高采烈的样子,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按正常逻辑,学业这样一塌糊涂的娃,将来除了子承父业几乎不可能再有出路。

  其实那样也不错,衣食无虞,挣得也不比当差少,只是余罪心里免不了记挂着还有那么一份工作和编制,这都几个月了,愣是没消息,他忍不住有点心理失衡的感觉,而且特别怕父亲问起。 就在这个时候,他兜里的手机响了…… 实验计划审批的很快,正如史清淮所料,只要说通许处这尊神,他有的办法让计划通过,外部可能不知道厅长叫什么,可能不知道有几正几副,但无人不知许平秋这位最老的处长,有关刑侦类别的工作,他几乎就能当了家。

  从提议到批复不到三天,在史清淮看来也算是一个特例了,他踌蹰满志地端着一摞影印件,又一次敲响了许处长的门,应声而进时,许处长正和水吞着药片,一伸手,接过了他厚厚的资料。

  全部是待选人选,几乎是海选,许处长建议把实验范围缩在省城一隅,先找找经验,如果可行最好给全省做一个模板出来,于是省城全城六千多警力首选成了史科长的筛选模板。 选拔不难,首选是学历,次之是资历,当然还要有平时表现的参考,这些年基层警力的整体水平也提高了不少,最起码近几年招聘数百比一的比例,还真招进来了不少名牌大学毕业,品学皆优的学生。 他静静地坐着,看着许处长的表情变化,两人已经通过气了,特别在筛选标准上,史清淮这次提供了八十多位候选的名单,他想,自己的眼光,应该能过了。

  “不行,你的思路……我是说,咱们还需要在某些地方上磨合磨合,我不是干涉啊,比如你挑的这个人,解冰,绝对不行。”许平秋道。

  “我觉得他很合适啊,这次警官培训,报上来的材料我看了,难得夸奖人的宋处长都专门表扬了他几句,我参考了一下他的工作经历,发现这个人成长很快,尽管学历是省警校稍差了点,不过丰富的实践能把这一块弥补了。”史清淮道,那是他第一位挑到的人。

  “我也知道他行,但是。”许平秋笑着强调着:“你想从邵万戈手里挖人,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每年给二队压的担子不轻啊,就市局王副厅都给这小伙几分面子,下死力气的就他们了……不信你可以试试去说服一下邵万戈,他敢瞪你两眼,然后让你从外面给他关上办公室门。”

  否定,史清淮耸耸肩,知道这个建议很中肯,下面那些打打杀杀出来的队长,根本不尿厅里文职干部这一壶。刚扔一个旋即许平秋又挑出几分来了,直道着:“这一摞,可能都不行。”

  啊?

  一看去掉了三分之二,史清淮倍受打击,赶紧起身来看,几乎还都是他选的种子选手,高学历、高智商、在某一领域已经崭露头角,偏偏这些人许平秋都说不行。

  老许翻看着,知道有点打击人了,他干脆放下资料,指点着剔出去的人道着: “康成军,背景很深,从警三年直接就在经侦支队上位,绝对不行,不信你可以试试,这种人的路早有人铺好了,你的计划他根本看不入眼。”

  也对,史清淮抽着一份问着:“这个呢,张凯峰,政法大学毕业的,学校时候论文就在全国性期刊上发表过,对法理研究很有一套。”

  “错了,你找的是执法的,不是研究法律的,这是两张皮。他两年前的实习评价不高,做人做到让别人连句好话都吝于给的地步,你不觉得他情商有问题?要么太古板,要么就是个书呆子。”许平秋道,直接否决。

  “那这位……”史清淮一扬,这个扔了有点可惜,已经进入后备干部的名单了。

  “不行,太优秀,你看他的档案,从学生时代开始,写了满满两页获得荣誉。”许平秋道。

  “这肯定不是假的。有些荣誉可以查到。确实是很优秀的基层警龘察。”史清淮道。

  “对,缺点就是优秀,这样的人特征是虚伪、沽名钓誉,再加上不择手段往上爬,不信你也可以试试,没有足够的回报,你拉不动他。”许平秋道。

  史清淮虽有不信,可也不敢不信,全警里,还能找到几个不择手段不往上爬的?这个好像可以理解,他放下时,又掉出一份来,许平秋淡淡地评价着:“你注意看他们自己写东西时候的措辞,比如这个人自我评价相当谦虚,谦虚到几乎卑躬的地步……你这样的人,他没傲气,只会按部就班的工作,让他们干活没问题,可让他们把活干漂亮,就有问题了。”

  受教了,敢情老处长看人的方式和他不一样,简简单单的资料他能看出这么多东西,史清淮正整理着资料的时候,许平秋咦了声,直道着:“这个人凑合,参加过几起经济案件资金的追踪,单独办过案,评价一般,自我鉴定几句话,写得很拽啊……”

  “这个……俞峰?确实不错,”史清淮道,犹豫了下,把实情说出来了:“不过,我和他原单位联系时,单位说他已经递辞职了,正活动着调工作。”

  “那就试试他,敢扔下工作走的,一般都是有相当能力的人。”许平秋道,反而对他有兴趣了。

  挑着又来一位,许平秋翻看着简历道着:“曹亚杰,参加过天网三期工程,有计算机工程师资质,对他这个年龄的人可不多见……咦?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还在郊区分局。”

  “这个……”史清淮道着,看许平秋征询的表情,他压低了声音道:“是个领空饷的,自己都开了两家公司。”

  许平秋愣了下,哑然失笑了,不上班光领工资的人,那个单位似乎也不缺,可不到三十年龄的就这样,倒让他稀罕了,史清淮介绍着,这个人当年天网建设时候就属从大学直接特招,干了几年嫌工资低,就在外面做小工程挣外快,没几年倒成了气候,自己有公司了,而原单位他混得也不赖,几任分局长都不管,上面也不问,下面不少和他私人关系不错,结果就产生了这么一位奇葩。

  “他还是警龘察吗?”许平秋问。

  “严格地说,是,在警籍里。”史清淮道。

  “那不就得了,算上他。”许平秋道。

  这当会史清淮发现了,领龘导在找的都是有毛病的货色,他小心翼翼地提着:“许处,您看到这几位,都放在下面,可能性我觉得都不大,多多少少都有点小问题。”

  “哦……有问题的人,才能用于去解决问题。连问题都没出过的人,难道还让咱们手把手教他们怎么去解决?”许平秋自言自语道着,根本没当回事,说着又挑出一份来,手指敲着道着:“这位也不错,信息中心呆了六年……支撑中心的,那应该对这数年发生的大多数案件都有涉猎,外勤信息大部分都是他们支撑中心提供的,需要这样一个人,你考虑的很全面。”

  “李……李玫?”史清淮异样地道。

  “怎么了?女的也行啊,在这个上面不能性别歧视。”许平秋道。

  “倒没什么问题,就是……”史清淮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也有毛病?”许平秋奇怪地问。

  “她……她……她体重108公个算不算毛病?”史清淮吞吞吐吐地讲出来了。

  许平秋一愣,一扔资料,哈哈大笑上了,两人相视而笑,这鳞选的,似乎有点进入岔道了,半晌许平秋才摆手道着:“这样,咱们也不能单纯从资料上看,有时候资料反映出来的东西,太局限了……你亲自走一趟,见一下所有的人,就桌上这些人,然后咱们再选定……时间嘛,今天是三月二十七号了,下周,我带你去一趟总队,把这事给定一下,前期可以多选几个试试……”

  “行,那我就这样办……哎对了,许处,您推荐的那位……”史清淮道,小心翼翼地问,处长推荐,他不敢作主了。许平秋一笑道:“你是指那一位,严德标?”

  “不是他,而是那一位?”

  “余罪?怎么了?”

  “他挂职已经期满,理论上,早该安排新的工作单位了……可现在还没单位,我连人也找不到。”

  轻声地道着,史清淮也很认同这一位,那是从基层摔打出来的本事,和这些学院生天生就有互补性,只不过他更知道那位争议颇大的小警,很可能被一只无形的手捏在手心,就像大多数忤逆过上级领龘导的基层人员一样,命运可能不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中,最起码在体制内是如此。

  “这个事……我来处理吧,你过一遍,看看志愿者有多少?我知道你可能不太相信我的话,你可以实践尝试一下,可能要处处碰壁,现在这种既有能力、又有点精神的人可不多,估计这人选得费一番功夫。”

  许平秋道,手惯常地摩娑着下巴,有点犯烟瘾了,他在强忍着,每每遇到棘手的事,需要动脑筋的时候,总会有这种感觉出现,而这一次,可能不是一般地棘手。

  他需要的考虑的事情很多,前期的培训、后期的实战、全期的经费,还有人选,人选遇到了手续上的问题,一下子让他愁眉结住了,这回可能不是余罪一个人的问题了。

  他思考着,连史清淮悄悄退出去也没发现,想了很久,仍然没有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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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章 躬身细察

  史清淮从市公垩安局法制科出来的时候,心头的沉重,莫名地又增加了几分。很遗憾的是,许平秋的话隔了一天就被证明了,而且现实比他预料的更残酷一点。

  “谢谢,没兴趣”

  这是张凯峰给他的回答。

  他很郑重地把这一套成文的东西让对方仔细看过,然后换回了这样一个回答。他注意到对方的表情了,和所有已经坐惯办公室的那类一样,漠然,漫不经心,谁也看得出他很厌烦,可谁也别指望他们还会有什么改变。

  在他看来,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年轻有为,朝气蓬勃,似乎应该有干劲,有闯劲才对,毕竟他们不像大多数这样那样途径进入公垩安部门的,目标和理想就是挣份工资而已。

  可仍然和大多数人没有什么区别,他上车里撇了撇嘴,实在有点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好的事,讫今为止没有得到一句赞同的话。

  “于师傅,您说现在的年轻人在想什么?”车上他无聊问司机。出门就被堵了,司机是省厅后勤车队的老同志,一指市局之外道着:“还不就那些。”

  那些?史清淮看了眼,什么也没看到,司机笑着解释着:“车子房子票子呗。”

  “这是泛泛的目标,我是指,再怎么说也是警垩察,和普通人应该有所不同吧。”史清淮道。

  “当然有点不同,警垩察相比普通人,买车置房挣钱,难度要更大点。工资太低,灰色收入风险又太高。”司机道。

  “有那么难吗?”史清淮异样地问。

  司机笑了,省厅大院里出来的,恐怕不知道民间的饥苦,他笑着道着:“史科长您赶上最后一批集资房了,当然没感觉,现在一个普通地段的怎么着也六七千一平,单位的福利房以后都别想了……很简单嘛,应聘当个警垩察,大几千工资,不吃不喝也得几十年才能置座房子,而且工作又累,值班又多,挣外快的机会少,他们的压力相比十几年前,那可大多了………”

  车走开了,絮絮叨叨地讲着闲话,史清淮倒是听得入耳,此时他方发现,许平秋的眼光还是相当独到的,最起码第一眼就看到很多现实困难,而且没有指出自己纸上谈兵的毛病,他倒有点感激这位许处了。

  只是越感激就越让他觉得惶恐,看这样子,拿这份计划书就招车队司机,恐怕人家都不去呐

  忧心重重地到了郊区分局,下车的时候,他刻意整了整警容,把表情里的忧虑剔除,然后进了局里,这回更直接,要找的人根本不在,他是以朋友身份去的,还是办公室里的一位同志指了方向,于是车又绕了数公里,在一处刚装修的写字楼里停下了。

  曹亚杰,男,28岁,郊区分局治安科副科长,参加过全市天网三期工程建设,有计算机工程师资质。

  这就是此人的简历,这样的人在公垩安系统不多,一直是个分局的小科长还是个副的,史清淮第一眼看到他的简历时严重怀疑他属于那类郁郁不得志的类型,不过了解之后才发现他大错特错了,有数次调回市局的机会他都放弃了,原单位干得敷衍了事,外面的生意可是红红火火,据说某几个品牌监控设备,他是全市的总代理。

  当然,幕后的,前台的公司注册名字肯定不叫曹亚杰。

  像这样的人史清淮第一眼就觉得很厌恶,如果不是许处长点了下之后他估计根本不会考虑。

  沿着散发着装修气味的楼层走着,拔着电话联系着,话筒里是一个听得磁性,语音高亢男中音,很直观:“您好,我是曹亚杰……监控设备您可以直接联络千里眼公司,我现在在工地上。”

  “我不要监控,不过我现在也在您的工地上。”史清淮开了句玩笑。

  对方异样了,几句话后,扣了电话奔出来了,史清淮听到他的脚步声,从楼上下来了,楼梯一拐就看到真容了,西装革履的样子,走起路来步步生气,好不意气风发,奔上来直握着手,一介绍,此人好不热情地道着:“对不起,对不起,史科长,看我这忙得也不在单位……要不,咱们找个茶楼坐坐。”

  “不用,你别客气啊。”

  “不是客气,您是上级领垩导,怎么能主动找我呢,有事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什么领垩导不领垩导,咱们都是小科长……”

  “不一样,省厅里的科室,和分局科室,称呼一样,级别可就差远了,哎对了,史科长,您老这大老远来,是……”

  “很简单,耽误你十分钟,把这份资料详细看一遍。”

  直入正题了,两人就站到临窗的空房里,曹亚杰带着疑惑,翻上这份草拟的计划了,那样子很专注,本来他以为又是上级部门那个领垩导来找,要办点私事了,这么严肃的拜访,他也收起那副商人的作态了。

  确实是个商人,史清淮有点怀疑,基层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穿着警垩服,在忙着私活的同志。

  很快浏览完了,曹亚杰蹙着眉头道着:“哦,这是针对高智商、跨境以及团伙犯罪,要组织一个快速响应,即时接警,全天候支援的小组对吧?”

  “对。”史清淮点点头,对此人的印象好了几分,他看得出对方很赞同。

  “好,早该这样了。”曹亚杰兴奋地一合资料,介绍着:“史科长您放心,全市所有单位的办公室、写字楼,以及咱们天网监控的设备型号、产地,以及工厂级的接入代码,我们可以全部提供……即时通讯和快速反应类技术设备,我可以做一封详细的报告给您……省厅到我们小分局寻求支援,那是看得起我们,对了,外界虽然传说我是商警,那是谣言,这里是朋友的生意,就是来帮帮忙。”

  心虚了,示好了,如果是私事好谈,但这是省厅的公事,曹亚杰确实揣不准来路了。史清淮一听笑了,敢情对方把他当成采购商了,他笑着问道:“哦,看来曹科长对需要的设备很熟悉了?”

  “不是熟悉,是太熟悉了,天天和这些东西打交道,从第一代就开始了。”曹亚杰笑道,征询似地问着:“史科长,能透露一下,大致的装备规模吗?”

  “你对这个感兴趣?”史清淮异样地问。

  “不是,我是有点奇怪,如果是大规模的,应该在后勤装备处;如果是小规模的,那应该直接找代理商。找我……我仅限于能提供点建议啊。”曹亚杰不好意思地道着,生怕被省厅来人揪了小辫一般。

  “设备的事我不用考虑。”史清淮笑了笑,一扬头问着:“如果有兴趣,您本人愿意加入吗?”

  “啊?”

  曹亚杰惊得嘴咧下来了。往下看,看看西装革履,再往下看,看看微微发福的肚子,看到脚底,又看着警垩服锃亮的史清淮,他突然间有点羞赧的感觉,自己好像离那个队伍已经走得太远了,他不相信地喃喃地着:“您是指?当快速反应队员,参加集训?”

  “对,快速反应,全天候的支援,打击各类刑事犯罪。”史清淮道。

  曹亚杰惊得一个激灵,咬住下嘴唇了,我我,我了几句,才道着,史科长,我一直就是内勤啊,接触犯罪顶多是通过监控看过偷东西的,我……干不了啊。

  “你这样说,我倒一点也不意外。”史清淮拿回了资料,看了看眼神像滞着的同行,他默默地收起了东西,突然轻声问着:“曹科长,你有多长时间没有穿过警垩服了?”

  “啊?什…什么?”曹亚杰愣了下。

  “我觉得你还是穿着警垩服帅一点,比这身金利来帅。”史清淮道。

  好奇怪一句话,他说着慢慢转身走了,留下曹亚杰站在那儿发呆。

  曹亚杰看出来了,那眼光里是一种厌恶,他下意识地摸摸领口,整整额头,抚过胸口,那是整理警容的下意识动作,确实被遗忘很久了。他对着玻璃敬了个警礼,然后开始神经质地看着手,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丢了什么东西似的,心里空落落的………

  他不行你来补,你不行他就上,警营里不缺人。史清淮继续往下走,在不同的警种里寻找着可能成了计划一份子的人,不过访的越多他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这是个光讲奉献,暂无回报的计划,丰满的理想和骨感的现实,怎么着也不搭调了。

  “没兴趣,现在干得不挺好?”

  “算了吧,还要重新开始体能训练,那谁受得了?”

  “史科长……这个,我真不行,我刚结婚。”

  “我更不行,我武器都没摸过,我这眼睛高度近视,进单位就是文职。”

  “这个计划……这个,好像不是省厅编制的,是刑侦总队实验计划啊?刑事侦查,不去”

  一个一个,很简单、很直观,也很有说服力的籍口,史清淮从来没有想到过会这样冷场,冷得那怕连一个赞同的也没有,唯一一个赞同的还以为他是采购设备。

  “于师傅,辛苦您了。”车上史清淮歉意地道了句。

  “客气什么呀,我就是干这个的。”司机是位老同志了,笑着道。

  “于师傅您从警多少年了?”史清淮问。

  “有二十来年了吧,给两任处长开过车,一直是临时的,后来陈处长提拔走时,才进了编。”于师傅道,纯粹在后勤上。

  “你说咱们队伍里,有那种无私奉献的人吗?”史清淮笑着道,私人谈话的语气。

  “有吧。”司机笑了,笑着道:“不过我没见过。”

  两人都笑了,或许事业上总是要被这样那样的生活问题困挠着,那种极度纯粹的精神已经濒临绝迹了。司机看史清淮的表情,恐怕知道事情不顺利,他宽心道着:“史科长啊,您太认真了,有些事不能太较真。”

  “我不较真,我是比较灰心。呵呵……东阳分局,完了咱们就回省厅。”史清淮道。

  散布在全市各个角落的警务单位,一天的时间走不完,不过越走越心凉,他倒没什么心劲了,就近选了处地方,这是许处长推荐的人选,履历看过,叫严德标,学历有点差了,省警校毕业的,工作经历实在勉强,反扒队任过职,现在分局治安科,这些明显都是和小毛贼打交道的警员,根本不是史清淮最初筛选的对象。

  还真不是,分局没找着人,说是出警去了。电话联系他说回不来,还是治安科看在省厅来人的面子上,让他务必马上回来。等了好久……最终回来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史清淮已经走了,严德标同志被分局长叫住训了一顿。

  没办法呀,严德标同志中午就喝多了,下午怕纠风的查住,不敢来上班啊。

  这时候史清淮已经回到省厅了,他整理着已经走访过了人,郁闷了好一阵子,梳理着一堆资料的时候,翻到余罪的简历时,他停顿了下,又找出以前的笔记对比着看了看。

  参加过数次联合行动,去年的盗窃耕牛案他尚记得刑侦论坛上那位,细细揣摩,这倒是一位很好的人选,尽管学历起点低了点,可经验应该是已经相当丰富了,他找着联系方式,试探开始了第一次接触:“喂……您是余罪同志吗?”

  终于通了,以前联系过几次所里,都没有联系上。

  “是啊,您是……”

  “我是省厅犯罪心理研究室史清淮,我们曾经见过。”

  “哦,想起来了,你去我们学校招过人。”

  “呵呵,两年多前的事了,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史科长,有事吗?”

  “有这样个事,我想知道一下你个人的意见………”

  史清淮简练地把情况一讲,这位选手身在汾阳,电话倒省事了,草草一说,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史清淮问着:“怎么样?余罪同志,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抽时间当面聊聊。”

  “我……没兴趣。”

  “没有?等等,余罪同志,你可是刑事侦查上冒出来新星啊,我刚知道,去年古寨县的几起旧案你也参与侦破了,这可是一个能让你一展抱负的机会啊……如果这个计划能付诸实现,而且在实践中取得一定效果,对你以后的个人发展肯定会有帮助的。”

  “现在我都没着落,还想以后发展?没兴趣……对不起啊,史科长,我有事了,随后有时候聊,要不算了,不用聊了……”

  电话嗒声扣了,史清淮就即便再有涵养,也被气得拍桌子,堂堂的省厅心理研究室的主任科长,从早到晚,碰了一鼻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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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章 浓情迸发

  余罪机械地把手机装回兜里,眼珠子一动不动,像盯着一个重要嫌疑人一样,那动作、那表情没有那怕一个细节会漏掉。

  她正从禁毒局的楼门里出来,和一行同事相跟着,在说着什么,即便是威武的男警在她面前也相形失色,那轩昂的身姿、飒爽的短发、灿烂的笑容,能激起余罪心里最深的回忆。

  他笑了,他异样地想起两人滚床单时候那个表情,这位绝对表里如一,即便在床上也相当地霸气,这么久了,余罪都难得看到她温柔一面,他严重怀疑警营生活,早把她身上那点原本就不多的温柔磨没了。

  可没有温柔的女人,又何尝不是一道另类而惊艳的风景呢?

  比如此时,余罪就只敢远远等着,心里总是脱不去那么点自惭形秽,严格地讲起来,林宇婧可是他连哄带骗勾搭上的,这一年多了,一个在乡下、一个经常出任务,别离时长、相聚无多,他严重怀疑两个人的关系还能维持多久。

  当然,那怕就一刻也值得珍惜。所以接到林宇婧的电话,余罪巴巴从汾西就赶来了,一直在禁毒局门口等着林宇婧下班。

  出门的时候那群人相互告别,林宇婧只身出了大门口,四下张望着,余罪手嘬在嘴里,吁声一个的响亮的口哨,然后林宇婧看到他了,笑了笑,快步奔上来了。

  记忆还留在年前,她看到了养得脸色红润,眼里的坏笑的余罪,上得前来时,相视一笑,然后很顺手了揽着余罪的肩膀往前走,余罪一侧头,差半个脑袋呢,他稍有不悦地挣脱了林宇婧揽弟弟似的动作,拿着她的手,挽到自己的臂弯处,来了个很没面子的表情道着:“应该这样?不能老是那样。”

  “你长这么矮怨谁呀?”林宇婧笑道。

  “怨你长太高呗。”余罪道。

  两人互相埋怨着,笑着,边走边道着,问到了家里,问到了工作,一问到工作余罪拉脸了,林宇婧知道还没下文,直斥道着:“这可就有点怨你了,挂职期满回城,谁不是四处托关系找门路,你倒好,直接在家里休长假是吧?”

  “我没关系呀?我找谁呀?”余罪咧着嘴道。

  “找找你们原来刘队呀,好歹人家也分局长;马老也行,他认识厅里领龘导都有。你就真说出来,邵万戈他也不敢不给面子啊,好像你去年干了几件大事啊……没想到居然还站到刑侦论坛上了。”林宇婧饶有兴致地看着,每每余罪总会给他带来惊奇,可两人相处的时候,她居然没有发现这个人什么地方还有闪光之处。

  “刘队一个分局副局长管什么用?马老现在全身引退,我还真不相打挠他,邵万戈吧,他肯定拉我壮丁,我才不干呢。”余罪道。

  “那找找许处啊。”林宇婧道。

  “拉倒吧,我怕又被他卖了,还得替他数钱呢。”余罪心有余悸,一直以来就是玩人的角色,对于比他更厉害的,总是敬而远之。

  林宇婧笑了笑,又饶有兴致地看着余罪,她哭笑不得地问着:“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不想干吧,干得还都是大活,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你带几个乡警就敢跨省抓杀人逃犯去?严格地讲,像你这号没经过专业训练,没配备武器的,知道有多危险吗?”

  “没危险,十几岁杀的人,跑了十几年,早吓破胆了……”余罪轻描淡写地略过那次让他难忘的抓捕,不愿再提。

  林宇婧走着,不时地侧头看着余罪,总想劝的,却不知道该怎么劝,有时候觉得他比嫌疑人还难琢磨,像有点强迫症或者神经质一样,似乎就喜欢这么不上不下吊在空中,她突然问出来了:“那你这么挂着?”

  “啊,反正又没扣工资。”余罪道。

  林宇婧噗声笑了,笑着抽回手,轻轻地在余罪脑后扇了一下,这是在羊城就养成那么个原来显得剽悍,后来却显得暧昧的动作,余罪一捂脑袋,仍然是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傻样子,林宇婧有点为难地道着:“可能你的事还真有点麻烦,我听马鹏说,杜立才向我们寥局推荐了,我们寥局都没把你的手续要过来……”

  “我就没想来你们禁毒局,什么破单位,一年得在外头呆十一个半月。”

  “你想来都来不了呢?你知道你错在哪儿?”

  “不就是,那那原来支队长孔庆业和王局是什么铁关系,因为我他被下课了?”

  “知道就好……那你还傻呆在家里?”

  “难道出来就有用?”

  “当然有用,或者找邵万戈,或者去求求许处……他们总会有办法的,我估计领龘导挂着你,也就是晾晾你,等晾得差不多,再随便找个没人去的破地方把你扔那儿得了……现在唯一没有随便扔的原因,是因为你干了几个件大活,保不齐还有机会。”

  “我倒希望被扔在羊头崖得了。”

  “……”

  余罪发了句牢骚,没有怨气是不可能滴,就再淡定的人,都接受不了不被认可,而他现在就属于这种情况,对于羊头崖挂职的考核都是些软指标,一排列下来,他仍然和曾经上学一样,泯然众人矣,连进入干部培训的机会都没拿到。

  一见面就郁闷上了,他走了几步,突然发现成一个人了,回头时,看到了林宇婧站在原地,似嗔似怒地盯着他,他憨憨一笑,直道着:“我就这样了,难道你还指望,我成第二个邵万戈?”

  “你比他强。”林宇婧踱步上来了,又那么揽着余罪,郑重地道着:“他只限于按部就班地履行职责,而你,有很多种不同的方式达到目标,我不是赞同你的方式,而是很欣赏你这种思维。”

  “我自己一点都不欣赏,坦白地讲,在古寨县接案子,其实我想靠这个上个台阶的,就即便用上点什么见不得光的方式,我觉得能接受……不过当我真正用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我自己的承受力没有想像中那么强,那怕他们并不是无辜的人。”余罪道,心结于此,自己难解。

  “于是你一点功劳都没拿?”林宇婧问道,看出他的纠结来了。

  “对,成全了一个协警,不过我倒不觉得是个人功劳,个人的力量太有限了,比如我现在,都自身难保了。”余罪自嘲地道。看了林宇婧一眼,转着话题道着:“别光说我啊,你呢?”

  “我可没你这么刺头,当然也就没有这么纠结了,反正都是服从命令。”林宇婧道。

  这是当警龘察最基本的要求,而余罪自认目前为止还没有达到,他笑了笑道着:“管它呢,瞎混呗,我发誓啊,从现在开始,我就是组织的一块板砖,领龘导让搬我就搬,组织让我拍谁,我就拍谁……绝对不越位,不胡来……”

  “晚了,现在才想起来呀。”林宇婧食指一戳,直戳在余罪的额头,似乎实在不喜欢他这破罐子一直破摔着的得性,甩袖而去,余罪愣了下,赶紧追了上去。

  每每女人状似生气的时候,就是需要殷勤,需要抚慰,以及需要那些不着边际的扯淡话的时候。在这方面,余罪可从来都不郁闷。

  “林姐,一起吃小肥羊涮锅去?要不川味楼也行啊,就杏花区那家?”余罪恬着脸道。

  林宇婧作势不理,他小步跑又换了个方位,男左女右成了男右女左,只听余罪殷勤地邀着:“那咱们干什么?不能老走着啊,逛街,也成……爬山也行啊,天黑了也无所谓,大不了一起走黑道?”

  没理,林宇婧知道是故意撩她,白了一眼,等她把脸转过去时,余罪又跑到她面前了,面对着她深情地道:“这么真情滴表白,都搏不了佳人一笑?不要为难我好不好,你知道咱警龘察文化素质不高?”

  “我可以笑。就怕有人要哭了。”林宇婧快步走着,一副无视他存在的样子。余罪正在追着继续表白个因为想你才寂寞的话,却不料刚一侧身,啊了一声,吧唧撞额头上了,捂着一瞅,撞上交通标示的钢筋杆了,疼得他呲牙咧嘴。

  这回林宇婧真笑了,笑着直捂肚子,回头看着糗在当地的余罪,催着道:“喂,继续真情表白呀?”

  余罪这厚脸,难得了有点发烧了,讪讪地走上来,一圈胳膊,一挺胸,那是邀请林宇婧挽着他的动作,林宇婧却也不是真怒,笑着挽起他了,给他揉了揉,忽灵灵地大眼盯着他,看了眼,又把把目光移开了。

  期待他能有什么改变,估计林宇婧已经绝望了。他喜欢的仍然是种把酒言欢、花前月下的生活,林宇婧只是有点想不通,为什么总是阴差阳错地,让哪些充满着悬念、诡异和危险的谜,都在他手里解开。

  “给我说说那个偷牛案呗……杜组长参加那次论坛了,他对你的评价很高啊。”林宇婧缓过来后,好奇地问。

  “你最好不要知道细节,否则你又想扇我耳光滴。”余罪贱贱地一笑,但凡此笑,肯定没好事,林宇婧哭笑不得地道着:“你什么时候才能正正经经当个警龘察呀,非要搞这些不黑不白的事吗?”

  “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不黑不白的职业,难道你们抓到毒贩,会温柔地审问他,亲啊,你交待吧,交待了我好送你去监狱住上十几年。”余罪呶着身子,蹭蹭林宇婧,以极度暧昧的口吻道着,惹得林宇婧生气地把他推过一边,不过一看那贱样子,又忍不住笑了。

  每每总会这样,严肃的事情会被余罪演绎成笑话,就像他总是用啼笑皆非的手段办案一样,林宇婧无意中总会被左右心情以及行动。

  走了两公里,笑逐颜开了,两人相携着上了公交车,余罪赢来的那辆专车留在古寨刑垩警队了,据说是心疼养那辆大越野的油钱,惹得林宇婧对他又一阵挖苦,不过两人商定了,到了林宇婧家里不远,她回家换下了警服,不久穿着一身米色的休闲服,做贼似地从家里跑出来了。

  沉闷的生活总是需要点渲泻的,两人每每的相聚总是充满着这种偷偷摸摸的刺激,先打的到了近郊,尝了尝鱼头王,吃得兴高采烈,回市区又到小店那条很出名的酒吧路,吆五喝六摔骰子,喝了不少调酒,那间吧里舞池不错,玩得兴起的林宇婧扔了杯子,扯着余罪在舞池里飞旋,把余罪旋得头昏眼花,败下阵来。可不料这个开放的空间有的是高手,一位高个子的老外的替代了余罪的位置,和林宇婧搭成了临时舞伴,中西全璧,金发的老外,短发的林姐,说不出的惊艳,一曲恰恰扭得全场叫好,余罪那——个怒火中烧。

  这个时候,林宇婧总会照顾着他这个小男人情绪,转眼间拉着他,很暧昧的情侣样子,带着余罪笨拙的舞步,不过这样的亲蜜,除了增加笑料之外,别无他用。

  余罪倒不介意怀拥美人,接受别人羡慕嫉妒恨的眼光,只是这一次玩得这么嗨,让他心里暗暗有了点疑虑,他看着喝得两腮坨红、酒意薰人,长腿舞步如飞的林宇婧,疑虑过后,又有那么点遗憾,是那种他给不了她更好生活的那种遗憾。

  作为男人有这种遗憾的时候,是不是有爱上了的感觉?

  也许不是,男人骨子总有多吃多占的因子,余罪在检点自己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起身边那几常见的女人,明显自己贼心未泯。

  也许是,因为此时他觉得,两个人就这样一辈子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跳得好不尽兴的林宇婧从舞池出来时,接到的是余罪递上来的冰水,然后又附耳听到了余罪在警示:别喝酒了啊,喝多了我不管你了。

  也许就是,林宇婧笑着吻了吻他,真不喝了,玩了良久,两人相携着出了酒吧,林宇婧很没品地大吼了声,直道着好玩,看余罪不那么爽,她好霸气地挑挑余罪的下巴教育着,你得好好学学跳舞,跳舞很能释放人的情绪。

  余罪笑了笑,未作回答。这种事恐怕他学不来。

  迎着夜风踱步着,时间越来越晚,在走到一家快捷酒店的时候,两个人像心有灵犀一般,驻住脚步了,林宇婧带着醉意看余罪,余罪坏坏地笑着扬头问:“要不就这家?”

  “好啊,我还真有点累了。”林宇婧眼光迷离地道。

  就像所有的情男欲女一样,进了酒店,带着醉意地开房,上楼,门反锁上的一刹那,林宇婧像有点迫不及待地,抱着余罪,两人陷在一个长长的吻里,一个长长的吻燃起了欲火,余罪尝着那带着酒意的吻,感觉到了,林宇婧在粗暴地、在不容分说地解他的衣服,抽掉了他的皮带……她似乎有一种急切地、渴望地冲动,甚至于余罪无法拒绝地,被她像往常一样抱着扔在床上。然后以戏谑的眼光,看着他下体勃起的丑态,赞扬那是余罪唯一的长处。

  今天,似乎不同,她看着床上猫抓痒痒似的余罪,慢慢解开了胸衫,慢慢地扔掉了粉红的罩罩,看着余罪馋涎欲滴的样子,又羞涩地半遮半掩,跟着慢慢地移开了胳膊的遮挡……不时地看着余罪期待的样子,以一种极慢的速度褪去了长裤,裸露着修长而健美的长腿,带着醉意,朦胧的眼神,轻声问着余罪:“我漂亮吗?”

  灯光,像具有某种魔幻的魅力一般,在她长硕的胴体上闪着辉亮的光泽,那暧昧的姿势,让余罪艰难地吞着口水,半晌才艰难地说了句:“叉开腿更漂亮!”

  “是这样吗?”林宇婧慢慢地,脸上挂着揶揄的笑,慢慢地抬着长腿,然后手搭着脚踝,抬到了一个朝天蹬的位置,那雪白的豪胸、傲挺的紫珠,还有那夸张的动作,裸出来的一点粉红的私处,一下子看得余罪血脉贲张。

  蓦地,林宇婧看着他一笑,余罪低头看自己,反而害羞地捂上了。

  那情迷意乱呀,是何等的让人陶醉,余罪慢慢地抱上那副,像在展示她绝美的胴体,他轻轻地吻着透着酒意的双唇,慢慢地,两人相拥着,慢慢地倾倒在雪白的枕上,在四目相对中,陶醉地深吻着,当他又一次,娴熟地,慢慢地插进那个柔软而温润的欲望之处时,他感觉到了,她身体的悸动似乎传遍了全身,依然让她紧张、让她呻吟,让她战栗,而脸上却浮现着幸福、舒爽的微笑。

  于是满屋春色,温暖了这个夜,唯余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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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章 今夜无眠

  房间里的灯光依然亮着…… 无暇去顾及现在几点了,余罪疲惫而兴龘奋地枕着,看着透明的洗澡间里,氲氤的蒸汽里那个雪白的身体,很刺激的一次体验,有点违反常规,以前两人一直很传统的,拉了灯盖着被子胡来,却不像这一次,是在默默相视中,那种仿佛两人溶为一体的绝妙体验,让余罪凭生出如此地恋恋不舍。

  水停了,她在擦着身,玻璃门声响,围着大浴巾,裹着头发的林宇婧出来了,她像意犹未竟一般,坐到了床上,半躺着,以为余罪困了,掰着他的脑袋朝用自己,不容分说地道着:“别困啊,陪我说会话。”

  “说什么?”余罪看着林宇婧,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他往上凑时,被林宇婧一指点着摁下了,笑着问他:“难道你还想试图挑战?”

  “不想。”余罪马上识趣地乖巧了,女人的兴龘奋可能好满足一下,亢奋就不好说了。

  “那就陪我说话喽……说说你在乡下的事,是不是挺好玩,我都没时间去一趟。”林宇婧好奇地道,一手支头,侧躺着,另一只手,随意地揽着余罪的项部。

  那眼神似乎有一种留恋,那表情似乎有一种不舍,余罪心里蓦地动了一下,笑了笑,随意地道着:“有什么说的,咱们的生活讲出来,对普通人来说几乎就是恐怖故事不小心就把自己陷进去了,本来就想找几头牛,结果追到海南,本来只想试试查十几年的悬案,结果差点把我淹到河里……现在想想都后怕。”

  “你太情绪化了,这个职业天职就是服从,你总想标新立异,能不碰壁吗?”林宇婧轻轻抚着余罪的脸庞,嗔怪地道。

  说到此处却是余罪有点难为情了,工作一直悬着,就他不在乎,可关心的人在乎着,总让他有点尴尬的感觉,现在或许能体味到马老的那种境界了,那是把一切身外之事都置之不理的境界,他明显还有差距。

  看余罪若有所思了,林宇婧眉睫眨眨,突然轻声道着:“我也给你讲个恐怖故事怎么样?”

  “好啊。”余罪随口应到。

  “你不害怕?”林宇婧手放开了,支着身,严肃地讲。

  “我怕人,不怕鬼。”余罪笑道。

  “那好,我给你讲啊……”林宇婧很严肃地,坐正了,然后很正色地看着余罪,慢慢地说了句:“我怀孕了。”

  “什么?”余罪惊得一支肘,坐起来了。

  “我怀孕了,就上次,有两个月了……”林宇婧补充道

  余罪看着林宇婧这么严肃,手臂一哆嗦,想坐正的时候,一托空了,吧唧一声,结结实实地滚床边了,哎哟了一声,艰难地扶着床沿起来。

  床上的林宇婧像害羞似地蒙着被子,余罪紧张地一扯,却发现林宇婧在捂着嘴、眯着眼,使劲地笑,他被惊得狂跳的小心肝,这才又收回来了。

  “能把你吓得掉床底,确实够恐怖啊,呵呵。”林宇婧笑着,直看着余罪的糗相,余罪要说话时,她却是斥着:“这是我一位朋友教我的,用这个测试男人是不是适合当丈夫,百试百灵。”

  “那我……好像不及格?”余罪讪讪地钻进被窝里。

  “不,吓成这样,勉强及格。”林宇婧笑着,看余罪这样,似乎觉得这个玩笑过了,她附下身,手指撩过余罪的鼻子问着:“生气了?”

  “没有……多给我点时间啊,我总得弄个像样的家娶你吧?”余罪侧着眼,保持着一种幸福的微笑打量着林宇婧,林宇婧心里微微一动,反而有点脸红了,她讪讪地藏进被窝,直斥着:“少来了,说好听话……老实交待,我不在时候,对别的美女动过歪心眼没有?”

  “有。”

  “有!?居然这么大胆?有几个?”

  “有好几个。”

  “啊?那说说,得手了没有?”

  林宇婧翻身眼睛剜着余罪,似乎有一股子醋意,似乎又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余罪却是轻声道着:“有很多个能让男人动歪心眼的美女太多了,可让我动心的,好像只有你一个。”

  “切……”林宇婧嗤了声,不过躺下时,把余罪抱得紧了点,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姐,你什么时候走。”余罪的声音,很小几不可闻o

  “什么?”林宇婧一惊。

  “你什么时候走?”余罪问,挪着位置,看着林宇婧。

  “去哪里?”林宇婧懵然道。

  “你不会撒谎。”余罪道,笑着看着她。

  林宇婧慢慢的讪然笑了,抚着余罪的脸道:“你又猜到了?”

  “这还用猜吗?一般你欲求不满,在床上对我百般蹂躏的时候,就是要走了,而且要走很长时间。”余罪轻声道着,他捉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那眼神是如此地依恋,如此地不舍。

  这个准确无误的判断,让林宇婧顿有一种好笑而又难堪的感觉,她没有回答,只是那么痴痴地看着余罪,两个人始于激情的开始,似乎没有附加更多的感情成份,可现在,不经意间却发现已经积聚了如此之多,多得让她也觉得多了份牵挂。

  余罪没有问,他知道这又是一个别离的前夜,过了今夜,又要煎熬在分别留下的思念里,不知道会有多久。

  于是两个人在四目相接中,那种别离的滋味都聚在不舍的眼光中,林宇婧慢慢地解下了围着浴巾,慢慢地抱着余罪,轻轻地吻着,紧紧地贴附着,仿佛试图把他溶进自己的身体带走一般。

  于是又一次欲求不满的性爱,在两人的摩娑于亲呢中开始了,时间像跳跃的音符,是两人粗重的喘息、是她呻吟的呓语,美妙而动听;空间像凝固的画面,是两人相拥的缠绵、是目光相灼中的火热、又或是赤裎相见的身体,在亲呢中倾诉着那不舍的爱意。 这一夜啊,春色无边。 这一夜啊,激情无眠。 凌晨的时候,林宇婧悄悄地穿戴整齐,她准备悄悄离开的时候,却听到了黑暗中余罪说了句:我送送你。

  她没有回绝,两个人悄悄离开了酒店,不久,从家里出来的林宇婧已经提上了一个大旅行包,然后默然无声地坐在出租车后座,侧头靠着余罪的肩膀,握着他的手,一言未发,直到集龘合地。

  集龘合在武垩警下属的一个训练基地,夜色中孤零零地停着一辆大巴,余罪知道,车厢的暗影中,应该已经有了很多连家人也不知道他们去向的同志,在那条隐敝的战线上,一直就有着很多值得尊敬,却不值得效仿的同行,他们大部分生活得连自己的名字也要隐藏。

  离着很远就下车了,余罪让出租车等着,他从后备给林宇婧提出了行李,两人走了几步,林宇婧停下来,轻声道了句:“别送了,有纪律。”

  “我知道,那你保重。”余罪道,千言万语,唯此一句o

  “别这么伤感嘛,笑一个。”林宇婧附着身,凑着脸,打趣似地道。

  余罪笑了笑,然后林宇婧揽着他,一个重重的吻印上来了,一吻而放,她退着步,招着手,然后轻盈地奔向集龘合地,身影,消失在那辆车里。

  又过了不久,车轰然发动,车灯齐亮,载着余罪的思念开向一个不知名的远方,越走越远,直至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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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章 无人可选

  五原市公龘安技术侦查信息中心。

  这儿是一幢连体楼,九层,具体隶属于那个单位,很多行内人也搞不清楚,因为需要信息衔接的缘故,网络侦查、经济侦查、技术培训等等,都需要初始的信息,于是这个当年建制规格并不高的市局下属单位,作为近年技术改革的重点投资屡屡排在全省各项目之首,很多人以为它是省厅直属的单位。

  进大院,过门岗,六个门厅,他找了好久才找到应该进去的入口,电子登记、感应号牌、在遍是电子仪器的地方,让来者能感受到现代科技的气息,出电梯时他看了手里的PDA一眼,上面是李玫的照片以及简历。

  李玫,女,29岁,信息工程学院毕业,双学士学历,曾经在全省技侦技术改革中,以一项信息检索、分类软件设计的荣获省厅个人三等功,授技术类二级警督衔。现任该信息中心资源部高级分析员,比照正科级待遇。

  这是一个相当完美的简历,如果同样的简历放在其他男性身上,估计要成了史清淮心里的不二人选了,可偏偏是一位女人,还是体重严重超标,根本不适合外勤工作的那种,如果不是处处碰壁,史清淮恐怕都不准备来试探一下招蓦的可能。

  或许,根本没有可能,他只是抱着万一之想而已。

  找到了信息中心负责的同志,他没有说明来意,只是以省厅的名义,要会见一下李玫,中心方面的领龘导以为又是干部调查,不敢怠慢,直把史清淮介绍到工作部门,然后叫人通知不知道在哪儿忙碌的李玫。

  这个环境很好,史清淮坐在李玫的办公室,就是一个简练的玻璃隔门,整个大厅是透明的,隔断后坐着整个那些幕后工作的警员,能听到的只有劈里叭拉敲键盘的声音,能看到只有半个脑袋,不过都很年轻,从隔断的小桌面偶而摆着相框、摆着绿色小植物、甚至还有宠物照片的东西上就可以看出来,这是个集体都很年轻的队伍,一下人暮气沉沉的省厅来到这里,让史清淮也感觉到了那么点小清新。

  信息中心的领龘导被他支走了,他坐着李玫的椅子,感觉了下,果真是特制的,好宽的椅面,一想到一个比自己重几十公斤的女人天天在这里发号施令,他实在描蓦不出,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是个什么样的人? 等待的时间,史清淮的老毛病犯了,开始揣摩了,办公桌够大,电脑占了一部分,右手随手就是个卡通的杯子,杯子旁边还有点零食,沙琪玛,甜食,容易致胖的那种。他注意到了笔记本电脑上贴了几张花花绿绿的贴纸,都是帅哥的照片,肯定不是他男朋友。

  侧头时,又看到了一件大花色的外套,火红色的呢帽。对于这些在后台的部门,警容要求不算很严格,不过这么花哨也不多见。

  这是一位热情奔放的人,性格开朗,生活态度积极。

  史清淮下了一个简单的论断,绝对准确,说得积极得都有点张扬,否则这么招摇的衣服,普通人可未必敢穿着上下班。

  喜欢快节奏音乐、娱乐比较浅层、穿衣比较讲究、性格中有自恋的成份,应该属于一个浪漫型的女人……史清淮从每每发现的细节中总结着,似乎不错,可似乎那儿又有误。

  对了,还是体重,如果一个才女的性格全部嫁接在一位肥妞身上,是不是会觉得很怪异。

  那样就会出现偏差了,因为在未见之前,他对目标已经有了定位,史清淮笑了笑,停下了,心理揣摩也需要一颗公平心,如果戴着有色眼镜,恐怕就不会是真实的反映了。

  等待间,有人进来了,看体型,史清淮知道是她就是李玫。

  好肥的一个姑娘,这身警服一定多浪费了好几尺布料,人几乎和隔断之间的甬道是等宽的,进门就喊着:“小兔,复印一份,给宋主任送去。”

  有位精瘦的小警应声,夸张地敬礼,颠儿颠儿奔着走了

  走到中龘央,她拍着手,很清脆的声音道着:“嗨嗨……注意一下,我说两句,信息库本月更新工作已经开始了,接下来,拯救地球,以拯救这座星球上所有的美女帅哥,就靠你们了……加把劲。”

  笑声一片,气氛颇好,有人在嚷有木有奖励,李玫笑着道:“没问题,你们把本月新开的饭店准确定位,查清实情,然后姐带你们尝鲜去。”

  掌声,看来李玫的群众基础相当不错,走进两间隔断,有人扬着一张A4纸,纸上大书“求包养”另一面也来一张“求同去”李玫笑着抽走了,胖手左边一指:“收了,开车伺候着。” 右边一指:“收了,端茶倒水你来。” 剽悍几句,那些小男警很夸张地来了个幸福表情,史清淮看着微微笑了,果真自己的分析有误,这不是浪漫型的,这恐怕是女王型的。

  “李主任,有省厅的同志找您?”有位科室的小伙小声道。

  “宋主任通知了,我正准备去见……啊?”李玫说着,看到自己办公位置上的,她惊下了,咬牙切齿训着通知她的小警:“不早说,你个死鬼!”

  一训一转身,满脸堆笑了,蹬蹬蹬直往自己的办公处跑去,进门伸手,史清淮起身,把特制的椅子让给她,寒喧几句,李玫拉上百叶帘子,第一句就是:“省厅有任务?”

  一般直接找来,基本就是任务,或是协查、或是信息分析,这里可以覆盖到全省每个个人的纳税、财产、教育、户籍等各个方面。

  一转眼这么严肃,史清淮倒觉得不如刚才那么轻快了,他笑着坐下了,把公文包里的计划掏出来,递给李玫,直道着:“耽误您十分钟时间,看一遍。”

  李玫狐疑的看了眼史清淮,然后认真地翻阅上这份标着省厅秘密标识的文件了。

  看的时候,史清淮终于又有机会端详这位另类的胖妞了,确实很胖,大脸盘子,两腮鼓、双下巴、厚嘴唇,打扮痕迹很浓,蜷发烫染过,披了一肩,口红描得很艳,给人的是一种又可爱又可笑的感觉,他实在想像不出,当年是怎么招进来的,或者是当年没有这么雷人。

  不过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多少恶感,他不知道是因为对象性别的原因,还是现在看她如此认真的缘故,但是对于招蓦这种人,他心里仍然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看完了,浏览的很快,合上时,史清淮征询的眼光看着,李玫相当赞赏地道:“很好,相当有远见。”

  “是吗?”史清淮惊了下,没想到这里遇到知己了。

  “如果这个计划实施,将会很大程度上解决后台信息支撑和外勤反应的响应速度,对于时间性和准确性要求很高的案件,肯定会提高效率……比如,洗钱案、走私案、绑架案或者需要大量信息分析网络犯罪案件。”李玫道,看史清淮兴喜的样子,她也笑了,直道着:“你下任务吧史科长,别看我们这儿管理相对松散,不过在专业领域,他们都是佼佼者,只要和信息相关的,难不倒他们,不出这个门,能把他的国内资产都扫个七七八八。当然,出境我们就不行了。”

  这倒不是吹牛,有庞大的信息库和网络权限,办到这个不难。不过史清淮来意可不在于此,他笑着道:“没有任务,如果有任务,也是想从你们这儿挑人,去完全这个计划上的任务。”

  “那更好了。”意外地李玫抚掌大乐,直道着:“我早看不惯咱们基层这些警龘察了,一点法制意识没有,抓人简直就是山炮抓土匪,一个比一个横……这都二十一世纪了,文明将是法制领域的主流,我们最终也是向那个方向……对了,史科长,您看上谁了?直接调令一张不就行了。”

  “这是自愿的,当然得先征求本人意见。”史清淮笑了笑,对李玫的好感更甚,干脆直说了:“我看上你了,怎么样?”

  李玫一愣,旋即胖脸一红,张着大嘴哈哈哈笑了,笑得剽悍之级。史清淮倒是很有涵养,陪着她笑。笑了几声,李玫脸一拉,好愕然地指着自己:“我?您确定?我可真想换换地方了。”

  “能告诉我想换地方的原因吗?”史清淮道。

  “这还不简单,你看我这……”李玫示意着自己,苦着脸道着:“我参加工作时候,才130个现在突破二百斤了,还不都是这工作害得……每天坐在电脑前,不少于八个小时,一加班加点,最长时候我们更新信息库,一坐就是四十多个小时……不胖都不可能,严重影响健康,我都给我们中心申请几回了想换换工作,嗨,到现在没回音,体重还一直在涨……”

  史清淮咬着下嘴唇,憋着,唯——个没拒绝参加计划,原因居然是体重。

  “可是培训期间要有体能训练,你行吗?”

  “当然行了,正好减肥……”

  “将来应急支援,要有外勤任务。”

  “那不正好,还能减肥。”

  “这个计划实施单位将挂靠在刑事侦查总队,你如果参加,可能现在的职务要辞掉。”

  “我巴不得辞了……”

  “哦明白了,正好减肥去。”

  “对。”

  几乎没有什么纠结,全和体重有关,李玫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看来想换换单位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一听是刑侦总队,她眼睛更亮亮,小声嘟囊着,我早想当抓坏蛋那种警龘察了,什么也比老窝在后台强。

  “那等通知吧……如果入选,会提前一周通知你。”

  史清淮笑了笑,起身了,没想到一个最顺利的,仍然让他没有喜出望外的感觉。

  就是啊,全部是体重的原因,和他设想的初衷总是有点差别的,不过李玫倒是非常高兴,殷勤地把史清淮送走,刚出门,碰上宋主任了,宋主任拉着史清淮说什么,那边的门一关,又听到了李玫在嚷着发言:

  “嗨,宝贝们……报告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美丽的、温柔的、亲爱的、飒爽的警花姐姐……我,有可能离开你们啊,接受更重要的任务……赶紧表示一下,悲伤过度以及悲痛欲绝的表情都可以啊,否则就对不起深爱着你们的姐姐我了……”

  史清淮眉头皱了皱,宋主任笑了笑,悄悄附耳道:

  “她就这样,有点大嘴巴,不过人缘不错,工作能力也强……是个好同志,哎,史科长,怎么,要调她进厅里?”

  史清淮笑了,知道又要被同行拉着打探小道消息了,他没拒绝,像在厅里窜办公室一样,和宋主任寒喧上了……

  中午是宋主任请的工作餐,饭间聊了一会儿,不是市局的升迁,就是省厅领龘导的调任,其实一个单位里的成员,和一个楼道里的婆娘差不多,关心的还不净是这些家长里短的事。

  反正说来说去,聊来聊去,李玫这个人给他最大的心结,仍然还在体重上,宋主任又给了不少值得参考的信息,据说这位胖妞招警的时候体检就根本不合格,不过因为当年信息自动化工作起步时实在缺人,还是凑和着招进来了,不过事实证明她比大多数体重合格的干得还合格,只是老大不小了,个人问题一直没解决,本人又有点疯疯洒洒,加之形象问题,就一直搁在信息中心后台,和那些N年不动的数据一样,快霉了。

  史清淮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偶而微笑,下午他直接到了东阳分局大门口,对着照片等人,他到现在还没想通为什么许处长让他亲自走访,走访一周下来才发现,这玩意可比想一个合理性很强的计划要难多了,讫今为止,只有李玫一个人自愿,要是只招了这么一位胖姑娘回去,史清淮觉得还不如把计划喀嚓掉拉倒。

  哦,不,还有一位,领龘导交待的,严德标,不过当史清淮看到严德标,他眼睛一下子凸出来了。

  今天真是见喜了,肥肥凑一对。只见得严德标同志从一辆比亚迪里,很艰难地走出来,扶着车,差点摔倒,下来的同伴有人搀他。史清淮吓了一跳,还以为怎么了,赶紧奔上去,谁知道近前一看傻眼了。

  那哥们喝高了,高得正扶着车屁股喘气,而且这人胖得呀,你怀孕接近临产了,肚子格外地凸出,他喉咙呃呃几声,兀自不高兴地嚷着:“你们真逑不会办个事,这吃请啥的以后不去了……整点实惠的,这治安处罚,罚他五百也行,罚他五千也没说的,就看他表现了……吃一顿管屁用呀,真尼马没见过世面……”

  看来是教育两位治安上的新人,那新人看史清淮的样子,一位赶紧捅捅道:“标哥,别说了。”

  另一位也搀着严德标,警示着:“严助理,您喝多了,我把你送回去。”

  “不回。回去找媳妇骂呢……哎,你是谁呀?”严德标醉眼朦胧间,看到这个熟悉的面孔,不过视线模糊、思维退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没事,我过路的。”史清淮招招手,没有说话的心情了,直接踱步走了。走了还听着后面说小话,有位埋怨标哥别乱说,有位警示道这弄不好是行内人,严德标却是不屑地训着:“说你们没见过世面吧……告诉你们啊,省厅许处长知道是谁么?那我叔……哥当年警校的兄弟,都在重案上,就我一人出来了……我叔亲自给我办的。”

  看到这丑态,隐隐约约地听着这些醉话,让史清淮对那位声名赫赫的许处长,也免不了要有点看法了。

  当日,他又联系了余罪,这位也是许平秋推荐的人选,这个人他记得,两年前在警校招聘时他还是个捣蛋学生,两年后已经在刑侦领域崭露头角了,只是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可能经历坎坷一些,这种人在领龘导眼里,肯定属于一个有争议的人,就即便史清淮觉得这个计划对他也很勉强,除了基层多呆的两年,没有更大的优势,而计划招蓦的人员里,偏重的在于专业类知识掌握应用,在这一点上,他几乎是最差的。

  没见到人,还是电话联系的,当史清淮不厌其烦,把细节给余罪讲了个清清楚楚之后,换来了一句简单的拒绝:

  没兴趣!

  至此,信心百倍的计划凉到了冰点,史清淮忙碌一周,只招到了一个连他都不甚满意的李玫。

  十七时,他进了许平秋的办公室,把一周的工作情况向许处长作了个简练的汇报,边讲边看着许平秋脸色的变化,稍稍让他安慰的是,许处并没有表现出很责难的表情来,在听罢只有一个志愿者之后,他笑了,笑吟吟地把茶杯放到嘴边抿着,看了眼懊丧之极的史清淮,直问着:“我给你推荐的那两位怎么样?”

  “这个……严德标我找了两次,一次不在,今天倒是在,喝多了,没说上话……”史清淮道,说到这儿,许平秋的笑意更浓了,仿佛在预料之中一般,喃喃地道着:“这小子现在乐不思蜀喽……那余罪呢?”

  “也没找到人,他家在汾西,我没时间去……电话上联系了两次。”

  “说什么?”

  “我把情况给他详细地讲了一遍……”

  史清淮道着,看着许平秋的脸色,似乎对余罪很在意似的,不过他还照实说了:“他没兴趣!”

  许平秋笑了,笑得乐不可支,半晌才缓过来,问着史清淮道:“那你觉得他们两个合适不合适?”

  “这个……好像不太合适。严德标和余罪,我想起来,就是咱们那年招人,打了架还回过头来告黑状的那个学历有点低可以降一降,余罪吧还干过点刑事案件,这个严德标有点不务正业了啊。”史清淮道。

  “那这位李玫呢?”许平秋又问。

  “她是各方面条件都合适,就是体重够呛,我看有二百多个她来的目的,就是想减肥。”史清淮道。

  许平秋又给逗乐了,问着其他人,几位颇有建树,差不多都是毛病一堆,对技侦以及监控设备很有钻研的曹亚杰自己有公司,忙着挣钱呢;还有一位在资金追踪和账务处理上很专业的俞峰,正忙着调职,看那样子是不准备在经侦上干了,史清淮找到人时,他根本就不看完就拒绝了。

  “那你觉得谁最合适呢?”许平秋又问。

  “现在不是我觉得,而是肯干的,就合适,轮不着我挑了。”史清淮道。

  “如果还让你挑,咱们公平一点,我挑两个就他们俩;剩下三个你挑,你会选谁。单纯从合适的角度讲,不要考虑对方愿不愿意,也不要考虑对方个人有什么缺点,特别是体重的问题。”许平秋道。

  “要合适,这几个还真合适,李玫、曹亚杰,俞峰……工作经历不长不短,在各自领域都小有成就,如果能达到配合默契的程度,再加上一到两个有实战经验的同志,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能打造一个召之即来,来之能战的精干小组。”史清淮道,理想总是比现实丰满,话一题又到现实上了,他难为地道着:“可现在是,有本事的不是不务正业就是想往外跳,连没本事都不愿意来呀。”

  许平秋又乐了,笑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叫着史清淮起身,一起下班走人,直接安排着:“准备一下,下星期开班,进入集训,三个月磨合,六个月实战、一年之内,给我拿出效果来,计划已经得到崔厅的首肯,经费、场地、教员你都不用考虑,把这几个苗给我带好。”

  “可……人还没定啊,怎么开班?”史清淮道。

  “小史啊,这对你也是一种磨练,你没在基层呆过,这是你的缺点,可能你还没有学会怎么样和他们谈话……明天咱们一起出去,凡你看上的苗子,我教你怎么挖人,工作的方式方法,包括你也得从头学起……走,下班,坐我的车,这两天辛苦了……”许平秋说着,似乎浑然不当一回事似的。

  可那些人有多难说话史清淮领教过了,难道许处还有什么妙招?

  他不解,也不太相信,说心理话,还真想学学,怎么和这些根本没有理想和信念的货,讲讲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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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章 如炬慧眼

  对于这个支援小组的组建,史清淮的期待很高,从刑事侦查专业毕业,坐办公室已经近十年了,研究了十年犯罪心理学,却连一个罪犯也没有抓到过甚至接触过,别人眼中他一直就是一个纸上谈兵的笑料,他潜心提出的这个计划是综合了国内外不少同行的成功经验模拟出来的,被干了三十年刑侦的许处长认可,着实让他高兴了一阵子。

  但高兴的时间并不长,第一步招蓦就处处碰壁,他真不知道要实施起来,还会碰到多少跨不过去的拦路虎。

  对了,今天已经周五了,下周开班,可人员尚未定论,他本来以为许处要亲自出马,从上班时间就等着,却不料迟迟没有等到电话,他甚至踱步出了自己在省厅楼层角落的那个办公室,悄悄地蹙近处长办。

  八点到九点,看报纸,没听到什么声音。

  九点多的时候在打电话,他听着声音,似乎是吼着训那位队长,那些队长遭遇其实很惨的,要是触了霉头,会被市局领垩导和省厅这位连着训,史清淮听说过,有些队长宁愿下课也不面对许平秋的责难,从省厅直联到责任片区刑垩警队,许平秋是全市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

  十点多,会客的时间,偶而能听到许平秋爽朗的笑声。

  快中午,等史清淮去时,人已经走了。

  下午上班,听到房间里和谁打电话,他没敢打扰,这一等呀,长长的一天过去了,一点音讯没有,史清淮很懊丧,他揣度着,也许是领垩导诸事烦忙忘了,也许是领垩导只是表面支持,根本没当回事。更也许是,又有了什么朝令夕改的事耽误了,在庞大的官僚机关,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就是不会有有效率的事。

  他虽然有点郁闷,可他习惯了,在等到下班的时间还没有接到通知时,他彻底失望了,收拾起文件,打扫干净桌面,关了电脑,下楼准备回家。

  咦,意外了,许处那辆专车在楼门口等着,司机向他招手,许处在打着电话,他兴喜间,奔上来,上了车,许平秋放了电话直接指示着:“走,今天去的地方不少,办完事再吃饭,小史啊,我这样安排的,李玫你负责通知,剩下的今天定下来,尽快把设备预算做出来,早做早批,有些需要进口的,可能要麻烦点。”

  “好嘞,我下周做出来。”史清淮道。

  驱车直走,第一处却是驶向跃进路,史清淮稍稍纳闷时,猛地想起来了,这好像是曹亚杰的一处工地,在装修监控设备的工地,果不其然,车停在一幢新修的楼宇门前,许平秋叫着史清淮下车,一指里面:“一起去,请请这位曹专家的大驾。”

  敢情不是官僚,而是把底子都摸清了,史清淮异样了下,心里暗暗佩服,这恐怕就是许处的过人之处了,进门不久就遇到了一行人,居中一位,和穿着工装的一群人相随着下楼,拿着平板电脑,点着上面的方位,讨论着布线和探头的分配,那人在看到史清淮时,咯噔了一下,打发走了下面人,笑吟吟地上来,和史清淮握手,看着许平秋面熟,一下子想不起来,许平秋却是笑眯眯地介绍着:“我姓许,名平秋,雁落平秋之意。”

  “哦?”曹亚杰吓了一跳,赶紧地敬礼:“许处长,您好。”

  “一点都不好,没你滋润啊。”许平秋笑道,看看这位貌似富二代打扮的下属,像是非常欣赏一般邀着:“和上次一样,耽误你十分钟,可以吗?”

  “哟哟哟,许处,您瞧您说的……要不我坐东,请请二位。”曹亚杰受宠若惊地道,对方是省厅大员,他可不敢小觑了,在警界,许平秋这个大名已经如雷贯耳几十年了。

  “你得尊重领垩导的意思。”许平秋笑着,随手揽着这位很帅气的小伙,简单地问着:“哪年入籍?”

  “**年,有六年了。”

  “工科大毕业的吧?”

  “对。计算机信息工程专业。”

  “哟,高材生啊,当时是省厅王少峰副厅专程去招的你们那批人,对吧。”

  “对,当时咱们天网刚刚起步,就破格招了一批技术人员,不过工程完成后,我们可没多大作用了,大部分都在分局和市局当内勤,负责简单的维护和故障处理。”

  “确实是大材小用啊……亚杰呀,我不拐弯,还是想征询一下你的意向,省刑事侦查总队,有兴趣参加支援计划吗?”

  几句进入正题,一进正题,曹亚杰脸上老长一道黑线,嗫喃着,可不敢像拒绝史清淮那样,他斟酌着道着:“许处长,计划非常好,可我不适合啊,我快三十了,还没成家……再说我个工科生,还要参加体能训练什么的?怕吃不消啊,还有,我家里……”

  “你的困难不用对我讲了,估计我解决不了。”许平秋笑道:“你别有心理负担,我们都在尝试或者,就像你尝试着从警务走出来,又开劈了一片新天地一样。”

  这话含义很重,曹亚杰表情僵住了,当个警垩察,挂名在治安科,外面做着监控设备和安装的生意,就瞎子也知道这里面以权谋私的成份很重,放不到桌上的东西被许平秋说出来了,他真不知道怎么回应了。

  “纯粹私人谈话啊,你就当我是个好奇的傻老头,呵呵。”许平秋笑道。

  “不敢不敢,许处您老慧眼如炬。”曹亚杰恭维着,试图转移话题。

  可不料许平秋更直接地道:“这些年挣了不少吧?”

  呃声,曹亚杰被噎住了。

  “看这表情肯定不少,其实一看你履历就能发现,你班都不好好上,居然能进入优秀警垩察的行列,而且没人在背后捅你小报告,这就很能说明问题啊。”许平秋又道。

  这算是把曹亚杰吓得噤若寒蝉了,见不得光的潜规则,谁敢胡说。史清淮也愣了,没想到许平秋是这么请人,这那是请人,几乎就是揭人家的老底,惹人嘛。

  僵了,曹亚杰紧张地站着,看着省厅这位大处长,他这小科关系顶多到市局,小打小闹,这事情真要被省厅盯上,那就不是下课的问题了。

  或者也可以说没有问题,当警垩察岂能不留后路,他刚想解释这不是自己的公司,却不料许平秋又剜了句:“不要解释,警垩察都是谎言制造者,这方面我比你专业。”

  于是曹亚杰准备好的说辞,全给噎回去了,凸着眼,比刚参加工作那天还紧张。

  把小伙镇住之后,许平秋的脸色却意外地缓下来了,他像看后生晚辈一样,帮着曹亚杰整整衣领,语重心长地说着:“西装确实比警垩服帅啊,小伙子,作为长辈,我有几句良言,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进去。”

  “您……您说,听得进。”曹亚杰不无紧张地道,总觉得许平秋那双眼睛很吓人,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被人洞彻心肺的感觉。

  “第一是见好就收,万一生意赔了你要惨,万一生意做大了,你可能更惨,官商警宦好好收场的能有几人?就有,也轮不到你呀。”许平秋道,听得曹亚杰猛地皱眉,这说得真没错,也许生意做大了,问题会更多,他这个位置,可能根本顶不住风浪。

  “第二是啊,迟收不如早收,早收不如马上收,咱们这个行业可是步步雷池,保不齐那个人出点事,你敢保证不牵连到你?”许平秋又道。曹亚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偶而对视,他赶紧低下头。

  “第三呐。”许平秋拍拍小伙的肩膀道着:“钱能给人带来的成就感是非常有限的,如果不是单凭个人努力挣的钱,它带来的副作用可能更大……你觉得你的得到,是全部建立在心安理得的基础上吗?如果不是,那就赶紧抽身吧。”

  许平秋说了几句,无言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准备走了,走了两步史清淮提醒着,对了,正事还没说呢,他回头时,曹亚杰此时已经收起了那副职业性的笑容,巴巴地看着许平秋,许平秋直道着:

  “我对你没恶意,只是有点可惜,小伙子,你还记得你穿上警垩服的样子吗?还能感觉到穿上警垩服那一刻的兴奋不已吗?如果在西服和警垩服之间选的话,大部分人我想会选择比较廉价的警垩服,因为它代表着正义、代表着一种理想和信念,也代表着一种做人的成就感……你还记得这些吗?”

  “记……得”曹亚杰喃喃道,声如蚊蚋,几不可闻。

  “那就试着再回忆回忆,相信我,钱给你成就感是一时的,而事业的成就感才是一世的,如果到我这个年龄,你的回忆里只剩下捞钱,而没有其他的话,会很苍白的……对不起,打扰你了,下周开始有个集训,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反正来去都是自愿,感觉不合口胃,你还可以回来重操旧业嘛……不过我想肯定比你天天偷偷摸摸做生意,低三下四收欠款舒服啊。”许平秋一笑,背着手走了。

  史清淮把资料塞给曹亚杰时,看到了他一脸尴尬的哭笑不得。

  没有理会这人的表情,史清淮追着许处的脚步,说实话,他很钦佩,能把钻钱眼的油条警说得紧张如斯,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办得到的。

  这不,直到上车走时,他还看到曹亚杰在原地傻站着,似乎在重新看那份计划资料了。

  “许处,他会来吗?”史清淮好奇地问。

  “一定会。”许平秋道,回头看了眼,史清淮似乎不相信,他笑着补充着:“从你心理学的角度讲,如果不缺钱的话,就得有点精神追求了。”

  “可他……能舍得这些生意吗?”史清淮哭笑不得地道,那才是心结。

  “聪明的话就该着舍了,盯这趟生意的行内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他这个级别呀,真较量起来根本吃不住劲,你说他够聪明吗?”许平秋没有直接回答,反问着。

  应该是聪明人,史清淮如是想,不过他点凛然,论及深谙潜规则,许平秋警界几十年,可能比任何人接触到的都要多,曹亚杰相比,小儿科了。

  一个定了,但不确定,找到第二个人时,史清淮才发现许平秋不是随意做的,而是做了很细致的安排,司机把详细的地址都说出来了,在缉虎营小区一个六十平的租住地找到的,敲门进来时那孩子提着裤子,异样地问着:“你们是……”

  “我们通过话,我是史清淮,省厅犯罪研究科科长。”史清淮介绍。

  “哦,又是那计划吧,我不去,我都打辞职报告了。”那孩子道,很厌恶的表情。

  叫俞峰,二十郎当,三十不到的年纪,瘦了干巴的身材,蓬着一头乱发,桌上的电脑还吼着,估计正玩网游呢,屋子里处处烟味,许平秋看了眼这个长相有点偏丑的小伙,没说话,上前开着窗透气,随意地看了房间几处,书橱、电脑、零乱的衣服、垃圾桶里一堆方便面袋子,标准的常丝生活写照。

  “哎哎哎……你谁呀……我也是警垩察,你怎么像查嫌疑人一样看我家?”俞峰有点火了,看着位傻老头东瞅西望,实在让他生气,墙角还堆着一堆脏衣服呢。

  “不像追踪到12跨境洗钱案的民垩警呀?你立过个三等功?”许平秋质疑的口吻问。

  “功劳我有,可我没个好爸呀。史科长,不管您是那级领垩导啊,反正我是要走了,咱们就不必临了了,再来送温暖了。”俞峰看来怨气好重,直刺着道,那是值得他骄傲的事,当然也最揪心的事。

  “这个……”史清淮好不难堪,看着许平秋,许平秋笑了笑问着:“哦,去处定了么?”

  “还没有,不过那儿也比经侦上强,天天和钱打交道,就是穷得没钱……有错误我们担着,有功劳一窝抢,发个奖金一平均,还不够一顿饭钱。”俞峰道,气愤愤地坐下来了,点着鼠标,不过却无心玩游戏,突然间他看到那个和霭的老头时,又反应过来了,直问着:“您谁呀?”

  “省厅领垩导啊,给你送温暖来了。”许平秋开着玩笑。

  不料俞峰一嗤鼻子,笑着不屑地道着:“拉倒吧,我辞职连我们科室主任都没说句挽留,他巴不得我们早点走,好给腾出位置来。”

  “哦,这样啊。”许平秋听得确实有点生气了,不过一想,生气又成叹气了,他走上前,掏着自己的证件,双手捧着,递到俞峰面前,俞峰不如所为何来,接着看了下,一激灵,赶紧回去了,然后立正,敬礼,说了声对不起。

  毕竟是警营出来了,那些动作都是下意识的,来人真是个阶层以上的领垩导,让他真有点惶恐了。

  许平秋却是有点可惜,把他敬礼的手放下,然后向他敬了一个礼,轻声道:“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基层的干警付出太多了,而我们给予的回报的关怀,总显得太少。”

  这一个礼,接收得俞峰有点感动,他知道两人所为何来,黯然道着:“谢谢您,谢谢您们二位……不过许处长,我真的打算走了,已经递出几分简历,如果五原没机会,我准备到南边打工去。”

  “我有个建议你可以考虑一下,下周省总队集训开班,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一展身手,当然,如果你不满意,或者想中途退出,我全力支持……在省城我也混了几十年,你要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我还是能帮上忙的。”许平秋道,这一次却是诚心诚意的,因为他看到了俞峰眼里的感激。

  其实有点基层警员要求很低,那怕是一点认可,一点鼓励都可能挽留,可很多时候,他们连这些也得不到。

  “别急着回答,考虑一下,这里有报到的时间和地点。”许平秋把资料递给俞峰,他懵然接到手里了,看许平秋,许平秋和霭地道着:“忍着心里愤怒和怨气,都在队伍里呆了这么久,还立过功,那说明这份工作在你心里的份量,爱之深、恨之切呐……相信我,那怕警营是一片沙漠,你这粒金子也会闪光机会的。”

  拍拍肩膀,轻轻地转身,两人出了门,俞峰才反应过来,奔着下楼送,直送到小区门外。

  这一个没悬念,史清淮严重怀疑自己的心理研究了,恐怕他再过二十年也达不到这种水平,因人施法,因人施治,许平秋恐怕已经炉火纯青了。怨不得政垩治处那些人解决不了的内部问题也拉这位许处出面。

  下一位就糟糕了,车停在公垩安小区不远等了好久,司机才气喘吁吁回来报告,家里没人。

  是严德标,这号警员史清淮见识过,他估计这家伙清醒的时候比喝醉的时候少得多,无奈之下,许平秋让司机出面,打着电话问到了东阳分局,以处理某小事情的名义找严助理,小到什么程度这个许平秋随口就来,帮帮忙,给亲戚办个户口。

  哟,还真管用,不一会儿严助理的电话就回来,让他到那儿那儿找他。

  司机笑着说了,严助理很拽的,市局不少人也知道他的名字,不少人玩牌什么的,都请教过这位。

  这倒好,史清淮哭笑不得地陪着许平秋,又去找人了,找的地方也奇葩,居然在东阳街一处里,量贩式的,嘈杂的环境、进出的男女、变调的歌声、杂着刺鼻的酒气,门口扔了一大堆啤酒瓶,两人就在这儿等着,不一会儿,颠儿颠儿从里面出来的胖子,派头挺足,门口的保安都躬身问好。

  史清淮惊讶地看了许平秋一眼,他一直以为是许平秋的亲戚的,不过现在看来,绝对不是,品位也太差了点,露着凸得很高的肚子,横披着衣服,估计是在里面早开喝了,出了门东张西望。

  “鼠标,过来。”许平秋吼了句,语气变调,又是一番态度了。

  “哟……叔啊,您怎么来啦?”鼠标先惊后讶,且喜,颠儿颠儿奔过来,许平秋上上下下瞅着这货,比记忆中不知道肥了多少,现在走路都困难了。

  “这这这……这是……”鼠标许平秋这样子,有点紧张,特别是看到许平秋似笑非笑的眼神里,更紧张,他嘿嘿傻笑着,猜到了:“那集训的事……不成呐,叔,我跑不动啊,再说我这样子,也到不了正场上,就搁分局瞎混着吧。”

  “哦……”许平秋笑着一指鼠标,对史清淮道:“看看,我大侄挺有自知之明的。”

  史清淮也笑了,鼠标有点紧张了,他确实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得性要让省厅来两位看他,绝对不是好事,果不其然,许平秋这次不客气了,直道着:“我命令你,周一上午八点,准时到这儿报到,逾期不到,有你好看的。”

  “啊?”鼠标哭丧着脸,拿着资料,痛不欲生地牢骚着:“不能这样吧,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又要让卖命去了?再说我也不是那块料啊,史科长…您瞧,我这学历不合格,我这经验,也不合格,我就抓过扒手……我不合格的地方太多了,这去了不是出洋相么?”

  史清淮笑了,连他也认为严德标同志相同有知之明了,可他却想不通许平秋为什么一力要招此人,鼠标说着的时候,讪讪住口了,他看到了许平秋正盯着他,一种不怎么友善的眼神,他紧张了,不敢胡扯了,就听许平秋放低了声音道着:“你个蠢货,这是救你……再在治安上呆两年,你就黑透了,该着督察和检察院找你了。不服气啊,我都不看别的,看你这一身膘,就知道你在治安上没干好事…”

  一训,鼠标耷拉脑袋了,果真没干好事的表现,还在嘟囊着,大家都这么干,凭什么说我涅?

  就是啊,随大流嘛,鼠标不认为自己错了,还不就吃拿卡要点,许平秋却是一指戳着这货的脑袋训着:“那还有在二队拼命的,你怎么不学学二冬;还有屡破大案的余罪,你怎么不学学?就知道不学好……你们一个饭盒搅出来的兄弟,你看看你,成什么得性了?”

  鼠标的脑袋低得更低了,羞得无地自容了,他知道能瞒过别人,恐怕瞒不过这位老警,太他妈奸了,偏偏又级别大得要死,反犟都不敢。

  “严德标。”许平秋吼了句。

  “到”鼠标抬头,下意识的。

  “周一上午八时准备到省总队报到,听明白了没有?”许平秋命令着。

  “是”鼠标敬了个礼,一挺肚子,史清淮和许平秋转身即走,差点被这货的样子逗得喷笑出来。

  好久鼠标才发现,披着衣服敬的礼,那样子说多傻有多傻,连门口的保安都在看笑话。

  苍天呐,为什么对我如此不公呐,老婆本还没攒够呐

  标哥痛不欲生地吼了声,尼马滴破罐破摔,进了虎吼一声吧台,再上两瓶礼炮,老子今天升职,得贺贺………

  车上包括司机在内,三个人都在笑,笑了好久,走了半路,许平秋又诈唬鼠标,问余罪在哪儿,这货立马向组织交待了,听得许平秋说地址,让史清淮好一阵子纳闷,感觉自己久攻难下的事情,似乎在许处手里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只要是他看上的人,估计没跑。

  车到中途,许平秋似乎揣摩到了史清淮的心情,回头问着:“小史,你是不是觉得严德标自身素质太差。”

  “确实有点。”史清淮毫不讳言道。

  “如果我告诉你几个事实,比如,他工作两年,自己就买车了;进东阳分局不到三个月,东阳分局抢在市经侦前面抓到了一例网络赌博案,光查抄的现金就有几百万;之后嘛,有很多人在分局十年八年出不了头,他进去不到一年,直接被提名当上分局长助理了……好许如潮呐。你能把这些评价和他本人表现联系到一块吗?”许平秋道,那揶揄的语气足以说明严德标同志确实异于常人。

  “可这和咱们的计划……”史清淮轻声质疑道。

  “有句话叫贪官都是能吏,不知道你认可不。”许平秋道,又补充着:“我认可,要是连活泛心眼都没有,只会挣点死工资的人,还真不堪大用。”

  “我明白了,清水池塘不养鱼。许处,今天我可是学了不少。”史清淮笑着道。

  “你指说服他们?呵呵,千人千面啊,基层的东西你可能不懂,所以试图以简单的规章制度处理问题的想法,现实中都是行不通的,这些事我负责,不过训练上的事,你得把关了,圈上他们几个月,让他们熟悉熟悉刑事侦查,就像你设想的,只要能和他们原有的知识溶合起来,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很令人期待啊。”许平秋道。

  确实很让他期待,在提高刑事侦查整体水平的领域,从省厅到市局到各地,从来就没的停止过,不过更多是依赖越来越先进的技术,以及无所不在的天网,但这是双向了,如果遭遇到同样深谙这些手法的犯罪分子,大部分素质并不理想的警务单位,可就要抓瞎了。

  这种例子太多了,许平秋已经想起了几桩,地垩下钱庄、民间借贷引发的刑事案件、还有很多移民、洗钱等等让经侦也大伤脑筋的案件,他知道终会有一天自己被放到火炉上烤的,那么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未雨绸缪总是不可或缺的。

  “许处……下一位该怎么讲??”史清淮问着,轻松的口吻。

  却不料这个人把许平秋难住了,他摇摇头道:“这个人可难对付,他敢抗命,目无组织,目无上级,既不相信什么誓言,也没有什么理想和信仰,想抓住他的小辫更难,咝……”

  很难,能让许处为难,史清淮倒异样了,他道着:“不像啊,余罪我见过,在刑侦论坛时候讲得心理追踪很精彩,我听说古寨县的案子他也有份,把功劳让给个协警了……要说刑侦上能人吧,也不稀奇,可这样的人,还真不多见。”

  “警垩察都是天生的演技派,千万不要被表像迷惑,你觉得他是个优秀警垩察,可偏偏他身上没有那怕一点警垩察的影子。有时候全身每一处都像警垩察的,反而是的满腹男盗女娼。”许平秋道,对于余罪,比任何人都难下这个定论。

  “那怎么办?”史清淮更异样了。

  “你来办。”许平秋道。

  “啊?我行吗?”史清淮吓了一跳。

  “我教你怎么办,成不成试试看,这是我唯一不确定的一个人,可他又是比你我更了解犯罪和罪犯的人,我真舍不得放弃他。晾了几个月了,该让他出来遛遛了。”许平秋道,正因为曾经试图放弃过,才有了此时心里的深深的愧意。

  “比我强吧,说得通,不至于比您……”史清淮小心翼翼地道,觉得这个评价过枉了。

  “这个评价不过分,我是受党和人民教育出来的,他可不是。”

  许平秋笑了笑,个中缘由,他可不愿讲出来,不过怎么把余罪请进计划里,他倒是对史清淮面授机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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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章 难兄难弟

  余罪和鼠标是铁杆,根本没原则的那种,当史清淮到达他告诉的地址,突然发现两人为什么是铁杆。因为所做的事,几乎如出一辙。

  在城北小北庄的粮油交易市场,据说他和别人在这里开了一家粮油店,往乡下贩大米白面,回头又把乡下的杂粮山货运出来,两厢差价,获利尚可,怨不得这数月杳无音讯,很难找到人了,敢情这和前面几位也相似,什么都干,就是不干正事。

  本来史清淮很有些反感的,不过当他知道,开这家粮油店的几位都是原反扒队协警时,他心里蓦地一热,一下子对余罪的印像和评价翻盘了,即便许平秋也是如此,他叹着气道着,全省的警务差不多一半依靠协警完成,除了点菲薄的工资,我们给不了他们更多的东西,补助没有、奖金没有、福利没有,甚至连荣誉他们也没有,可就这样,还有很多干得是拼命的活呐! 坞城路反扒大队的事史清淮有所耳闻,事后私下里,更多的同行是可惜这群有血性的人。那种敢于舍弃身家、集体抗命的执法者,是按部就班、尸体素餐的人无从理解的,除了钦佩,还是钦佩,尽管他们并不适合成为一名执法者。

  史清淮就是怀着这样一种心境下车的,到此地的时候天色已晚,他担心未能找到,不过进了市场才发现,晚上好像更忙碌,很多店面门口排着加重货卡,后厢开着,搭着人梯,在卸货,这货卸得让人咋舌,扛东西的一亮膀子,车上人把两三袋大米往膀子上一放,那些身高力壮的汉子嗨哟一声,扛着便走,数个这样的搬运工进进出出,堆积如山的货车渐渐就以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清空了。

  “洋姜,快点……没吃上啊。”

  “大毛嗳,你还没当老板呢,这腿脚都不行了啊。”

  “老关,我来我来……”

  一个小个子在一辆重卡车后指挥着,偶而帮着别人扛几袋,看样了几人很熟稔,说着说着就骂起来了,有人骂着,余贱,数你干活偷懒。有人接上了,以后运到乡下的,不给你上货啊。还有人接上了,这活太累,再找几个人来。

  “我也干活了,我干得比你们都累啊。”余罪在说话,旁人质疑啥活时,他嘻笑着道着:“数钱啊,每次货款得数半个小时呢,把我手指头都累抽筋了。”

  啊呸呸呸,一群鄙视的声音,夹杂着余罪的笑声,既奸且贱,不过看他也不好意思,又加入到同伴搬运的行列里了。

  不知道谁先发现了史清淮,隔着几车距离那样看着,似乎触动了这些已经脱了警服兄弟的心弦一般,有人停下了,有人刚看到,脚步趔趄了下,差点把扛的东西扔了,有人凑上来,问着是谁……余罪兴冲冲跑出来了,也愣了,那位帅气的警龘察,正冲着他笑。

  “笑得比你还贱,余儿啊,这谁呀?”洋姜道,边说边扑了扑身上的灰,惹得其他人往一边推他,大毛好奇地问着:“余儿啊,是不是有下家了?炮灰不够,拉你凑数。”

  老关的年纪稍大点,这个店是他主办的,看史清淮走上了,他警示着余罪道着:“心里有谱没?怎么也得上个台阶啊,最少也得个副队长、副所长之类的。”

  “哎对,大方点,组织没处女那么纯洁,想上你就得不要脸……”洋姜又道着,一干糙爷们嘿嘿乐了。

  史清淮走到余罪面前时,伸着手问好,两人握握,他自我介绍着,一听是省厅来人,再一听专程找余罪来了,哦哟,昔日的众兄弟推着他,去吧去吧,反正你也不好好干活,直留给了余罪和史清淮一个独处的时间。

  史清淮回头看这热闹的场面,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随意地问了句:“余罪,这是你在反扒队时候的同事。”

  “嗯,对,差不多都是,没什么干的,就倒腾起粮食来了。”余罪拍拍了身上沾的白灰,回答道。

  “他们……曾经都是……警龘察?”史清淮看着这些搬运工,心里总觉得堵得慌。

  “那高个子的,关琦山,受过市局表彰,协警的唯一的,干了八年;车上卸货的,大毛,反扒队干了六年,受过三次伤……进门那个洋姜,在反扒队也干了四年多……”余罪介绍着,去日已久,已经没有那种怨天忧人了。

  不过史清淮心里那道堵却更厚了,他看这群曾经的同行,就即便身边这位在籍的警龘察,他也无从评价高尚还是无耻,对于卑微到没有资格谈及理想和信仰的草根,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生存而已。

  生存,是一种倔强的生存方式,那怕重新回到一无所有。

  余罪,余罪……史清淮心里默念着这个法律名词,看了看身侧的本人,他暗暗感慨着,以此为名的,何罪之有,未有此名的,余罪何其多也!?

  “我的来意就不多说了……其实我很荣幸能和你站到一起说话啊,不是谁也上得了刑侦论坛的。”史清淮转着话题,不无恭维地道。

  “您别寒碜我,您在讲台上的时候,我还是学员呢。”余罪笑了笑。

  “那这样,我也当过你的听众,扯平了……看来咱们有基础,那样的对话就简单多了,能告诉我,为什么一直拒绝这个计划吗?”史清淮关切地问。

  “我没法答应啊,你要求的是高智商、高学历、高起点,我就没一项合格,进去那不让人笑话吗?再说了,我现在真不想接触刑垩警这一块了。”余罪道,稍稍露了点难色,他不确定面前是不是一个该抓住的机会。

  人总是有点想法的,有想法也许就拧住了,再优秀的刑垩警,毕竟还是个二十郎当的小伙,这一点许平秋看得很透彻,当他的拼命和努力连起码的肯定也得不到时,不可能没有怨气。

  需要个台阶,或许把气泄出来的机会,而给他机会的人,绝对不能许平秋本人,看来这一点很准确。史清淮暗笑了笑,正色道着:“这不是普通的刑垩警,不会让你们直接接触嫌疑人,更多是从动机、诱因、行为等方面,替外勤们指明方向,找到线索,所以它的危险系数没有你想像的那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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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余罪道。

  “如果在待遇上担心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和其他人不同,你是直接被总队要回去的,很快就可以转正……即便你不参加集训,在总队将会有你的位置,你的情况有点特殊,可能没机会到其他警种上,毕竟是走上刑侦论坛的人,真要把你放到所里查户口,难道你不觉得大材小用了?”史清淮笑道。

  这个赞扬听得余罪恬然一笑,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他讪讪无语,像在思忖的什么。像等待了很久突然得到一个期待的东西时,又觉得有点惶恐。

  说到这儿,连史清淮也觉得许平秋用心良苦了,他劝慰道着:“你不会还对许处有成见吧?”

  “我,怎么可能,级别差太远了吧?”余罪笑道。

  “你的事我知道点,不多……许处其实很关注你,你的事是他亲自办的,这个计划也是他首肯的,我们还真缺一位有大量实践经验的警员,为什么不试试呢?”史清淮道,停下来了,看着余罪,把详细的资料给了余罪,等着他在路灯上翻阅。

  “你的计划里有一个缺陷。”余罪片刻后正色道。

  “是吗,说来听听。”史清淮异样了。

  “你没有考虑到人的因素,这样说吧,一个犯罪团伙里,如果是两个作案,默契度相对容易。三个人就难了,四个五个就难上加难了,所以稍大的点的团伙都是层叠式的,也就是说,主谋藏得最深,中间层稍浅,暴露在外的都是底层……你的想法很好,用各专业的精英组成一个小组,凿穿犯罪组织的核心。是这样吗?”

  余罪问,史清淮点头时,他反问出来了:“可是您只顾考虑对手,没考虑自身啊,既然都是各领域精英,你指望他们服从谁?更别说,数个乃至更多的精英,在行动中达成默契了。默契很重要,没这东西会要命的。”

  余罪说得可是深有体会了,沪城抓捕,稍训练有素点都不会出那么大漏子了。

  史清淮愣了下,这正是许平秋担心的事啊,却不料余罪说得和他如出一辙。这回他倒觉得是自己眼拙了,有这种眼光的人,本身就比其他人高出一筹来了。

  “还有,既然打击犯罪,那你首先得了解它,你不至于能找到各领域精英里,有这种和犯罪打过交道的精英吧?真有这种人,恐怕他自己就有问题。”余罪笑了,看着史清淮的书生意气,似乎能推测到这个计划流产的结果。

  “很好,你说得很好,恰恰是我们需要解决的问题,否则就是方案,而不是计划了。”史清淮慢慢地开口了,好奇地打量着余罪,直接问着:“那看来我们应该有共同语言,之前就不至于拒我以千里之外吧。”

  “你在试探我的态度,不会介意我也试探一下你的态度吧?”余罪道,左右顾盼着,像是在找什么。

  “结果呢?”史清淮问。

  “你带来的消息就是结果嘛……三个月体能适应训练,三个月模拟训练,半年以内,不参加实战,一年之内,只限于参与实战观摩,一年后尝试性实战,如果效果不理想,直接解散。也就是说,有一年的时间几乎是空闲的……对我这号没地方去的人,这样的条件再不去就是傻瓜了。”余罪笑了,那副奸诈的表情,让史清淮有一种上当的感觉,也许这家伙就以态度为要挟,等着上面这个态度呢。

  奇怪了,还偏偏有人买他的账,邵万戈、苗奇、禁毒局的,包括许平秋似乎都对这个人感兴趣。

  “如果我不来,你就搁这儿呆着?”史清淮异样地问。

  “你不来,也会有混吃等死地方的。”余罪无所谓地道o

  “哦,那意思是,我给你找了一个更好的混吃等死地方,对不对?你在找什么?”史清淮道,稍有点成就感,都被冲淡了。

  “我在找,教唆你来的人,是不是还躲在暗处观察我们。”余罪不确定地道,没有看到许平秋的车。

  史清淮噗声笑了,敢情余罪和许平秋之间居然有如此的默契,他好奇地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是他的爱好,总喜欢在暗处观察……”余罪道,脸上蕴着坏坏的笑。

  “我觉得你还是对许处有成见,他其实对你很上心,因为你的事,他和王副厅都有点小磨擦了。”史清淮道,只觉得领龘导这么上心,下属都不领情,实在是明珠暗投了。

  “没成见,我问心无愧,他于心不安而已。”余罪道,把资料交给史清淮手里,道了句:“不要期望太高,不会有更多的人卖命的。”

  “也包括你?”史清淮话里不悦了。

  “对,包括这儿所有人,都卖过命的人。”余罪道,他转身慢慢走着,招手再见,又和那帮子卸货搬运的爷们混到一起了,史清淮看得心里好一阵子复杂。

  不过他明白了,为什么许平秋不肯来,也许说服余罪不难,但见到如此多的离职警龘察,会让曾经的同行很难堪的。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一个带着一星机密的文件成形了,省厅的批复很快成文,严德标、李玫、曹亚杰、俞峰所在单位,都莫名其妙地接到了以加密函出现的调令,是专人呈送的,连欢送会都没来得及开,匆匆交接工作就那么走了,据说严德标同志呐,着实对自己这个没干几天的肥差抹了好几把泪。

  周一开班没有那么隆重,史清淮以教员的身份出现,带队的万政委和总队长许平秋,仅仅是在省队的门口迎接了一下,就许平秋看到李玫和鼠标那膘悍体型也是大皱眉头。

  当警龘察都经历过训练,不过工作若干年再回炉训练就是一码事了,第一天出了一萝筐子笑话,四百米一圈的教场,李玫和鼠标半圈也跑不动,都是内勤,干这活可差远了,曹亚杰和俞峰没过两圈也是满头虚汗,至于余罪呐,看李玫和鼠标像一对肥姐弟,几乎是在挪,他是边跑边笑,就差笑得满地抽筋打滚了。

  没到结束又出洋相了,李玫哭啼着抹着泪找史清淮告状来了,她不干了,史清淮一看这胖姑娘浑身土的肯定是摔了一跤,赶紧地安慰着,却不料还不是这原因,而是因为摔了一跤,那个叫余罪贱垩人给她起了外号……叫土肥圆。

  史清淮自然使尽浑身解数安慰一番,不过如此形象的绰号,回头把他也逗得哭笑不得,他装模作样在教场上训了余罪两句,一训缘由,其他人就笑,等到吃饭的时候,他明显地看到那四个跑不动的自动聚到一桌上了,很不友善地瞪着孤立的余罪。 第一天,余罪就把队友全部惹了…… 第二天,五个人迟到了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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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章 难以为继

  两周后,临近五……·

  许处长专车到达省总队的时候,他没让开进去,在门口下了车,径自走了进去。

  自从机构改革,他从总队长到省厅刑侦处办公之后,很少来总队了,不过对于曾经呆过十几年的地方还是蛮有感情的,八百米的环形训练场,那曾经是他带着一干学员挥汗如雨打的地基,全队绿化面积占百分之三十,草坪修剪、浇水、整饬曾经都是总队工作人员自己动手的,进了门扶着一颗银杏树,他饶有兴致地看了半天,似曾记得,这好像是他亲自栽下的。

  哎,年纪老了,很多年以前的事记得很清楚,可偏偏在眼前的事给忘了,听到训练场上声音时,他才省得自己的来意,踱着步,朝办公楼后的训练场看去了。

  钢网隔栅、塑胶地面、跑道的中龘央能容六个篮球场、一个足球场,从这里走出去多少刑垩警他记不清了,不过记得,跑道换了三次塑胶,都是脚底磨坏的,场地一角的沙袋、塑料垫,如果把换下去的全部收拾起来,估计能拉一卡车,每年参加轮训的刑垩警要脱一层皮,也得让这训练场脱一层。

  对了,今天是来看那个所谓的“精英组合”呢,开班后他就放下了,主要是由史清淮负责,他那个闲适的职位也正好,大部分时间不用去省厅办公处了,每天直接在总队上班

  嗯,不错,有人在跑步,是俞峰,抹着汗,看到许平秋时,他笑了笑,许平秋高兴地招招手,来了句继续训练,那孩子好感激地崇拜的眼神看了眼,跑得更来劲了。

  没错,这是位需要精神激励的人,许平秋看他单薄的身材,已经理短的头发,他甚至有点惶恐,这样有一技之长的人才,在刑侦上是不是有出头的可能,否则的话,他可能要比现在更郁闷。

  再看其他人时就不中意了,李玫蹲在操场一角歇着,另一位曹亚杰在打着电话,估计生意还那么繁忙,对于这两位,许平秋抱的期望可不大,适应性训练也就旨在改善体能,谁可还敢指望他们去抓捕一线,能把正常工作做下来就不错了。

  咦?少了两个人,许平秋一看操场,只有三个人,眉头一皱,脸上黑线出来了,余罪和严德标,居然在这个时候不在!?

  他看看表,摸着电话,叫史清淮和万政委下来了。

  “快,鼠标……许处长来了。”俞峰喊了句,跑过之处,顺便踢了一脚躺在草坪上的鼠标,又警示着坐坐着歇的李玫,这胖姑娘赶紧起来,喘着气追问着:“谁是许处长啊?”

  “不会吧?你没听过许平秋的大名?”俞峰异样地问。

  “哦,他呀……知道。”李玫道着,俞峰放慢了脚步,似乎准备随时拉她一把似的,曹亚杰奔上来了,小声道着:“李玫,许处没找过你?”

  “没有啊……这太不对等了,你们是处长请的,请我就来了一科长。”李玫好不气恼地道着,回头看时,鼠标居然刚爬起来,她招着手喊着:“快点,懒死你。”

  哎哟妈呀,鼠标苦不堪言地起来,小步挪着,痛苦万分地又跑上了。

  哦,鼠标在,敢情是躺着呢,许平秋皱了皱眉头,向所过了三位微笑示意,等鼠标好容易跑过来时,他却吼着:“快点,就躺在场地上训练的啊!?”

  鼠标幽怨地看了眼,不叫叔了,扭头走了。

  万政委和史清淮从场外奔着进来了,远远地打着招呼,见面第一句,许平秋指着场上问着:“怎么少了一个余罪呢?”

  “哦,他请了假了,要回老家办点事,反正他体能相当不错,这个每天五公里适应性训练对他来说,很轻松。”史清淮道。

  “有事了?什么事说了吗?”许平秋问道。

  “他没说,家事我也不好问。”史清淮道。

  三人相携走着,许平秋抬头示意着,笑着问万政委道:“老万,怎么样?”

  “我实在不敢恭维呀,许处。”万政委是个哭笑不得的眼神,他说了,别说刑垩警的体能要求,就小学生的体能测试标准,估计这几位也达不到标,说到此处连史清淮也掩着嘴笑,不是一般的差,是差得太远了。

  “他们将来是拼智商,用不着拼命,拳脚嘛,就不要求那么高了。”许平秋道,又强调着道:“不过纪律一定要抓严,任何一个队伍,都是从纪律开始的,他们这方面怎么样?”

  “够呛。”万政委又道了句。许平秋黑着脸追问史清淮时,史清淮却也不瞒了,本来担心余罪尥橛子,可恰恰相反,万政委眼里,反倒是余罪最像刑垩警,每天上场很准时,按时完成训练任务,其他几个就不咋地了,训练时候处理私事,上班迟到之类的事,不一而足,万政委点了,就就……那个小胖子,两周迟到了四回,还是开车来的。

  说到此处,史清淮讪讪闭嘴了,在练兵上,他的确外行了,可这拔人,又不敢用内行人训,开头就把他难住了,问到几个关系时,别说了,谁也看不上谁,上班各来各的,下班各走各的,年龄、经历、爱好相差颇大,真拧到一块,怕是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这样,下周开始,逐步改成封闭式训练……”许平秋若有所思道,想着那些招数,可还有点麻烦,男女混搭,不太好办。

  “这行吗?一封闭,他们可要一堆质问了。”史清淮担心地道。

  “来个人性化封闭,让他们吃在一块,住在一块,有事外出时,必须结伴,而且不能两两结伴,必须五个人同时出去,同时回来。”许平秋道,这些可都是平时训练的积累,就相互看得再不顺眼,看多了也不会那么扎眼。

  “行,我给他们安排宿舍,不过就怕他们嫌条件不好啊。”万政委道。

  “既然都来了,手续都进总队,他们还能挑三拣四呀?”许平秋不以为然地道。

  说及此处,万政委和史清淮又笑了,前脚忽悠,转身变脸的事,他们还真做不出来,不过许平秋肯定能,看到鼠标又坐到跑道边上时,他捋着袖子,让两人等着,边走边说着,我得训训这个懒种,越来越不像话了。

  说着虎虎生气就去了,史清淮和万政委相视默然,苦笑一脸。路过那三位,似乎都看着这场面,平时标哥就吹嘘了,许处长是他叔,看来果真很像,当着叔面居然又坐草坪上了。

  “起来……我看,很累么?”许平秋上得前来,踢了这货一脚,刚站起来,他又拧着鼠标的肥腮,鼠标很不爽的挣脱了,好委曲的样子,许平秋气咻咻地训着:“你这个怨妇表情就即便是真心的,也不抵用,以你的训练水平,甭指望毕业啊。”

  “我没招谁惹谁,干嘛针对我呢?”鼠标委曲地道。

  “有本事了啊,对上级都敢质疑了,那你说,我把你调来,那儿错了?”许平秋反问着。

  好像没错,当警龘察岂能不服从命令;可好像全错了,这简直是赶鸭子上架,赶着猪长跑嘛,咱就不可能是那块料嘛。鼠标歪着头,一副气无可泄的样子,惫懒地道着:“许处,你看我……连那个胖妞都跑不过,您把我开除回治安上得了。”

  “你看看你,什么得性……就不能跟好同志学学,毕业两年知道你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吗?人家余罪下乡一年,连下几起震动省厅的大案,你干了些什么?吃了一身膘是吧?”许平秋训着。

  “他破案是有目的的。”鼠标道。

  “履行一个警龘察的职责,在你眼里是有目的?”许平秋道。

  “不是,他带了乡警李逸风,人爸是武装部长,愣把这个人扶起来,然后好办事,他妹妹当兵去了,就是李部长办的。”鼠标道。

  这倒是许平秋不知道的,细细一问,还真是请假回家送人去了,一听不是什么亲妹妹,而是八字没一撇的准后娘家的拖油瓶,许平秋一摆手不说了,直寻着另一个优点道着:“不管怎么说,人家的思想境界比你已经高出十万八千里了。上次的案子,把功劳都让给一位协警,这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啊。”

  “拉倒吧,让了个功劳,知道拿了多少好处?”鼠标不屑地道。

  “好处?功劳能换好处?”许平秋不解了。

  “当然能换,李拴羊一立功一入籍,哎呀,他爹妈姑姨叔伯,全给余罪当牲口干活呢啊,知道他们在乡下收了多少杂粮吗?90多吨……知道他们往古寨推销多少大米面啊,好几辆重卡呢……我那点小打小闹,和他差远了……”鼠标委曲地道,排了一堆,自己实在不能成为许平秋关注焦点的理由。

  许平秋脸上红一阵黑一阵,唯——次被级别很低的下属抢白得他无话可说了,不过也有办法。他很霸道地打断了话题道着:“啊,就是啊,你正事比不过人家,歪门邪道也不行……更得好好训练。”

  “啊?这也能成理由?”鼠标愕然了,下巴快掉了。

  “啊什么啊?你听好了严德标,三个月适应训练,不瘦下十斤肉,就不算合格……想偷懒回去是吧?别想了,真呆不下去,我给你找个好地方……跟着法医鉴证出现场去。”许平秋寥寥一句,背着手走了。

  鼠标呃了一声,朝着背景骂着:真尼马黑呀,让老子给死人打交道去,摆明了没油水嘛。

  正腹诽着,许平秋猛地一回头吼着:“还站着看呀?不知道你该干什么。”

  吓得一激灵,鼠标赶紧快跑,却不料跑得猛了,一不小心踏在下水壕边,叭唧声一个前扑,五体投地,胖臀朝天,后面跟着跑的,登时间又笑翻了两个。

  哎,难呐!三位看着这场里的四个除了发愁,还是发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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