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架空历史] 宋王 【作者:尹三问】(8月7日更新至“ 终章 我的江山,如诗如画")

0
第二一〇章 格物致知

  入席就坐之后,林昭见到了多位洛阳名士!

  林昭作为其中最年轻之人,自然而然受到最多的关注。虽说年纪轻轻,职位不高,学问似乎也一般,但是没有能够否认林昭的名气大。

  侦破辽使被杀案,出使辽国,还误打误撞地帮助辽国解决了一桩叛乱,据说还是萧皇后与太子、公主的救命恩人。每逢辽使来汴京,都会问及林昭,已经传为一桩趣闻。

  在登州阿云案中的表现,更是在某种程度扭转了大宋朝改革变法的趋势,使得熙宁变法能够突破重重阻力,得以顺利推行。

  在杭州的作为更是惊天地泣鬼神,平定了一场叛乱,为北宋开国以来长房和二房的斗争再次划伤一个逗号。随后还毫不留情地将余杭郡王赵宗咏父子拉下马!

  濮王一系在大宋朝的崇高地位受到冲击,对宗室、乃至朝局都产生了微妙的影响。

  林昭破坏力惊人,每到一处总是让一些人难以安心,甚至到了闻风丧胆的地步。

  不过林昭让眼前这些人熟知,或者在意的则是因为前段时间在青苗法中的态度和作为。

  先是在不经意之间帮助王安石开启变法,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是王安石坚定的支持者和追随者,曾几何时,甚至把他与吕惠卿相提并论。

  但是事实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当真正开始推行青苗法的时候,林昭出乎意料地提出反对。虽然他反对的方式并不是那么jiliè,动静也不大。但是因为他特殊的身份。以及以前的作为。注定了会引起轩然大波,受万千关注。

  有人猜测林昭是因为与王安石父子关系出现裂痕,立场才有所改变的。但是通过过往的了解和适才短暂的交谈,司马光明显能够感觉到,林昭是出自于本心的选择。要知道,司马学士暗中注意林昭很久了,而且看人的眼光也颇为独到。

  林昭并非是为钻营升官之道才为王安石做事的,其实仔细看看。林昭实际上没有真正意义上为王安石做过什么。他从来都是就事论事,只是事情做完的会产生的相关影响让人有所误会罢了!

  也许在此之前,林昭确实是看好王安石变法的,也愿意表示支持,但是在实施的过程中,他又有了新的认识。

  这说明林昭在这个过程中在不断成长,他是一个心地纯良的年轻人,至少在青苗法这件事情上表现的更为理智公正,颇有几分为国为民的忠义。他有自己的观察和判断,会因此而做出相应的选择。

  在场有许多人觉得。林昭今后在变法上的立场会转变为保守,甚至成为旧党中人。但是司马光却并不这么认为。尤其是林昭对自己的那番话,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宋朝时期,随着桌椅的不断完善,虽说合餐制已经越来越多,但是在主流的宴会场合,还是以分餐制为主的。

  今日邵雍安乐窝宴客就是如此,一人一案,桌上放着些许餐具与菜肴。

  既然是分餐制,那座位的安排自然就有讲究了,林昭的座位仅次于程颐、程颢。至于其他一些前来作陪的“名仕”,自然屈居后位了。

  因为在场之人大都是学术大家,谈论的东西自然离不开诗书礼仪,儒家典籍了。

  这些并非林昭所擅长,听程颐、程颢兄弟提及什么理,什么气,天理如何等等,林昭只能望而兴叹,几乎搭不上一句话。

  只听程颐道:“理先于万物的,万物皆只是一个天理”,万事皆出于理”,有理则有气。伦理道德,纲纪法度皆由天理所定。遵循便合天理,否则是逆天理。”

  程颢又充道:“人性本善,性即理也,气禀不同,因而人性有善有恶。所以浊气和恶性,其实都是人欲。人欲蒙蔽了本心,便会损害天理。故而“无人欲即皆天理”。”

  林昭心里咯噔一下,这应该就是程朱理学中,存天理灭人欲最初的来源吧!虽说也有几分道理,可是更有种荼毒千年的感觉,林昭心里微微有些不舒坦了。

  程颐道:“这是我兄弟最新的一些想法,与表叔讲‘气’之道略微有些差异,还请表叔见谅!”

  毕竟他们兄弟曾经师从于表叔张载,如今搞出与师父不同的学说来,心中难免担心会有违尊师重道……

  张载却摆手笑道:“正叔多虑了,有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看到你们如此有想法,如今潜心钻研学问,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而且你们的想法很好,很有见地!”

  正叔是程颐的表字,听张载如此说,两兄弟稍微放心一点。那边邵雍也道:“许久不曾见到如此精辟的见地了,伯淳、正叔很有想法啊,继续说吧!”

  难不成平日里这些人的晚宴都是学术讨论会吗?林昭不禁有些头大。如果只是如此的话,何必要邀请我呢?到底是想让我学习儒家典籍,还是让我来受折磨的呢?林昭心中只能报之以苦笑,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好好听着就是了。

  那边二程兄弟得了张载与邵雍两位大师的赞许,心中兴奋,继续滔滔不绝。只听程颢道:“天理盛则人欲灭,人欲盛则天理衰……比如女子,董仲舒曾在《春秋繁露》中提及:阳贵而阴贱……男尊女卑……故而女子孀居之后不宜改嫁,夫为妻纲,女子应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总而言之,话越说越是过分,全是关于存天理灭人欲,以及男尊女卑的话语。

  其他的林昭并不在乎,随你们去说吧,但是如此论及女子的地位与男女关系。对于林昭这么一个现代的文明人而言,着实听不下去了。

  所以林昭的表情微微有种不自然,而这一幕恰好被上座的邵雍瞧见。不禁问道:“东阳可是有什么不同见解!”

  程颐与程颢的目光也落在林昭身上。说道:“不知东阳对此有何见解?”

  “但说无妨。我们也好讨论一番!”

  林昭本来没兴趣参加的,但是现在是骑虎难下了,不说两句似乎过意不去。当即道:“见解谈不上,只是适才伯淳兄谈及男尊女卑……这个虽然有些道理,但是……”

  毕竟在古代,尤其是进入父系为主的封建社会,男性是主要劳动力,社会地位相对高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何况这种思想已经根深蒂固。要是公然全盘反对,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林昭委婉道:“但是女子并非附庸,她们也有自己的地位与价值,她们也有自己的生活,追求幸福的权利。

  名节固然重要,但是也不能罔顾了女子的幸福,她们的存在,以及她们的权利吧?有道是阴阳调和,这个世界离不开男人,同样也离不开女子。他们存在的价值和重要性和我们是同等的,所以男女应该平等!”

  林昭这番话多少有点惊世骇俗。在场之人都有些愣神了。男女平等?开什么玩笑?自从商周以来,男尊女卑似乎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多少年来根本没有人怀疑过。

  即便是胡风较重,较为开放的隋唐时期,女子的地位似乎比较高,但是终究还是有限,还是要差男子许多。

  否则武则天以女子身份登基称帝,就不至于招来那么严重的非议与jiliè反对的了,这是几千年来形成的固定思维,天经地义。所以林昭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一方面有些石破天惊的感觉,另一方面又像是一个笑话!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林昭,眼神中满是不解与惊讶,林昭的想法还真是奇怪!

  “东阳,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啊!”程颢道:“女子当须重视贞洁,懂得礼义廉耻,夫妻之间……”

  “也许自古以来确实如此,即便男人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也不能将女子当作是附庸,忽视她们的感受……”林昭知道,男女平等这种后世再浅显不过的道理,在现在很难让人接受。但是他还是想要表达出来,也许是会起到那么一丝作用,也算是为千年所有的女性尽点心吧!

  “此话当真奇怪?女子岂可与男人相提并论,男人三妻四妾,地位崇高本就如此。听闻你林东阳也有侍妾,你与她的平等在哪里呢?”有末座的陪客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

  “至少我是真心喜欢才会娶回家中,而且一旦进门,我便会真心实意对对她,彼此有情义,而且只不是将她作为一个侍妾,或者是一个女子,这就是我所能给她的平等!”

  林昭道:“礼教尊卑肯定是要有的,自然不能荒废错乱,我只是想说这个程度需要把握好。我们的要求不能太过苛责,有句话叫做矫枉过正,过犹而不及不正是如此吗?”

  有人略微沉思,似乎为林昭之言所打动,也有人丝毫不为所动,连连摇头。甚至还有人鄙夷林昭,孔夫子都讲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们有此反应再正常不过。

  司马光显然是会错了意,他觉得林昭倒不是说为女子争取什么,言语之中表达出来的核心思想在最后一句话。

  过犹而不及,矫枉过正!世上没有绝对的对错,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一无是处,比如王安石的改革策略……

  程颢道:“可是如此一来,岂非纲常废弛……”

  纲常在古代史非常严肃的问题,林昭也不敢大意,说道:“礼制纲常自然不能废弛,无规矩不成方圆就是这个道理。只是凡事要有个度,要适可而止,百姓无论男女都要遵守朝廷法度,礼义仁孝,尊老爱幼之度,不过却也不必要存天理,灭人欲吧?”

  搞了半天并非是根本分歧,只是个程度的问题!不过如此一来,就说明林昭并不认同程颐程颢兄弟关于理的说法了。

  “东阳兄关于理有何见解?”程颢微微有些受挫,毕竟学说没有得到别人认可。

  林昭本来不想纠缠于这些问题的,此时也算是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道:“理固然重要。但是我认为。对于个人而言,心才是最重要的。”

  邵雍心中顿时一笑,今晚的宴会还当真是非同寻常。关于学问的已经有“气”、“理”之说,如今林昭又摆出来一个“心”。当真是有意思,颇有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感觉。

  甚至连司马光也来了兴趣,张载和二程兄弟有精彩见地是意料之中的,林昭则完全出乎意料。他们都很好奇。林昭这个“心”到底是怎么个说法?

  林昭完全是赶鸭子上架,被迫参与如此深奥话题的。事已至此,想要避退已经没有可能了。硬着头皮发言的同时,林昭发现这似乎也是个机会。

  程朱理学固然在某种程度对后世产生了一些不利影响,但都是一代名家著书立说提出来的东西,潜移默化,对后世的影响不可估量。轻易是改变不了的,但是现在林昭有从根源上改变的机会。

  或许“伪装”成为学术高人,提出一些想法,继而去影响程颐和程颢。以及张载、邵雍这些人。

  林昭并未想过自己著书立说,成为一代大儒。但是完全可以借用别人之口,去宣扬这种理念。当然了,前提这个学说要有足够的魅力也说服力,让人心动,甚至让人信服,那么后世能与程朱理学不相上下的唯有陆王心学了。

  林昭对于这些东西也都只是一知半解,这会只能是硬着头皮说点什么。相信即便自己说的很简单生涩,甚至有些许漏洞,对于这些学术牛人们也会有一定的启发。何况其实心学最初还是从程颢这里开始的,只不过后来被陆九渊进一步深化,逐步发扬光大了而已。

  林昭侃侃而谈道:“所谓心即本心,也是人的精神,正如伯淳与正叔兄所言,要用天理在压倒私欲。但实际上更多是本心的选择,本心有善的良知,也有恶的私欲,人所需要的就是良知的选择。

  如何才能保持善的良知呢?唯有格物致知,也就是靠实践来体会,在实践中不断自我反省,自我完善,从而做到知行合一。在不断的格物致知中,寻找方法解决问题,并且做到致良知。我们还需要在乎什么天理?在乎什么人欲吗?”

  说完之后,大堂上顿时一片寂静,鸦雀无声,可以说是落针可闻。众人全部被林昭的言语给震惊了,看似朴实无华的语句,似乎说出了一个很深奥的道理。

  林昭所言与二程兄弟的观点似乎是殊途同归,但明显能从其中发现些许的差异。其实不管是气还是理,甚至是林昭所言的心,本身所言阐述的东西差别并不是那么大。但是他们只是不断强调所为天理与人欲,用一种理论或者规则却约束人心,终究还是停留在了被动的规则上。

  但是林昭呢?没有提出任何的约束,而是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格物致知,通过实践与自省的方式,来不断提升自己,是一种主动完善与提升的行动,隐约之间似乎略微高出那么一筹!更为重要的是,这是一种主动面对问题,并且解决问题的方式。

  不管什么时候,提出一个问题很容易,但是解决一个问题并不容易!

  邵雍、张载与司马光很震惊,二程兄弟则不觉有些黯然,本来不成体系的一些想法,瞬间就有些凌乱,甚至有那么一丝不自信。林昭这个所谓的“心”与格物致知,着实带给他们不小的冲击。

  他们不会想到,作为发言者的林昭,到现在脑袋还是一片混乱,甚至不知道刚才究竟说些什么?他只是将自己能记起来的东西堆砌,用看起来条理清晰的方式讲出来,而实际上却是一片混沌。

  林昭呆呆地看着眼前众人,没有一点反应?这是个什么情况?莫非说错了不该说的话?心中难免忐忑!早知道就扯这些稀里糊涂的东西了,以至于如此尴尬!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邵雍突然笑了,作为主人,他第一个打破了眼前尴尬而诡异的局面。

  “东阳啊,没看出来你的学问深入,如此有见地!”邵雍赞叹不已,林昭的想法让人很震惊,弱冠之年便有这样的见地当真难能可贵。

  林昭放下心来,知道稀里糊涂的装逼,算是成功了,摇头道:“哪里,只是小子平日里读书做事的一些粗浅想法,若是有不对的地方,还请诸位指正。”

  司马光隐约似乎明白了,林昭何以能在如此年纪,表现的如此出色。很大原因就是他这个看似朴实无华,却又很有道理思想。

  只要于国于民有利,去做就是了,这是他告诉林昭的,又何尝不是林昭自己的想法呢?突然之间,司马光内心之中似乎被触动了。只要于国于民有利,何必非要去计较的那么清楚呢?格物致知,也许私欲是可以转化为良知的……

  一时间,司马学士似乎想通了什么……

  p:想法粗浅,也有些混乱,关于学术的东西可能说的不对,请见谅!

TOP

0
第二一一章 远方的牵挂

  汴京,庆寿宫!

  “臣女柴敏言见过公主殿下!”

  楚国大长公主赵福康倚在榻上,瞧见一个美艳无比的女子莲步轻挪动走了过来,正是前几日在金明池边救了自己的那个女子。

  “你叫柴敏言?”赵福康撑起身体,注视着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轻声询问。

  说起来也真是的,人家救了自己的性命,却连恩人的姓名都都不知晓,想想真是有些失礼”“。

  “是,臣女柴敏言!”

  “柴姑娘……”

  “公主不必客气,直接叫我敏言就是了。”

  赵福康轻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敏言,你与崇义公府有何关联吗?”

  “回公主,崇义公的乃是敏言的伯父!”柴敏言轻声回答。

  “这就对了,寻常人家是生不出你这等气质卓绝女子的!”想要猜到柴敏言的身份一点都不难,作为前朝的后周皇族,柴氏十分特别。汴京城里的柴氏贵族更是屈指可数,何况柴敏言生的如此端庄大方,衣着举止十分得体,尤其是礼仪都十分到位。若非是大户人家时间久了习惯成自然,寻常人等一时半会是模仿不来的。

  赵福康问道:“是母后让你来的?让你来给我治病?”

  想起那天在金明池边的情况,她能够大概想到柴敏言入宫的目的何在!除了给自己治病,还能有别的吗?

  “不,敏言首先是来陪伴公主的,其次才想要为公主殿下治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这一点柴敏言十分清楚。最为重要的。她从太皇太后曹氏那里了解到,赵福康似乎对御医的治疗有所排斥。

  如果是这样,想要为她医治,首先需要取她的信任。所以柴敏言打定主意,先与赵福康做朋友,舒缓了她的心理防线,能够成为她的朋友时,很多事情就会变的好办。说不定都能够迎刃而解。

  别致的回答也让赵福康心中一动,至少不是那种千篇一律的没用回答,略微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加之柴敏言人长的漂亮,温婉贤淑,容貌秀丽,前日还救过自己,所以赵福康在心理上并没有多少抵触,很愉快地接纳了柴敏言。

  柴敏言很清楚,这只是第一步,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楚国大长公主这才只是打开了冰山一角。不过现在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始了。将来一定会越来越好……

  柴敏言随即便陪伴着赵福康在御花园里散步,彼此之间建立起更深一层次互信关系。

  “对了。那天和你一起救我的那个青年呢?他叫什么名字?”赵福康似乎饶有兴趣。

  柴敏言低声道;“他叫林昭,爵位是钱塘县男,最近出使吐蕃去了!”

  “他叫林昭?你叫柴敏言?”楚国大长公主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神情有些激动,沉思许久之后低声吟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个《鹊桥仙》是他写给你的?”

  当时赵福康就是听到了这么一首绝妙的好词,才一个人去湖边的。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曾经的时光是何等美好,只要经历过,便是一种幸福。想起当年与梁怀吉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赵福康感慨良多。不过当当年安歇温馨快乐的场景浮现在她脑海中时,嘴角还是会忍不住露出些许的笑容。对于她而言,回忆是一件非常美好,却又非常残酷的东西。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句话写的当真是绝妙!是啊,只要心中有情,彼此便能天长地久,彼此在一起有那么重要吗?人家牛郎织女一年才会面一次,尚且没有怨言,觉得很幸福。

  而自己和梁怀吉,曾经在一起相守那么多年,也该知足了。此时在回想起这几个绝妙好句的时候,心中的想法也有些微妙的变化。似乎受到了某种宽慰,心态自然也就好了许多。

  可是柴敏言可就不是那么轻松了,俏脸之中有一层淡淡的红晕,不经意间也轻轻低头了,眼神也有些迷离。她今日是来开导楚国大长公主赵福康的,男女情爱也是必然要涉及的一方面。

  这个对她而言有些为难,毕竟她还是一个出阁的姑娘,谈情说爱毫无jingyàn,懂得也不多。好在情窦已开,只是表现方式比较特别罢了。在此之前,柴敏言一直在犯愁,该如何与赵福康切入这个话题。

  此事让她为难了许久,可是没想到最后竟然如此轻松地迎刃而解,一首《鹊桥仙》立即将赵福康拉入了一个浓情蜜意的氛围之中。只是这样的开局,却让柴敏言有些羞涩,甚至有些难为情。

  那晚,林昭一篇《鹊桥仙》在金明池边传开,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而所有人都知道,那首词是写给自己的。所以有许多关于才子佳人的猜测与传言也就开始了,对此柴敏言并不反对,心中隐约还有些心如撞鹿的感觉。

  虽说是传言,却也是让人幸福的传言,又何必理会呢?柴敏言甚至还有些乐见其成。而今她最为在乎的还是林昭的想法,临别那日,林昭的那些“失礼”举动算什么呢?

  楚国大长公主赵福康顾影自怜许久之后,说道:“敏言啊,这个林昭怎么样?看样子对你有情有意啊!”

  有些话被当面亲口说出来,柴敏言顿时更加害羞,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是。

  赵福康最开始并没有发现柴敏言的异常表现,继续说道:“写出这么精彩的长短句,可见此人文采风/流是肯定的。而且心思应该细腻。甚至还可能是个性情中人。单单是从这几点而言。与你还是般配的。

  只是不知道此人的容貌身材如何?还有修养、习惯、职位前程这些都是要问个清楚的。否则,怎么能配得上我们汴京第一美人呢?”

  赵福康本来完全是在打趣,可是说着说着,她发现柴敏言一直默不作声,表情似乎也有些乖乖的。俏脸上的红晕是羞涩最好的证明,楚国大长公主当即笑道:“怎么?敏言动心了?要是果真看上,我可以让母后帮你指婚的。”

  柴敏言这才略微羞涩地淡淡一笑,说道:“多谢公主美意……”

  “哎呀!”赵福康轻轻一拍脑门。笑着自怨自艾道:“看我这记性,真是的,我竟忘记了,那日在金明池边,你们是一起出现救的我,如此说来,你们是认识的,既然是这样,那么有些事情就是我多虑了,倒是……”

  柴敏言一脸的娇羞。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说话反而成为最好的解释,只见他遥望着西北。心中暗想:“他不知道走到哪里了?一切都还好吗?”

  ~~~~~~~~~~~~~~~~~~~~~~~~~~~~~~~~~~~~~

  江南居,后院的阁楼上,是林昭与诸女的住所。

  一位医者正在为沐思虹切脉,美人则是一脸的焦急与期盼,等待着大夫的诊断的结果。

  这两日不知为什么,晨起有些呕吐的症状,沐思虹顿时紧张起来,随即有些惊喜。呕吐不正是有身孕的反应吗?难不成是天可怜见,这次要有好消息?

  沐思虹立即紧张不已,与林昭在一起已经差不多一年了,可是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这让她很是着急。

  希望这次能够好梦成真,只是如此消息却无法第一时间告诉他,当真是遗憾。

  “夫人!”医者一句话,将沐思虹的思绪带回了现实世界。

  沐思虹急忙问道:“先生,怎么样?”

  “夫人最近两日可吃过什么油腻之物?”医者轻声询问。

  “油腻之物?”沐思虹嘀咕着,问这个做什么?回忆道:“前几日用过些许油烹的吃食!”

  “这就是了!”医者道:“夫人就因为用了这些吃食,引起脾胃不适,才有恶心呕吐的症状。”

  “脾胃不适?”沐思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神情似乎也有戏凝滞,呆呆地看着医者,问道:“先生,只是脾胃不适吗?难道不是……不是……”

  “只是脾胃不适,些许小事,在下为夫人抓几副药,最近饮食清淡些就好了!”医者只当是沐思虹担心病情会比较严重。

  可是一转眼瞧见沐思虹脸上的错愕,以及眼神中的失落,医者立即明白过来,说道:“夫人并非是有了身孕,还请夫人宽心,不要介怀!”

  “唉!”沐思虹轻叹一声,又一次失误了。

  医者瞧见沐思虹的神情,说道:“夫人,请恕在下多嘴,夫人体质阴寒虚弱,之前可是手受伤或者重病过?眼下只怕是不易受孕。”

  沐思虹难过是难过,可听医者这么一说,立即有点小兴奋,问道:“先生,那你能治吗?若是能帮助我一二,定当重谢先生。”

  那医者却摇头道:“夫人你体质独特,需要长时间调养,调养的药方也需要特别慎重对待。只是在下才疏学浅,怕是帮不了夫人。”

  “啊……”沐思虹随即又有点失望。

  医者道:“夫人还是找一位名医,好好为你调养吧!”

  名医?沐思虹有些犯难了,该去哪里找什么人呢?突然间脑子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来。

  只是这种事情找她真的合适吗?

  同时沐思虹开始有些挂念那远去西北的夫郎!

  ~~~~~~~~~~~~~~~~~~~~~~~~~~~~~~~~

  杭州、秋天到来之后,钱塘县许多村民家里的棉花是丰收了。

  答应他们的收购的孟氏商行很诚信,早早地开始设摊收购,同时付给他们约定好的那么多粮食。唯一不同的是,当时居中促成此时的林县令已经不在了。

  今年的棉花买了个好价钱,许多人都期盼着来年还会有同样的机会。棉花种植,他们已经尝到了甜头。

  可是新任的钱塘县令却并这么认为,正在不遗余力地推行各种青苗钱与粮食种植。村民得知来年的棉花种植无望,一个个都神情低落。

  同样难受的还有孟若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棉花基地,看样子是不成了,明年只能另寻他处了。于是乎在额外发给村民一些粮食之后,便将雪白的棉花送进了作坊,在这里进行防治,进行进一步的加工。

  “若颖姐姐,棉花已经收了,我们何时去汴京呢?”顾月伦似乎有种着急。

  孟若颖摇头道:“不着急,棉花虽然已经收了,但还是要有许多事情要做的……待一切就妥当了我们再走吧!思虹已经来了书信,你表哥去西北出使吐蕃了,两三个月才能回来,所以我们暂且不着急……”

  “啊,去西北出使?”顾月伦顿时一惊,随即道:“此事千万要瞒着爹地,不能让他知晓。”

  “是!”孟若颖抬头看向西北天空,喃喃道:“你还好吗?

  洛阳,天津桥!

  邵雍看着秋日的夜空,沉思了许久!

  晚宴已经结束了,林昭的表现有些出乎意料,让人很是震惊!

  如此气度,身份特点,以及很温和的发展轨迹,都让邵雍觉得是那么的巧合。而今,林昭一番宏论出口之后,邵雍心里更加坚定。

  林昭非同一般,身上隐约有些特质,与自己所寻找的那个东南紫气十分相似!

  难不成就是他?邵雍惊疑不定了许久,很难做出一个准确的论断。

  只好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天空,在某一刻,邵雍猛然发现,东南紫气已经壮大,天际已经有一个微小的星辰作为代表。

  而这颗星虽然黯淡弱小,但是隐约之间已经有冲紫薇的趋势了。不过在此之前,西北的天空似乎另有一颗客星来犯,使得东南之星本就黯淡的光芒更加微弱了……

  难不成自然西北有……

  邵雍看着璀璨的星空,轻轻一笑,这倒是个很不错的方法,让老天爷自己却验证吧!

TOP

0
第二一二章 漫漫西行路

  关中古道,一支旗帜清晰的队伍正在缓缓西行。

  当先一人,骑乘一匹白马,英姿勃勃,威武十足,赫然正是新任的礼部郎中林昭!

  在洛阳只是很短暂的停留,至于那场晚宴,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论已经忘的差不多了的。林昭的目的并非想要著书立说,成为大师或者圣人,只是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影响程颐、程颢兄弟,让他们用特殊地位和思想,去间接地影响以后千年的思想潮流。

  能否起到效果,林昭并不知道,只是尽力一个尝试罢了!反倒是与司马光的那番谈话,更加有实际意义些!至于其他,则完全被他抛诸脑后了。

  想要赶在严冬之前结束吐蕃的任务行程,就必须要加快速度赶路,早些赶到河湟青唐城。

  过了洛阳,经过潼关便进入了关中之地。这里是秦汉唐的王都之地,本来也是何其的富足辉煌。

  但是经历了唐末战争破坏之后,已经是残破不堪,已经不见当年辉煌。

  自从五代开始,中原王朝的都城就移动到了洛阳和汴京一带,八水绕长安的关中已经不是首选。

  一来是战争的破坏严重,城池受到很大损伤,人口也锐减不少。二来是黄河中上游破坏严重,关中的生态条件与富饶程度已经不似当年。

  再者,也是最为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交通。黄河流域在遭到不断的破坏之后,农业发达程度已经大不如前。粮食产量也随之下降,根本无法养活都城数量庞大的人口。所以不得不依仗江南的粮食。

  这一点。是从隋唐就开始的事实。隋炀帝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要开凿大运河,难道只是为了游玩方便吗?

  可惜过于急功近利,最终便宜了李家父子。李唐王朝能够那么的繁荣兴盛,很大程度上也与运河密不可分。江淮与江南,对于北方中原政权的重要性不断增加。

  在交通不便的古代,如何运输成为大问题。沟通南北的运河无意是最为重要的交通大动脉,王朝对于运河水运的依赖性也不断增加。

  从长安到洛阳,距离运河越来越近。到后来位于运河沿岸的汴京无疑最为方便的所在。

  黄河与漕运河道的地理环境与水情变化,导致船只很难西进洛阳,像唐朝那样直达长安更是困难。

  加之宋朝国力不如汉唐,边防线也发生了很大改变。长安所在的关中一带,受到西夏与辽国的威胁,并不是那么安全,并不适合建国都。

  所以长安就这么被放弃了。在宋朝的的地位与影响逐步开始下降。

  不过长安依旧是西部最大的城池,因为由悠久的历史,矗立在关中大地,渭水之畔。经过宋朝开国百年的休养生息,也已经有所恢复。但是因为长期与西夏作战的关系,整个陕/西路的情况并不是那么好。

  林昭无暇在这座古城寻找昔年遗迹。感怀历史的沧桑,而是带着使团继续前行。

  过了长安,沿着渭水直奔上游的关中门户大散关。

  关中素来有四塞之地的说法,大散关实际上就是关中的西部门户,位置十分重要。

  在此之前。经过的渭水平原,无论是道路还是安全都不必担心。还是相当舒服的。早前在杭州,苏轼曾经提起担任凤翔签判时的经历,对关中情形多有介绍,林昭多少熟悉一些。

  “伯洲,你看渭水沿岸都是大片的农田,八百里秦川天府之国果真不假,当真是物产丰富啊!”林昭瞧着沿途大片已经成熟,正等待收割的农作物,笑着一声感叹,很是欣喜。

  出乎意料的是,身边的苏岸却是一脸凝重,脸上没有半分笑容。

  林昭立即察觉到其中异样,问道:“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公子,农田丰收固然是好,可是要分地方,此处若全是农田,怕是就有些不妙了!”苏岸说话时间的神情很严肃,似乎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怎地?”林昭还是有些疑惑不解的,甚至还有些一头雾水的感觉。

  苏岸道:“此处已经接近大散关,再往前便是环庆路,是与西夏对敌的前线。公子应当知道,防御西夏,骑兵十分重要。”

  对此林昭完全理解,毕竟他们这次去河湟吐蕃,就是冲着马匹的。

  “除了向川滇吐蕃购置战马,朝廷也在各地实行牧马监,开辟牧场饲养马匹。毗邻西夏前线的陕/西路该是重点才是,尤其是靠近大散关的地方,理该是饲养战马的牧场才是,何以会是大片的农田呢?”

  宋朝为了解决战马缺乏的问题,曾经要求过一些百姓养马,供应马匹需求。但是民间的圈养之法,成本高,难度大,马匹的素质也差了许多。想要供应军队的需求,还是要牧场放养的马匹才是。

  但失去了幽云十六州以北的土地,西夏又盘踞西北,宋朝严重缺乏草原养马地。因而骑兵也非常缺乏,在辽国和西夏的战争中,始终处于劣势。

  为了改变这个趋势,宋朝在临近前线的北方各地,设立牧马监,专门划出土地开辟为牧场,进行马匹饲养。

  比如河北路,以及防御西夏前线的陕/西路都专门开辟了马场,专司马匹饲养。

  为此在仁宗年间,朝廷还有过争执与讨论,王安石也参与其中了,并且一力支持陕西路转运副使薛向全权处置整个北方的牧马监。

  薛向也是不负众望,至少整个陕西路这边的情况很好,开辟了不少的牧场。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种情况也随之出现。

  开始是有零星的百姓偷偷开辟牧场耕种。到后来再有管理牧场的官员,从上到下的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是亲自参与其中,大片的开垦牧场的土地。粮食产量确实提高,但是饲养马匹的数量却在不断减少。

  皇帝赵顼也为此大为恼怒,之所以这么重视林昭沟通茶马道的提议,这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原因。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皇帝只是认为马匹数量在下降,却并不知道牧场的土地使用发生了变化。

  牧马监林昭是知道的,但是具体的牧场情况却不知晓。但是苏岸就不一样了,在进入禁军之前。苏岸曾经在西军之中待过,对这些事情都十分熟悉。故而一路沿着渭河西行,很快就发现了这些问题。

  林昭摇头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啊!”牧马是如此,青苗法亦是如此,其实很多事情本身的初衷或者规定都是很不错的。问题往往就出在后来的执行上,本末倒置。适得其反也正是因此。这个问题要是不能得到解决,那么很多好想法,好政策最终还是无济于事,根本得不到实际应有的效果。

  关于牧场的问题,已经是初见端倪,皇帝迟早是要知道的。待回到汴京也完全可以和皇帝略微提起。不过看到身边的苏岸,林昭又觉得自己完全是多此一举。

  出了大散关再往西,要经过陇右之地,擦着西夏国的领地过去,然后直达河湟青唐城。

  在此之前走过的都富庶安宁之地。一路上还有大宋地方官的照顾,方便又安全。而接下来却要面临许多不可预知的艰难险阻。虽说宋朝与吐蕃关系良好,毕竟经过的大都是荒无人烟,不大太平的境遇,马匪盗贼自然不必说了,光是自然条件都够让受了。

  正是因此,林昭才决定在大散关停歇休整两日,一来是添置些用度物品,二来也是让人解解乏,养精蓄锐,闯过稍后的难关。

  于是乎大队在大散关停歇下来,做稍微的休整,然后整装待发。

  大散关作为一个主要的关口,军事防卫意义十分重大,相对来说商业和生活方面的东西就不那么完善了。

  五百多人的使团,在当地驻军的配合下,暂时有了一个安顿之地。之后林昭带着苏岸并几名贴身护卫出营去了,到大散关所在的集镇上去用餐。更为主要的是,林昭想要趁此了解一下宋朝的西北民风,以及一些相关信息。

  安远客栈在大散关一带十分有名,凡是出关前往陇右、河湟、河西、甚至是西域的商人大都在此居住。一来是因为条件不错,二来则都是为了取个“安全出远门”的彩头,所以生意非常好!

  林昭出来吃饭,见此处的人最多,故而也就选择了这里。尤其是这里有许多的来往东西的客商,让他更感兴趣,可以从这些客商口中得到很多想要的信息,这将对自己此番出使大有帮助。

  “公子,坐吧,西北苦寒之地,比不上中原,吃食也相对简单些!”

  安远客栈的大厅里,伙计送上了几道招牌菜,据说都是当地有名的美味佳肴。林昭只是看了一眼,只觉得比江南居的美食差了千万倍。

  不过这些是西北自然没法与汴京相提并论。何况西北本就是以豪放粗狂而著称的,自然条件也差了许多,想要吃到新鲜的蔬菜并不容易。故而桌上多是些肉食,看着倒也不错,还算比较诱人。

  林昭知道,以后一段时间可能一直都会是如此,所以必须要学会适应。故而笑道:“伯洲说笑的,能如此丰盛就不错了。”

  “公子将就着用些吧,虽然不如中原和江南的菜肴精致,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好!”林昭一边享用美食,一边问道:“对了,如今西北,尤其是陕西路这边,防御西夏到底是个什么体系,什么情况?”

  出使西北,林昭对于宋军与西夏之间的攻守形势,一些军事方面的事情比较感兴趣。毕竟前世也是警校学生,也算是半个军人,故而有种先天的好奇与敏感。

  苏岸道:“西夏雄踞西北已经百年时光,我们大宋与他们打了许多年仗,虽说也有许多胜利。可是改变不了现在的状况,始终如此撼动西夏的存在,所以我们只能采用较为被动的防御。

  仁宗庆历元年,范文正公经略西北,将陕西路,分陕西沿边为秦凤、泾原、环庆、鄜延四路。还有永兴军和保安军坐镇西北,对西夏是个很好的威慑。

  当时范文正公修建了许多堡寨,确定了这样一个防御西夏策略,曾经多次让党项骑兵望关兴叹。当然了,也离不开诸多将军们的镇守,才保得汴京安然无恙。”

  “是啊,有西夏这么个祸患在,哪里能够安宁?”林昭轻叹一声,其实在历史上,对于宋朝的威胁最大的始终是西夏。辽国虽然也强大,时而与宋朝之间也有兵戈相交之声,但是对宋朝造成的危害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而西夏不一样,因为名义上曾经是宋朝的领地,定难五州!而且每次边患产生,对于宋朝造成的破坏都不可估量。

  所以大宋朝对于西夏才格外关注,提防!边境的几个路都陈以重兵,一方面是防备,同时也是一种威慑!

  “听说西军中,有许多著名的名家世家,我倒是很有兴趣的。”

  苏岸解释道:“是啊,比如之前的麟州杨家,还有府州折家。清涧城重家,也多亏了这些人,否则西北的局势恐怕早就镇不住了。”

  杨家将,佘(折)太君,小经略相公种师道,这些都是人熟能详的人物,林昭都是知晓的,一个个的名字说出来那都是如雷贯耳。

  苏岸续道:“杨家人丁不旺,虽然盛名犹在,但是已经不如从前了。如今西北一直长盛不衰的是府州这家和清涧城种家。都是人才辈出,很是兴旺。尤其是折家,乃是鲜卑折兰王的后裔,所以身上也隐约有胡风。

  折家上下都是好男儿,男子大都从军,甚至连折家的女儿都是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其实在宋朝,真正著名的应该是折家将,相对来说杨家将似乎有点昙花一现。

  正在说话间,门口一阵喧闹,一行数十匹马在门口停下,同时一大帮人走了进来……

TOP

0
第二一三章 拔刀相向

  “杨家人丁不旺,而今只是几位老将军撑着门面,已经不复当年了。”苏岸道:“可是折家就不一样了,自从开国之初,太祖、太宗时期的折御勋、折御卿兄弟,到现在的折继世,折克行那都是响当当的好汉,在西军之中都是威名赫赫的!”

  这个林昭倒是知道,毕竟有位佘太君在后世可谓是耳熟能详。实际上老太君是出自于府州折家,是折御勋的长姐,嫁给了杨业。因为后世各种演义与传说广为流传的缘故,导致杨家将的名头十分响亮,折家反倒是被人忽视了。

  苏岸续道:“还有便是清涧城种家,自大儒种放开始,到后来的种世衡老将军,以及他的儿子种谔将军,在西军之中那都是相当的人物。另有种咏在环庆路防御西夏,是李复圭将军手下的大将,屡立战功。”

  这些都是北宋名将世家,林昭多少知道一些的。种家除了眼下这几位名将,后继有人,还有两位经略相公种师道、种师中尚未扬名。

  “不过啊……”苏岸道:“要说西军之中最让人敬佩的还是武襄公狄老将军!”

  苏岸在西军之中待过很长一段时间,还是很有感情的,尤其是军人、汉子之间的这种欣赏与佩服。折家与种家是让人敬佩,那么狄青完全就是一个偶像般的存在。

  说到北宋名将,开国时期有曹彬与潘美,至于岳飞则多被划归到南宋。但是相比于狄青,难免就有些暗淡了。北宋一朝。名头最响亮的将领无疑就是狄青狄汉臣了。

  当年西夏李元昊称帝。狄青参与对西夏作战,披头散发,带着铜面具,一马当先,十分勇武;立下赫赫战功。此后更是战功卓著,无人可及。

  毫无疑问,狄青是西军之中的翘楚,与天下武人的楷模。绝对的英雄人物。

  在西北作战,让西夏闻风丧胆。仁宗年间,西南侬智高反叛,也是狄青率大军前去平叛的。夜袭昆仑关,击败侬智高,名垂青史。狄青也因此升任枢密副使、枢密使,风光无限。

  “可惜啊!”苏岸又是一声叹息,充满了无奈与惋惜。

  原因无它,正是为狄青的命运感慨。在宋朝重文轻武的大环境下,狄青担任枢密使。成为宰相一级的存在,无疑是触碰了文官集团的面子。对狄青是群起而攻之。

  什么狄青家的狗长角,有人说狄青的住宅夜有光怪,就连京师发水也被认为是狄青导致的。狄青无可奈何,避居相国寺,却被认为是要夺取王位的行动,各种污蔑与谣言满天飞。

  无奈之下,宋仁宗只得将狄青贬出汴京出知陈州。即便是在陈州,似乎还是不放心狄青,每月遣中使命为抚问,实为监视。正在这样强大的压力之下,狄青精神压力巨大,最终郁郁而终,享年紧紧四十九岁。

  即便是后来被追谥为武襄公,依旧无法排解大宋军人心中的伤感与叹息。

  比如苏岸,他一直将狄青为偶像的。本来西军,后来调入禁军之中,还得到了皇帝的重用。即便如此,依旧无法改变武人地位低下的问题,对此苏岸和很多军人一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也是为什么,在登州相遇之时,林昭对武人好评之时,苏岸感动的原因,继而才一直悉心追随林昭。

  “唉!”林昭也是一声叹息!

  过去已成惘然,已经无法改变,但是将来……

  而今已经是熙宁年间,距离靖康之耻也不过一个甲子而已,军事实力对于大宋朝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要说装备与战斗力重要,倒是在整体军事思想面前,还是逊色一筹。倒是大宋朝改变不了现在这种重文轻武的思想,后面的情况依旧是难有起色。即便是西军,这样一支大宋朝最为精锐的军队,锐气也在日渐消磨。

  长此以往,危机日渐加深,难免让人忧虑!

  王安石变法本意是富强国家,先不说能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单是军事方便就足够让人忧虑的。至于后面的保甲法,并不能报太大希望……

  富国重要,强兵同样不可忽视……

  就在林昭与苏岸说话的时候,一行二十人骑着马在安远客栈门口停下,与此同时又有另外一行十余人走了进来。中间簇拥着一位年岁不大,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

  这位公子,生的也算清秀,眉眼之间甚至有点女子的柔媚,但却英气十足。举止步伐也坚定沉稳,有种健美的感觉。

  一身锦衣华服,手中还捏着一把镶着红宝石的长剑,在客栈之中一群行色匆匆的商人,和粗狂的大汉之间格外显眼。可能唯有丰神俊朗的林昭能与之相提并论,其他人都黯然失色了许多。

  身后十多个精悍的男子,一个个行囊之中都装着兵刃,看样子像是锦衣公子的护卫。虽说宋朝对于民间兵器管制极为严格,但那主要是内地,相对来说西北边境,尤其是像大散关这样的边陲要塞之地,手持兵刃也不足为奇。

  尤其是这锦衣公子气势不凡,看起来是非富即贵,敢这么做必然是很有底气的。

  锦衣公子进门之后,四处瞧瞧,恰好听到林昭与苏岸之间谈论西北名将世家。虽说他们声音很小,但此人似乎耳目格外聪慧,竟然能够听的分明。不由神情一动,多看了林昭与苏岸一眼。

  正是用餐的时候,客栈的大厅之中座位紧张,锦衣公子四处看看,四叔也只有林昭桌旁还空余了两章桌子,勉强够他们坐下。

  于是乎便朝着这边走过来,可是刚走到桌边,尚未落座。刚在门口下马的那伙人便冲了进来,瞧见几张空桌子就抢了过来。

  “抱歉,我们先到的!”锦衣公子身边的扈从上前轻声劝阻。

  可是这些驰马而来的都是些粗野的壮汉,从样子和动作上都能看得出来嚣张跋扈,仗着很多体格健壮,更有些目中无人。

  “先到的怎么着?你们还没落座吧?那不就得了,哥几个瞧着这里不错,你们别处去!”当先一个粗野的汉子趾高气扬,即便是瞧见锦衣公子等人手中的兵刃也毫无惧色。

  “朋友,怎地不讲道理呢?”锦衣公子的扈从似乎教养很好,一直很文明。

  “讲道理啊,我们很讲道理的!”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十分得意。也不知是天生就是这般目中无人,还是今日精神格外亢奋。

  “你……”锦衣公子的扈从立即有些怒意!

  “怎么着,不服是吧?”嚣张的大汉立即一挥手,二十多个兄弟立即围了上来,黑压压的一片,一个个也是手持兵刃。

  这就对了,原来这些人也是有所依凭的,怪不得敢如此嚣张,直接叫板。

  两方人在客栈之中发生了冲突,立即引起了众人关注,纷纷抬头看着双方反应。已经动刀剑了,没有人敢轻易上前劝阻,唯恐惹祸上身。安远客栈的老板风风火火地赶过来,想要阻拦却被大汉一下子推到了一边,根本无法近前。

  他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些人自己根本惹不起。心中叫苦不迭,生意自然是受到很大影响,眼下只能寄希望不要造成太过严重的破坏。其他客人则纷纷做好准备,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立即躲闪,不想要被殃及。

  锦衣公子不由眉头一皱,显然很是不悦,尤其是一群大汉围上来,臭烘烘的还有些恶心的感觉。

  “哎呦,长的细皮嫩肉的,莫非是个兔爷?瞧着小嘴巴,小鼻子,跟个姑娘似的!”这些人不仅言语之间十分粗鲁,甚至还有上前动手动脚的意思。

  大抵是因为锦衣公子长相“娇美”,如此说法触及心中的痛处与底线,顿时恼怒不已,冷喝一声道:“阿昌,迅速打发他们!”

  声音低沉,似乎软绵绵的,但其中却透露出一种自信与威势,还有一种冷冷的恼恨。

  随后锦衣公子直接在长凳上坐下,神情极度的自信,冷峻。对那些大汉而言则是一种藐视,以至于他们瞬间就暴怒了,骂骂咧咧的,继而开始动手动脚。

  于是乎两方人马因为些许很小的事情爆发了非常激烈的冲突。

  双方随即剑拔弩张,立即拔刀相向,小小的客栈厅堂之中,空气骤然紧张了许多。

  其他客人见状,纷纷躲闪到一边,抑或者快步出了客栈,唯恐刀剑无眼伤及自己。

  唯有安远客栈的老板叫苦不迭,远远地躲在柱子后面,心疼地看着自己基业。

  至于林昭,始终安然端坐,不曾挪动分毫。即便是苏岸示意有危险,林昭也不以为然。

  苏岸难免有些紧张,唯恐刀剑无眼伤及公子,于是乎吩咐了身边的几个护卫小心注意着。一旦有什么异常情况,立即出手护卫公子!

  于是乎安远客栈的大厅之内,出现了一个很特别的场面!

  两伙人剑拔弩张,拔刀相向,紧张的气氛之中,两位俊朗的公子稳如泰山!

TOP

0
第二一四章 结伴同行

  锦衣公子高傲自信是有资本的,这群粗野的汉子狂妄嚣张却没有实力。..

  安远客栈中的打斗很快就结束了,这些嚣张的汉子虽然身强力壮,在战场上拼杀或许很厉害,但是在厅堂里的腾挪与搏斗就差了一些。

  反观锦衣公子的扈从,全都是动作灵巧,剑术出众的高手,很快就取得胜利。并且在这些无礼的野汉子身上留下了血红的痕迹。

  当然了,他们也是很有分寸的,并未想要置人于死地,故而手下留情”“。

  “滚!”锦衣公子一声冷喝,威势十足。

  那些粗野的汉子虽然很不服气,但对方实力摆在那里,嘟嘟囔囔的,已经没了先前的嚣张劲。无可奈何地向门口退去,其中一人似乎想要回来拼个你死我活,却被同伴给拉住了,随后叽里咕噜几句话。林昭全然没听懂,只见那个粗野汉子留下一个怨怼的眼神,很是不忿地离开了。

  “吐蕃人!”林昭听不懂,但是随行的一名向导士兵却听的分明。

  林昭与那锦衣公子都是一惊,神色微微一动,吐蕃人怎么出现在大散关?而且还如此嚣张?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哪里来的底气如此狂妄?

  “他们刚才说什么?”林昭轻声询问。

  “回郎中,有人说大事要紧,切莫耽误!”向导士兵立即回答。

  大事要紧?什么大事呢?虽说可能就是一些寻常吐蕃人。但因为自己正好要出使吐蕃,何况这些人还带着兵器,如此嚣张。似乎非同一般。

  林昭多留了个心眼。那个锦衣公子又何尝不是。“郎中”这个称呼传入耳中时,他顿时神情一动,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林昭,似乎饶有兴趣。

  其实从刚才的时候,他就开始注意林昭了。能在刀光剑影之间还能稳如泰山,纹丝不动,没有一点惊惧之色,单单是这份从容就看得出来。此人非同一般。

  还有他身边的扈从都是好手,锦衣公子手持宝剑,是个懂得武学之人,一眼就看出来了。最关键的是还随身带着会吐蕃语的向导,这些综合起来,就更加特别了。

  锦衣公子越发的对林昭感兴趣,拱手道:“兄台,适才多有抱歉,打扰兄台用餐雅兴,实在是过意不去。今日这餐算我请,略表歉意如何?”

  “如此。就多谢了!”林昭笑吟吟答允,同时仔细观察着锦衣公子。长相白净,英俊的有些娇美,声音也软绵绵的,看起来很像是个女子。不过举手投足之间颇为大气,性格与心智完全不像是个柔弱的小女子。还有胸口,似乎很平坦,不像是……

  说不定真是个男子,长相比较女性化而已,眼前只能用雌雄难辨这个词来形容!这个并不重要,反倒是此人的身份与作为更让林昭好奇!

  “兄台慢用,先走了,后会有期!”林昭已经酒足饭饱,随即告辞离去,出门之后便吩咐道:“伯洲,想办法查查这伙人的来历,还有那些吐蕃人……”

  “是!”

  林昭总觉得这个锦衣公子不一般,而且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彼此还会再见面!

  ~~~~~~~~~~~~~~~~~~~~~~~~~~~~~~~~

  安远客栈的掌柜目送林昭等人离开,之后便眼巴巴地看着锦衣公子一行,适才的打斗,店内的桌凳,杯盘碗碟等物品损坏不少,让他很是心疼。

  锦衣公子瞧见之后,眼神示意,立即有扈从递过去一块黄金,说道:“老板,这个是给你的补偿,够吗?”

  “够……够够……”老板立即欣喜万分,一块金子已经堪比平日好几个月的收入了。

  那扈从道:“去准备几间上房,打扫干净!”

  “是!”

  锦衣公子似乎兴致不是很高,草草用过饭食之后,便回到了房间!十多名扈从也跟着一起进入外厅,显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议!

  “七…七郎,吐蕃人爽约了,我们还是回……”

  似乎排行老七的锦衣公子道:“不行,我们就这样空手回去怎么行?出来一趟,多少也该给大兄帮点忙才是!”

  “可是约好在大散关见的,他们并未到来,我们也无可奈何啊!”扈从头领阿昌也颇为无奈,随即又怨恨道:“可恶的李复圭,环庆路出了问题,后果却要我们承担,当真是太过分了。不就是和王相公关系亲厚嘛,哼……”

  “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锦衣公子很理智,说道:“眼下只能想办法尽量解决,挽回损失吧,否则枢密院怪罪下来,大兄那边是要但责任的!”

  “可是吐蕃人爽约了,我们也没办法啊!”

  锦衣公子摇头道:“不见得,他们既然不愿意来大散关,那我们就去一趟兰州,甚至是河湟青唐城……”

  “去吐蕃?七郎,万万不可!”扈从立即劝阻道:“将……大郎交代过,不能让七郎涉险的,大散关已经是极限了。何况此去吐蕃,路途遥远,陇右与河湟一带,甚至是秦凤路都不安宁,只是我们这几个人,想要顺利到青唐城,只怕并不容易。

  毕竟我们人手有限,在关中、陕/西路护卫七郎还行,但若是出了大散关,哪怕只是遇到一个小股马贼,我们都将束手无策,着实不安全啊!”

  “不至于吧?”锦衣公子似乎很坚持!

  阿昌道:“还有,今日我们得罪的那些吐蕃人,也不知是什么身份,毕竟是到了人家的地界,难免会有所顾及……”

  “我已经决定了,兰州抑或者河湟,是一定要去的!”锦衣公子坚持道:“既然承诺了。就必须要帮助大兄做到!”

  “七郎的心情我完全理解。大郎也不会责怪你的。此去河湟。安全无法保证,办不成事情,最后反而危险道自身安全,不值当啊!不仅于事无补,大郎还会为七郎你担忧,甚至是内疚……”

  “安全的事情你不必操心,谁说我们十几个人就不能安然到河湟了?”锦衣公子嘴角浮现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七郎有办法?”阿昌一头雾水,十几个人单枪匹马闯河湟。太儿戏了吧?

  锦衣公子道:“那是自然,还记得那会和我们一起用餐的那个年轻人吗?”

  “七郎请酒的那位?”

  “不错!”锦衣公子笑问道:“你不觉得他很特别吗?”

  “说起来倒是,别人都唯恐刀剑无眼,殃及池鱼,纷纷躲开,他却稳如泰山,纹丝不动。”阿昌道:“当时没太注意,现在想想当真有些特别,至少胆识过人,不过这与我们去河湟有什么关系?”

  “何止是胆识过人。你没注意他身边那几个人吗?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功夫不在你们之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锦衣公子道:“还有,随行之人懂吐蕃语言,最重要的!我无意间听到有人称呼他郎中!”

  “郎中?”阿昌有些惊奇,他知道七郎耳力格外敏锐,听到些许低声密语不足为奇。

  “是的!”锦衣公子问道:“你看他的样子,像是望闻问切,开方抓药的医者吗?”

  阿昌思索着回答道:“斯斯文文的,但不是那个感觉……”

  “所以,他只能是个……”

  “官员!”阿昌低呼一声,终于意识到七郎所言的年轻人真的不一般了。

  行医的大夫被称为为郎中是从宋朝开始的,不过还不是那么普遍。更多的则是对朝廷,尤其是六部的某些官员的称呼。尚书、侍郎之下便是郎中,也算是高官了。

  锦衣公子道:“郎中,会吐蕃语的随从,胆识过人,又如此年轻,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大散关,那么他是谁就显而易见了!”

  “礼部郎中林昭!”阿昌想起一事,立即反应过来!

  “我们出发的时候就得到消息,朝廷派礼部郎中林昭出使河湟吐蕃,听闻这位林郎中才弱冠之年。曾经出使辽国,也在地方为官,办成了许多大事,有勇有谋,名声显赫!”

  锦衣公子道:“而今各方面的条件都与之十分相似,算算时日也差不多,所以很有可能就是出使吐蕃的林郎中!”

  “七郎的意思是?”阿昌已经明白了,七郎就是想要在林昭身上做文章!

  “很简单啊!”锦衣公子道:“他是去出使河湟吐蕃,我们正好顺利同行,使团是有禁军护送的。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应付沿途的马贼完全可行!

  在大宋和吐蕃的地界上,即便是西夏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攻击使团,所以跟着他们一起走,我们也将很安全!”

  “可是他们能同意吗?”阿昌对此略微有些担忧。

  锦衣公子道:“为什么不可以?”嘴角那自信的笑容让阿昌相信,七郎已经成竹在胸了!

  “去打探下使团是否在大散关附近?最好是能弄清楚他们的行程!”

  “是!”

  ~~~~~~~~~~~~~~~~~~~~~~~~~~~~~~~~

  在大散关休整了两日,使团该采办的东西也都添置妥当,再次踏上西行之路。

  而今已经在秦凤路,是大宋朝最靠西的领地了,再往西过了陇右,贴着和河西走廊开始上高原。最后到达湟水沿岸的青唐城,这是他们的既定路线!

  出发之前,林昭又做了动员训话:“诸位将士,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是在大宋朝的领土上行走。有地方官的照顾,我们一路走来衣食无忧,也很安全。但是出了大散关之后,后面的路将会逐渐开始变得艰险。

  休息了两日,我希望大家打起jingshén,心中做好准备,应对路途的艰险和可能的危险,切不可如同现在这般的惬意!”

  这正是林昭所担心的问题,从汴京走到大散关,或许是一路上太顺利了,将士们的热情与警惕性似乎在逐渐下降。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故而有必要在出关之前提醒。只是能否起到效果并不好说,路途之中少不得还得继续提醒,多加小心。

  “伯洲啊,路上你多操点心啊!”行军之事,还是要苏岸这样的专业人士来进行,林昭则是抱着学习的心态观摩。

  “放心吧,公子!”苏岸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日子,兴许是在禁军之中待的太久,太过憋屈。如今回到了自己熟悉的西北,在野外行军反而格外兴致勃勃。

  出了大散关没多久,便在道路上发现了一行十多人,似乎因为马车损毁,拦住了去路。开路的士兵发现这一情况之后,立即报告。

  苏岸赶去探查情况之后,才发现正是前日在安远客栈遇到了锦衣公子。鉴于此人的特别之处,以及公子的交代,苏岸不敢怠慢,立即派人禀报林昭!

  锦衣公子?真是有意思!

  “兄台,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林昭不由佩服自己的预感,竟然如此准确!一眼瞧过去,锦衣公子与昨日有很大的变化!

  一身锦衣华服已经换掉,穿着一身寻常的粗布衣服,只是看着比较干净罢了,不过显然很适合远行。

  林昭猜测此人可能是关中一带富贵之家的子弟,在大散关内高端大气上档次,威势不凡,寻常人根本不敢惹。但是现在出关了,就必须要低调,才不至于引起注意,这个行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只是他今日出现在这里,未免有些巧合吧?

  “锦衣”公子道:“是啊,也算有缘,只是没想到兄台竟然是朝廷官员。在下昨日有眼不识泰山,当真是失敬了!”

  “兄台,这是怎么了?”林昭瞧见地上歪倒的马车,沉声询问。

  “实不相瞒,我们是长安的药材商人,本来有客商送一些珍贵的雪莲与虫草到大散关的。可惜客商因故未到,我们只要亲自前去兰州、甚至是湟州运!只是没想到,出门不利,才出关没多久,马车就坏了!”

  “就你们这几个人,准备如此单薄,还想去湟州?”向导忍不住发笑。

  “没办法,事急从权,这些可都是要送去汴京的贡品,必须得抓紧时间!”

  “贡品?敢问尊驾如何称呼!”林昭不由有些好奇!

  “锦衣”公子抱拳道:“在下辛文哲,家中排行第七,可以直接叫我七郎!”

TOP

0
第二一五章 行路难

  “公子,你不是说这些人很可疑吗?何以要答应他们结伴同行呢?”苏岸对于林昭的做法有些不解。

  名为辛文哲的锦衣公子与林昭一番交谈之后,有意无意提起结伴同行的事情,林昭没有多想立即就答应了。

  林昭轻轻一笑,问道:“长安是否真的有一家姓辛的药材商?”

  “是的,长安辛家的回春坊很有名,在汴京、洛阳等地都有分店,也是采办御药的皇商

  之一小说章节 。

  仁宗皇帝在位时,他家因为献药治好了刘太后的疾病,以后便一直担着这个差事,已经

  好几十年了。”身为禁军将校的苏岸,对此多少有些了解。

  林昭笑道:“那就不对了,他们已经说明白了,是去为皇宫运送雪莲、虫草贡品,我们不帮忙能行吗?”

  “可是他们的身份很可疑啊,未必就是长安辛家人!”苏岸道:“昨日公子吩咐之后,我便派人去暗中查访了,可惜没有结果。不过从昨日的情形来看,他们只怕不简单,即便是为皇室采办药材的皇商,也不至于那么嚣张吧!”

  林昭问道:“没有结果就算了,是不是药材商也不打紧!”

  “那公子还让他同行,要是他们另有所图,有不轨之举呢?”苏岸有些担心。

  “兴许真是另有所图,可是图谋什么呢?我们根本不得而知!”林昭道:“与其敌暗我明,还不如将他们放在身边,或许可以察觉蛛丝马迹。至少我们也能有个突破口。否则茫然不知。不明敌情。一路上反而提心吊胆。与其如此,还不如把他们放在我们眼皮子地下,还能放心点!”

  “哦,原来公子是这般打算!”

  林昭吩咐道:“把他们放到身边来,派人盯着,发现异常立即报告!切记小心!”

  “好!”

  林昭远远地瞧着后面的神态悠闲的辛文哲,心中便有些忐忑。如此做法也着实有些冒险,究竟是对是错还真不好说。

  这个辛文哲。不仅雌雄难辨,现在更是敌友难分。他去河湟到底的要做什么?特意来和自己结伴而行又是什么意思?只是简单的寻求庇护吗?

  此去河湟,只怕路途艰难了!

  ~~~~~~~~~~~~~~~~~~~~~~~~~~~~~~

  “七郎,真是想没想到,林昭竟然答应的如此痛快!”阿昌之前还有些担心,毕竟是出访的使团,不让别人同行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辛文哲也有同样的担心。若是不能与使团同行,安全问题无保障,估计阿昌等人会坚持不让人自己西去的,幸好现在妥善解决。

  “可是。七郎,回来的时候又当如何?大散关毕竟算是我们的地界。可是湟水那边可是吐蕃人的地盘,我们未必能占到便宜,事情只怕未必有那么顺利。”总而言之,阿昌心中的始终不太同意七郎西去涉险。

  但是辛文哲似乎铁了心,说道:“现在管不住了那么多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管怎么说和那些吐蕃人多少有些交情,即便是背信弃义,也不至于……何况大兄那边确实等得急。”

  阿昌也是无奈,远远瞧见前方的使团,说道:“这位林郎中始终是朝廷官员,若是发现我们欺骗他们,会不会误会?若是知悉了我们的真实身份,对大郎怕是也会有不利影响。听说林昭与王安石关系亲密,那么有事情肯定会站在李复圭一边的……”

  “不要小看了林郎中,或许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我们的身份了!”辛文哲看着队伍最前方,白马上那个潇洒的身影,忍不住轻叹一声。

  “这……”这次换做是阿昌忧心忡忡了。

  辛文哲摇头道:“没事,估计也只是常规的提防而已,完全可以理解的。只要我们一路上规规矩矩的,到了湟州,分道扬镳就是了,他也不能把我们怎么着。”

  “万一他要是派人回长安去核实呢?”

  “不会的!”辛文哲似乎很是自信,年轻有为的林郎中不至于这么无聊,也不至于这么不自信。

  辛文哲吩咐道:“记住,所有人都谨慎些,除了不能泄露身份之外,其他一切如常,不要无端的惹的别人猜疑。”

  “是!”

  辛文哲觉得,这样应该就能安然到达湟水了吧……

  ~~~~~~~~~~~~~~~~~~~~~~~~~~~~~

  连续走了几日之后,苏岸前来禀报:“公子,辛七郎一行人这些天一直规规矩矩,并无不妥!”

  “彼此相安无事最好,只要他们乖乖的,我不介意护送他们一段时间。”林昭稍微放心一点,但是心中依旧警惕,问道:“接下来我们的路程改怎么走?”

  “我们是出大散关,西进秦州(今天水附近),可以由此北上,向西北行,到兰州之后往湟水去!但是今年的黄河秋汛来的晚,兰州一带的如今正是秋雨连绵,道路泥泞,行程必然会受到延误。”苏岸将探路向导与秦凤路边军的探查结果念出来,情况似乎很不利。

  “而且有消息称,环庆路的李复圭将军似乎与西夏起了冲突,兰州那边可能并不安全!”

  “行程受阻……”林昭立即默然不语,最不希望出现的就是这种状况。要知道河湟吐蕃是在高原之上,如今还不到八月,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再往后就会开始变得严寒。

  从兰州经过本来就有些绕道,浪费时间,若是因为天气和边境不安宁的缘故,耽误时间,到青唐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到了严冬,数百人在高原上的日子会很不好受。尤其是赶路的时候,更是苦不堪言。如果再加上高原反应。情况只会更加糟糕。返回势必也将会受到延误,林昭一直想着能够早去早回。谁愿意留在高原之上过新年呢?家里还有几位娇滴滴的美人等候呢!

  “还有没有别的途径?”林昭轻声询问。

  “有!”苏岸的回答很肯定,说道:“可以直接向西经过河州,然后沿着岷水北上,经过吐谷浑故地,之后进入河湟境内!”

  看着似乎是一条很便利,最直接道路,但是却没有成为首选。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呢?看着苏岸欲言又止的样子,林昭心中的疑惑更加浓重了。

  “伯洲,有什么问题吗?”林昭轻声询问。

  苏岸这才道:“河州确实控制在吐蕃人的手中,但并非董毡手中,而是他的大哥瞎毡!他与董毡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西北的局势本就来复杂,宋朝、西夏与吐蕃三强并立,相当复杂。实际情况却远比这个要错综复杂的多。

  如此西夏背后还有吐蕃的其他部族,还有角厮罗与董毡父子扶持的回鹘人政权。而实际上他们吐蕃人内部也是并不同意,光是河湟一代就分成了三个势力。

  原因还要从上一代赞普角厮罗的身世说起。

  角厮罗虽然是赞普后裔,血统高贵。但是幼年的时候却流落到了西域高昌一代。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孩,生活十分艰辛。

  后来有客居在高昌的吐蕃人发现了角厮罗。并且对他的高贵身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而将其带回河湟,吐蕃人故地。

  当时河湟一带吐蕃“族种分散”,“无复统一”,宗哥城、邈川、以及潘罗支政权之间互不统属,且相互征伐,正处在一种内乱之中。

  这个时候,吐蕃内部迫切希望出现一位杰出首领,能够一统吐蕃,改善现在混乱的状况,恢复昔日吐蕃的强盛与富足。

  角厮罗的出现让人看到了希望,吐蕃之所以衰败,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王位争夺。但是数百年来,吐蕃人始终坚持赞普和他的子孙是吐蕃当然不然的统治者,高贵的血统很能以得到吐蕃人的接受与认可。

  而且吐蕃还信奉佛/教,宗/教的影响与力量很大,而角厮罗的名字正是“佛子”之意,更被河湟一代的吐蕃人奉为理所应当的赞普。

  百姓对角厮罗认同、尊崇不假,但是那些掌握政权的吐蕃贵族却并不这么认为,反而是将角厮罗看作是一个香饽饽。

  于是乎,一个吐蕃版“挟天子以令诸侯”上演。

  其时,宗哥(今平安)大首领李立遵、邈川首领温逋奇以武力将其劫持到廓州,“立文法”尊之为赞普。不久,李立遵又独自挟唃厮啰至宗哥城,并将女儿嫁与角厮罗。

  角厮罗与李立遵之间的关系,就像是汉献帝与曹操一样,而李立遵的女儿就像是曹皇后。

  只不过李立遵并没有曹操那样的本事和实力,甚至连威望都要差了许多。在强大的宗教实力影响下,角厮罗的赞普高贵血统影响力与威望空前高涨,远远超过了李立遵。

  随着角厮罗年岁增长,尤其是成年之后,年轻的王者与掌权的外戚大臣之间的矛盾就日益明显。

  公元,1034年,狂妄的李立遵因为一些不恰当的举动,同事开罪了宋朝和西夏两个强大的邻居。导致河湟吐蕃处在一个很尴尬,很危险的境地,严重损害了当地吐蕃贵族的利益,并且引起了强烈的不满。

  角厮罗虽然自小流落西域民间,但却是个极其聪明,而且还遗传了赞普家族高超的政治智商,手腕不是一般的厉害。

  他很懂得把握时机,发现李立遵非常被动的处境之后,角厮罗敏锐意识到,这是夺回大权的一个好机会。

  于是乎角厮罗在很恰当的时候发动政变,在众多吐蕃贵族的支持下,赞普终于夺回了大权,恢复了往日无上的权威。至于李立遵,则淹没在了历史长河中,消失了踪影。

  李立遵败了,却也因此连累了自己的女儿,以及两个外孙。

  角厮罗实在李立遵的压迫下娶得其女。那会慑于李立遵的强势与压迫。以及必要的政治需要。少不得要与之应付一番。装作很宠爱李氏之女的样子,并且生下了两个儿子。

  而今李立遵不复当年,一败涂地,压抑在角厮罗心头的怨恨便一起爆发出来,继而迁怒到了妻子和两个儿子身上。

  与此同时,角厮罗又迎娶了另外一位女子乔夫人。

  相比于李立遵之女的强悍跋扈,乔夫人则是一位温柔贤惠的女子,而且很聪明。故而赢得了角厮罗的宠爱,随后又为乔夫人生下一个孩子,便是三子董毡!

  于是乎李立遵之女生下的两个儿子瞎毡、磨毡角的地位立即下降,并且变得有些尴尬。

  唃厮啰把首都从邈川西迁至青唐城(今西宁)之后,便将李立遵之女李氏斥逐为尼,并将李氏所生二子──瞎毡、磨毡角──软禁于廓州。

  随后角厮罗致力于恢复与宋朝的关系,他沿用吐蕃赞普称呼唐朝皇帝的惯例,称宋朝皇帝为阿舅天子,宋王朝也累封其为保顺军节度使兼河西节度使等职,与宋王朝形成联盟。共同对付强悍的西夏。

  公元1036年,西夏王李元昊起兵攻青唐。被角厮啰打败并活捉其主帅苏奴儿。元昊恼羞成怒,又亲督大军攻河湟,被唃厮啰再次打败。“自是,数以奇计破元昊。”使其不敢轻易犯境。

  联宋抗夏的成功,使唃厮啰声名大振,河陇诸部落一时纷纷集合在其麾下,强盛一时,幅员三千余里,人口一百多万户,“吐蕃遗种唃厮啰最盛,惟西夏亦畏之。

  吐蕃似乎恢复了昔日的强盛,青唐城在西北一带的名声与地位迅速上升。更是开辟了一条经过河湟青唐城,过青海湖到达西域高昌一带路线,使得丝绸之路多了一条通道。使得西夏控制下的原丝绸之路的重要性下降。

  要知道西夏的国土虽然很大,但是大多都是沙漠,草原,属于游牧民族,整个国家的经济状况并不是很好。对于西域商路依赖程度很高,角厮罗这一招可以说是釜底抽薪。李元昊为此勃然大怒,在军事上占不到便宜的情况下,开始另寻他图对付角厮罗。

  角厮罗在经济和军事手段上取得很大成功,精力势必分散,对李氏与瞎毡、磨毡角的看管逐渐轻忽。

  当唃厮啰与李元昊在兰州之战上角逐的时候,他的两个儿子瞎毡、磨毡角则与李立遵余党势力联络上了,趁着父亲唃厮啰无暇注意之机,将他们的母亲接出,然后奔当年李立遵的根据地──宗哥城。

  磨毡角占据宗哥城众,瞎毡则别居河州的龛谷,两人都是占据一方。事情已经发生了的,两个儿子手中的残余势力不小,角厮罗发现问题之后,已经是无力回天。虽然可以出兵将两个儿子剿灭,但势必又会引起河湟吐蕃内部不稳。

  当时他正与西夏大战,着实腾不出手来。何况不管怎么说,磨毡角和瞎毡都是他的儿子,虎毒不食子,角厮罗也不愿意父子相残,将儿子彻底逼上四路。

  于是乎,尽管磨毡角、瞎毡据有的地方太过于靠近宋朝跟西夏,夹在这两个强大势力之间,生存艰难。尽管他们的实力与父亲唃厮啰相比相差太远,难以抗衡。

  却因为父亲的一年之仁得意保全,趁机站稳脚跟。李元昊也终于找到机会,父子相残无疑是对角厮罗最残酷的报复,没有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给予了瞎毡、磨毡角立足所需的支持。

  于是,唃厮啰王国,便分作了三部:磨毡角、瞎毡、唃厮啰本部。

  角厮罗活着的时候还好,不管怎么说,磨毡角、瞎毡都得顾忌父亲的存在。但是角厮罗死后,董毡即为,磨毡角、瞎毡就不那么服气了,兄弟之间的矛盾也开始加剧。

  对于磨毡角、瞎毡而言,董毡的母亲乔夫人抢夺了自己母亲的地位,并且抢夺了本应该属于自己兄弟的赞普之位。尤其是占据河州的长子瞎毡,心中的怒意更是强烈。

  总而言之是董毡母子抢走了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一切的,这让磨毡角、瞎毡两人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呢?兄弟之间的矛盾与摩擦也就一直存在。若是因为瞎毡仅有河州之地,实力弱小,并且董毡的对手,只怕早就挥兵青唐城了。

  对于这种情况,宋朝方面的态度很暧昧。虽说一直是册封角厮罗与董毡父子,并且需要其帮忙对付西夏。

  但是宋朝又不希望河湟吐蕃太过强大,有一个辽国和西夏已经足够让人头疼了。要是再多一个强大的吐蕃,宋朝的西北边境就别想要安宁了。

  河湟吐蕃一直牵制着西夏,让党项人对此很头疼,对于他们内部的这种分裂,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本来各方都乐见其成的局面,现在却对林昭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瞎毡是不敢和弟弟董毡开战,但是搞点什么小动作是完全可以的。现在宋朝出使青唐城,为董毡贺寿的使团要经过河州,瞎毡会怎么想?他能让宋朝使团如此从容地经过吗?

  对此,林昭不得不多几分思量与顾虑!

TOP

0
第二一六章 考验

  “七郎,一路走来可还好?对西北的气候还适应吗?”林昭与辛文哲并骑而行,轻声询问。.. :

  辛文哲始终是那么客气,拱手笑道:“多谢林郎中照应,一切都好。至于西北的气候,虽说涉足的次数不多,但因为从小长在关中,临近西北,算是比较习惯吧!”

  “习惯就好,你年纪轻轻便远行西域,为家族生意忙活,不简单啊!”辛文哲的扮相着实稚嫩,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虽说在古代已经算是成年,但出远门做大生意的毕竟还是少数。

  试探!辛文哲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这么突兀地与使团结伴同行,难免引起猜疑,林昭会有如此反应实属正常。辛文哲一点都不奇怪,不过因为本身并无恶意,所以内心坦然,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辛文哲道:“长房中唯有我与大兄两个男子,人丁不旺,其他几房又觊觎长房大权,此番的事情对我长房十分重要。大兄需要留在长安主持大局,西行运送一事就只能由我来进行了。”

  大家族内部,各房之间斗争不断是经常有的事情。尤其是人丁不旺,威望与对家族的控制不足的时候,更容易出现这样的问题。从辛文哲话中可以得知,可能现在他们正是处于这样的境况中。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年纪轻轻,只身冒险前往西域的行为就完全可以理解。辛文哲一番话说的很有道理,亦真亦假。林昭将信将疑。

  看似十分合理的解释,首先是建立在眼前之人确实是长安辛家人的基础上。

  林昭回头瞧着辛文哲。一身男装,十分俊朗,若是个女子的话无意能多上几分俏丽。出了大散关,进入西北之地,风沙日渐正大,好多人都搞得灰头土脸的。

  辛文哲似乎是个例外,一身衣服干干净净,头面更是洁不染尘。看起来十分干净利落,精神抖擞。好洁程度与女子无异,再瞧见她那一双丹凤眼,白皙的皮肤,着实很像是个女子。

  只是容貌与神情之中似乎又一种特别的刚毅,又不像是女子作风。最为关键的是,数百人的队伍之中。全都是大男人。若是个女子混进来,生活上便会有很多问题无法解决。辛文哲能够如此轻松,十多日正常起居,还当真是找不出破绽!

  “七郎好样的,年纪轻轻便担当起大任,为兄长分忧。敢于只身闯西域。胆识也非同一般。”林昭随口夸赞。

  辛文哲笑道:“林郎中谬赞了,在你面前,在下这点微末伎俩当真不值一提。我大宋朝弱冠之年的郎中,尊驾恐怕是第一位吧?尊驾在此之前的种种事迹,更是名震天下。非同凡响……”

  “你知道我?”林昭顿时有些好奇,急忙追问。

  呃……辛文哲神情微微一滞。只是一瞬间便又恢复了之前的云淡风轻,轻松道:“因为家族生意的关系,与大内宫廷多有联系,故而对林郎中的事迹有所耳闻。而且林郎中你也是出身商家,能有如此成就,当真让人钦佩,可以说是在下的楷模!”

  曾几何时,自己也能成为别人的偶像?林昭在一瞬间微微有些小傲娇!辛文哲这个解释,理由似乎也很充分。宋朝的时候,虽然商业繁荣,但是商人的社会地位并不是很高,像林昭这样的异数天下少有,也被天下商人津津乐道,商家之子羡慕崇拜也在情理之中,可以说的通。

  “七郎这么说,在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林昭呵呵一笑。

  辛文哲也笑道:“林郎中太过谦虚了,你这是实至名归,名符其实!”

  “哈哈,多谢谬赞!”

  “对了,今日林郎中请在下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辛文哲觉得,林昭今日找他过来,不可能只是为聊聊天而已。

  “哦,对的!”林昭似乎恍然大悟,说道:“七郎是一定要去兰州吗?”

  辛文哲顿时神情一紧,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昭道:“实不相瞒,兰州那边秋雨连绵,道路泥泞难行。而且西夏人似乎也不安宁,环庆路的李复圭将军正在与之对峙,若是绕道北上,只怕会延误行程。你也知道,河湟地处高原,越往后面,天气会越发的寒冷,所以须得快去快回!”

  “林郎中的意思是?”当听到环庆路、李复圭、西夏、兰州等几个关键词的时候,辛文哲眼神中浮现出一抹异样的神情,不过只是一闪而过。林昭话中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个大概,现在他想要知道林昭接下来的安排,这也关系到自己的行程……

  林昭道:“改道,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决定改道直接西行,经过河州,再沿岷水向西北,直达湟水沿岸!”

  经过一番慎重的思量与考虑,林昭又与苏岸,以及随行的官员和向导仔细商议之后,决定从河州经过。直线距离近,何况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至于河州的瞎毡,他们并不是很担心。

  虽说是出使河湟青唐城,瞎毡可能会多有所不满,不欢迎甚至是不配合,但是他未必敢对大宋朝的使团怎么样!

  毕竟是上国天使,背后更有强大的宋王朝,毗邻而居的他应该知道,得罪这个强大的邻居会有怎样的后果!

  何况他还向宋朝进贡,宋朝也趁承认他的地位,甚至还册封其为澄州团练使。从名义上讲,瞎毡就是宋朝的臣子。那么他就不敢轻易对宋朝使团怎样?否则就是公然反叛,与大宋王朝为敌,后果何其严重不言而喻。

  瞎毡绝对不至于如此糊涂,敢于拿河州领地。和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开玩笑。所以借道河州境内是可以的,林昭已经先行派人前去打探消息。

  也正是因此。林昭才找到了辛文哲。

  一来是尽一下告知义务,自己将要改道,让辛文哲等人早些另做打算。二来,也算是一个试探吧!辛文哲等人虽说规规矩矩的,但是身份总是让人忍不住有些疑惑。奈何对方表现的滴水不漏,也或者是问心无愧,故而没有发现丝毫问题。

  “改道河州?”辛文哲显然有些惊讶,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林昭点头道:“不错。之前听你们提起过,似乎要经兰州去河湟,但是现在……河湟是肯定要去的,但是兰州就未必去了。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得告诉你一声,你也好早作打算。以免耽误了事情!”

  辛文哲沉思道:“我本来打算是到了兰州之后尝试联系吐蕃客商的,若是不行,最终还是要去河湟。

  既然现在是这般情况,我想还是跟随林郎中一起前往河湟吧!说实话,离开了使团的庇护,我们可能很难安然到达兰州!”

  最近一段时间。使团经常有遭受到马匪的骚扰。好在因为使团有五百禁军,战斗力强大,不是一般人敢轻易招惹的,才相安无事。

  如果只是单独的十几个人,想要安然无恙到兰州还真不容易。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林昭笑道:“那好,既然如此。那七郎就和我们一起改道经过河州,前往吐蕃吧!”

  “好的,如此就多谢林郎中了!”辛文哲满面堆笑,表示感谢。

  ~~~~~~~~~~~~~~~~~~~~~~~~~~~~~~~~~~~

  “公子,他们要和我们同行去河州?”苏岸瞧着辛文哲远去的背影,不由忧心忡忡。

  “是啊!”对于辛文哲的坚持,林昭多少还是有些疑惑了。虽说寻求庇护这个理由很充分,但是如此坚持,多少还是让人有些猜疑。

  “对了,公子,河州那边有回复了,他们同意我们过境,还可以提供必要的物资补充!”苏岸随即递上来一份公文。

  决定改道的时候,他们便向河州派出了探马,向瞎毡告知情况。现在有消息及时传送回来,瞎毡同意过境。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毕竟作为大宋朝册封过的弱小吐蕃首领。瞎毡,没有和宋朝叫板的实力和胆量,也就没有别的选择。

  林昭点头道:“很好,不过物资补给就算了,只要我们能顺利从河州通过就不错了,至于其他就不必多想了。而且还要快速通行,以免夜长梦多。”

  “是!”

  “还有,给我看紧他们,赖着不走,我们就得多点提防!”林昭瞧着队伍后面辛文哲等人,不由轻叹一声:“好客是好事,可有时候也麻烦了!”

  ~~~~~~~~~~~~~~~~~~~~~~~~~~~~~~~~~~

  “什么?他们要改道河州?”阿昌听说消息之后,也是相当惊讶。

  辛文哲道:“没错,据说是因为兰州那边秋雨连绵,还有李复圭在那边似乎有所动作,正在与西夏人对峙。”

  “如果不去兰州,就得直接去河湟……”阿昌当真有些无奈,西行已经是冒险了,在最初的计划到兰州能解决问题最好,但是现在……

  辛文哲知道扈从在想什么,摇头道:“以现在兰州的情况,吐蕃人是不肯能愿意前往的,所以还是得我们自己去湟水。”

  “好吧!”阿昌也是无可奈何,担忧道:“只是经过河州安全吗?瞎毡与董毡兄弟两人斗的你死我活,岂能轻易人让使团过境?”

  “这个就不是我们能操心得了!”辛文哲摇头道:“既然他们敢于改道,就证明肯定是完全的把握!”

  ~~~~~~~~~~~~~~~~~~~~~~~~~~~~~~~~~

  河州,龛谷,这里是瞎毡主力所在驻地。

  一顶顶的帐篷扎起来,连成一片,隐约可见河州的繁荣境况。

  虽说河州是夹在吐蕃、宋朝和西夏之间,发展空间很小,但同样也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宋朝和西夏想要通过瞎毡来牵制董毡。故而都默许了他的存在,甚至还给予了一定的帮助。

  而董毡也多少顾及了一点兄弟情分。不曾斩尽杀绝。同时也有一些军事战略上的考虑,可以让河州作为河湟吐蕃与宋朝和西夏之间的缓冲地带。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各方都默许了河州存在与逐步的发展,让瞎毡在此站稳了脚跟。但是要说强大,还差很远!

  其实河州本来也是有城池的,但是瞎毡似乎更加习惯以前在草原上的生活,故而选择一处野外扎营。正值秋季,是围猎的好时候。一行人玩的不亦乐乎。

  “首领,我们从中原获得了很重要的消息!”一定十几个壮汉俯身站在面前,如果林昭与辛文哲在场,一定会认出,正是在安远客栈拔刀相向的那些粗野汉子。不过这会都很恭顺,看着也精悍了许多。

  而他们面前,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端坐着。年纪大约五六十岁。一把大胡子几乎占住了二分之一的面孔,长相比较粗狂。不过一双眼睛却很有神,有股子悍勇气息,整个身体敦厚肥硕,体格比较健硕。

  此人正是河州吐蕃人首领,角厮罗的长子瞎毡!

  此时刚刚将一块烤的金黄的羊腿放下。嘴巴和胡子上满是油渍。大汉随后抹了一把,然后才问道:“你们从中原带回来了什么消息?”

  “回首领,只怕情况可能对我们很不利!”

  “怎么了?发生何事?”瞎毡眯着眼睛询问。

  一名粗野汉子道:“我们从宋朝的凤翔得到消息,宋朝皇帝这次派了使臣前往青唐城。”

  “有什么可奇怪的,不是经常如此吗?”瞎毡似乎并不以为意。

  “这次与以往有所不同。据说是因为西夏要与董毡之子联姻,宋朝着急了。派使臣前去联络董毡。拉拢他站在宋朝一边,一同防御牵制西夏!”

  对此,瞎毡心知肚明。宋朝的策略一贯如此,拉拢吐蕃人,为的就是从背后牵制西夏。

  西北邦国部族之间,关系根本就没有一个定数,完全都是利益的结合与交换。

  西夏前段时间才上书宋朝,继续称臣,恢复汉礼,还接受了宋朝的册封,看似十分恭顺。可是现在呢?转过头来,就开始与河湟吐蕃接触,甚至是和亲来进行拉拢。只是不知道,宋朝又会以什么方式来化解?

  除了考虑形势与己方利弊之外,只怕哪方面开出的条件比较优厚,董毡就会靠向哪一方!唉,原本这左右逢源的优势,以及河湟高原上的一切都是属于自己的,现在却全都被董毡夺走了。

  每每想起此事,瞎毡的拳头便紧紧握住,心中涌起浓重的恨意!

  粗野汉子继续道:“据说宋朝为了拉拢青唐城,已经答应董毡,收回对你的册封,并且出兵对付我们……”

  “什么?”瞎毡一听顿时又惊又怒,宋朝竟然要出兵对付自己?

  “据说是董毡开出的条件,要是宋朝不答应,他就会和西夏合作。若是没了董毡的牵制,西夏就会全心全意对付宋朝,这是宋人不愿意出现的结果,所以……”

  “所以他们答应了?”

  “是的……”

  瞎毡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了,如果是这样,后果可就相当的可怕了。夹在三个强大的势力中间生存本就艰难,凭着三个各怀鬼胎才侥幸生存下来,而今……

  不管其实哪一方要出手,河州所遭遇的压力都是空前的。不承认册封,首先名分上便会少了一层庇护。若是再有大军压境,后果更是不堪设想。瞎毡心里顿时一片冰凉,这绝对是一个坏消息,一个噩耗……

  “你们从哪得到的消息,可靠吗?”瞎毡尚未发言,他身边已经快三十岁的威武男子开口询问。

  此人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深邃中似乎还散发着智慧的光芒,整个人的气度与瞎毡相比勇武有过之而无不及。智谋与气度怕是要更上一层楼。此人名叫木征,乃是瞎毡的长子!

  木征同样为这个消息感到震惊,但是他更在意的消息的可靠性!

  “据说是来自于宋朝都城汴京,可靠性比较强!”因为地处危险地带,所以瞎毡在收集情报方便工作很重视,在大宋朝的凤翔,甚至是长安都设有亲暗哨,负责收集有关于西北的情报。

  “儿子,你怎么看?”瞎毡的目光落到木征身上,他对这个聪明的儿子很看重,甚为喜爱,完全当真了自己的继承者。

  木征道:“父亲可能还不知道,刚刚接到消息,宋朝使臣派人送来了信函,表示要从河州过境!”

  “从河州过境?”禀报消息的粗野汉子,顿时恼怒道:“他们真是太过分了!”

  “哼,他们这是自寻死路,既然来了,就把他们留下!”

  木征摇头道:“父亲,我总觉得这其中似乎有古怪,如果宋使当真是要和董毡勾结对付我们,何以还要从河州过境呢?他们自己不担心吗?”

  “不是不担心,而是没有选择,据说是兰州那边秋雨不断,大河已经涨水了,道路难行……”

  “他们现在从河州过,也能迷惑我们,然后趁我们不备,突然发动袭击!”

  会是这样吗?在没有确切的消息之前,木征不敢随便轻易下结论。

  瞎毡也是眉头大皱,吩咐道:“儿子,此事就交给你负责了,希望你能处置妥当!”

  “父亲放心!”木征轻轻点头,他知道这对他而言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考验。

TOP

0
第二一七章 木征

  木征答应的很爽快,同意宋朝使团从河州过境。

  不止如此,还提供所需要的补给,并且已经做好了盛情款待的准备。

  不管怎么说,河州吐蕃都接受了宋朝的册封,父亲那个澄州团练使不是白当的。既然上国天使要来,哪怕是借道去与自己的敌对势力,也不能有丝毫怨言,至少表面上不能表露出来。

  河州吐蕃一隅之地,实力弱蠾ww.”“。琺éiyou和宋朝叫板的实力,所以只能隐忍。当然了,所有的隐忍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生存!

  至于从凤翔带回来的消息,木征觉得需要重视,却更需要慎重。是否宋朝真的要对自己不利,还有待证实。

  宋朝才刚刚安抚了西夏,又开始对河州用兵,未免太过着急了吧?更让木征生疑的地方是董毡的考量与决定!

  让宋朝撤销册封,然后和宋朝夹击河州,对于这一点,木征将信将疑,保留态度。

  虽说河州与青唐城之间有矛盾,但毕竟是同族,哪怕关系不睦,终究还是亲兄弟。内部斗争,用得着引狼入室吗?

  河州虽然不大,也颇为荒僻,可某种程度上是河湟的东方门户,与宋朝之间的缓冲地带。如果河州与毗邻的熙州都被宋朝占领,那么宋军兵锋将会直指湟水。

  河湟吐蕃虽然与宋朝交好,但是国与国之间从来只有利益,不可能有长久的友谊。若是河湟门户洞开,焉知宋朝没有垂涎三尺的心思。即便是不动声色,有这个一个强大的敌人在身边。压力也会很大。董毡只怕也会寝食难安!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这可是宋太祖的至理名言!

  木征不相信董毡会这么傻,除非是攻陷河州之后,董毡派人来占领并且镇守。可宋朝能放过西进打入一颗钉子的机会吗?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所以,这事确实透着些许的古怪。可是凤翔那边的消息又言之凿凿,着实让人为难……

  唯一的合理解释,可能是董毡有来自于乔老夫人的压力。当然了,也有可能是董毡信心满满,或者狂妄自大。想要重新一统整个河湟地区。

  正是因为这些凌乱的关系与可能,才让木征心生疑惑,拿不定注意……

  总之一句话,此事必须从长计议。这事对河州吐蕃很重要,对自己也很重要,必须要慎之又慎。

  对于如此盛情,林昭也表现的很谨慎。毕竟河州瞎毡与青唐城董毡之间手足倪墙,处于敌对状态,不待见甚至是仇恨自己都是完全可能的。如今他们表现的如此客气,有些一反常态的感觉。反倒是让林昭有些紧张了。

  不过,为了节省时间。尽快到达青唐城,改道是必然的。只不过,需要尽快通过河州,以免夜长梦多。

  可是设想与事实总是有那么一些差距,进入河州领地之后,林昭接到消息。瞎毡之子木征代表其父,要对上国天使表示和欢迎和款待,而今已经在路上了设宴等候了。

  林昭哭笑不得,没想到瞎毡父子会如此盛情,当真是有些意外。与此同时,也隐约有些担忧,瞎毡用得着如此客气吗?俗话说宴无好宴,今日又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林昭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凝重。

  林昭本来想着推辞不就,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绕道避开木征,尽快通过河州。

  可木征既然动了心思宴请林昭,岂能让他这么随意的溜走?故而早早地等候在河州城外五十里的一处要冲之地。

  此地是向北不远便是银川驿,是去往西夏的要道。同时也是西去河湟的必经之路,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河州的东部要塞。自然而然也就是整个河湟的东部门户,战略与交通意义非常重大。

  站在帐篷前,木征远远看着东方,说道:“扎西,宋朝使团差不多该到了吧?”

  “是的,少头领,刚刚有探马回报,据此已经不足三十里了。”木征身边站着一个青年的,大约名字叫做扎西,似乎是木征的亲信随从。

  “那好,既然快到了,我们自然不能失礼,派人前去迎接!还有,立即准备好宴饮所需之物。”木征随即吩咐一声。

  “是!”扎西答应的同时,眉宇间似乎又有些疑惑,欲言又止……

  木征虽然没有回头,但是敏锐察觉到了随从的异样神情,轻声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扎西这才道:“少头领,我不理解,宋朝人是出使青唐城,是要去见董毡的。我们容许他们通过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何以还要为他们提供补给,少头领你还亲自前来,如此礼遇地迎接,宴请他们呢?

  我们完全可以不管不问,放他们过去就是了,河州城里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少头领何以要……”

  “你自己就没有一点想法吗?”木征沉声询问。

  扎西思虑道:“我想着少头领应该是想要试探宋朝人,只是试探的方式很有多种,完全可以采用其他办法啊!”

  木征摇头道:“其他办法都太过迂回了,而且无法探查到最真实的消息,只有近距离地直接jiēchu宋朝人,你才能知道,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兴许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听闻宋朝派出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使臣,我就更加好奇了,想要会会……”

  “少头领的意图应该不止如此吧?”扎西跟随木征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他知道少头领是极其睿智的人物,做事情总是深思熟虑,安排周到,目的往往不简单,一石数鸟更是常有的事情。这次废了这么大的周章,目的有怎么会简单呢?

  木征叹道:“宋朝要过境,我们不能不答应,勉强让他们过去,毫不理会完全可以,这是一种处置方式。但是同样,我们也可以和颜悦色,客客气气地招待他们,礼送他们,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们终究还是要去青唐城的。

  只是前者,显得我们太小气,开罪了宋朝有什么好处呢?还不如彼此和和气气的,向宋朝表示我们应有的谦卑,向他们示弱不是更好吗?”

  一番话看似软绵绵的,但木征的神情是格外的凝重,尤其是说到“谦卑”二字的时候,眼神之中更是浮现出一抹恨意,同时也有些无可奈何!

  “少头领所言有些道理,只是如此,岂非显得我们太软弱,甚至太……”有些词语太直接,扎西不敢说出口……

  木征冷冷一笑,说道:“太过下贱是吗?”很显然,这样的反应或者评价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扎西吞吞吐吐道:“河州城里……有人这么说……”

  “蠢材,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蠢材!”木征道:“宋朝人有句话叫做:大丈夫能屈能伸……宋朝还有一种兵法策略,叫做离间……”

  “什么意思?”扎西一头雾水,全然不知道少头领在说什么。

  木征缓缓道:“好几百年前的汉朝,中原有一个诸侯叫做曹操,他要对付西凉,也就是我们所处这一带的另外两个诸侯,马超和韩遂。

  如果马超和韩遂联合起来,曹操想要取胜是很困难的,所以必须要想办法分化他们之间的关系,你知道曹操用了什么办法吗?”

  “不知道!”扎西或许听过当地关于马超的传说,但是太过久远的汉家历史,他知道的很少。

  木征笑道:“很简单,曹操每次与韩遂见面不打仗,只是叙旧聊天……从不谈及战争和投降的事情,韩遂也没有做出任何的许诺……可时间长了,马超就开始怀疑,韩遂是不是和曹操之间有了什么盟约,彼此之间的信任也就开始下降,开始出现裂痕……曹操不费一兵一卒,只是动了动口舌,就达到了想要的效果……”

  扎西似乎有点明白了,低声道:“少头领的意思是?”

  “宋朝人不是要去和董毡谈怎么对付我们吗?”木征冷笑道:“我们就当做全然不知道,好吃好喝地招待这宋使,并且与之保持良好的关系,显得越亲密越好。

  等消息传到青唐城,董毡会怎么想?宋朝人和我们把酒言欢,相谈甚欢,他能放心吗?还敢相信宋朝会全心全意协助他对付我们吗?”

  “哦,原来少头领是这个目的啊!”扎西这次是恍然大悟。

  木征笑道:“其实也就是一种离间,不着痕迹的离间,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武力可以解决的。更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逞一时口舌之快就可以,而是要动脑子的。

  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很多时候,哪怕心里有再多的不痛快,也要隐忍,对敌人微笑才是一种成功。”

  扎西不由神情一动,少头领说的太有道理了。看来那些汉人的书籍当真是好东西,以后也要多看看,多学点东西……

  木征朗声道:“明白了就去好好办事吧,记住,以最隆重的礼节迎接宋朝使团!”

  “是!”扎西答应的很干脆,脸上也多了些兴奋的笑容。

TOP

0
第二一八章 踏白城

  木征等在必经之路上,林昭怎么也绕不过去,便只好硬着头皮去赴宴了。 ..

  有大宋朝作为强大的后盾,林昭相信,木征不敢把自己怎么着。换个角度想想,如果瞎毡父子要对付自己,有必要设宴等候这么麻烦吗?直接动手,出其不意不是更好吗?所以安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还没到地方,便有吐蕃人早早等候,采用他们最为隆重的礼节表示欢迎。

  林昭与苏岸对望一眼,心中颇为疑惑,木征这是唱的哪一出?毕竟自己是去河湟青唐城,去拜会与他关系不睦的三叔董毡。设宴款待可以理解,用得着如此大张旗鼓,如此隆重吗?越是如此,林昭心里就越有些忐忑。

  “伯洲,我们带几个机灵人一起,小心戒备着。”林昭吩咐道:“还有就是五百禁军将士,不得饮酒,必须时刻警惕,密切注意各方面情况。”

  苏岸省的眼前情况严峻,点头答应!

  “澄州团练使瞎毡大人命我等在此恭迎天使驾临!”扎西汉学不怎么精明,但是汉家语言倒是说的很顺溜。

  得了木征的吩咐之后,便心甘情愿地过来迎接宋朝使团,此刻一脸笑容,神态更是谦卑恭顺。不得不说,这厮的演技还是相当不错的。

  “多谢了!”林昭应了一声!

  扎西恭敬道:“尊驾可是林郎中?”

  “是!”

  “团练使大人身体不适,不能前来亲自迎接林郎中,特意派了木征少头领前来迎接。”扎西道:“此刻。少头领正在前面设宴。等候林郎中!”

  “有心了。前面带路吧!”林昭应了一声,前面是刀光剑影还是一场鸿门宴还都不好说。此刻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防备着。

  到了之后,才发现是虚惊一场,偌大的营地已经布置妥当,毡帐连起来,颇有规模。更有旗帜飘扬,吐蕃女子载歌载舞。前面那只是小打小闹,现在才是正经的隆重欢迎。

  林昭瞧见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走了过来,年纪可能还不到三十岁,草原上的男子扮相大都比较粗狂,看起来有些苍老也是经常有的事情。只见此人步伐稳健,眼睛炯炯有神,雄姿勃勃。豪迈之中似乎隐约有几分儒雅,气质与其他人完全不同。

  “在下木征,代表家父欢迎大宋天使光临河州!”木征一脸笑意道:“天使驾临,河州山河增色。我等荣幸之至。”

  林昭不由神情一动,这个木征不仅汉语说得好。而且文采与口才都很不错。瞎毡能有这个一个出色的儿子,也算是有福气了。

  “少头领客气了,途径贵地,山川瑰丽,风景宜人,又有少头领盛情款待,该荣幸的是我们才是!”林昭笑道:“少头领汉家话说的不错,颇有文采!”

  “哪里,只是仰慕上国文化,略有涉猎而已,和中原的文士才子相比,可就差远了。”木征急忙谦虚推辞。

  在吐蕃人中,木征算是一个比较特别的。他读过的汉家书籍着实不少,不过目的却并非是什么仰慕文化。

  木征觉得,想要打败一个对手,首先就要了解他。读书是他了解宋朝的一种方式。后来他发现中原典籍之中着实有许多东西值得学习,比如兵法,比如历史教训。木征及时将这些东西吸纳进来,并为自己所用。

  林昭观察这位河州少头领的时候,木征同样在打量着林昭,据说宋朝的使臣很年轻,他也没有特别当回事,见面之后才知道,果真不假。甚至超出了想象,不过他丝毫没有因为年纪而轻视林昭。

  河湟吐蕃对于宋朝的军事战略意义重大,彼此之间的使臣来往就更加至关重要。尤其是此番,西夏参与其中,还传出联姻的风声,宋朝就更需要慎之又慎了。使臣自然不能马虎,宋朝皇帝敢于派这么一个弱冠青年出使,说明此人必定不简单。

  “林郎中,薄酒已经备好,请!”木征的态度相当的客气。

  “有劳了,多谢!”林昭这才翻身下马。

  木征瞧见林昭的坐骑,不由惊奇道:“林郎中的坐骑乃是少有的神骏名驹啊,想不到中原也能出产如此神驹!”

  林昭不由脸上一热,中原要是能养马,自己也就不必这么辛苦地前去吐蕃高原了。微笑着摇头道:“非也,此马乃是辽国太子耶律浚所赠,产自北方草原!”

  中原养马是个什么情况,木征心里自然清楚,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装逼,免得背地里被人看笑话。

  果然,木征轻轻点头,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不过同时对林昭也多了几分敬佩。辽国皇太子主动赠送此等神驹,足可见林昭的本事与面子,此人果然非同一般。木征心中的警惕性与重视程度也随之提高了几分。

  林昭与木征一起走在前面,苏岸则与几位禁军精锐一起跟随着,贴身保护林昭的安全。至于其他五百将士,则被林昭严令禁酒,小心防备着。虽说营地内外,只有两百多吐蕃士兵,但谁知道周围有没有伏兵什么的。

  来到居中的营帐之后,林昭清晰感受到了木征的隆重,以及宴会的丰盛程度。除了吐蕃的特色食品之外,木征还特意从河州找来一位汉人庖厨,虽说制作的饭食还是不那么理想,但是这份心意已经十分难得了。

  “没想到在河州还能吃到中原菜肴,少头领费心了!”林昭拱手致谢。

  “哪里,都是应该的,只是西北物资缺乏,食材准备不足,较之中原相差甚远,还请林郎中将就着用些!”

  “已经很好了!”人要懂得满足,林昭对如此安排已经很满意了。

  木征道:“听闻熙州有一位汉家厨师,厨艺精湛。若是林郎中能在河州多盘亘几日。请过来倒也来得及。只是林郎中使命在身。怕是也耽误不得……不过待到使团返回之时再来河州,肯定可以为林郎中奉上地道的中原菜肴。”

  试探!

  林昭知道,瞎毡父子不会平白无故地如此盛情款待自己,肯定是有目的。首先一个肯定是试探,宋朝使臣经过河州出使河湟,瞎毡要是不紧张才怪。再一个,林昭感觉瞎毡与木征父子在通过这种方式向宋朝示好。

  至于木征心中的离间计,那所谓联合夹击河州的事情。林昭全然不知,自然也就不会想到那么多。

  “是啊!”林昭点头道:“适逢乔夫人寿辰,本官受陛下派遣,前去为乔夫人贺寿!途中已经耽搁些许时日,时间紧张,否则真想留在河州盘亘些日子。”

  林昭说完之后,一直注意观察木征的神情。

  木征沉声道:“按理说我该尊称乔夫人一声祖母,只是家父与三叔关系……我也就不便前往青唐城祝寿,还请林郎中代为问候。”

  “好,本官一定带到!”木征的态度让林昭有些诧异!

  木征低声道;“父亲与三叔之间的恩怨。我做晚辈不方便过问……不过都是大宋的臣子,谨守做臣子的本分就是了……”

  一句话前后的转折很大。似乎前言不搭后语。不过林昭却听明白了,木征这是在向自己,向大宋朝表明心迹。

  “少头领很明智……”一个愿意安心归附大宋的部族,自然更需要怀柔笼络!

  心无邪念,人就容易坦然,林昭只是借道河州,对瞎毡、木征父子没有任何图谋。故而表现自如,与木征相谈甚欢……

  ~~~~~~~~~~~~~~~~~~~~~~~~~~~~~~~~~~

  营帐里,林昭与木征把酒言欢。

  营帐外,辛文哲却百无聊赖。哪怕是有皇商名头,但至始至终都只是个商人,而且只是结伴同行,接受使团庇护,自然也不可能有资格与林昭一起参加宴会。

  改道河州,直达河湟,他现在满脑子想得都是到湟水后该如何行事。在帐篷里闷的太久了,就想要出来散散心……

  当然了,他不敢轻易在吐蕃人的地界上走动,只是在宋朝禁军控制的范围之内,四处走走。呼吸点新鲜空气,略微放松一下心情……

  辛文哲完全想不到,只是如此,也会惹上祸事!

  他没有注意到,远处正好有几个吐蕃汉子瞧着他!

  “这不是在大散关遇到的那个娘娘腔的小白脸嘛!”

  “哼,那日在大散关,是他们的地盘,我们吃亏了,这笔账我一直记着呢!”

  “河州可是我们的地盘,他竟然也敢来……”

  这些正是当时在大散关,安远客栈与辛文哲发生冲突的粗野汉子。他们的身份正是河州吐蕃瞎毡的属下。

  平日里扮作是行商,来往于凤翔、长安打探消息。那日因为得到了重要情报,想着首领会有奖赏,故而一个个都很兴奋。在大散关嚣张得意,才与辛文哲起了冲突,继而吃了亏。此

  后本来是想要报复的,但着急着将情报带回河州,才不得已咽下这口气,以大局为重。没想到,今日在此竟然又见到了辛文哲,吐蕃汉子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了……

  “可是他是大宋使团成员,我们即便是想要报复,也做不到了……少头领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你们看看少头领都干了些什么,对宋朝人低声下气了,哪里有我们吐蕃人的骨气,那下贱的样子,哪里像是瞎毡大人的儿子。”

  “是啊,我们可不能这样,之前在大散关受了气,如今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要低三下四,忍气吞声吗?”

  “可不管怎么着,木征少头领始终是瞎毡大人的儿子。我们若是轻举妄动,要是他知道了,我们肯定是要受罚的。”

  “为什么要让他知道呢?我们不在此处动手就是了。”

  “不就是怕担上怠慢使团的罪名吗?我们暗里地在别处动手就是了。”

  “对,可以岷水上游,接近河湟与西夏的地方动手,哪里是四不管的境地,出了事谁能说清楚?”

  “只需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嚣张的小白脸就是了,不必和整个宋朝使团发生冲突……”

  辛文哲兀自站在草地上,沐浴着秋日的阳光,沉思些许事情。全然不知,危险正在悄悄逼近自己……

  ~~~~~~~~~~~~~~~~~~~~~~~~~

  使团只停留了一天,尽管木征一再盛情挽留,但是林昭依旧坚持要离开。

  木征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恭送使团离开,他本人也亲自相送二十里。同样骑着一匹白马,与林昭并骑而行。

  “林郎中,一路走好,返回的时候,再来河州盘亘!”木征很是热情地送别林昭离开。

  林昭笑道:“一定的,多谢少头领盛情款待!”

  告辞之后便带着使团离开了,这一天一夜虽说是相安无事,但河州终究不是个太平之地,所以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与木征一番交谈,些许事情已经有所了解。想必木征也应该从自己这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吧!

  ~~~~~~~~~~~~~~~~~~~~~~~~~~

  “少头领,试探的结果如何?”扎西悄然走到身后,轻声询问。

  木征道:“宋朝似乎并无意对付我们,至少没有从这位林郎中身上看出来……”

  “那就好!”

  “哼!”木征似乎是苦笑道:“这个还不好说,兴许是他的演技太高,抑或者他也根本不知道这些事,也被蒙在鼓里……”

  “那我们该怎么办?”扎西脸上刚刚浮现出的笑容瞬间又消失了。

  “确实需要做些准备!”木征想了想,说道:“我们扎营的这个地点很重要,是个要冲所在,也是河州的门户,立即召集人手,在此修筑一座城池!”

  “城池?”

  “不错,不过城池的规模不需要太大,也不需住太多人。但必须要绝对的坚固,我需要的是一座能够坚守的要塞!”木征的话语十分坚定。

  “是!”扎西已经明白少头领的意思,问道:“那这座城池如何命名呢?”

  木征一低头,瞧见做起雪白的马蹄正好踏上地上,又想起林昭也骑着白马,便吩咐道:“就叫踏白城吧!”

  与此同时,木征心中泛起一个念头,今日与林昭踏白城一别,来日是否还会在这里再相见呢?

TOP

0
第二一九章 雌雄可辨

  汴京,风和日丽,秋高气爽。..

  柴敏言扶着楚国大长公主赵福康在御花园里散步。

  经过一段时间的开解,赵福康的心情好了许多,再加上柴敏言妙手回春的医术,较之以前,赵福康的身体状况已经好了许多。

  对此,太皇太后曹氏与昭节太妃苗氏都欣喜不已,没想到太医束手无策,快要病到油尽灯枯地步的女儿竟然开始好转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态都好了许多,已经有痊愈的迹象了。

  最为重要的,以前只懂得沉浸在悲伤中的福康公主,现在终于肯站起来,开始关心起两位母亲的生活。这无疑是个一个重大的进步,说明她的内心已经开始考虑别人,已经学会了关心,让两位老祖宗分外欣喜。

  对医女柴敏言更是赞叹与感激不已,礼遇自然也就更加隆重了。柴敏言也就这么一直留在皇宫之中,继续照顾楚国大长公主赵福康,直到她痊愈。

  柴敏言很清楚,大长公主的是心病大于疾病,故而一直以开导为主。遇到好天气,便会带着公主出来散心!

  “公主啊,其实生命里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在乎,你发现了吗?太皇太后和太妃最近心情都很好吗?那是因为公主你的孝顺与关心……”

  赵福康轻声道:“是啊,以前这些都被我忽略了,身为人女,当真是不孝!”

  ……

  “其实生活里有很多的美,只是我们没发现而已。比如御花园里这些花朵,树木。甚至是落叶……”

  赵福康心中还是有些许的悲观,忍不住叹息道:“花开的再绚烂,终究还是要凋谢的,树叶再茂盛,最终还是也凋零的……”

  “确实如此,但是公主是否有听过一句话: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柴敏言开解道:“落花与落叶,最终还是回归本源。让自身重新焕发生机……”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赵福康喃喃自语,低声吟诵这两句诗,似乎很受感触,问道:“这是何人所作?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呢?”

  “这是林昭的作品!”提及这个名字,柴敏言脸上就忍不住会有几分小羞涩。

  赵福康轻轻一笑:“哦,难怪呢?这么有文采。还如此深刻,最重要的是我们才女记得如此清楚!”

  最近一段时间,赵福康的一大乐趣便是打趣柴敏言。仿佛通过这种方式,能够疏导心中对于梁怀吉的怀念,心情能够稍微舒缓一些……

  柴敏言低声道:“公主……”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就是!”赵福康轻轻一笑,刚转过一个拐角,迎面便遇上一个风风火火的内侍,险些与之撞个满怀!

  “何故如此慌张?走路如此不小心!”赵福康很是不悦,低声斥责。

  内侍见险些撞到赵福康。大为惊恐,躬身道:“大长公主恕罪。官家急着要一件东西,比较着急,所以奴婢……”

  “官家又在发脾气了?”赵福康很了解这个侄子,赵顼平日里都还好,在大臣们面前表现的很温和。背过大臣,在皇宫里却经常发脾气,内侍与宫女们没少因此受罪。

  “是的,听说是西夏还是吐蕃出事了,这会正龙颜大怒呢……”话一出口,内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匆匆告罪离去了。

  吐蕃出事了?他正出使在那里,会不会有危险?听到这句话,柴敏言立即有些紧张!

  “看吧?还不承认,又牵挂了不是?”赵福康瞧见柴敏言的神情,忍不住轻轻一笑。旋即见到柴敏言眼神里浓重的牵挂与忧虑,心中一动,羡慕不已,歉然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吧,还不知是怎么回事。何况他那么机灵,遇事肯定能妥善处置的。”

  说话间,赵福康脑海之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俊朗的脸庞。金明池边,一面之缘,赵福康就觉得林昭有些面熟,而今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了。可是到底在哪里见过,一时间当真想不起来……

  ~~~~~~~~~~~~~~~~~~~~~~~~~~

  汴京的天气很好,皇帝赵顼的心情却不怎么好,两面三刀的西夏人刚刚上表请求册封,可是一转眼,就又开始蠢蠢欲动。

  前线刚有消息传来,西夏相国梁乙埋派人出使青唐城,拉拢河湟吐蕃赞普董毡。西夏梁太后更是大方,愿意舍出才几岁的女儿,要与董毡之子蔺逋比订立婚约。试图通过联姻的方式,与吐蕃建立同盟关系。

  随后,西夏竟然有开始在边境地区蠢蠢欲动,小摩擦不断。环庆路守将,庆州知州李复圭奏报称,西夏军队最近一段时间时常侵犯大宋,并且在边境线附近修筑堡寨,大有出兵袭击的意思。

  李复圭请求枢密院,必要的时候出兵予以还击和阻拦,朝廷自然是要答应的。总不能眼看着西夏人在家门口嚣张而坐视不理,最好是能够迎头痛击,让他们知难而退。同时也是用武力来为外交增加一些筹码和支持,出使河湟吐蕃的林昭必定会和西夏使臣一较高下,赵顼觉得应该间接给予一些支持。

  只是有一点,大宋臣子都不希望西北战事扩大。或许在他们心中已经隐约有种恐夏症,不敢和党项人发生严重冲突,直接开战。

  对此,皇帝赵顼很是无奈,大宋朝的臣子们竟然在骨子里畏惧西夏,这让他很是担忧,同时也很是恼怒。

  龙颜大怒,下面伺候的内侍与宫女,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的,即便是远远离开了垂拱殿,依旧忍不住有些哆嗦,更是匆匆忙忙的。故而才有内侍险些与福康公主相撞……

  垂拱殿里,赵顼盯着偌大的宋朝地图,瞧见西北那一块时,眼中浮现出些许的不满。

  西夏与吐蕃的存在,使得与汉唐时期相比,宋朝失去了西北大片的土地,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偌大的伤疤,是那么的刺眼。

  赵顼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心中有宏图大志,矢志要收复西北失地。王安石以前也上书表示,应当富国强兵,恢复昔日汉唐旧境。这个想法与他不谋而合,赵顼之所以重用王安石,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西夏现在很不老实,梁太后一个妇道人家也太不安分了。赵顼觉得,必须要的时候该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当然了,前提是先稳住河湟吐蕃。算算日子,林昭差不多已经快到了,也不知是个怎地情况?

  赵顼的目光落到河湟一带,眼神之中多了些许期待!

  ~~~~~~~~~~~~~~~~~~~~~~~~~~~~~~

  过了河州,继续前行,又走了几日,折向西北,距离湟水流域又近了许多。

  傍晚安营扎寨的时候,苏岸来报:“公子,按照目前的速度,明日就能进入就能到达湟水下游沿岸。然后沿河西行,估计数日之内就能到达青唐城了。”

  “很好,总算是快到了!”林昭长出一口气,心情骤然间放松了不少。

  心中的一个担忧总算是可以放心了,至少安然通过了河州。虽说木征隆重迎接,欢送,盛情款待,但是一路上林昭始终不能完全放心。唯恐瞎毡与木征父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而今就要彻底离开河州领地,只要进入湟水流域,就一切安好了!

  高原之上,着急赶路,当真是辛苦的不是一点,总算是熬出头了,黎明前的曙光已经在招手了。

  林昭安排道:“好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我们抓紧赶路!对了,向青唐城派去快马,向吐蕃赞普董毡报讯!”

  “是!”

  “好了,安营扎寨休息吧!”林昭吩咐之后,便四处走走,一来是视察,二来也算是散散心。

  走到营帐边缘的时候,不想瞧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离开,朝着营地之外的一片小树林走去!

  定睛一看,正是辛文哲。

  他要去做什么?何以如此鬼鬼祟祟的?

  林昭心中一直对辛文哲一行人有疑心,虽说一路上都相安无事,但是心中的疑惑却始终没有消除。

  而今更是到了最后关头,林昭可不想这时候阴沟里翻船。所以瞧见辛文哲鬼鬼祟祟的身影之后,心中难免疑惑,他要去干什么?于是乎便悄然跟了上去,准备一探究竟!

  只见辛文哲悄悄来到树林之中,蹦蹦跳跳的,很有欢乐的小孩子心性!最后在一片茂密的树丛中蹲下……

  林昭就跟在不远处,视线被树丛所阻挡,瞧不出清楚辛文哲的动作。正在疑惑的时候,却听到一阵轻微水流声……

  呃……

  联想到一些事情,林昭瞬间反应过来。辛文哲雌雄难辨的谜底似乎终于可以揭开了!

  只是自己……这么跟过来探查,不想却……

  唉!被人误会成色狼,可就百口莫辩了!还好,她不曾发觉,赶紧悄悄地撤……

  林昭刚刚想要走的时候,猛然发现树林的另一边,夕阳光照下,一个明晃晃的箭镞伸了出来,目标正是刚刚整理好衣衫,准备起身离开的辛文哲。

  林昭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出来,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尖叫,向辛文哲扑了过去……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6-30 16: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