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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地师【作者:齐橙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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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1 精兵强将

  做通了张云龙的工作,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

  张云龙陪同苏昊在百户所里走了一圈,向军士们放风,说勘舆营有意招募营兵,结果十个人里起码有八个跃跃欲试,余下那两个则基本属于因家里负担太重而不敢应允的。

  勘舆营与倭寇作战的事情,许多卫所兵是亲眼目睹的。没有参加那场战斗的人,也听同伴反复说过多次。大家都知道勘舆营是好汉子呆的地方,谁不想到这样的队伍里去混个出身出来。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勘舆营的士兵待遇也颇为诱人。在那次打仗的时候,这些卫所兵与勘舆营的士兵们也有过一些接触,询问过勘舆营的各种情况。他们听说,在勘舆营吃饭管饱,隔日就有荤腥,军饷更是准时、足额发放,有军功的时候还有额外的奖赏。这样的待遇,比卫所要强出数倍了。

  张云龙最后把苏昊带到了自己家里,会见他的父亲,也就是这个百户所的前任百户张得文。老头子岁数其实也不算大,还不到六十,精神矍铄,身体硬朗。苏昊暗自猜想,如果单挑的话,自己肯定不是老爷子的对手。

  听说苏昊就是那个带兵与倭寇硬磕、一举歼灭百余名倭寇的千户,张得文连忙起身施礼,苏昊眼明手快地把他搀住了。

  “张前辈,快快免礼,折煞晚辈了。”苏昊说道。

  张得文翘起拇指对苏昊说道:“苏千户,你的事情,我都听云龙跟我说过了。好样的,年纪轻轻能够带出如此强兵,实在是好样的。”

  “过奖过奖,其实张百户和贵所的军士也帮了晚辈很大的忙。今日见到前辈,才知道什么叫虎父无犬子,强将无弱兵啊,张百户如此神勇,都是张前辈教导有方吧。”苏昊反过来对张得文恭维道。

  徐光祖凑上前来,也与张得文聊了几句。他们俩算是同一代人,细说起来,发现两人还曾经参加相同的几场战斗,一时间感情便拉近了许多。

  客套完毕,苏昊坐下来向张得文说了说自己此行的目的,张得文看了看张云龙,问道:“云龙,你可愿随苏千户去征战沙场?”

  张云龙道:“爹,苏千户有召,孩子自不敢拒绝。只是孩子担心走了以后,家里、还有百户所的事情都压到爹的肩上了。”

  卫所中的百户这个职务,也是世袭制的。张得文是原来的百户,等到张云龙长大了,他就把这个职务让给了张云龙。如果张云龙要随苏昊走,张得文只能自己再出来当这个百户,遇到有打仗的机会,那也是要亲自上战场的。张云龙念及父亲的年纪,倒也的确有些放不下。

  张得文道:“好男儿志在四方,苏千户是人中龙凤,你随着他,也能谋一个好出身。你爹岁数虽然大了,但还拿得动矛、拉得开弓,用你担心什么?苏千户能够看中你,是你的福份,你到了苏千户麾下之后,要谨遵号令,英勇杀敌,别给我们老张家丢脸,知道吗?”

  “孩子记住了。”张云龙老老实实地答道。

  苏昊向张得文道了谢,又问道:“张前辈,晚辈的这个勘舆营,还缺兵员,你可知其他哪些卫所的兵可堪一用,晚辈想一并去走访一下,尽量网罗一些精兵到旗下来。”

  张得文笑道:“如此一来,淮安卫的好兵不是都被苏千户带走了吗,李指挥使岂能答应?”

  徐光祖在一旁插话道:“张老头不必担心,李世达过去跑兵部办事的时候,欠我不少人情,我找他要几个兵,他断然不会拒绝的。既然老汉我开一次口,索性就多要几个人,也省得每次去费口舌不是?”

  “哈哈,此言有理。”张得文点头说道。这老头在淮安卫当了几十年百户,人脉倒真是不少,他一五一十地向苏昊介绍了淮安卫各个千户所、百户所的情况,说明哪个所的主官比较能干,哪个比较窝囊,什么地方的兵凶悍好斗,什么地方的兵则是软柿子,人尽可捏。

  苏昊让邓奎和陈观鱼把这些内容一一记下,打算按图索骥,从淮安卫撬一批精兵强将来补充自己的队伍。卫所兵是世袭军户,一户人家里如果有几个兄弟,其中只有一人能够世袭军籍,余下的兄弟就只能务农了。现在苏昊把家里的大哥撬走了,二弟马上就能填补上这个空缺,所以苏昊不必担心卫所缺编的问题。

  在征得淮安卫指挥使李世达的同意之前,苏昊自然不能直接把卫所的队伍拉走。不过,先把张云龙等几个人借来用用,是无伤大雅的。

  在随后的十几天时间里,苏昊在张云龙的指引下,拜访了十几个百户所,巧舌如簧,忽悠到了好几百名愿意加盟的卫所军将。对倭寇的一战,苏昊威名远扬,到什么地方一报自己的大名,就有无数报国无门的热血男儿纳头便拜,苏昊也算是足足地过了一遍当偶像的瘾。

  “好了,咱们真是把李世达的家底都给掏空了,明天,咱们得正式去向李世达知会一声了吧?”在苏昊的千户衙里,徐光祖一边品着清茶,一边对苏昊说道。

  “我担心的是,李世达会不会暴跳如雷,上兵部参我一本。”苏昊笑着说道。

  “他参什么?”邓奎不屑地说道,“咱们挑中的这些兵,都是实打实的好兵啊,有体力、有武艺,最重要的是有血性。这样的兵放到李世达手下,全都废了,你看淮安卫这些年,连剿个土匪都要损兵折将。庞登魁的手下不是跟咱们说了吗,官兵几次去剿他们,都被他们打败了。”

  苏昊道:“我也只是说说吧,这一次剿匪灭倭,我分了三成的功劳给淮安卫,李世达感谢我还来不及呢。如果不是惦记着他手下的这些兵,我凭什么给他让功?”

  “改之其人,貌似忠厚,实则狡诈,邓奎、张云龙,你们在他手下可要多留个心眼啊,别让他把你卖了。”徐光祖呵呵笑着对邓奎以及一旁的张云龙说道。

  邓奎憨笑道:“俺老邓除了一身贱肉,也没别的值钱东西,还怕苏千户卖了我吗?”

  张云龙则道:“俺从家出来的时候,俺爹就交代过了,说俺就算是卖给苏千户了,要杀要剐都由着苏千户。俺相信,苏千户不会卖了俺的。”

  众人正说笑之间,门外的卫兵进来报告了:“苏千户,邓副千户,营门外有人求见……呃,是个京官。”

  “京官?”苏昊一愣,“他说是哪个衙门来的?”

  “他自称是兵部来的,对了,他说他叫陈道。”卫兵说道。

  “原来是陈道来了,让他稍等片刻,等我更衣相迎!”苏昊连忙起身说道。

  尽管陈道和苏昊也算是老朋友了,但人家千里迢迢跑到淮安来,肯定不是来唠家常的,而是必定带着公务。既然有公务,苏昊一身家常便装去迎接就不合适了。

  陈道在门口也没等多长时间,就见苏昊和邓奎二人全身戎装地走了出来,双双向陈道施礼,陈道连忙回礼。

  “陈主事……哎呀,错了错了,应当是陈郎中了吧?”苏昊看着陈道身上的五品服色,笑着改口道,“小弟还没给陈郎中贺喜呢。”

  “哈哈,愚兄前日刚递补了个郎中的缺。要说起来,这都是托改之的福啊,若非改之在播州所立大功荫及愚兄,这个缺还不一定能轮到愚兄头上呢。”陈道说道。

  苏昊道:“哪里哪里,陈郎中才高八斗,见识非凡,早就应当是郎中的人选了。如今递补成功,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要说实至名归,还是当属你苏改之啊。怎么,改之不想知道愚兄此次来淮安的原因?”陈道看着苏昊,笑嘻嘻地卖着关子。

  苏昊从听说陈道到来的时候起,就猜出他的来意了。自己立下这么大的战功,万历在苏氏工业园里已经放了话,说要提拔像苏昊这样的年轻人,兵部没理由不升他的官。要说有什么悬念,就是兵部会给他升一个什么官职而已。陈道此来,分明就是来替兵部送告身文书的。

  “原因不原因的,稍后再说。陈兄远来,路途劳顿,还是先到衙中休息,中午小弟略摆薄宴,替陈兄洗尘。”苏昊没有急吼吼地询问,而是装出了一副淡定的样子。

  陈道同样也不着急,他乐呵呵地说道:“薄宴可不行,愚兄必须要吃淮安最好的酒菜,若是酒菜不可口,愚兄拂袖便走,到时候改之可别后悔哦。”

  “岂敢岂敢,陈郎中莅临,小弟岂敢怠慢。邓副千户,你即刻派人去醉红楼,把他们那个叫什么翠翠的头牌用绳子捆来,侍候陈郎中……”苏昊满口胡柴。

  “免了免了,愚兄家中有悍妇,这个调调就免了吧。”陈道认栽了,赶紧告饶。其实邓奎站在一边,只是傻笑,并没有什么动作,对于这种官员之间假模假式的表演,他是抱定了看戏的态度,绝不会真正入戏的。

  陈道带着随从,在苏昊和邓奎的引导下进了千户衙。见着在大堂上端坐着的徐光祖,陈道连忙行礼,又让随从奉上了礼物,不外乎是什么京城名店里的糕点之类。徐光祖笑着收下了,算是给了陈道一个好脸。

  宾主落座之后,陈道向苏昊一拱手,说道:“改之,愚兄先给你道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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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2 营兵制

  “小弟不知喜从何来啊。”苏昊敷衍着答道。

  陈道道:“改之果真不知吗?现在京城里都传开了,谁不羡慕你这个并娶二妻的驸马爷啊?”

  “驸马……”苏昊恨不得以头抢地。万历好端端地要认陆秀儿为御妹,苏昊可不就成了驸马了吗?他没有想到,陈道向他道喜的内容,居然会是这件事,这分明就是拿他调侃了。

  其实,这二妻并娶的事情,苏昊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朝中的言官正在奋笔疾书,准备大举抨击。陈道说大家都羡慕他能够二妻并娶,也不知道是否属于正话反说。

  “陈兄就不要笑话小弟了,圣上认舍妹为御妹,也只是随口说说,不能当真的。”苏昊说道。

  陈道假装严肃地说道:“大胆苏昊,圣上是金口玉言,还有亲笔手书的圣旨为证,尔怎敢说不能当真?你可不知道,现在大家都在说,你才18岁的人,就能够得到如此深厚的圣眷,日后的发展必不可限量妖孽兵王最新章节。很多人都把宝押在你这边了呢。”

  “押宝?”苏昊诧异道,“难不成还有人拿小弟的前程开了盘口。”

  “当然不是简单的开赌了。”陈道解释道,“而是很多人嘴上不说,心里都认定你大有潜力。所以朝堂上对你不利的言辞也少得多了。”

  “这样就好。”苏昊点点头,说道。

  想自己刚到京城之时,就因为身上贴了李龙的标签,朝臣们都不约而同地排斥自己,甚至于陈道也不敢上门去看望他。现在他在淮安做出了成绩,而万历又抓住这个时机公开表现出对他的器重,朝里的那些人便闻出风气不对了。陈道说的情况,说明这些没气节的官员已经在琢磨着如何向自己示好了。

  “这些闲话,留待稍后再细说吧。愚兄这一趟到淮安来,是来传达兵部的旨意的。苏千户,你这身熊罴官衣还没穿几日,只怕就要脱下来换成虎豹服色了。”陈道说完那些八卦传言,转而进入了正题。

  陈道这话说得很艺术,但其中的信息却是非常明确的。明代的官员服色是有严格讲究的,例如武官的服色,就有这样一个歌诀可以总结:

  公侯驸马伯,麒麟白泽裘。

  一二绣狮子,三四虎豹优。

  五品熊罴俊,六七定为彪。

  **是海马,花样有犀牛。

  苏昊现在穿的是千户的五品武官官服,陈道说要脱下来换成虎豹服色,意味着他的官职要提升到三品或者四品,也就是相当于卫指挥使或者指挥同知、佥事这样的级别了。

  这个结果是在苏昊的预料之中的,但从陈道嘴里透露出来的时候,苏昊还是有一些微微的激动。他强按下自己的情绪,笑着说道:“陈兄就不要拿小弟开玩笑了,小弟当上这个千户不过半年时间,岂有接连提升之理。”

  陈道道:“如此军机大事,愚兄岂敢玩笑?苏昊听命,因你带兵有方,指挥得当,率勘舆营于淮安府盐城县歼倭寇百人,擒贼寇300余,论功行赏,提升你为勘舆营守备,擢四品卫指挥佥事衔。勘舆营即日起改为营兵编制,仿蓟镇例,全营设将官1人、中军1人、火器把总1人,官兵分为3部,总计员额2700人,由兵部直辖,暂驻淮安,佐河道事务。”

  “这……”苏昊有点犯懵,他对于明朝军队里的名堂了解得不够透彻,乍一听陈道这一番话,他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

  一旁的徐光祖听完这些话,倒是喜形于色,他赞了一声王一鹗的英明,随后便一五一十地给苏昊解释开了。

  原来,明代的军队编制可以分为两类。第一类称为军,也就是各个卫所的军队。这个体系从上到下分别是五军都督府、都司、卫、千户所、百户所,属于明朝的地方部队。平时,这些卫所军士呆在家里种地,打仗的时候,兵部再从各个卫所调兵组成军队出征。

  由于卫所军分属于各个地方,平时军官不见士兵,士兵也不见军官,打仗的时候很难协调一致。到明代中期之后,就出现了第二类军队,称为营兵,也简称为兵。卫所的军士是世袭制的,而营兵则是雇佣制的。营兵平时不需要种地,军饷全部来自于财政,编制也与卫所有所不同,更类似于后世的现代军队。

  卫所兵以屯田守备为主,营兵则是专门用于打仗的,相当于野战部队。在当时,各边镇、沿海以及京军中都有大量的营兵,例如京畿地区就有勇士营、通州参将营、张家湾备御营、三河守御营、昌平防陵永安营等若干支营兵制的部队。

  苏昊的勘舆营在成立之初,是挂靠在江西都司之下的,所以采用的是卫所军的建制,名目叫作丰南百户所超级岛主TXT下载。后来被派往淮安时,兵部将其升格千户所的建制,临时挂靠在淮安卫之下,也仍然属于卫所军。

  但实际上,勘舆营一不屯田、二没有世袭制,与卫所军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这一次,勘舆营在抗倭一战中表现出了野战部队的特点,兵部终于下了决心,将其改为营兵建制,算是实至名归了。

  明代的营兵是各场战事中逐渐建立起来的,所以没有统一的编制规定。少到几百人,多至上万人,都可以称为一营,营的主官高至参将、游击,低至一个普通的把总,没有任何可比之处。陈道宣读的兵部命令上说,勘舆营改成营兵之后,仿蓟镇例,说的是戚继光在蓟镇练兵时建立的一种步兵营的营兵编成方法。

  按这个方法,全营的基层组织是队,每12人为一队,每队设队长1人;每3队为一旗,设旗总1人;每3旗为1局,设百总1人;每4局为一司,设把总1人;每2司为一部,设千总1人;每3部为一营,营中设将官1人、中军1人、火器把总1人。这样算下来,一个营的编制共计2700人,相当于后世一个旅的编成了。

  营兵的官职设置与卫所兵有所不同,由于各个营的编制不尽相同,所以军官的品级也很难明确。最开始,包括总兵在内的军官都是临时设置的,没有品级,也没有定员。后来,随着总兵这些官职日益固定,才慢慢有了品级,其中总兵是正二品,副总兵是从二品,参将、游行将军是正三品,再往下则依然保持无品级的状态。

  为了便于与卫所军中的军官相对比,营兵里的基层军官往往会被授予一个相类似的卫所军的官衔。按所管辖的人数来算,营兵中的千总一般也会有个千户衔,相当于五品;把总则是副千户、百总是百户、旗总是总旗、队长是小旗。至于一营的将官,一般会由一名守备来担任,守备也是无品级的军官,所以需要同时被授予一个卫指挥佥事的头衔。

  待到徐光祖把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向苏昊解释清楚,苏昊的眼睛也变得明亮起来了。自己的官职被升成了四品武官,这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最让他觉得愉快的,是勘舆营被改编成了一支野战部队,其机动性比过去要大得多了,而这正合苏昊的心思。此外,勘舆营这个名字,以往一直都是有些不伦不类的,现在算是正式得到官方认可了。

  “多谢陈兄!”苏昊说道。

  陈道连连摆手,说道:“改之此言差矣,愚兄只是传令之人,改之岂能谢我?你应当先谢圣上的天恩,再谢王尚书。若是有外人听到改之在此谢我,愚兄这身官衣回去就穿不成了。”

  “哈哈,都是该谢的。”苏昊说着,还是站起身,假模假式地拈了枝香,对北叩拜了几下,算是谢过了皇上和兵部尚书,接着又回过身,再次向陈道表示了感谢。不管怎么说,人家跑这么大老远给他送来升官的消息,也算是劳苦功高了。

  陈道等苏昊把这套礼节做完,才把任命他为勘舆营守备的告身文书拿出来,写上了苏昊的大名。至于勘舆营中其他官佐的告身,目前还都是空白的,陈道把它们全部交到了苏昊的手上,这意味着苏昊想任命谁为哪个职务,只要在对应的告身上写下此人的名字就可以了。

  邓奎和张云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忍不住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中分明都带着炽热的光芒。以他们目前在勘舆营的地位,他们有理由相信,那几张中军和千总的空白告身中间,有属于他们的那一张。

  “陈兄,酒宴已经设好了,快请入席吧。陈兄给小弟送来这么好的消息,小弟今天中午一定要多敬陈兄几杯才是。”苏昊对陈道说道。

  陈道站起身,哈哈笑道:“这桌酒宴,就算是愚兄借花献佛,恭贺改之高升了。对了,还有邓兄弟和这位我未曾谋面的兄弟,你们跟着苏守备,日后必定会有锦绣前程,陈某今日就一并向各位贺喜了。”

  “多谢陈郎中!”邓奎和张云龙一齐施礼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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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3 火器劲旅

  酒桌上,大家照例是互相吹捧、互相恭维,陈道问起当日对倭一战的情况,也是唏嘘不已。勘舆营能够打败倭寇,靠的不仅仅是火器,还有敢于作战的勇气。明军中火器的装备数量也不少,但临战之时,由于主将和士兵缺乏胆气,火器的威力往往要大打折扣,这充分说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再先进的武器,终究是要由人去使用的。

  “改之,陈某这一次到淮安来,王尚书可是专门说了几句话,让陈某带来的。”

  酒过三巡之后,陈道对苏昊这样说道。

  苏昊连忙放下手里的筷子,恭敬地说道:“陈兄请讲,苏昊定会铭记心中。”

  陈道道:“王尚书说,你临来淮安之前,他曾交代过你,要你多多培养勘舆人才,日后兵部要调用。他让我问问你,此事你办得如何?”

  苏昊道:“请陈郎中回京转告王尚书,他老人家交代的事情,卑职一直未敢忘怀。勘舆营在淮安招收了300余名新兵,全部都接受了勘舆技术方面的训练。经过这几个月的培训和实地操作,目前已经掌握了基本技能,下一步只是如何再熟练一些而已。”

  “嗯,不错。”陈道点点头,接着说道:“王尚书还问,此次将勘舆营改编为营兵,又扩充了编制,你可知扩充的这些编制当如何使用?”

  “什么叫如何使用?”苏昊问道。

  陈道道:“也就是说,改之可知王尚书想让改之招什么兵,练什么兵吗?”

  “这个……恕小弟愚钝,陈兄能否给个提示?”苏昊有些回答不上了。

  他这支部队名叫勘舆营,从名称上说,扩编就意味着应当继续招募从事勘舆测绘的士兵。但整整2700人的编制,都用来招募测绘人员,一是无法找到这么多合格的人选,二来也难以进行培养。苏昊相信,王一鹗也不会头脑发热到要求他一下子培训出2000多名测绘兵的程度。再说,陈道既然这样问了,显然答案就不会这样简单了。

  陈道又点了点头,对于苏昊没有直接予以回答表示了肯定,如果苏昊照着前面的话,直接说多出来的编制全部都要招测绘人员,陈道反而要鄙视苏昊的眼光了。

  “兵部此次擢升你的官职,是因为你抗倭的战绩。战报上称,你部在抗倭之时,使用新式火器,而圣上前些日子到良乡去,也看到了你的火器作坊。兵部的意思,是想让你部加强火器使用方面的尝试,培养出一支擅用火器抗敌的劲旅,以此来作为全军的典范。”陈道郑重地说道。

  其实,明代是一个非常重视火器的时代。明军中装备的火铳、火炮、爆炸器材等名目繁多,数量也非常惊人。据考证,像戚继光等名将率领的部队中,使用火器的士兵所占的比重,甚至可以达到50以上。

  然而,当年的火器存在着笨重、装填慢、射程近、杀伤力弱等方面的缺点,在实战中使用的效果并不十分明显。明军士兵往往是同时带着火铳和长枪,作战时先放一枪火铳,然后再用长枪冲杀。在对倭寇和蒙古骑兵作战时,装备有大量火器的明军并不占据明显的优势,这也是一直困扰着兵部尚书王一鹗的重要问题。

  这一回,苏昊率领的勘舆营在对倭寇作战时使用了新型的火器,包括击发速度更快的燧发枪和威力极大的手雷,战报中关于这些细节的描述,给王一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知道,以目前的形势,兵部很难要到足够的资金来给所有的军队换装新型火器,但他觉得,不妨让发明出这种新型火器的苏昊先建立起一支示范性的队伍,最好还能够再打几场像这一次一样的漂亮仗。这样的话,王一鹗就可以找到理由去说服内阁给兵部增加军费,逐渐让新型火器能够装备到更多的军队中去。

  这其中的门道,说起来十分复杂,陈道也不便向苏昊一一道来。不过,他向苏昊传达的王一鹗的这个指示,已经足够让苏昊心动了。作为一名穿越者,苏昊对于火器的作用是近乎于迷信的,王一鹗要让勘舆营作为火器应用的试点,这不正合苏昊之意吗?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苏昊在脸上却要装出一副郁闷的样子,他皱着眉头对陈道说道:“陈兄,王尚书的这个旨意,让小弟十分为难啊。”

  “为难?”陈道一愣,他对苏昊是非常了解的,知道苏昊喜欢火器,怎么王一鹗的要求还会让他为难呢?

  苏昊道:“陈兄是知道的,小弟发明这些火器,主要是为了防身之用。像那燧发枪,需要用到上等的钢材,每一支的造价……咳咳,反正是造价不菲吧。至于那炸药,也与军中寻常使用的黑火药不同,是从绿矾之中提炼出来的精华所制。这一次因为是对倭寇作战,小弟才不惜工本。在先前迎战山贼的时候,小弟都没舍得拿出来用呢。”

  “改之的意思是说……要在勘舆营中大量装备新型火器,花费甚大,所以让改之你觉得为难了?”陈道听懂了苏昊的意思。

  苏昊点点头:“正是如此,不知兵部每年能够为我营拨付多少银两用于采办装备。”

  陈道似乎是预料到苏昊会提这个问题,他非常干脆地摇摇头,说道:“这个嘛,王尚书没说。”

  “没说?”苏昊眼睛瞪得滚圆,“陈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要给一名士兵装备上燧发枪和手雷,起码得照50两银子来计算。我就算全营一半的士兵是装备火器,也得十几万两银子。若再算上火炮,随随便便20万两就出去了。这么大一笔银子,王尚书不会是想让我私人来出吧?”

  陈道笑道:“王尚书倒没有这样说,不过,依愚兄之见,他就是这个意思。”

  “这也太坑爹了吧?”苏昊实在是哭笑不得了。

  面对着这种赤luo裸的讹诈,苏昊当然可以一拍桌子,扬言自己绝对不会出这笔钱,即使把官司打到万历面前去,也没有让私人掏钱给国家养兵的道理。

  但陈道偏偏知道,苏昊不是这样的人,从他最早在丰城创办勘舆营的时候开始,他就自己掏腰包为士兵提供伙食以及采办装备,前前后后贴进去的银子,起码也是一万两以上了。

  按照常规,兵部给每名募兵的粮饷支出是每月一两五钱银子,这些钱包括了士兵吃饭的钱,也包括发到士兵手上、用于他们养活家人的钱。勘舆营从创建之时起,就声称让士兵吃饭管饱、隔日有荤腥,这些钱肯定不能从士兵的饷银里扣,只能是主官自己给予补贴。

  吃饭的钱还只是小头,勘舆营的装备与其他军队不同,光是各种测绘设备就价值不菲。据陈道所知,所有这些设备都是苏昊自己花钱购置的,没有向军方伸手,或者说,即便他要伸手,也没人会给他钱。

  苏昊能够这样做的基础,在于他本身就是一个富商,他名下有煤矿、铁器作坊、玻璃作坊等产业,光是望远镜一项,就从军方挣到了几万两银子。如今,他又在京城旁边的良乡县建了一个工业园,向京城销售高猛钢腰刀、梳妆镜等高档商品,收益颇丰。从这个意义上说,如果王一鹗非要找一个冤大头自己出钱来装备军队的话,苏昊无疑是最佳人选。

  当然,王一鹗思考问题并不会这样简单,他也不可能真的让苏昊私人吃亏。让苏昊自己掏钱来改善装备,只不过是一种掩人耳目的做法,其背后的名堂还有许多,这也是为什么王一鹗要派陈道来和苏昊面谈的原因。

  “改之啊,你要体谅王尚书的难处。各军的装备费用是有成例的,王尚书也不能对勘舆营有所偏怛,否则,其他人就都要上兵部去闹了。”陈道慢条斯理地对苏昊说道。

  苏昊点点头:“这一点我倒能理解,不过,诺大一个国家,也不能占我私人的便宜吧?”

  陈道说道:“王尚书说了,堤内损失堤外补,苏守备替兵部垫了多少银子,兵部会记在心上,日后总会有机会再补贴回苏守备的。”

  “原来如此,不知兵部打算如何补贴我?”苏昊眼睛一亮,开始有些明白王一鹗的用意了。

  其实,这种曲线拨款的方式苏昊并不是没有见过,当初江西都司张宏命他组建勘舆营的时候,就同时下了一张200部望远镜的订单,让他挣了1万多两银子。没有这些银子,他又岂敢大手大脚地在勘舆营头上花钱呢?

  陈道哈哈一笑,没有再回答苏昊的问题,而是端起酒杯,对着桌上的徐光祖、邓奎、张云龙等人说道:“诸位,今日之事,只是朋友私下闲聊,诸位就不必在外面提起了。王尚书非常看好勘舆营的发展,日后还有许多事情,都要麻烦诸位多多费心。陈道今日就借苏守备的酒,代王尚书敬诸位一杯,希望诸位能够不负王尚书的厚望,把勘舆营建成我大明军队的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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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4 分配官职

  陈道在酒桌上没有再和苏昊探讨有关勘舆营的事情,酒宴过后,他让苏昊屏退左右,然后才把王一鹗的想法向苏昊和盘托出。二人闭门会商了半个来时辰之后,苏昊满面笑脸地把陈道送了出来,吩咐人把陈道送去客房休息,接着又把徐光祖、邓奎等人叫到了大堂议事。

  “怎么,和陈郎中都谈妥了?”徐光祖看着苏昊的表情,微笑着问道。

  “都谈妥了。”苏昊答道。

  “那么,咱们营中装备火器的花销,他答应下来了吗?”邓奎着急地问道。

  苏昊正色道:“邓中军,咱们都是大明臣子,理当为国分忧,还谈什么花销不花销的?”

  “呃……”邓奎无语了,他愣了一小会,才怯怯地问道:“苏守备,你刚才叫我什么?”

  “邓中军啊。”苏昊说道,“咱们已经改编成一个营了,营中设将官一名,自然就是区区在下了。另设中军一名,除了老邓你,还有谁合适?”

  “多谢守备提携!”邓奎可不傻,知道自己这一下又升了半级了,赶紧单膝跪地,抱拳向苏昊施礼致谢。

  张云龙见苏昊给邓奎封了官,眼睛里也放出了光芒。苏昊看看张云龙,笑了笑,对邓奎问道:“邓中军,仿戚军门在蓟镇的旧例,咱们这个营分为三部,每部设一千总,你觉得这3个千总当如何选定啊?”

  邓奎一指张云龙,说道:“这有什么好商量的,老张肯定要当一个千总,先把他的名字写上吧。”

  张云龙赶紧摆手道:“末将不过是个区区百户,岂可当此大任。”

  苏昊笑道:“老张就别装了,我看刚才在酒席上,你就惦记着这个千总了吧?我答应过你的,半年之内起码给你一个副千户,现在给你一个千总,也能相当吧。”

  张云龙面露尴尬之色,讷讷地说道:“这……还不到半年时间呢,再说,末将到勘舆营之后寸功未立,怎能受此封赏。”

  苏昊知道他是口是心非,也不多说,只是取出一张千总的告身文书,提笔写上了张云龙的名字,然后递到他的面前,说道:“当下是用人之际,就一切从权吧。你说自己寸功未立,那就先记下这件事,日后多立几个大功,起码得对得起这张告身吧?”

  张云龙赶紧接过告身,向苏昊拜倒,口中称道:“末将谢过守备。守备放心,末将日后定将赴汤蹈火,以报守备提携之恩。”

  “起来吧。”苏昊道,“以后咱们几个都是勘舆营的决策之人,在私下场合里就不必这样多礼了,你们累,我也觉得累。”

  “嘿嘿。”邓奎和张云龙相视而笑,都有一些意气风发的感觉。

  “张云龙,你这一部暂且称为长枪部,以弓箭、长枪为武器。你武艺高强,带领这一部正合适。”苏昊交代道。

  张云龙犹豫了一下,问道:“守备,你是说,我这一部士卒不配发火器吗?”

  苏昊道:“配发一部分,但主要是以长枪为主。火器的制造没那么快,要想全营都装备火器,还要等一些日子,所以你这一部就先用冷兵器了。”

  “得令!”张云龙不再坚持了,虽然他对于勘舆营所用的火器颇为神往,但也知道苏昊的安排是正确的。火器的配备总得有个先后顺序,他先带一个以冷兵器为主的部是比较合适的。

  “咱们的第二部是测绘部,主要是承担勘舆测绘任务,大家觉得,由谁任千总比较合适?”苏昊对众人问道。

  邓奎想了想,说道:“我看何本澄比较合适,他行事稳重,技术也好,还有,在播州之时,他曾与守备你共过生死,忠诚方面是可以相信的。”

  “我也觉得这个年轻人比较合适。”徐光祖也附和道,“要说呢,他的资历是有点不够,但咱们现在也是矬子里拔高,没有其他合适的人,就只能让他来做了。日后若是发现他不称职,再换掉也不迟。”

  “那好吧,把他喊来。”苏昊说道。

  邓奎对门外的卫兵吩咐了一声,卫兵便飞跑着找何本澄去了。听说主将召唤,何本澄不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大堂,进门便向苏昊行礼:“苏千户,你找我?”

  苏昊笑道:“老何,纠正你一下,兵部刚刚下了命令,咱们勘舆营升级为营兵营了,全营满额辖2700人,本将升任了守备。”

  “哦?那末将恭喜守备大人升职!”何本澄喜形于色,再次拜倒行礼。他现在也已经有了一个百户衔,所以可以自称是末将了。听说自己的长官升了官,他是由衷地感到喜悦。

  苏昊谢过了何本澄的祝贺,然后说道:“老何啊,咱们勘舆营升级之后,要分为三个部,每部大约900人。这第一部是长枪部,我已委任张百户为长枪部的千总。第二部就是测绘部,干的是咱们勘舆营的老本行,现在让谁当测绘部的千总,本将有些为难。你也是咱们勘舆营的老人了,你能给本将举荐一人吗?”

  “当然是邓副千户了!”何本澄毫不犹豫地指着邓奎说道。

  苏昊笑道:“邓副千户已经被我委任为中军官了,是本营的副将,所以测绘部还需另觅一名千总。”

  “这……”何本澄拍着脑袋,“要不让吕瑚当,只怕不能服众吧?能不能把马秀才或者江秀才请回来当这个千总,他们对测绘倒都是挺熟的。”

  “别扯淡了。”苏昊说道,“马秀才、江秀才他们,都是读书人,以后是进朝堂做文官的,岂能到营中来当个千总?至于吕瑚嘛,倒也是有些功劳,不过,以本官之见,似乎不如另一人合适……”

  “谁啊?”何本澄下意识地问道。

  “你!”苏昊指着何本澄说道。

  “我?”何本澄一错愕,旋即连连摆手道:“我哪行啊,末将当这个百户,还是守备高抬了,现在要当……当千总,我家的祖坟哪有这样的灵气。”

  “哈哈,老何,守备都说你行,你还推辞什么。在播州的时候,你是与守备共过患难的,这千总的位置不给你,还能给谁?”邓奎笑着说道。

  “真的不行。”何本澄认真地答道,“末将这点斤两,自己是知道的。这900人的一个测绘部若是交到末将手上,末将只怕是吃饭、睡觉都不踏实了。守备,你还是另选他人吧。”

  苏昊道:“天下的官,也都是天下人在做,没有谁生下来就会做官的。不过,何本澄,你的确资历有些浅,担此重任有些勉强了。这样吧,你先代任千总一职,若是日后有更合适的人选,我再把你换下来,当一个把总,你看如何?”

  “我现在当个把总就行了。”何本澄说道,“这千总的位子……我想着都有点害怕。”

  “可是我现在缺的就是千总。”苏昊说道,“哪怕是赶鸭子上架,你也得先给我在这顶着。这样吧,我把周举人借给你当个军师,这老夫子倒不迂腐,深谙人情世故,有他辅佐你,你的压力会小得多。再说,测绘部是勘舆营的老底子,大家都比较熟悉了,不会难管的。”

  “那……末将领命。”何本澄半推半就地接受了这个任命,心里既忐忑,又有些激动。谁不想当官呢,既然有这样好的机会落到自己头上,哪怕当上一段时间再被降为把总,也算值了。

  “最后一部,就是火器部。”苏昊继续说道,“这火器部的千总,谁来当合适?”

  “勘舆营的火枪队是熊家老三当队长的,要不,让他当火器部的千总?”邓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熊民仰聪明有余,稳重不足,当千总还太早了。”苏昊评论道。

  “那可就没合适的人了。”邓奎抓耳挠腮,“要不咱们从别处找个千总来吧,老张,你在淮安卫人头熟,有没有你认识的能堪重任的人?”

  张云龙摇摇头:“我实在想不起谁合适了。淮安卫的兵将识文断字的都没多少,这火器部的千总,总不能找个大老粗来当吧。”

  苏昊把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了徐光祖的身上。他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着徐光祖,把一向大大咧咧的老兵看得浑身直发毛。

  “什么意思,苏改之,你不会是想让老夫我来当这个千总吧?”徐光祖问道。

  苏昊笑道:“徐叔,你觉得我手边还有比你更合适当这个千总的人吗?”

  徐光祖道:“开什么玩笑,老夫我只是一个大头兵,连旗总都没当过,怎么就能当千总了。再说了,老夫如果想当千总,20年前就当了,还会等到现在?”

  “这不就得了。”苏昊抓住了徐光祖的语病,“这说明你不是当不了千总,而是自己不想当千总。徐叔,我理解你淡泊名利的追求,可眼下晚辈的确是有难处,难道你就能够见死不救?你想想看,自你到淮安府以来,我求你做过什么事没有?我为难过你什么没有?我每天好酒好菜地侍候你,你就这点忙都不肯帮?”

  “这这这……你这是讹上老夫了?”徐光祖被苏昊的一通数落给说懵了,“你请老夫来淮安之时,可没说要让老夫给你当千总的。”

  “那时候也没人让我当守备啊。”苏昊理直气壮地说道。

  “这是什么歪理?”徐光祖被苏昊给气笑了。

  苏昊拿起告身文书,二话不说,就把徐光祖的大名给写上去了,然后往桌上一拍,说道:“徐叔,这火器部的千总,你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你若不当,我即日起就断了你的酒菜,让你啃菜头去。其实,你当这个千总也没什么事,我把熊家老三提拔为把总,火器部的日常训练事务,一律由他负责,你只管没事的时候训训人、耍耍官威即可。这样的好事,你还不应下?”

  “好吧,老夫算是怕你了。咱们可说好,什么时候你觉得有合适的人了,老夫就交权。还有,如果要打仗了,老夫可不管上前线,老夫这条老命还想留着多喝几坛酒呢。”徐光祖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接受了这个任命。

  苏昊让徐光祖来当这个千总,也的确是没办法的办法了。要说起来,徐光祖在管理部队、训练士兵方面,经验是绝对丰富的,当个千总没有任何问题,唯一的障碍就是岁数大了一点,经不起长时间的行军打战了。

  勘舆营未来一段时间还会继续留在淮安,需要行军打仗的机会并不多,趁这段时间,正好让徐光祖发挥一些余热,替苏昊顶过眼下军官短缺的困境。

  苏昊也相信,徐光祖是不会拒绝这个任命的,他对于火器的兴趣,并不亚于苏昊。

  “好了,现在咱们三个千总都已经到位,下一步就要赶紧招兵买马,把兵员充实起来。另外,我会马上写信回去,让郝青、徐光启那边抓紧生产,尽快把第一批燧发枪和手雷送过来。”苏昊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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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5 火器生产

  “1500支燧发枪,其中1200支长枪,300支短枪;手雷2400枚;**包150个;小炮60尊……”

  在良乡的苏氏工业园里,陆秀儿、徐光启、罗余庆、郝青等人看着苏昊发来的清单,一个个都咂舌不已。这么大批量的产品,放在过去他们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但现在却必须要亲手把它们给造出来了。苏昊在信中说明了时限,要求在三个月之内,所有的装备都必须到位。在此之后,还会有新的订单到来。

  按照众人分头计算的结果,要生产出所有这些装备,所需要的材料、人工等等成本,合计达到近2万两白银。不过,这笔钱大家并不用担心,因为所有这些装备中,有三分之一是要交给兵部的,另外三分之二才是送往勘舆营的。兵部为这三分之一的装备,总共要付给苏氏工业园3万两银子,换句话说,在这笔交易里,苏昊不但白拣了占总数三分之二的装备,还整整落了1万两银子的利润,

  这就是王一鹗所说堤内损失堤外补的方法了,兵部需要买装备,而且苏氏工业园的装备是得到实战检验,证明性能良好的,那么兵部向苏家购买装备有何不妥?至于价格,整个大明,谁能给出黄色**的定价,谁能够说一支燧发枪值多少钱?这些装备只有苏氏工业园一家能够生产,所以价格方面,还不是苏昊一口说了算?

  兵部从苏氏工业园这里采购的燧发枪等火器,会有一部分送往九边,让各路边军试用。如果他们对于这些火器感兴趣,可以再通过兵部向苏昊订货,但费用就只能是自理了。苏昊也通过陈道向王一鹗做了保证,他会逐渐把火器的生产成本降下来,最终达到能够满足军方需要的程度。

  在万历视察苏氏工业园之后,李龙遵照万历的旨意,从内廷派来了几名管事太监,开始对工业园的火器生产进行监管,这就相当于给这些火器的制造提供了一个合法的名份。奇妙的是,管事太监们所监管的那个作坊,只负责火器生产的最后一个环节,更确切的说,就是包装的环节,前面各环节仍然是由苏氏工业园完成的。

  挂着内廷军器局牌子的这个作坊,从苏氏工业园采购近乎成品的火器,盖上自己的烙印,再向外提供。这样一来,火器生产名义上是内廷完成的,并由内廷向军方提供的,但利润却留在了苏昊手里。这样的好事,也只有苏昊这种幸运儿才能享受得到。

  当然,苏昊也不会吃独食,他向李龙承诺,火器这方面的利润,拿出3成作为李龙的分红,至于李龙从中提多少交给万历,那就不是苏昊管得着的了。

  “三个月之内要完成1500支燧发枪的打造,人手方面有些不够啊。”郝青说道。

  陆秀儿道:“这件事由小妹去办就好了。前些日子李公公专门交代过,说咱们这里也是内廷的作坊,如果人手不够,可以从内廷的军器局、兵杖局那边借一些过来,咱们只要付匠人的工食银子就可以了。”

  “这就太好了。”郝青喜道,“我听我爹说过,军器局和兵杖局那边,还真有一些良匠,手艺非常好,能得他们援手,我就有把握在三个月之内把这些枪造出来了。”

  陆秀儿抿嘴笑道:“郝大哥,我哥给我的信里还专门叮嘱了一句,说这些工匠来了之后,麻烦郝大哥甄选一下,看看其中有哪些是值得留下来用的。”

  “留下来用?”郝青诧异道,“这些工匠不是借来的吗?”

  陆秀儿道:“我哥说了,这么好的工匠,留到内廷那边可惜了。咱们如果觉得不错,就多给点银子,把他们留下来。至于军器局和兵杖局那边,让李公公去知会一声就行了。”

  “这样也行啊?”郝青咧开大嘴笑了。

  陆秀儿道:“我哥说,咱们这个苏氏工业园,日后生产规模还要加大的,多备一些人手没有坏处。他是这样说的:技术工人是最富贵的财富。郝大哥,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明白,明白。”郝青连声答道。

  徐光启提醒道:“郝大哥,光有匠人还不够,咱们的钻床、冲床,也得再造几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个道理也是改之经常说的。”

  郝青道:“徐主事放心,这事我可不敢耽搁。你还别说,这钻床、冲床,看着挺简单的玩艺,还真顶用。以往,钻枪管这种活,必须是老把势才能做的,做得又慢,还经常钻废。现在有了这钻床,一个小伙计就能操作,钻出来的枪管整整齐齐,一个人比以往10个人干得还快。”

  徐光启感慨道:“改之一直跟我说,未来的工业,是机器大生产,我现在才开始明白一点了。若是匠人手工做的事情,都能用机器来实现。你想想,一台机器能够顶得上10个最顶尖的工匠,那咱们造东西的速度得多快啊。”

  “那就拜托徐主事了,多替俺们这些工匠发明点好机器出来。”郝青由衷地说道。

  讨论完机加工的事情,接着众人又开始商量**生产、钢材冶炼等方面的问题。

  罗余庆分管的**厂如今已经研制出了几种不同的**产品,包括枪炮里使用的发射药。使用以黄色**为原料的发射药,燧发枪和小型火炮的射程提高了好几倍,威力也比过去更猛了。

  随着一套“缸塔法”生产设备的投产,硫酸的产量比过去增加了数十倍,这使得**的产量也同步提到了提高。所谓“缸塔法”,其实就是把现代硫酸工业中价格昂贵的铅室,用传统的水缸来代替,水缸之间用陶管连接,缸缸相连,最终形成一套完整的硫酸提取装置。

  最早发明这种方法的,是后世八路军晋察冀军区工业部的那些天才专家们,他们在河北唐县的大岸沟村用这种方法建立起了八路军的军火工厂,生产出硝化甘油、雷汞、雷管、单基和无基无烟**等物资。苏昊曾经参观过这家工厂的旧址,回到明朝之后,他便因陋就简地把这套设备复制出来了。当然,制造和调试的过程,都是由郝青这样的优秀匠人来完成的。

  钢材冶炼的情况也与此类似。在工业园里,建起了几座高炉,能够冶炼生铁和钢材。苏昊从脱硫、渗碳、添加其他矿物等角度提出了改良钢铁产品的建议,铁匠们经过反复试验,最终确定了十几种不同的生产工艺,生产出来的钢铁产品明显优于传统产品。这些钢材和生铁除了用于苏氏工业园自己的铁器生产之外,还能够有些外销。苏氏钢、苏氏铁等在市场上都隐隐有些知名品牌的效应了。

  苏氏工业园的技术进步,是建立在不惜工本进行投入的基础上的。苏昊把基本的研制思路告诉徐光启等人,然后便让他们反复地进行实验,哪怕为这些实验而花费数以千两计算的银子。有时候,徐光启、罗余庆等人自己都觉得花掉的钱太多,看不到实效,从而犹豫着是否还要继续研究下去。但远在淮安的苏昊通过信件指示陆秀儿,要坚持不懈地对这些研究拨款,直到设想中的产品被研制出来为止。

  商人董天章、杨来祯、熊汲等人不断地把苏氏工业园生产的奢侈品销售出去,为苏昊挣回了大量的资金,这才使得苏昊能够维持在科技上的投入。目前,前期的投入已经取得了明显的成效,一些新技术的应用已经开始为苏氏工业园带来了新的利润增长点,实现了苏昊所设想的科研与生产相互促进的良性循环。

  “这些枪,三分之一给兵部,三分之二给咱们勘舆营,这就是说,勘舆营要用1000支枪,还有40尊小炮,那苏大人得管多少兵将啊?”郝青八卦之心骤起,开始向其他人打听道。

  徐光启道:“兵部已经下了公文,改之已经被提升为守备了,辖2700人。从改之要这些火器来看,勘舆营日后定然是以火器为主的一支队伍。装备如此多精良火器的队伍,除了几个京营之外,整个大明也不多见啊。”

  “依我看,圣上是对改之寄予厚望啊。子先兄,咱们跟着改之,还真是没走错啊。”罗余庆憨笑着说道。

  徐光启道:“自从我在樵舍驿与改之促膝长谈一夜之后,我就知道改之绝非常人,日后定然是前途无量的。不过,最吸引我的,还不是他的前程如何,而是他肚子里这些学问啊。可惜,他公务甚多,没时间把这些学问倾囊传授于我等。我只是窥其一点皮毛,就已经觉得受益良多了,若是能够学得更多一些,那该是何等境界。”

  “会有机会的,子先兄。咱们还是先抓紧时间把改之交付的事情办好吧。”罗余庆说道。

  “对对对,咱们得好好谋划一下,看看如何安排工匠,才能让这些火器按时完工。”徐光启说着,摆开纸,开始一项一项地计算起人、财、物的投入了。

  整个苏氏工业园开始进入了高速运转的状态,各种军火物资源源不断地通过运河航道被送往淮安,分发到了勘舆营士兵们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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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6 实弹训练



  “装填!”

  “瞄准!”

  “开火!”

  “呯呯呯”地一阵枪声响过,老兵徐光祖气势汹汹地抡着鞭子开始挨个抽打着那些受训的新兵了:

  “混账!手为什么发抖,看看你都打到哪去了!”

  “你他娘的没听把总讲清射击要领吗?光知道糟蹋粮食的废物!”

  “还有你,知道为什么打你吗?整个小队就你打得准,平时为什么不多教教队里的兄弟,人家打得不好就能显得你神是不是?你这个兵别当了,给老子当队长去!那谁,你这个队长别当了,先学会把枪打准再说。”

  “……”

  士兵们一个个站立不动,心悦诚服地领受着徐光祖的抽打。他们都明白,徐光祖下手是有分寸的,犯了大错的,抽得重;犯了小错的,抽得轻;至于那些压根就没错的,徐光祖也会抽一鞭子下去,但基本上就是替对方掸掸尘土的意思了。

  徐光祖训练新兵极其严格,大家既怕他,又尊敬他。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大家都知道这个大叔一级的老千总其实是面凶心慈,他骂人极狠,但对于每一个士兵都非常关心。众人在训练场上自然是对他口称千总,私下里都学着守备大人的样子,称呼他为徐叔,或者徐老头,乃至徐婆婆……

  这些新兵,有一半是苏昊带着人从淮安卫的各个所里撬来的,另外一半则是从淮安府各州县募来的农家子弟。淮安府百姓深受豪强和倭寇之苦,苏昊率兵平了倭寇,震慑了豪强,一时声名大振,愿意到勘舆营当兵的年轻人从四方汇集过来,险些把勘舆营的营门给挤塌了。

  为了从淮安卫撬人这件事,苏昊专门去拜访了李世达一次,向他提出这个要求。李世达对于苏昊挖走他手下那些最优秀的军士,颇有一些肉疼,但最终还是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点头放人了。

  从京城里传来的消息显示,苏昊是受到万历、王锡爵和王一鹗共同青睐的人,而年龄又有绝对的优势,属于一支极具优势的潜力股,李世达岂能不在此投资?此外,苏昊此次平倭寇,给李世达分了一份大大的功劳,事后还把从倭寇巢穴中收缴到的珍宝古玩送了十几件给李世达,念及这些好处,李世达也没法拒绝苏昊的要求了。

  其实,这些卫所军士是否精锐,对李世达来说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在他看来,越是好兵反而越刺头,苏昊想要,让他领走就是了。军屯的土地是有限的,走了一些人,剩下的人至少可以活得更宽裕一些。

  苏昊没有太贪心,他知道一下子招收太多的士兵是消化不了的,所以营下的三个部,每个部都只招到了六成的名额,余下的名额准备随后再予添加。

  火器部共招了500多人,徐光祖临时充任了千总,熊民仰当了一个把总,同时负责担任火器教官。火器营的另一名火器教官就是陈观鱼,这老道过去半年多时间苦练枪法,现在已经堪称是神枪手了。此外,勘舆营最早的一坛子硝化甘油就是由他配出来的,所以在爆破技术方面,他也颇有一些心得。

  京城的苏氏工业园送来第一批燧发枪之后,火器营就开始了实弹训练。这一批燧发枪与此前苏昊请郝氏父子造的那些枪不同,此前的枪是用于防身,都是短枪,这一批则是用于野战的,所以都改成了长枪。

  明代军队里用的火铳本来也有长铳和短铳之分,苏昊的燧发枪与火铳相比,只有两点不同,一是燧发点火方式,二是从后膛装填。当然,这两个不同之处都是**性的变革,全面地提高了火铳的射击速度,使之在战场上能够发挥更大的威力。

  罗余庆在苏昊的提示下,开发出了基于黄色**的发射药,使得燧发枪的射程提高到了将近500米,在300米之内能够形成杀伤能力。相比此前射程大约为150米左右的“鸟枪”,其性能的提升岂止是一倍。

  徐光祖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兵,敏感地认识到了枪械的改进对于战场作战模式的影响。他把早在明初就已经在军队中使用过的三段式射击方法发扬光大,结合传统的阵法,创造出了名为“排枪阵”的作战阵形,能够用一个部约900人的兵力,对宽达2里的正面进行持续的火力覆盖。

  苏昊专门去参观过火器营的训练,他本来还打算向徐光祖介绍一下诸如普鲁士军队的作战方式。到训练场一看,他就呆住了,原来中国古人的智慧远远胜于欧洲的古人,人家能想到的方法,徐光祖他们也都想到了,欧洲人想不到的,徐光祖他们同样能够想到。

  “苏守备,咱们这样练行吗?”徐光祖乐呵呵地向苏昊询问道,当然,他也没指望苏昊能够给出什么更好的建议。与苏昊相处这么长时间,徐光祖发现,苏昊有些事情非常聪明,有些事情又显得非常无知,至少在训练士兵这方面,苏昊绝对属于菜鸟级别的。

  “挺好,挺好。徐叔,你真是孙武再世啊。”苏昊由衷地说道。他原本想说徐光祖是中国的克劳塞维兹,转念一想,为什么非要用洋人来类比中国人呢,难道中国的军事学家就不及洋人不成?

  “那也抵不上苏守备你这个鲁班再世啊。”徐光祖反过来恭维苏昊道,“老汉我活了60岁了,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的火枪。若是30年前咱们就有这样的火枪,我那些老兄弟,没准能多活几个下来呢。”

  “徐叔,那就麻烦你多费心,把这些年轻人训练好。我希望这些年轻人未来都能够在战场上活下来。”苏昊说道。

  徐光祖摇摇头道:“唉,没准他们根本就捞不着仗打。像咱们上次打倭寇,不过是小打小闹,真正的硬仗还是和鞑靼、瓦剌他们对阵。朝廷册封了顺义王以后,这都快20年了,北边基本没什么大战事,沿海的倭寇虽然偶有作祟,也不过是癣疥之疾,不足为患。这么好的火器,可惜无用武之地了。”

  苏昊微微一笑,说道:“徐叔太乐观了,以后我们大明要打的仗,没准会比以往更大、更残酷呢。我现在担心的是咱们的兵是否来得及练出来,而不是练出来之后有用没用。我跟你打个赌吧,五年之内……没准是三年之内,大明周边必有大仗。”

  “大仗?和谁打?”徐光祖一愣,他也算是兵部的老人了,属于消息灵通人士,如果连苏昊都能预见到有大仗要打,他没有理由不知道啊。

  苏昊笑而不语,其实他也不知道要和谁打仗,以及什么时候开始打仗。在他模糊的记忆中,前世似乎看过一个什么电视剧,里面说起过什么万历三大征,具体是哪个年代发生的事情,他就记不清楚了。三大征里面,有一场仗是和播州的杨应龙打的,以苏昊在播州所见,杨应龙叛乱应当也就是未来几年的事情,如此算来,这三大征就应当会接二连三开始了。

  “你这个小子,眼光和别人不一样,没准还真有点什么门道。”徐光祖说道,“既然你说有大仗要打,没准还真让你这乌鸦嘴说着了。对了,王一鹗急着让你编练火器营,难道就是为了此事?”

  “徐叔,这事你就别打听了。”苏昊很乐意徐光祖把质疑的对象转到王一鹗身上,这样就不会免得他自己过于妖孽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让火器部形成战斗力。你没听人说吗,神枪手都是用一匣一匣的子弹喂出来的……呃,啥叫子弹,你就别问了,总之,多进行实弹射击训练,不要心疼火药,明白吗?”

  “苏守备,我听说这纸壳弹,也就是你刚才说的纸弹吧?一颗就值1分银子,打100枪出去,一两银子就没了,是不是真的?”徐光祖问道。

  苏昊点点头,子弹的成本,他是最清楚不过的。这种实弹射击训练,打出去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除了子弹的消耗之外,枪管其实也是有使用寿命的,这样大密度的射击,枪管隔不了多久就要更换,这个耗费并不比子弹的成本更小。不过,即便如此,苏昊还是坚持要让士兵多进行实弹训练,这是作为一个穿越者的觉悟,当然,前提是他必须是一个比较富有的穿越者。

  “差不多是这个价钱吧,不过,你别心疼,先奔着2000两银子的数去打。战场上一个士兵的生命比一两银子要值钱得多,是不是这样?”苏昊说道。

  徐光祖道:“我当然懂这个道理,只是担心咱们勘舆营没这么多钱去糟蹋罢了。唉,我大明的军将若都能像你改之这样想,军队也不会垮到这个地步了。”

  苏昊道:“其实,一场仗如果打败了,损失掉的钱粮岂止几万、几十万两。把这些钱用来练兵,打仗的时候就能够省下这些损失,还能保全士兵的生命,这样的账,也不知道兵部那些人怎么就算不过来。”

  “兵部都是一群废物!”徐光祖愤愤然地说道,“当然,王一鹗还是个有些眼光的人,要不,他也不会看好你苏改之这个人物了。”

  “我想,我会用日后的战绩来证明他没有看错人的。”苏昊微笑着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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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7 穿黄工程


  淮安城以北20里,黄河河道工地上。

  一队队的役夫或挑着担子、或推着小车,往来穿梭。一些手拿皮鞭的皂隶在四处逡巡,看到有偷懒耍滑之人,便上前喝斥,不过他们手里的皮鞭倒是扬起来的时候多、落下去的时候少。

  在人群中,还掺杂着一些头戴乌纱的官员,他们步履匆匆,不时停下来,对着某处指指点点一番。此时,他们身边的随从便会赶紧去找相应的监工,传达官员的指示。

  无论是役夫和还是官员,各自身上的衣服都沾满了泥渍,显示出工程的艰苦。

  在工地的中间,正是黄河河道。不过,此时的河道已经被拦腰切断,十几丈长的河道不翼而飞,地上挖开了四条近一丈宽、一丈深的沟槽,自西向东,与黄河河道竖直而行。沟槽的底部和两侧都像刀切一样平整,十几名官员模样的人此时正站在这沟槽之中,饶有兴趣地参观着工程建设的成效。

  这四条沟槽,就是苏昊向潘季驯建议的淮河穿黄涵道。受施工技术所限,工匠们无法在黄河下面用挖隧道的方法挖出这四条涵道,但他们创造出了一种在后世称为“深挖浅埋法”的施工技术,解决了这个问题。

  所谓深挖浅埋,其实道理很简单,就是挖一个两丈深的长坑,然后在一丈高的地方封顶,上面再用土填埋。填埋完毕之后,就相当于在土层下面挖出一条隧道的效果。

  在苏昊带着勘舆营和倭寇打仗的时候,马玉等人一天也没有闲着,他们认真地完成了隧道的选址,然后准备好了所有的施工材料和设备。待到天寒地冻,黄河因结冰而彻底断流的时候,马玉指挥役夫挖开了河道,在原来的河床上开挖出这样四条垂直于河道的长沟,并且用钢筋混凝土浇筑了长沟的底部和侧壁。

  经过几天时间,混凝土已经充分凝结了。此时,马玉正陪着潘季驯等人,前来验看混凝土施工的效果。

  “果真是坚硬如磐石啊!”潘季驯用随从递给他的小锤子在沟槽的壁上随机敲打了几处,又戴着老花镜上前认真看了看敲打出来的印迹,满意地点点头,对众人说道。

  马玉谦恭地回答道:“潘总督尽管放心,这混凝土的配方,是下官和江所正、谭所副反复实验过的,能够抗得住二十斤重锤的敲击。另外,这混凝土里每隔一寸许就有一根钢筋,能够把敲打一个地方的力量分散到其他各处,这就保证了一个地方受到意外的重击之后,不会开裂坍塌。”

  “嗯,在石头里加上钢筋,确是一个好办法,你们是怎么想到的?”潘季驯说道。

  马玉道:“此法乃是苏主事所创,下官在丰城修水库之时,曾经实验过,效果很好。对了,现在淮安府全境都在重新清丈,每隔五里就建一座永久性的地界碑,以防日后再次出现因洪水冲刷而遗失地界桩的情况。这些地界碑就是用钢筋混凝土埋入地下建成的,几十名壮汉也没法把它们搬走。”

  “不务正业!”

  马玉本来是想夸奖苏昊一番的,孰料潘季驯听完之后,脸上却露出不屑之色,给了一句负面的评价。马玉赶紧住口,不知道哪句话让老潘觉得不开心了。

  “一个河道主事,跑去帮淮安府清什么丈,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潘季驯依然不满地嘀咕着。

  “其实,苏主事在淮安府清丈,对于治河倒也是不无禆益。”随从熊恩正解释道,“据说,淮安府清出了几万亩瞒报的土地,韩知府已经答应,咱们修建淮河入海渠道所征的土地,一律由淮安府用官地予以补偿,不需要河道出一两银子。这应当算是苏主事清丈之功吧。”

  潘季驯的脸上这才有了几分暖意,其实,他对苏昊的不满,是源于对此人的欣赏。他总觉得,像苏昊这样的本事,应当多给河道工程出点主意,而不是成天去给韩文跑腿。好吧,就算像传闻中说的,韩文有个漂亮女儿,想许配给苏昊,苏昊也不该因私废公吧?

  “马玉,这涵道封顶之事,何时可以开始?”潘季驯转头对马玉问道。

  “明天就可以开始了。”马玉答道。

  “怎么封顶,你们筹划好没有?”潘季驯又问道。

  马玉指了指头顶,说道:“我们已经筹划好了。我们会在顶上搭一个木头架子,装上顶板。然后在顶板上铺设钢筋,然后浇筑混凝土。大约10天时间,等混凝土干透了,就可以拆掉顶板,然后就可以在混凝土上堆土,恢复黄河河道。”

  “这混凝土做的顶,能撑得住上面的河道吗?”潘季驯问道。

  马玉道:“这个我们都已经试过了,做顶板的钢筋都是二指粗,完全能够承得起上面土层的重量。”

  “好!”潘季驯不再问下去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工作,他对于马玉等人的专业水平和敬业精神都有了较为充分的了解,知道他们做的事情是可以信赖的。

  “马玉啊,此涵道能够建成,你和江以达、谭奇,都是功臣,本督是不会亏待你们的。等到工程完工之后,本督就上书朝廷,给你们讨封赏。我听说了,你们留在京城替苏昊做事的同窗,已经被圣上赐了六品主事的衔,你们替本督做事,功劳更大,岂能比他们的衔更低?”潘季驯对马玉等人许诺道。

  “多谢潘总督。”马玉、江以达、谭奇等人连忙恭身施礼,心里都乐开了花。

  潘季驯接着向前视察,马玉继续向他介绍着整个穿黄工程的设计思想。

  按照设计,淮河穿黄工程共包括四个涵洞,上游连接洪泽湖上的高家堰大坝,下游则是被苏昊称为“苏北灌溉总渠”的入海通道。

  在平时,四个涵洞只需要有一个开放,就可以实现淮河水的下泄。在洪泽湖水位不高时,高家堰大坝可以不开闸,从而使洪泽湖起到蓄水的效果。在干旱季节,打开高家堰大坝上的水闸,洪泽湖水可以通过穿黄涵道进入苏北灌溉总渠,为淮安府的数百万亩农田提供灌溉。

  到了雨季,高家堰大坝可以同时开启多个水闸,同时四个涵洞也全部开放,帮助洪水下泄。苏北灌溉总渠的通过能力是按照几十年不遇的洪峰流量设计的,因此洪水能够顺畅地排入东海,不会对淮安府造成危害。

  有了穿黄工程之后,洪泽湖就不需要再为了能够下泄入海而维持一个高水位了,这样上游的泗州、凤阳等府都将不再受到洪水威胁,困扰淮河中下游多年的水患将得到极大的缓解。

  潘季驯治河多年,一直困扰他的,就是黄、淮、运这三者之间互相牵制的问题,最后不得不为了保运河和黄河,而牺牲淮河。穿黄工程的修建,一举解决了淮河的问题,下一步潘季驯只要平衡黄河与运河之间的关系就可以,这比过去同时面对三条河的问题,就要简单得多了。

  除了这些治河方面的好处之外,这四个穿黄涵洞的修建,还有另外一个小小的影响,那就是平常不开放泄水的那三个涵洞,可以作为百姓跨越黄河的人行通道,黄河两岸的货物和人员交流就更为便利了。

  “苏主事提议,咱们可以在涵道口设一个钞关,收取过路费,每趟2文,这些钱可以用于补贴河道工程的花销。”马玉硬着头皮把苏昊出的鬼主意说了出来。

  “胡闹!”潘季驯下意识地斥道,“这不是与民争利吗?本督如何能做这样的事情?”

  马玉道:“潘总督,苏主事说,他了解过,现在百姓要过黄河到对岸去办事,每次需要付船资10文。若是从我们的涵道里通过,每次付2文,也是极其节省了,他们肯定会感念大人的恩典的。”

  “是吗?”潘季驯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这个说话倒也不错,反正过去百姓过河也要花钱,现在让他们少花一点,也算不上是与民争利了。这样吧,广平,等涵道修好之后,你安排人去设这个钞关,至于收上来的钱,河道上也用不着,就拿给看护涵道的兵将们,让他们补贴补贴膳食吧。”

  “明白!”熊恩正爽快地应道。

  “这个苏改之啊,脑袋里都装的是什么东西,这点蝇头小利,他也能看在眼里。”潘季驯面含微笑地说道。

  “改之兄一向擅长全盘考虑问题,不像下官这样,只懂得工程,不食人间烟火。”马玉惭愧地说道。

  “不食人间烟火也不行,若是不知民间疾苦,这样的官也不会是好官。”潘季驯说道,说到此,他忽然想起一事,便小声地向马玉问道:“对了,马玉,苏改之有一次曾对本督提起,你们工部那几个在河道上管役夫的典吏,有贪腐之嫌,他说先放一放,日后再找他们的麻烦。现在苏改之到淮安也快有半年光景了,此事他打算如何处置啊?”

  “此事下官所知有限,不过听改之兄的意思,似乎已经在做准备了。他说,等到准备好了,自会向潘总督禀报。”马玉答道。

  “哼,我就知道他弯弯肠子多,怕是担心本督嘴不牢靠,泄漏了他的大计吧?”潘季驯愤愤然地说道。

  马玉不敢回答,只是在心里哑然失笑。能够让潘季驯屡屡心生恼火的人,在整个大明恐怕也找不出几个。潘季驯嘴上骂得越凶,其实说明他对于苏昊越是看重,寻常之人,想让老潘骂几声还没这个资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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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8 清算恶吏



  “章典吏,老张、老李,你们都辛苦了。本官自上任以来,呃……有些其他的事情缠身,所以一直没能亲自参与河道施工的事情,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在主事衙门的大堂上,苏昊坐在公案后面,笑容可掬地看着坐在下面工部典吏章襄、张官莲、李士柏等人,话语里透着亲热。

  章襄拱手道:“主事大人兼着兵部的差事,前日与倭寇作战,大获全胜,我等作为主事大人的属下,也都深感脸上有光啊。这抗倭之事是头等大事,河道上这些事情,有我等兄弟代为效劳就行了。”

  “是啊是啊,主事大人日理万机,河道上这些粗活脏活,我们几个撑着就行了。”

  “能够在苏主事手下做事,我等不胜荣幸啊……”

  张官莲、李士柏等人也赶紧毕恭毕敬地恭维道。

  与苏昊初到淮安的时候相比,章襄等人对待他的态度明显客气了许多。苏昊初到时,大家都觉得他是一只菜鸟,要么是走了谁的关系上的位,要么就是什么读书特别强的神童,谁也不认为他有做事的能耐。

  对倭寇一战,苏昊在淮安府声名雀起,章襄等人也听说了此事,不由得都有些暗自心惊。打仗可不是说着玩的事情,能够指挥200人的一支小队伍,全歼100余人的倭寇,捎带着还打垮了近千人的山贼,这说明士兵的素质以及主将的能力都是非常过硬的,这还是他们看到的那个胡子都没长齐的小主事吗?

  在那之后,章襄等人便加大了对苏昊的关注,他们还专门派出一些心腹,对苏昊的活动进行跟踪,想了解一下苏昊有没有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举措。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们发现苏昊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那些土方工程上,他一半的精力在招兵和训练,另一半的精力则在于河道工程设计,包括与马玉等人设计涵道工程、规划苏北灌溉总渠等等。

  苏昊所忙活的这些事情,与章襄他们的利益并不直接相关。章襄等人看重的是组织役夫干活的时候如何上下其手、购买材料的时候如何中饱私囊,至于河道走哪个方向、挖什么沟渠之类的,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章襄等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苏昊身上,却没有注意到河工队伍中间不知什么时候混进了一些奇怪的人,这些人平时与其他河工一道干活、一道领工食银两,休息的时候就到处找河工聊天,打听他们的家庭情况、日常收入等等。

  还有另一件事也是章襄他们所不知道的,那就是他们府上的管家、伙计、厨子等最近都交了一些新朋友,没事就会约这些人去下馆子、赌钱或者逛青楼。这些伙计可没接受过什么保密教育,几杯黄汤一灌,主人家里的那点好事破事就都跟别人和盘托出了。

  所有这些情报搜集的工作,都不是由苏昊直接安排的,其幕后的推手先是陈观鱼,后来又加上了落魄举人周汝员,这两个家伙凑在一起,各种阴招损招都能够想出来,章襄等人的各项罪行很快就被查了个底儿掉。

  苏昊拿到陈观鱼交上来的资料,并没有急着动手,他一时还没有闲工夫来处理这件事。如今,勘舆营扩编的事情告一段落,新兵已经到位,各项训练也已有条不紊地展开,再加之最重要的淮河穿黄工程的关键环节已经完成,苏昊决定动手了。

  “各位,本官身兼工部和兵部的两项差事,深感责任重大。近日,兵部允我的勘舆营改为营兵营,兵士数量骤増,采办装备和训练都耗费极大。不瞒各位,本官最近深感囊中羞涩,又苦于没有挣钱的法子。所以嘛……”苏昊把话说了一半,然后便笑眯眯地看着下面的各位,等着他们接话。

  章襄等人一错愕,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章襄小心翼翼地反问道:“苏主事,您的意思是……”

  “呵呵,本官没什么意思,只是聊天嘛,和各位聊聊本官的苦衷而已,你们千万别有什么联想哦。”苏昊笑得很假的样子。

  李士柏迟疑了一下,说道:“苏主事有为难之处,我等作为苏主事的手下,岂能不为苏主事分忧。小人平常生活比较节俭,所以这些年的薪俸也略有些节余。苏主事若是手头紧张,小人愿……捐献100两,献与苏主事作为军资。虽是杯水车薪,也是一点心意吧。”

  “对对对,小人也可以捐80两……唉,本来还可以再多一些,无奈上月小人的贱内生了场病,用了几十两银子的汤药钱……”张官莲也赶紧补上。

  在其他人说话的时候,章襄用眼睛偷偷观察着苏昊,想琢磨出来苏昊真实的想法。他发现,苏昊脸上始终是一副微笑的表情,既看不出喜悦,也看不出愤怒,似乎众人说的事情与他毫无关系一样。

  众人表完忠心,苏昊摆了摆手,说道:“各位误会了。本官要练兵,怎么能动用各位的薪俸银子呢?再说,这点银子……呵呵,的确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本官的难处啊。”

  “那……主事大人是何想法呢?”章襄问道。

  苏昊道:“你们各位都在河道上当差多年,经手的钱粮多达数十万两,随便做点手脚,也能落下一些吧?本官想请各位教教我,如何才能从河道工程里挣点外快呢?”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下面这些人,哪个不曾在河道工程上捞到几万两,可是,这样的事情,怎么能放到公堂上来说呢?如果苏昊过去与他们分过赃,那么大家讨论讨论如何多捞一些,倒也无妨。可现在明明大家从未有过合作,苏昊一下子挑破这层窗户纸,未免太过唐突了吧?

  “呃……主事大人说笑了,这河道上的银子,都是朝廷的钱,我等如何敢做手脚?这话若是让都察院和刑部的官员听到,岂不要抓我等去坐牢?”李士柏讪笑着说道。

  “章典吏,河道上的银子,真的不能动用?”苏昊把头转向章襄问道,他知道章襄是所有这些典吏的头目,李士柏在旁边插科打浑,都是替章襄在打掩护的。

  章襄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苏昊的用意,从苏昊这句话里,他可以判断出苏昊已经知道了他们贪腐的事情,而事实上,苏昊只要不痴不傻,又怎么可能不知这些事情呢?章襄现在不能确定的,就是苏昊对他们贪腐的情况了解得有多深,还有,苏昊是真的想和他们同流合污,还是想与他们为难。

  “苏主事也知道的,如今官场上的风气,的确不尽人意。据小人所知,河道上确有一些官吏巧立名目,贪墨工程银两。刑部每年都会查办几人,这些情况想必苏主事也是知道的。”章襄缓缓地说道,试探着苏昊的口风。

  苏昊点点头道:“千里做官,谁不是为点钱?能被刑部抓住的,只怕是太蠢的吧……对了,章典吏,你继续说。”

  章襄道:“苏主事所言极是,现在朝廷给官吏的薪俸,看似不少,实则不敷日常用度。像苏主事这样的六品官员,出入怎么也得有个马夫、侍从,内宅也需要有人侍候,那些薪俸用来支付这些下人的工食银都不够。所以嘛,各级官员都需要想想办法,挣点外快,只要不违朝廷的法度,我想这种事也不当指责。”

  “你说得很对,本官想问的,就是如何才能即不违法度,又能挣到外快。章典吏在这方面应当是颇有心得的吧?”苏昊说道。

  章襄真有些让苏昊给弄糊涂了。苏昊若是个清官,对于他这番说辞应当严加训斥才对,哪有随声附和的道理。而苏昊若是一个赃官,又如何能够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与自己讨论这样的事?这大堂之中,除了苏昊和自己这些典吏之外,还坐着马玉、江以达、谭奇等几位官员,至于侍立在一旁的差役,也不能算是透明物体吧?

  要不,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苏昊在这个问题上的确是个菜鸟,他打仗内行,捞钱外行,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智商高、情商低呢?

  “这心得……小人不知苏主事所指为何啊。”章襄支吾道。苏昊不肯揭开谜底,章襄也不敢多说,万一说错了什么话,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苏昊却已经是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他笑着说道:“章典吏一个月的薪俸是白米一石,一年是12石,折6两银子。不过,我听说章典吏在淮安城里置办了很大的宅子,在淮安城外还有几百亩的庄子,所值岂止万两?本官想知道,章典吏有何经营之道啊?”

  章襄一下子就听呆了,没等他作出什么反应,只听“咕咚”一声,旁边张官莲先从凳子上摔下来了,引得众人侧目以视。张官莲狼狈地爬起身来,磕磕巴巴地说道:“苏主事恕罪,小人……小人只是有点劳累,刚才没坐好……”

  “哦,张典吏想必是在河道上监工,过于辛苦了吧?本官不计较。刚才咱们说到哪了?对了,还是在说章典吏的经营之道吧。”

  苏昊依然一副清风拂面般的淡定表情,不过,这副嘴脸在章襄等人眼里看来,已经越来越狰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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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9 只怕秋后拉清单

  章襄知道,苏昊是铁了心要和他谈这个话题了,说得这么赤luo裸,不外乎两种可能性,一是要查办他,二是要和他分赃,今日之事,绝无善了的可能。

  想查办我?章襄在心里冷笑着,你就不怕河道出点什么毛病吗?至于说想分赃,好吧,我承认过去这半年对主事大人孝敬得太少了,一千两,甚至……两千两,我都可以拿出来,如果想要更多,那就大家一起拼个鱼死网破吧。

  主意想定,他抬起头,脸上露出平静之色,对苏昊说道:

  “苏主事,这外间的一些谣传,可不能当真啊。小人在淮安这些年,与他人合股做点小买卖,的确是挣了一点小钱,但说到有万两家私,只怕传言不实吧?”

  “哦?是做小买卖挣的钱,不知章典吏做什么买卖,本官能否也入一股啊?”苏昊问道。

  章襄道:“这个是小人的私事,主事大人就不必过问了吧?”

  苏昊道:“我听说淮安南城的佰世布料行,有章典吏的股份在内,可有此事?”

  章襄道:“苏主事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

  苏昊道:“本官虽然知道章典吏在佰世布料行有股份,但股本多少、分红几何,却未曾知晓,所以想向章典吏打听打听。若是利润好,本官入上一股又有何妨?”

  “此事恕小人不便明示。”章襄把口咬得紧紧的,他既然已经横下一条心要和苏昊死扛下去,也就不在乎是否得罪苏昊了。

  苏昊却没有生气的意思,仍然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东问西,问罢章襄,又问张官莲、李士柏,不知不觉,竟聊了一个多时辰。让章襄等人觉得不解的是,苏昊问的很多问题都是咄咄逼人,但当自己这方拒不回答甚至恶意相向的时候,苏昊却又不动怒,说不了几句就转到别的问题上去了。

  看来,这个年轻人还是嫩啊,觉得拿到了手下的一些把柄就可以讹诈一番,可事实上手里又没有什么实据,同时还缺乏底气,所以才会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没打着人,反而还打草惊蛇了……章襄在心里暗暗地给苏昊下着结论,胆气也逐渐恢复起来了。

  就在此时,一名道士打扮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来到苏昊身边,将嘴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苏昊点点头道:“让他们进来吧。”

  老道陈观鱼对外面招呼了一声,举人周汝员和一名书吏打扮的年轻人抱着一些册子进来了。他们都走到苏昊身边,把册子翻开,向苏昊小声嘀咕了一番。苏昊以手示意,几个人便都走在一旁坐下来了。其中,那年轻书吏坐下之后,不知从哪翻出一把算盘,开始哔哔啪啪地敲起来,也不知道在算什么账。不过他拨算盘的声音并不大,没有影响到堂中众人的交谈。

  “章襄,刚才你说你在佰世布料行有股份,是这样吧?”苏昊问道。

  章襄心道,这不是苏昊刚才问过的问题吗?难道新进来这几个人给他提供了什么新材料?他不知道苏昊的用意,便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不吭声地默认了。

  苏昊拿起一本册子,念道:“章襄,佰世布料行第三大股东,股本200两,占股二成有七。入股时间是万历13年四月,自入股至今,共分红1485两7钱3分……这个数目属实吗?”

  “你从何得知?”章襄眼睛瞪得滚圆,这可是属于高度机密的情报了,苏昊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佰世布料行的老板向苏昊告了密?不应当啊。

  “佰世布料行的总股本是2000两,你以200两就占了二点七成的股份,能告诉我原因何在吗?”苏昊问道。

  章襄知道否认是没用的,只能硬撑道:“这是我与卢老板之间的私人情谊,他愿意给我多少股份,你管得着吗?”

  “当然管得着。”苏昊说道,“佰世布料行此前与河道工程并无瓜葛,自你入股后,河道每年向佰世布料行采购号衣、帐篷、布袋等金额高达几千两。据我们粗略计算了其中40笔交易的价格,平均利润是……”

  说到此,他把头转向那名年轻书吏,那年轻书吏微微一笑,看了看眼前的纸张,朗声说道:“回大人,小人计算的结果是,平均利润是八成四,比市面上的价钱贵出一倍有余。”

  章襄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之中,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书吏的声音分明是女声。其实,书吏是男是女,与他又有何干,他恐惧的原因在于苏昊竟然拿到了佰世布料行的账册,甚至于能够把河道上的每笔采购都还原出来。

  “小人……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河道向佰世布料行采办什么,小人哪能知道。再说,河道要向哪个商家采办什么,不也是正常的吗?”章襄在负隅顽抗着。

  “万历14年10月,河道工程从泰文石料行采办石料金额计1489两,泰文石料行老板宁泰松承认为此向你送孝敬银300两,可有此事?”苏昊继续问道。

  “小人不知此事。”

  “万历15年8月,采办锹镐等工具金额820两,你抽取回扣240两,可有此事?”

  “小人不知。”

  “万历16年1月,河道钟吾段修缮,征役夫17万人日,每人每日工食银7分5厘,你从每人头上收取火耗平均1.2成,总计1530两,可有此事?”

  “这……”说到此处,章襄已经是骇然了。收取火耗的事情当然是有的,但火耗来自于每一个役夫,有的人工作时间长,交得多,有的人工作时间短,交得少,火耗的比例也视不同情况,而分为半成到2成不等。连章襄自己都不知道这笔火耗的平均比例是1.2成,至于1530两这个数字,他也不曾详细统计过,但印象中应当是差不多少。

  对方是掌握了哪个账册,才能把这样隐密和混乱的账算出来呢?章襄完全茫然了。在他看来,如果苏昊的数据是向役夫们打听来的,这上万人的役夫队伍,难道苏昊能一个一个都去问一遍?数理统计这种东西,对于章襄来说是完全属于天方夜谭的,他哪能想到有人只需要调查少数的役夫就能够做出一个足够精度的估计呢?

  “不不,苏主事,你究竟是何人,为何知道如此多的隐秘之事?”章襄问道。

  苏昊道:“不好意思,本官到任之后,因为各位不太和本官配合,惹本官生气了。所以呢,本官就派了人,暗中……关心了一下各位的那点事。今天上午,本官把各位请来之后,本官所部的勘舆营就分头到各位府上,以及与各位有过银钱往来的商行那里走了走,取了些账册出来。对了,我还忘了向各位介绍了,这位姑娘就是本官麾下的总会计师程姑娘,她算账的本领,抵得上20个账房先生哦。”

  说到此,苏昊向那位书吏做了个手势,假扮成书吏的程仪脸色绯红,趁人不注意,恶狠狠地瞪了苏昊一眼。

  章襄等人没有在意什么程姑娘李姑娘的,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苏昊说的“到各位府上……走了走”,他们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苏昊刚才和他们说这么多废话,原来是要拖住他们,以便让手下去他们家里去取证。

  “苏主事,你怎敢派兵擅闯小人的宅院!”章襄眼睛通红地喝问道。

  “这不是擅闯,而是奉命查抄!”苏昊把眼一瞪,“本官是得到河道总督府授权的,奉命查抄贪赃枉法的吏员。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章襄,你一个小小的典吏,年俸不过6两银子,家中光现银就有6000余两,黄金、首饰、古玩种种,折价不下2万两。

  老百姓节衣缩食,省出银子修建河道,为的是保全平安。而你们却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克扣役夫工食银两,短短不到10年时间,每个人都捞了几万两的好处!章襄,张官莲、李士柏,你们觉得该凌迟你们几次,才能对得起这天下的百姓!”

  “你以为你是谁,这天下贪赃之人多了,你查得完吗!”章襄暴跳起来。

  “老实点!”站在一旁的新任亲兵队长熊民范一巴掌拍在章襄的肩膀上,把他结结实实地拍回到凳子上坐定。

  张官莲和李士柏已经被苏昊的王八之气给吓倒了,他们齐齐跪下,磕头如捣蒜:“苏主事饶命啊!小人愿献出全部家财,求苏主事饶小人一命!”

  “废物!”章襄被熊民仰按着,站不起来,但他嘴里还能骂人:“老张、老李,你们没看出来了,这个小白脸早就想好要收拾咱们了,咱们这个时候求他还有用吗?别忘了,咱们还有后招,他奈何不了我们什么!”

  “嗬嗬,还有后招,章典吏,说说你的后招是啥吧。”苏昊稳稳坐着,对章襄问道。

  章襄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够硬气,是条汉子。”苏昊笑着站起身,走到章襄面前,低头看着他,一副猫玩老鼠的样子。

  “姓苏的,我承认你狠,但我章某人也不是没想过这一天,我早就做好准备了。我这些家产,你既然已经查出来了,你把一半拿走,交公也罢,你苏主事自己留下也罢,我兄弟绝不会吐漏半字。我们唯一的条件就是:给我们兄弟留一条活路。如若不然,我们拼出这条命去,你也没什么好结果!”章襄凛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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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0 丧尽天良

  听到章襄的威胁,苏昊笑了,他说道:“章襄,本官既然要查你,自然就会把该查的事情都查到。你为了自保,每次督建河堤的时候,都会命亲信在河堤上做一些手脚。如果你平安无事,那么到汛期的时候,你就会让人重点看守这些动过手脚的河段,甚至提前把问题消除掉。万一你被查办了,无人知道这些毛病在什么地方,汛期的时候就可能出现管涌、坍塌一类的重大险情,直接威胁周围数十万百姓的安全,是这样吗?”

  “你知道便好!”章襄得意地笑道,“我告诉你苏昊,我是一个粗人,我这条烂命不值几个钱。但如果河堤出现管涌、溃堤,死掉几十万百姓,你就不是丢一顶官帽的问题,而是会被杀头的。我敢赌,你不会拿你自己的命来拼我这条命的!”

  “你他妈无耻!”苏昊真真正正地恼了,他抡圆了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章襄的脸上。

  如果章襄仅仅是贪腐,苏昊也就是公事公办地把他揪出来,绳之以法即可。正如章襄所说,这大明天下的贪官多如牛毛,他一个小小的苏昊能查得过来吗?但章襄刚才这番话,已经是没有了人性,他居然敢拿几十万百姓的性命来给作为砝码,这是**裸的绑架,而且是丧尽天良的绑架。

  苏昊这两年从未中断身体锻炼,这一巴掌下去,章襄的两颗槽牙都被扇掉了,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他有待起身还击,却被熊民范牢牢地按住。他挣了几下,终于明白自己早已落入对方的罗网,对方手下有兵。自己要跟对方动武是绝无胜算的。

  “姓苏的,你有本事就打死我,明年汛期,你就等着去给淮安府那些贱民收尸吧!”章襄疯狂地喊道。

  “说出你做手脚的河段,我可以向朝廷申请只杀你一人。你家人只处流放即可。”苏昊说道。

  “休想!”章襄喊道。

  “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否则你会被凌迟。”苏昊继续说道。

  “有种你现在就宰了我,20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章襄狂叫道,他已经豁出去了,与苏昊闹到这个程度,他觉得就算自己把做的那些手脚供出来。也难逃一死,何不多拉一些人垫背。

  “呯!”

  只听得一声枪响,整个大堂上的人都吓了一跳。定睛看时,只见苏昊手里攥着一支燧发枪,枪口还在冒着轻烟。章襄已经从凳子滚到地上去了,抱着一条腿嗷嗷直叫。

  “想死。没那么容易。”苏昊轻蔑地说道,他向熊民范做了个手势,道:“把他拉下去,你们能想到的折腾人的法子,全给他用上,但不许那么容易就把他玩死了。实在想不出来,让周举人查查古书。看看古人有什么先进经验。”

  “好咧!”熊民范答应一声,拖起章襄的一只脚,就往大堂外走,章襄一路哭嚎着,鲜血流了满地。

  “你们几位呢。”苏昊提着枪,又走到张官莲和李士柏的面前。

  “苏主事饶命,我们都说,我们都说啊!”

  看到章襄的惨状,又听到苏昊下的命令,其他的工部吏员们早就吓尿了。谁说这个主事是菜鸟来着。谁说他是书生来着,天地良心,读圣贤书长大的人,有这么狠毒的吗?

  “一个一个给我带下去,让他们把他们的罪行写清楚。包括在河道工程上做过哪些手脚。我们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跟他们说清楚。”苏昊对一旁的士兵们交代道。

  贪赃的吏员们都被带下去了,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陈观鱼走到苏昊面前,笑着说道:“东主,你消消气,其实章襄在河堤上做的那些手脚,我们在审讯他手下那些皂隶的时候,都已经问清楚了,绝对不会留下什么隐患的。你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

  苏昊道:“我当然知道这些,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机会,看看他是否还良心未泯。现在这样也好,正好给了我一个收拾他的理由。老陈,我现在理解了,为什么恨一个人的时候,要说食其肉、寢其皮,我刚才看章襄的感觉,就是如此。”

  “为一己之私,以无数无辜百姓的性命相要挟,这样的人的确该食肉寢皮。”程仪放下笔,走到苏昊面前,带着恨意说道。

  苏昊笑道:“程姑娘,对不起啊,刚才这一幕有点太血腥了,不适合你这样的女孩子看。”

  “苏大人且慢向程仪道歉,别忘了韩小姐也在屏风后旁听呢。”程仪提醒道。

  “是了是了,我一生气,全忘了。”苏昊连忙往屏风后面跑,只见韩倩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面前是一滩呕吐物。原来,她听说苏昊要办案,专程跑来旁听,结果苏昊狂怒之下开枪打伤章襄,血流满地,把小姑娘给恶心坏了。

  “倩儿,没事吧?来来来,到我这来。”苏昊伸手去拉韩倩的手,把她从屏风后面引出来。韩倩走出屏风,抬眼一看,只见陈观鱼、周汝员、程仪以及旁边侍立的亲兵都在看着自己。她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手正和苏昊的手牵在一起,不禁大窘,飞速地把手抽了回去,脸早红得像火一样了。

  “看什么看!本官和夫人亲热一下,你们也要围观吗!”苏昊知道这种事是不能躲的,索性瞪着眼睛对众人呵斥道。他与韩倩的婚事是万历亲自下旨赐婚的,他说韩倩是夫人,倒也不算超前。

  众人哄笑着跑开了,程仪正打算走,却被韩倩一把拉住。这样尴尬的场景,韩倩可不想单独面对苏昊。

  “走吧,二位,到本官的后堂去叙叙。”苏昊向韩倩和程仪二人发出了邀请。

  三个人来到后堂,分别坐下。因为程仪算是韩倩的小姐妹,所以大家也没分宾主尊卑的位次,而是平等地对面而坐。

  “程姐姐,你是哪天来淮安的,怎么也告诉我一声?”韩倩对程仪问道。

  程仪道:“我到淮安已有半月了,是苏大人叫我来的,一来就跟着陈道长他们在算账,没得一点闲时。”

  “你是从丰城来的吗?”韩倩问道。

  “我是从无锡来的。”程仪道。

  韩倩奇怪地问道:“你去无锡干什么?”

  程仪脸色有些黯然,说道:“我弟弟程栋去年中举之后,就说要外出游学,结交一些志同道合的读书人。我怕他年纪太小,不会照顾自己,所以就向苏大人辞了在丰城的差事,陪着他出来,游历了几个地方。前些日子,无锡这边有朋友邀他,所以我也随他到了无锡。后来,他说朋友们都没有带家眷的,他带个姐姐在边上,惹人笑话……”

  “这……”韩倩不知说什么好了,程栋这个人的德行,她是有所了解的。从程仪语焉不详的叙述中,她能够猜出,肯定是程栋觉得这个姐姐在边上碍事,所以就把程仪给赶走了。他也不想想,程仪熬到20出头还没有嫁人,全是为了这个弟弟,此时跟着弟弟出来,也不是为了享弟弟的福,而是为了给他洗衣做饭。就算其他的书生都是单身在外,程栋也该体谅一下姐姐的心情吧?

  但这种事情涉及到的是人家姐弟之情,韩倩又能说啥呢?再说,程栋曾经与苏昊为敌的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韩倩作为苏昊的未婚妻,也不便就程栋的事情发表议论。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你又何苦多事?”苏昊冷笑着对程仪说道。

  程仪低下头道:“我只是不放心他,他性子太烈,考上举人之后,又添了几分傲气,我怕他吃亏。”

  苏昊道:“脚上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你又能管得了什么呢?程仪,慢说他还只是你弟弟,就算是你儿子,你难道能管他一辈子?”

  程仪眼眶有些红,低头不语。

  苏昊道:“程仪,程栋现在有举人功名,走到哪也饿不着他,你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我倒是觉得,你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了。”

  “我……我有什么事情啊?”程仪脸红了,说明其实她是听得懂苏昊的意思的。

  苏昊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就留在淮安府,让府尊大人给你介绍个青年才俊,你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程仪摇摇头道:“程仪现在还不打算考虑此事,苏大人如不弃,程仪希望能够留在苏大人手下,做个会计。苏大人的事业越做越大,也需要有个算账的人。”

  “改之,程姐姐既然这样说,你就把她留下吧。”韩倩说道,她现在与苏昊有婚约,但又未成婚,如何称呼苏昊是个难题。再叫苏公子显得有些生份,叫苏郎或者夫君又太早,所以只能称呼苏昊的表字,这倒也是可以的。这也就是韩倩和苏昊之间会存在这样的问题,别人家夫妻成婚之前,根本就没有见面聊天的机会,所以也就没有这样的麻烦了。

  苏昊现在也真是人才缺乏,程仪愿意到他手下来做事,他当然欢迎。勘舆营日后要扩大,青年才俊也不会少,到时候没准就能替程仪找到一个合适郎君了。

  “程仪,那你就留下吧,到我勘舆营中当一名薄记官。我这营中有一个绣工局,是由女兵组成的,你平时和她们吃住在一起就好了。”苏昊说道。

  “多谢苏大人。”程仪站起身,向苏昊盈盈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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