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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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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2章 大慈悲   
  
  他们两个人在这里滔滔不绝的讨论,边上的吉香和石满强开始面无表情听着,听到后来却是眉飞色舞,赵进很少和他们说过这些,却没想到自家大哥心里装着的不仅是天下,不仅是草原和关外,还有更大更广阔的天地。
  
  他们不是没想过等到天下平定后自己要做什么,他们也听身边人议论过,无非是把兵权交卸了,安享太平富贵,过过骄奢淫逸的荒唐日子,可这么多年铁血沙场,想想会那样闲下来,总觉得不甘心。
  
  可石满强和吉香也知道,如果不那么做,真可能到时候做不成兄弟,要刀兵相见了,所以偶尔想到那个时候,总觉得那时恐怕会很无趣,但赵进刚才这番话却让他们豁然开朗,原来天地这么宽,原来自己可以走这么远。
  
  不光是他们眉飞色舞,就连外面的孙大林都是满脸激动,赵进的话让他们感觉到了一片新天地。
  
  但孙传庭这边也没说完,他摇头补充了句:“即便普天之下全是华夏子民,可华夏子民自己也要打的,自古至今,内战可曾少了,彼此厮杀可曾少了。”
  
  “肉烂在自己锅里,杀华夏子民的只有华夏子民自己,绝不能让鞑虏蛮夷动手,更不可能在我们自相残杀之后,被鞑虏蛮夷趁虚而入,只有厮杀之后,再由我华夏子民进入,周而复始。”赵进回答的很简洁。
  
  “是这个道理。”孙传庭长叹一声,叹息之后,他又看了看赵进,点头说道:“从古至今,历代开国太祖,得天下坐天下时候都已经老朽,只有赵公年轻,天命果然在赵公啊!”
  
  年龄就是优势,赵进现在才二十出头,以赵家军的强势,平定天下又能需要多久,而且天下人都知道赵进活得很简单,酒色享受都不怎么碰触,这样的人必然是长寿,有足够的时间,自然就可以做前人做不到或者来不及做的事情。
  
  自春秋战国到明,开国之君最好的情况也是壮年,再接下来耗费精力理顺这天下,最多一步也不过是驱逐鞑虏,然后就无力做的更多。
  
  可赵进这边不同,他时间足够,当然,前面那些开国之君遇到的问题和困难赵进同样会遇到,但以赵进掌握的力量和方法来说,这些困难和问题都算不得什么,而且看现在的赵家军,掌握的力量,动员的效率,都要远远大于前朝,稍微看明白其中关节的,都会觉得赵进无可阻挡。
  
  很多开辟局面的雄杰,在起家壮大的时候,手中掌握着一支强大的文武力量,不过随着地盘扩大,他实力的确跟着变强,可他掌握的那支精干力量也不断的被摊薄稀释,因为他必须要拿出自己的力量控制地盘,当达到一个动态的平衡之后,扩张和增强也会停止,他依旧有力量,甚至有更大的力量,但效率和行动力却未必有从前高了。
  
  不过在赵家军的体制下看不到这一点,徐州的体制像是个怪兽,吞下田地,人口,然后变成强大的财力和军力,看不到一丝的边际衰减。
  
  别家扩张军力,总会因为兵源不同,财力有限,带兵的武将不同,变成不一样的军队,占领的地盘也是如此,因为这些不同就有空隙,就有可乘之机,就有腾挪的可能,就有衰减,可赵家军不同,他一支支军队扩张,地盘在扩大,产业在增多,可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恐怖之处就在这里了。
  
  其他雄杰可以看到限度和尽头,赵家军这边却看不到,这才是大明掌握军权的核心人物们这么快下决定的原因。
  
  说起来好像神奇,其实也并不奇怪,赵进所用的是领先这个时代的理念和体制,并且又和这个时代的条件完美契合,在这样的情况下,没可能不膨胀,没可能不强大。
  
  赵进刚才说得太多,孙传庭需要消化,吉香和石满强也在思考,甚至连赵进自己都要消化,因为这是第一次说出他的理念,军国、扩张、华夏至上,有些是一直有的理念,而有些则是在和孙传庭交谈中被带出来的。
  
  就这么安静了会,外面的孙大林安排人换了热茶,还送上几份点心,孙传庭赶路来到后还没有吃什么东西。
  
  抿了几口茶水的赵进看了看屋中诸人,看看若有所思的孙传庭,却是禁不住自嘲的笑了笑,放慢语速说道:“孙兄,我还是年轻了,不管我说的怎样,你代表的诸位也不会立刻决定,他们还要等辽东那一战的结果,陈昇的胜败出来,你们才会真正下决心。”
  
  “即便陈将军败了,朝廷也没什么机会,不过也请赵公谅解,这是大事,即便是大家看的通透,也要报几分侥幸。”孙传庭回答的很实在。
  
  气氛到这时候变得轻松不少,赵进只是点点头,开口说道:“我不想这天下太乱,但乱起来,对徐州大有好处,你们若想着少流血,那就自己好好把握!”
  
  “请赵公放心,若不是为此,朝中诸公也不必让孙某来谈这些,顺应天意岂不是更好!”孙传庭很郑重的回答道。
  
  谁都知道这次对谈只是达成一个意向,这样的和谈归附细节千头万绪,还要相关人等过来一条条的敲定,当然,任谁也都能想到,接下来会有这样那样的变动,还要随机应变的处理。
  
  到这个时候,彼此该说些闲话,然后设宴款待,或者谈论下将来对孙传庭的安排,若是常规就该如此,不过孙传庭也知道,赵进行事从来不按照常规走。
  
  赵进沉默了会,闷声说道:“孙兄,你我都知道,杀人是免不了的,而且还要死很多人,还要流很多血,我的体制前无古人,而如今有实力者大都和我这个体制不相容,即便被实力威慑一时低头,将来还是要闹事的,不杀个干净,天下不得太平。”
  
  孙传庭想要反驳,张嘴却又犹豫,最后叹了口气,他知道赵进说得是实话。
  
  赵进笑了笑,悠然说道:“你我之间对谈,也不必做太多粉饰遮盖,现在天下各处虽然难过,可还没到撑不下去的地步,这时候徐州出手接管,其实早了些,大家还会念着先前的好处,日后一有不如意,立刻闹将起来,若是等朝廷继续这么胡作非为下去,大家煎熬难受,徐州一到,众望所归,那时肯定比现在少很多杀伐纠缠,大家也会觉得我赵家军救民于水火之中。”
  
  “赵公心中倒是有大慈悲了。”孙传庭回了句。
  
  “谈不上有大慈悲,我只是懒得继续耽误,从起家到如今,一步步走得太稳,可现在突然觉得时间不够,我不会长生不老,可天下间还有那么多的疆域等着我去打下来,还有那么多要做的事情没有做,所以要急些,快些,即便仓促也顾不得了。”赵进慨叹说道。
  
  这次换孙传庭沉默许久,然后开口说道:“做事先正名位,若社稷更迭,赵公登上大位,名位确定,天下间臣服的人会多,妄动的人总会少,等他们被赵公的体制驯服,也就没太多妄想,不敢去冒什么凶险了,少死几个总归是好的。”
  
  赵进微笑着点点头,话说到这里,彼此才算达成了共识,说到了最坏的后果,既然这个大家都能接受,那么其他的事情自然可以执行下去。
  
  “孙先生,你怎么看我家大哥?”到这个时候,达成结论,吉香忍不住发问。
  
  这个问题与其说是讨论,倒不如说期待对方夸赞,赞美赵进就等于赞美整个赵家军这个团体,自家也觉得身有荣焉。
  
  孙传庭瞥了眼赵进,看到赵进脸上的苦笑无奈,他这才对赵进兄弟几个的情谊有更深了解,在这样的场合下,吉香居然敢这么插言,不过这其中的小心思倒是符合他们这个年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总是希望听到别人的赞美,特别是有份量人物的赞美。
  
  虽然这件事好笑,不过孙传庭的确有些话要讲。
  
  “在孙某心中,先前是将赵公视作曹操的,是乱世的奸雄,是篡汉的大贼,自然是势不两立的。”
  
  到这个时候这个场合,孙传庭还敢这么说话,让本来已经亲近不少的感觉荡然无存,石满强和吉香都是怒目而视,他们读书不多,可三国演义评话却常看常听,尽管赵进很喜欢曹操这个人物,可比照一般人所想,这曹操可不是什么褒义的比较。
  
  “赵公派陈将军渡海北伐,光复辽地,却让孙某想到了另一桩,那曹操篡汉,为何要威服匈奴,为何要亲率大军急袭,攻灭乌桓,若不局限于一家一姓,放眼于天下华夏的话,那曹操就是有大气魄的真英雄,当时若无孟德,天下残破,恍若地狱,若无孟德,五胡乱华的惨剧怕是要提前百年,可那时我华夏汉民元气大伤,恐怕连南渡偏安都做不到,汉家血脉法统或许就要断绝,赵公所做何尝不是如此,既然朱家守护不住这华夏江山,那就应该换能守住的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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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6章 他们需要胜利
  
  听到孙传庭这番说辞,大家表情才缓和不少,但除了赵进之外,其他人都没有笑容,曹操怎么说都不是奉承人的比较,倒是赵进微微点头。
  
  “..何况天皆苦,徐州之地倒是人间乐土,而且这人间乐土不是穷极天之力供养..。”
  
  最后说了一句看似絮叨的话,没什么人注意到,只当是孙传庭的感慨。
  
  一番透彻畅谈后,孙传庭就要告辞离开,回到山西之后,不管是本地新军和商界们的安置,还是和北直隶各方大佬的沟通,都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达成了共识并不代表马上要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
  
  临别的时候,孙传庭说得更加直接:“赵公,大事在即,此时务求一个稳字,以徐州的实力,取大功业易如反掌,但若有个闪失,恐怕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孰轻孰重,还请赵公考量。”
  
  赵进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只是看向北方,大家谈了一夜,此时天际已经露出曙光,赵进沉吟片刻说道:“以泰山压顶之势推进向前,只要合着用兵的规矩,就不会有闪失。”
  
  看到赵进如此自信,孙传庭本来要叹气,可想了想又是摇头微笑,赵进有他自信的道理,他有这个自信的本钱。
  
  “现在应该开打了,但应该不会大打。”赵进自言自语说道。
  
  自复州北上盖州卫城,官道大路近二百五十余里,大体是沿海的平坦地势。
  
  在建州女真入侵之前,这边是辽镇第三繁华之地,第一当然是沈阳辽阳的核心区域,第二则是广宁这样的辽镇咽喉,这两处都是重镇,有肥沃良田,也是商流汇聚之地,而复州和盖州卫城之间的沿海一线被海风吹拂,海水侵害,田地盐碱化的厉害,贫瘠异常,金州复州和盖州卫城都说不上重镇,为什么能成为繁华地域,是因为这边的私港。
  
  辽镇将门自收商税,他们自家生意免税畅通,却对外来商户收取重税,商人们想要获取更高的利润,就要通过走私的方式将货物运入辽镇。
  
  复州和盖州卫城之间这片区域就成了接纳私货的门户,几乎是砖堡和军户人人参与,背后主使庇护的当然是本地武将。
  
  建州女真入侵之后,这片区域就成了明军残余和建州女真拉锯的战场,为了防止辽镇百姓投奔明军,还有东江镇余部乘船登陆骚扰,建州女真兵马在这片区域实行了坚壁清野,百姓或者被集中在城池中,或者被驱赶到辽镇的腹心地带。
  
  如今辽南半岛西岸一线已经成为了荒无人烟之地,只等着成为双方兵马厮杀的战场。
  
  当还没有入冬封海的时候,赵家军暂编第一师的小队经常乘船登陆,或是侦缉,或是骚扰,让建州女真守军头疼不已reads();。
  
  漫长的海岸线根本没办法处处设防,尤其是对海上一窍不通的建州兵马,他们只能在要点设立哨位,驻扎小队骑兵,不理会赵家军的零星骚扰,只是警戒大队来袭,如果再有像是登陆金州和复州那样的行动,立刻报知大队迎敌,到时候可和海陆之类的无关,只是大军的征战厮杀。
  
  不过从头到尾都只有小队,这让建州女真金国的贝勒们松了口气,觉得这赵家军还是稚嫩,不懂彻底发挥自己的优势,如果直接船队装运大军投送到连云岛或者娘娘宫一带,直接就可以掐住辽镇的咽喉,沿着辽河水系向辽东腹心之地推进,但对方已经错过了这最好的时机,天寒地冻,海面也会封冻,就没可能通过海运机动,只能从金州复州走陆路一步步的向北推进,这个就是水来土掩的事情了。
  
  走陆路的话,赵家军大军屯驻在复州城一带,想要北进就只能过永宁监城五十寨城熊岳驿榆林铺这四处堡垒,这四处都在官道的节点,从南向北,差不多就是步骑一日或者两日路程的间隔。
  
  如果正常的两军交战,也就是说大明蒙古和女真这三方彼此的战争,以及平定反乱平贼这样的战斗,这四处城堡就会是重中之重,是大军行进的兵站,是营盘粮台所在。
  
  大军行进不可能太快,正常情况每日三十里四十里就是极限,驻扎时就需要堡垒遮蔽,就需要粮草供应。
  
  想要从容前进后退,就得保证这样的堡垒在自己控制,不然就有被堵住或者被断后路的危险,那要面对的很可能是全军崩溃的大祸。
  
  所以按照常理,大军想要推进,只能一个个堡垒争夺,战斗会在这些堡垒附近先爆发,从小战斗到大战,两军不断的加大力量直至决战。
  
  建州女真夺取这片区域后,尽管这边的百姓或逃亡或迁居,村寨大都荒废,可永宁监城五十寨城熊岳驿榆林铺这四处堡垒却被建州女真保留来,粮草和驻军依旧维持不变。
  
  那时候明军残余据守金州和旅顺一带,隔海相望的登州府又屯驻大军,如果明军大举渡海反攻,那么建州女真军队就会沿着这四处堡垒南阻击。
  
  按说这大军出征,维系粮道,建设营盘,都是常理,不过内线作战,自然怎么方便怎么来,而且明军的绝大多数营头,这种组织力已经消失了,大军只会依托城池村寨,出征携带三日到五日的行粮,其余依靠地方供应,当供应不上的时候则是洗掠盘剥。
  
  至于建州女真这边,自起兵一来,也没什么扎营久战的先例,从赫图阿拉到辽阳沈阳再到广宁,这一路都是村寨城池,积储丰富,而明军又太弱,根本没什么围攻久战的事例,目前在占据的地盘上作战,也习惯于依托密布的堡垒和城池作为兵站,用民房做营房驻扎,扎营的情况不多。
  
  自明成祖朱棣以来,大明和周边各个势力的军队,越来越不擅长野战扎营,游牧生活的蒙古各部是个例外,最近的例外则是戚继光的戚家军。
  
  现在又有一个例外了,那就是赵家军,这赵家军不光能扎营,而且城池堡垒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阻碍。
  
  你率领兵马辛苦行军,赶到一处城池,想要借着城墙和工事的遮蔽好好休整,这围城攻城往往要以月和年为单位计算,所以进入城池往往就安全了,再不济,依托城池同敌军作战,这也是占了莫大的便宜。
  
  不过这个道理对赵家军却行不通,你高墙深沟又能如何,赵家军来到摆开大炮轰出去,城墙根本不是阻碍,到时候你躲在城内反倒被人瓮中捉鳖,人口和粮食都便宜了别人reads();。
  
  原本建州女真的贵人们对这个知道的很模糊,但建州女真在关内眼线太多,消息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加上复州那边的战例,他们再怎么不信,也要小心防备了。
  
  既然这几个城池守不住,那索性不去守御,辽南半岛在不断的清剿拉锯已经残破不堪,而且还是新占,失去了也不觉得如何可惜,索性坚壁清野,直接丢弃不管,免得给那赵家军行了方便,所以这几处堡垒的人口和物资全都被撤回盖州卫城。
  
  可怜那些辽镇汉民,经历了一次次苦难之后,好不容易在这几处做牛做马有了点安定,又要流离失所。
  
  辽南半岛的西线一侧,自盖州卫城向南到复州城一带,这片区域已经近似于无人区,只等着大军接战了。
  
  双方都在准备,大战还未开始,不过这片区域并不是真正的无人活动,赵家军和建州女真的骑兵带着干粮来来往往,侦缉刺探,遮蔽战场,彼此猎杀,从某种意义上说,战斗已经开始了。
  
  暂编第一师一共不过两千骑,而阿敏所领的建州女真大军足有万骑,战场上的强弱自然不同,盖州卫城和海州卫城的调拨还未完成的时候,还有空子可以钻,等大军在盖州卫城扎营结寨准备南,赵家军的骑兵已经很难渗透进去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战前敌情是一件大事,可在这么一个狭长地带,彼此兵马各在两端,需要了解的情况也并不是那么多。
  
  更何况赵家军暂编第一师加一个加强团两万余人就在这里,在来年开海之前没可能增加兵马,也没可能有什么援军,而建州女真兵马数量不管是五万还是十万,这一战总归要打的,而且大军一旦运动,没可能彼此不发觉。
  
  没什么侦缉敌情的必要,但临战之前该做的必须要做,战争,特别是大战,不是比谁更出色,而是比谁的错误更少。
  
  话说回来,在这个时候,骑兵之间的刺探猎杀,更像是战前斗气,小规模的战斗胜败尽管不影响大局,却可以提振士气。
  
  建州女真大军诸将尤其看重这个,从前他们自关外入辽镇,大战小战可以说百战百胜,但遇到赵家军之后则是例外,先是近万大军没奈何赵家军在皮岛上的小堡垒,然后被人在金州和复州摧枯拉朽的推了回来,每次都是完败,甚至大汗的庶子也失陷阵中,这样的战败不管怎么封锁消息也影响士气,所以他们需要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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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7章 声势浩大的侦骑队伍
  
  在骑兵对战上,从阿敏济尔哈朗岳托到下面的牛录佐领,每个人都很有信心,要说什么大军列队步战,你赵家军火器或许犀利,可骑兵马战上他们不觉得自己会吃亏,甚至大占优势。
  
  不说弓马出色的建州马队,天底下论起骑马来,难道谁能强过草原蒙古,先一点点磨掉赵家军的骑兵,让他们没了机动和冲击,让他们变成聋子和瞎子,剩下步卒之后还能干什么,这漫长冬天,这么大的优势,把他们从容宰割,怎么收拾不了。
  
  重赏之下方能有勇夫,阿敏也不含糊,当骑兵撒出去之前就宣布了军功赏格,一个赵家军骑兵的脑袋,赏金三倍,前程翻倍,若是活捉或者有军将头目之类的斩获,那么赏金和前程还要再加。
  
  财帛功名动人心,这个赏格一发下来,建州女真大军跟着沸腾起来,建州女真刚起兵的时候,前程也不怎么值钱,大家都是拼命求财,好处要场上能抢到什么,打胜了能分到什么。可随着一场场胜利,建州女真占的地盘越来越大,这前程就变得宝贵无比。
  
  每一份前程都代表着你能得到的地位和财富,甚至还关系到你子孙后代的一切,而且建州吸取了大明的教训,从不滥发,从不克扣,代表着军功犒赏的前程极有份量,让人值得豁出性命去争。
  
  到了现在,建州女真已经占有辽镇和关外偌大的地盘,每一份前程都代表着若干的田地和人口,代表着高高在上的位置,代表着家人后代的富贵,不仅建州女真本部其他各部女真也蒙古人汉人和高丽人都
  
  这样的赏格一给出来,当真是人人争先,没人觉得严寒风雪是什么危险,都要出去立功发财,博取富贵。
  
  此外还有一点,没人觉得汉人,特别是关内的汉人能有多少好骑手,夜不收之类的不差,但比起好手来还差得远,何况这边有绝对的优势,万骑对不到两千,这还有什么可说的,这出营搜索侦查的差事居然成了好差事,各级头目你争我抢,谁也不肯落后,头功的彩头不必说了,下面人立功,自家也有好处的。
  
  胡勒根是科尔沁部一名十夫长,手里管着十余名骑兵,后来跟着上面的贵人投了建州,身上也有了个佐领的衔头,虽说管着的骑兵还是十余名,日子却比草原上强太多了,第一是兵器马具配齐整了,虽然也有旧货,可毕竟那兵器时时打磨,那箭镞用的好铁,蹄铁之类也是齐备,第二则是足粮足饷,在建州女真这边,实打实的钱粮发下来,而且盯得很紧,不给那些贵人们克扣的空子,第三则是有功必赏,敢拼命杀敌的,一定就有他的报偿。
  
  在最开始的时候,胡勒根还笑话身边几个同伴,说这么死拼干什么,抢来了东西贵人们分大头,可命却是自己的,有什么损伤算谁的,却没想到有人战死沙场,可有人一步步富贵起来了,如今手下统领几百骑,家里养了几百头大牲口,奴隶近千,比起草原上小部落头人们都丝毫不差了。
  
  别人能这样,自己为什么不能,胡勒根一边后悔,一边心头火热,决定要把握住眼下的机会,胡勒根也知道其他人同样这么想。
  
  冬日辽地天寒地冻,因为是海岸线一带,所以雪下得比别处要多,比别处要大,海上风吹过来,同样是冰寒刺骨。
  
  不过胡勒根和部下们根本不在乎这个,比起草原上从北边刮来的寒风,肆虐的暴雪白灾,这边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暖,再想想前面有功劳富贵,火热自心头发散出来,更不觉得这算什么了。
  
  让胡勒根不满的是同行太多,侦骑探马应该求的是个隐蔽,没道理这么大张旗鼓的出来,茫茫雪野,四下张望都能伴小队的行动,这那里是侦查,分明是大队的骑兵出动,光是这骑兵的规模就赶得上那什么赵家军马队的总数了。
  
  不满归不满,但胡勒根却觉得心里有底,就算自己没有捞到大功,没有赚到战利品发财,总能在大胜中捞到点好处,多少不亏。
  
  而且胡勒根还有些糊涂,心想这赵家军是什么来头,南边汉人不就是大明吗?可又听身边人讲,说这个赵家军比大明还要富,有好铁甲,还有好烧酒,胡勒根也不准备细想,反正是有好处,而且这好处还很对胃口。
  
  离开盖州卫城大营后,胡勒根就向前紧赶慢赶,自己如果落在后面,那什么好处都没了,他能想到,其他人一样想得到,就这么向前赶,等过了熊岳驿的时候,差不多还有二百余骑的样子。
  
  这十余队人马谁也甩不开谁,而且过了熊岳驿到下一站五十寨驿中间地方,要从丘陵矮山之间的谷地经过,方便的走只有这条路了,虽说可以从海边绕,也能从丘陵之间的其他路,但那样就容易耽搁,一耽搁就会被同伴们甩下,那后续的好处可就全都赶不上了。
  
  到这个时候,大家想得也明白,与其彼此甩开,倒不如彼此照应着,本就是一家人不说,人多把握也会大些,万一那赵家军出动大队怎么办。
  
  就在这等心照不宣的默契下,众人汇集成松散的大队,一起向南赶过去,就算散开,也会在出了这片丘陵区域之后再散。
  
  算计路程,怎么也要在这片丘陵中过一夜,过夜的时候,大家都不会在谷地官道附近,而是牵马翻越几处丘陵,到避风的窝子里生火过夜。
  
  白日里行进的时候,大家关系已经不错,嘻嘻哈哈的向前走,甚至还顺手射了几只兔子野鸡之类,彼此约定要烤着下酒吃,不过等到了生起篝火的时候,众人却默契的分开,各自聚成一堆。
  
  都说“骆驼好柳,蒙古好酒”,大家本想着晚上喝几口劣酒休息,但到了这个时候,却都是你一堆我一堆的窃窃私语,连平时的高声大气都不见了。
  
  “..都吗?别是咱们自家人的印子..”
  
  “..差不了,我点过一起的,算马力算脚程,咱们这些人就是跑在最前面的,也没有冲太远兜回来的,那肯定就是赵家军的探马..”
  
  “多少人?别逮不着兔子遇到了狼?”
  
  “四五个,马蹄印子最多五匹马,应该是在暗处瞧见咱们然后撤了。”
  
  听着人禀报,胡勒根越听越是兴奋,四个脑袋带回去也是功劳,但抬头围,这兴奋又消失大半,只怕事的人不少,就算没,样子也应该知道点什么,两百多骑分四个首级,倒是有把握,可僧多肉少,天知道谁能得了这个彩头。
  
  胡勒根再己手底下的十个人,就更没有争胜的心思了,无精打采的说道:“大家都警醒点,别肉送到嘴边都飞了。”
  
  下面人也能想到这个,有人嘿嘿笑着说道:“跟着喝点汤也好,总能分润点。”
  
  这一夜倒是安静,在这避风窝子里休息的还好,只是天还没亮,散落宿营的队伍里已经有了响动。
  
  “..扈日和他们先走了..”那响动虽然小心,可该听到的人都是听到,各队都开始动作,有人跟着出发,有人则是互相提醒。
  
  被人从熟睡中叫醒的胡勒根有些不耐烦,摆摆手说道:“他们走了,你们难道还敢追吗?那帮马快胆大的蛮子。”
  
  扈日和是某蒙古贝子的亲卫,这次就是放出来立功的,他手下二十三人都是弓马娴熟的精锐,这赶到前面的二百余骑里隐约就是以他为首,就连建州女真的骑兵也不愿意和他争夺,这荒郊野外的真要撕破脸,彼此厮杀,事后连个追究都不会有,何苦来哉。
  
  既然他们先走,其他人的心思也都淡了,想要上去抢很难抢到,保不齐还要被暗算..
  
  情绪低落是一回事,可前出侦缉的差事该做还是要做,天亮后大家起来,又生火做了顿热饭,准备出熊岳驿和五十寨驿之间的丘陵山区,尽快去复州一带的赵家军营盘查探。
  
  尽管兴致不高,可这近二百人的侦骑探马还不能散开,谷地就这么一条路,他们也没办法散开,只能等到了平坦地方再撒开,天亮后也没走多久,后面已经有人追了上来,昨天紧赶慢赶也没办法甩开太远的距离。
  
  “..这那里是去打探,分明是去打仗..”声势浩大的样子,有人念叨了句,可也没什么人理睬。
  
  阿敏统领的这支大军有过五万人,过万的骑兵,是近年来少见的大军,大家每天都在想着胜利,谈论大胜之后的军功前程,不过大家心里也同样没底,无论女真蒙古汉人还是高丽,他们知道明军什么样子,甚至出身于明军,但却不知道赵家军什么样,很多消息对他们已经封锁了,可能知道些只鳞片抓的都是赵家军如何强,这强大都已经超出常理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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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8章 建州是黄雀
  
  大家一方面本能的不愿意去相信,一方面心里又有隐约的恐惧,在这样的怀疑惊惧之下,自然愿意抱团向前,人聚的越多,心里就有安全感。
  
  当前程犒赏这些好处摆在眼前,大家自然争先恐后,当拿不到的时候,大伙当然保命为先。
  
  就这么沉闷向前走着,每个人都是眯着眼睛,连坐骑都跑的不快,这雪地反射的日光实在刺眼,跑太快了很容易顾不上,没过多久,跑在最前面的骑兵却是吆喝了一嗓子“前面有..有马..”
  
  众人向着前面,最先发现那人却又喊了一嗓子:“马上有人!是咱们自己人!”
  
  整个侦骑探马的队伍都跟着骚动起来,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人只可能是扈日和那一队,而且先,再上有人,这肯定是出了什么岔子。
  
  只有一骑回来了,而且这人还是趴在马上,等到跟前后大家才,这人身上溅血,后背还插着几根箭,洇出来的血已经被冻上。
  
  景象的人都是心中凛然,带队的牛录之类上前,其他骑兵则是被散开来,有人去后面招呼赶过来的同伴停下,有人则是去前面戒备。
  
  回来这骑兵重,气息倒还在,大家也知道怎么应对,有人生火,有人带着金属酒壶,直接在烧滚的雪水里烫热了,然后撬开这重伤骑兵的牙关灌了几口下去。
  
  滚热的烧酒下肚,那骑兵脸上顿时见了几分血色,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胡勒根也跟着其他头目围在周围,见人有了意识,连忙向前凑,已经有人用女真话和蒙语询问,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中了埋伏..敌人有百余骑..”
  
  断断续续说出了大家意料之中的结果,还有因为他在队伍末尾,来得及先跑出来。
  
  本就重伤,一口滚热烈酒下去激了激清醒些许,迅速的萎靡了下去,没说几句,人已经不行了。大体就是面敌人几骑慢悠悠的跑,扈日和以为有便宜去追,结果被人伏击,连跑都来不及跑。
  
  有些话是说出来,有些话是猜到,大体就是这个意思,人死在那里,可每个围过来的人却没什么惊惧愤怒,彼此对视,都能方眼里的兴奋和激动。
  
  昨日里千把骑撒出来,二百多骑赶到前面,追四五个敌人,可现在还是千把骑,敌人则是一百多骑了,这可是大便宜,这里面可是有大好处的。
  
  千把骑对付百余骑怎么也拿下了,百余骑的好处大家分润,以这翻倍的赏金和前程来算,不仅能雨露均沾,好处也可以说得上丰厚。
  
  而且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用担心有什么埋伏,从封冻到现在,侦骑探马一直没有中断过,赵家军的大队骑兵只在周边三十里的范围内活动,若是前出到这里,盖州卫城那边早就得了消息,这百余骑搞不好就是赵家军侦骑的全部。
  
  大家甚至还能推测出更多,比如说,建州女真大军的侦骑声势浩大,难免不注意遮掩,赵家军人少,隐藏起来也方便,很可能是赵家军侦骑的前哨先是发现,然后回撤,结果扈日和自寻死路追了上去。
  
  至于赵家军侦骑为何没有散开,而是聚成百余骑,原因也很简单,在这丘陵地带的谷地官道上,没办法散开,只能这么聚众行进。
  
  吃下他们,战前博个大彩头,每个人都兴致勃勃的这般想,即便赵家军的大队骑兵出现他们也不怕,在这个距离这个地形上,千骑对千骑,女真和蒙古的铁骑怕的谁来,无非是面对面硬战,说到底,盖州卫大营距离这边可比复州营盘近多了,那边还有几千骑随时可以出动支援,心里底气十足。
  
  “追上去,为兄弟报仇!”
  
  “杀光这帮汉狗,出这口恶气!”
  
  人人咆哮,人人怒喝,每个人都是心头火热,最差也能分到些犒劳,要是运气好,那可就是升官发财,几代人的富贵了。
  
  追,追,此时的效率要比昨日里高出很多,各队也比昨日团结了许多,很快就是排好队列,也不提什么分散隐蔽,直接就是行军做派,向南那边追了出去。
  
  就这么跑出去五里不到,却又回来的一骑,也是扈日和那边的人,这个运气比前面那个好很多,只是坐骑中箭,趁乱骑马跑了出来,自己倒是完好无损,他说的信息比那濒死的同伴更详细。
  
  敌人骑兵没想象的那么弱,马上开弓射箭的本事都不差,伏击的地方是一处丘陵环绕的岔路口,刚追到那里,就被其他几条路出来的敌人堵上,箭雨洒下,当时就折了大半。
  
  “那赵家军的马队里有咱们草原出身的骑兵,假!”有人闷声说道,盖州卫大营早就有消息告诉,说赵家军也在草原上招募骑兵,这个事情本身倒没什么奇怪的,因为明军最有战力的骑兵也都是蒙古各部出身的。
  
  这消息却更加刺激了追兵们,因为第二个人带回了确实的消息,敌人的确有百余骑,距离这边的大概位置也能确认了,现在纠集在一起的骑兵起码八百余,这个人数优势,不管怎么讲都会赢,无非是吃下多少脑袋来。
  
  有走过这片区域的骑兵大概盘算了下,双方距离最多五里,距离出这片丘陵区域还有二十里,在进入平坦地带之前,怎么也能追上,进入平坦地带,赵家军或许还有些手段,但在这山区之中,目前也就这百余骑了。
  
  大队启动,本来是侦骑探马,此时却按照战阵上的手段,主力居中,前面则是精锐轻骑刺探,一发现赵家军骑兵的消息就要回报,到时候大队加速追赶。
  
  没过多久,果然赵家军的骑兵,隔着几百步面对面碰上,尽管用作刺探的轻骑数量不多,赵家军轻骑也丝毫没有前冲的意思,反而扭头就走,似乎很是害怕。
  
  明明没见到骑兵大队,反倒这么胆小,建州女真的前出轻骑忍不住嘲笑,笑这赵家军的探马轻骑故技重施,估摸还想引着自己这边入伏击圈,可上次引了一头狼入圈套,这次却是一群狼,甚至是一群老虎。
  
  前出轻骑没有立刻追击,分为两拨,一拨远远吊着,一拨则是回去和大队报信,那边几百骑听到这个之后,人人振奋,所谓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这帮汉狗自以为妙计设伏,却没想到爷爷们将计就计了。
  
  更妙的是,地面积雪,大队骑兵即便加速运动也不会扬起烟尘,地面震动都会减弱许多,很多女真和蒙古骑兵都在想着追上的时候,那些伏击的汉狗只怕笑变哭,到时候连哭都哭不出来。
  
  随着加速,前锋没过多久就前面的赵家军骑兵,他们也在亡命奔逃,但已经被盯上了想要甩开可就不那么容易,何况女真和蒙古的骑兵大多是一人双马,骑术高超,还能在奔驰中换马,马力充沛,追上的把握就越来越大。
  
  丘陵谷地的官道平直,几百步的距离被一点点拉近,建州女真前出骑兵没有追的太急,免得惊走了前面的“伏兵”。
  
  “这扈日和贪功心切也是活该,汉狗做得如此显眼他都来。”跑在最前面的追击者不屑说道。
  
  赵家军骑兵“诱饵”做得实在太明显,虽然做出亡命奔逃的样子,却生怕后面的人追丢了,当建州女真前出精骑慢些,他们也会跟着慢些。
  
  就这么你追我赶,吊着前面的女真和蒙古骑兵脸上都浮现冷笑,且作聪明,等到时候咱们见真章,就这么一炷香的工夫跑出去,却面的“诱饵”骑兵猛地加快了速度,拐过前面的那个弯就了。
  
  后面的追兵却跟着反应过来,早不甩开,晚不甩开,只怕伏击就在前面,那就该招呼大队人马上来兜底了,追兵立刻有人拨马回头疾驰而去,其余部众则是缓缓向前,到这个地步,还真就不能快。
  
  除了回去报信的,还有人拨马向大路两旁跑去,他们要盯着丘陵的高处,对方设伏肯定会安排值守放哨的人,如果能够发现这些人,那就动手清除掉,立功发财的好机会,谁也不愿意有什么闪失。
  
  听着蹄声轰鸣,大队骑兵已经赶了过来,带头的这些人同样脸上带笑,这等戏耍猎物的行径谁都愿意做,赵家军骑兵自作聪明,想和白山黑水以及草原上的老猎手玩这套,实在是脑子坏掉。
  
  “都是柞树林子,山头没什么人,柞树林子里楚。”
  
  “林子里又藏不下骑兵,山头没人那就是没了,大伙都预备好了,汉狗们人多十有**要跑,咱们得追一阵!”为首的人吆喝说道,众人答应。
  
  前面已经有人拐过那个弯,这个道路的弯折处遮蔽视线,只要彼此拉开距离就可以布置隐藏,按照建州女真骑兵的估计,埋伏应该不远,无非是距离这个弯折处还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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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9章 适合伏击的谷地
  
  过了这个弯之后,却百步外的地方,有十几匹马停在路上,在那里漫无目的的逛荡,正在用蹄子刨开积雪,找些枯草之类的。
  
  “还真是有心思,让我们以为他们跑上山了,大伙快点过去,们这么多人,他们肯定要跑的,别让他们提前跑了!”
  
  别的不说,在路上的马匹之后,伏击圈在何处大家也能判断清楚了,接下来要做的,无非是大队冲过去,不管赵家军的骑兵是埋伏在何处,都要借着人多把他们吃下来。
  
  丘陵这边稍微安静了下,随即蹄声爆响轰鸣,人喊马嘶,一下子沸腾起来,女真和蒙古骑兵都要快马加鞭,向前赶去,甚至还有人彼此推搡怒骂,在没物之前,大伙还讲究个配合,到了这个时候,谁能赶到前面,斩杀敌人首级,捞取军功的把握就会越大,谁还会讲究配合,如果不是佐领们盯得紧,恐怕就有人要动刀了。
  
  这条根本没怎么修缮过的官道已经拥挤非常,甚至还有人在道路两侧的坡地向前,落后一步的胡勒根气得大骂大喊:“不要挤着不动,不要把汉狗吓跑了!”
  
  道路两侧的丘陵坡地都是树林,这边当年就没多少人烟,自然没多少人为了烧柴砍树,植被颇为茂密,骑马通过这样的环境显然不现实,别说跑不起来,能不能过去都两说。
  
  胡勒根额头青筋直冒,挤在他前面的起码有二百余骑,后面人还在不管不顾的向前冲,这么折腾下去,那还会有什么脑袋到手,而且人凶神恶煞的样子,真要争抢的急了,当场动刀子火并都有可能,别他娘的好处没有,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可拥挤成这个样子,挥鞭子抽马都能抽到别人,想要走出去也难。
  
  突然间,一阵风吹来,胡勒根觉得闻到些烟熏火燎的气味,好像是棉线被烧起来的味道,又好像硫磺的味道。
  
  怎么会有这样的味道?这寒风凛冽怎么也不会见明火,胡勒根揉了揉鼻子,随即暗骂自己,都什么当口了,还在意这种小事。
  
  尖锐的哨音响起来,人喧马嘶的动静太大,导致哨音响起的时候,很多人根本听不清楚,即便听到的也以为是自家队伍里的声音。
  
  “砰”的一声闷响,响声来自道路两侧的树林,耳目一向灵敏的胡勒根听到了这个声音,他总算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可下意识的他以为这是幻觉,转头,却发现外围有同伴落马,只是闹哄哄的局面下,根本没有人注意到。
  
  “不对!”胡勒根刚喊出这个词,就意识到这声音不是幻觉,因为从两侧树林中连续爆响,尖锐的呼啸声也清晰入耳。
  
  胡勒根听到了声音,其他人也听到了声音,可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声音,但随即就知道了后果,两侧的骑兵纷纷惨叫着摔下来,也有马匹人立而起,嘶鸣乱动,爆响依旧连续不停。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在那里大喊道:“火铳,火铳!”
  
  本以为伏击圈在前面,伏兵在前面,却没想到伏兵布置的这么靠前,而且不是什么弓马骑射,而是火铳。
  
  “转头快跑!”胡勒根冲着身边一个属下大吼,那属下还没等动作,在马上的身体就剧烈的一颤,胡勒根清楚楚,自己这属下上身好像被一根长矛刺进又抽出,鲜血迅速洇透了衣服,整个人软软的倒下去。
  
  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如果是箭雨泼洒,大家还知道怎么闪躲,最起码能迹,可这火铳的铅弹却,只知道从两侧树林打来,中者立死,运气差的则是重伤,那还要煎熬许久才能死,这比死了还要可怕。
  
  有人拿着自己的圆盾遮蔽,结实的木头盾牌,讲究的还要在上面蒙上硝过的熟牛皮,弓箭根本无法射穿,但这样的防护在火铳面前却没有效果,火铳直接打穿了盾牌,然后射入人体,迸溅的木屑将躲在盾牌后面的人脸划的稀烂。
  
  胡勒根心胆俱裂,他比其他人反应更快些,发现在马上是靶子之后,直接翻身下马,在如此拥挤的道路上,又是乱成这个地步,马匹没办法跑快,倒是不用担心被践踏成肉泥。
  
  下马后胡勒根尸体,胸口好像被大锤集中,致命伤的破口并不大,可周围却好像被砸烂了一般,死者表情极为痛苦,死的可是不怎么痛快。
  
  通过马腿的缝隙,有人催动马匹向两侧的坡地冲过去,但很快就倒在了火铳射击之下,马匹不愿意进入树林,就这么催促不动的短暂,就被火铳集火,直接从马上打了下来,也有人翻身下马,不走直线,拎着刀向树林里面冲去,有人没走几步就被射中,有人则是冲了进去,可没有丝毫的声息传来。
  
  胡勒根也见识过火铳的射击,可却没想到居然能连续不断到这个程度,这还是火铳吗?他还真不好下判断,因为敌人始终在树林中,繁密的林木和坡地角度让人根本没办法敌人在那里,拿着什么兵器,到底是不是火铳,胡勒根也判断不清楚了。
  
  差不多有近五百骑被堵在了这条路上,火铳连绵不断的射击轰打,这个时代最好的火铳也谈不上什么精度,可目标这么密集,人马加起来这么大,断没有射不中的道理,只需要不停开火就好。
  
  而建州女真派出来的骑兵并非是无能之辈,真要是平原野战,他们也能顶着火器轰打,咬牙冲到阵前,可在这个时候,他们只是拥挤,仓促间很难避让和腾挪,就这么被动的成了靶子,等损失了将近七成之后,终于有了活动的空间。
  
  但此时的道路上依旧动弹不得,火铳依旧在轰鸣响起,回头跑,有失去主人的马匹,有到处乱跑的惊马,还有哭喊求救的伤员同伴,还有没来得及过来的后队人马,向前跑,前面倒是有足够的空地,可谁也不敢向前跑,前面到底有没有伏兵?
  
  “兄弟们下马,用弓箭护着冲上去,咱们拼了!”
  
  有人怒喝喊道,到这个时候,这是唯一的选择,按说打到这个地步,后面的追兵都被阻拦着无法上前,可火铳射击依旧没有停止,也没有任何抓取活口的喊话,这是要把人彻底杀光的势头,既然没有活路,那就只有拼了。
  
  胡勒根却没想着出去拼命,他只是趴在路上,用身边人和马匹的尸体作为阻挡,甚至伸手捞了几把还没冻上的鲜血抹在脸上,准备装死过去了,一边这么做,一边心中暗骂,为什么那些人都说汉人不能打,大伙要跟着女真人一起抢掠发财,可眼下这个情况,怎么也不能叫不能打。
  
  不过装死没有多久,胡勒根差点被一匹无主的惊马踩到,这道路也没想的那么安全,而且胡勒根还注意到,树林里发射的火铳正在朝着道路上射击,这还真是不给大家活路走,那他娘的只能拼了。
  
  胡勒根扯过一面同伴的盾牌,抽出自己的马刀,他射术寻常,而且在这个战场上他不想用弓箭,总觉得张弓射箭死的更快,刚才他楚,几人张弓搭箭,明显有更多的火铳打了过来。
  
  道路有两边,火铳从两边打过来,有人冲向另一边,却被身后打来的铅弹射杀,怎么办?
  
  胡勒根却已经门道,他一边躲在同伴身后,一边大吼说道:“咱们快点跑,只要过去三步,就不用担心身后了。”
  
  火力覆盖道路,从道路两侧坡地林中射击,为了避免误伤彼此,两边都是居高临下的开火,同时绝不越线。胡勒根得出这个结论,眼下绝境死地,找不出什么活路,少些风险的就成了第一选择。
  
  困兽犹斗,被逼到绝境的女真和蒙古骑兵也爆发了凶性,没了逃命的可能,只有选择拼死一战,胡勒根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有四十余人聚集起来。
  
  胡勒根拼命的朝着人群中挤,这样就可以避开前后的火铳射击,他能想到,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谁不想让同伴做肉盾挡着,这四十余人完全拥挤成一团,好在速度不慢,跌跌撞撞的冲上了东侧的坡地。
  
  他们这人群一出现,就遭到了火铳的集火射击,前面几个人直接中弹,但后面的人居然把前面的人抓住,直接用尸体作为盾牌,就这么向前跑去,本来中弹那位开始未死,就这么被同伴抓住推过去,又挨了两下,顶不住了。
  
  离开道路几步,身后的火铳射击果然停了,到这个时候,从下向上,能在树林后的敌人们。
  
  也不知道这赵家军哪里琢磨出的法子,每个人身上居然披着枯草伪装,上面居然撒着雪,现在这么都会和周围枯黄雪白的环境混淆,莫说是骑马赶过来,那就更注意不到,而且那里是百余人,光是打眼一有不下二百,正在那里有条不紊的装填火铳,次第向前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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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0章 勇悍不退的误会
  
  过四百杆火铳在两侧开火,能造成这样的杀伤也不奇怪了,在这个时候所能想的就是冲到敌人跟前,拉近了用弓箭射,用刀砍,看看能不能闯出一条生路,或者拽几个垫背的一起死,不然这场战斗打的实在太窝囊了。
  
  冲上来的马骑兵不止这一队,但胡勒根这队却是人最多的,用作盾牌的尸体顶了没有多久就撑不住了,但倒去的人随即又被如法炮制,就这么艰难的向上走了十几步,到最后胡勒根等人什么都顾不得了,丢尸体向前冲去。
  
  总算到了可以开弓射箭的距离,但这些马骑兵很多人连弓都没有拉开,直接就被打死在那里,更让胡勒根他们想不到的是,对面也有弓箭射过来,准头也不差。
  
  打到这个时候,即便胆怯如胡勒根也已经发狠了,看着身边同伴一个个倒,火铳无可阻挡,对方也有弓箭,每一刹那都是煎熬,与其这么煎熬,还不如拼着速死!
  
  剩的十几个人挥舞着刀剑向上冲去,胡勒根尽管跑得快,可本能还是藏在人后,看着身前一个个倒,他还是冲到了距离火铳几步远的地方。
  
  天可怜见,那火铳兵手里的火铳刚射击完毕,其他人的火铳还顾不到这边来,胡勒根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着拼对方一个。
  
  对面这火铳兵刚用通条塞进铳管里,眼见着来不及了,他拿起火铳不管不顾的向前就打,几步距离,****而出的通条就是利箭离弦,胡勒根急忙一闪,但那通条依旧贯穿了他的左肩,镶铁的皮甲没有一点阻隔的作用。
  
  巨痛钻心,胡勒根身子颤了颤,右手长刀已经举起,血溅五步,以命换命,值了!
  
  这些没胆子的汉狗,只会拿着火铳远远乱放,到跟前他们就要跑,胡勒根心中莫名涌起快意,想着对方恐惧逃跑。
  
  可没想到这火铳兵开火完毕,距离两步,非但不逃,反而直接抽出了佩刀,迎面冲上!
  
  胡勒根肩部受伤,抬臂挥臂间就会牵动伤口,已经有些不方便,更没想到没了火器的对方会迎面冲上,胡勒根本以为对面这汉人胆战心惊,不善肉搏,却没想到对方悍勇如此,狭路相逢勇者胜,胡勒根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慌了,可已经容不得他慌了reads();。
  
  那火铳兵的刀直接刺入了他胸腹间,一抽一挑,胡勒根的镶铁皮甲根本挡不住什么,直接被豁开了道口子,浑身力气都是消失,手中兵器落地,扑倒在雪地上。
  
  拿着火器的汉狗不都是胆小如鼠,等杀到跟前就会跑吗?怎么这个不一样?这是胡勒根最后想到的,随即陷入了黑暗中。
  
  胡勒根那里知道,火铳士兵是赵家军中的精锐,只有久经战阵的老卒才会成为火铳士兵,他们在冷兵器的搏斗经验,见识过的厮杀血腥,都要胜过普通的长矛士卒。
  
  在火铳射击逃生的建州骑兵开始集合成小队,向着道路两边的坡地冲去,到这个时候,赵家军的火铳兵开始有点不好用了。
  
  伏击开始时候,火铳士兵次第装填开火,也用不到什么瞄准,压着枪口对准马队打就好,可到了现在,敌人开始冲上,因为树木阻隔,火铳摆动也有限制,做不到什么准头,很容易被对方冲到跟前,虽然那位用刀解决了胡勒根,可冷兵器搏斗,火铳士兵毕竟吃亏些。
  
  “拿戟的上前,带着弓箭的跟着!”有人开始吆喝令,手持长戟的士官和军官们开始向前走去,也有火铳士兵丢火铳,捡起放在一旁的弓箭来跟上。
  
  一名年长些的火铳士兵背上弓箭后,没好气的对身边一位年轻人说道:“看看,还是得用上这个,这是咱们蒙古人吃饭的营生,你倒好,弄这火铳不撒手了!”
  
  “爹,你没见过骑兵连用的短火铳吗?要是有那个在手,谁还用什么弓箭,这个过时了!”年轻人满脸不服气的回嘴说道。
  
  两个人争辩,平端长戟的一个队正却听得不耐烦,回头吼道:“你们爷俩天天争这个,烦不烦,鞑子来了,盯紧点,别让他们冷箭射到我!”
  
  喊完这句,这队正大踏步的向冲去,这父子两个不服气的互相瞪了眼,箭在弦上,半开弓的状态,快步跟了去。
  
  在身后的火铳队列,却有人忍不住哄笑“格尔泰爷俩又在争辩了!”
  
  这爷俩却是王自洋被赵家军控制后,主动投奔商队的人,相依为命的父子两个身手都不差,官话说的地道,直接就被编入了赵家军旅团中,然后因为上阵老到,按照规矩编入火铳连队。
  
  结果儿子对火铳掌握的比弓箭要快要好,而父亲则觉得祖宗留来的本事不能丢,父子两个人经常争论火铳和弓箭的优劣,也是第一旅中的出名趣闻。
  
  马的女真和蒙古骑兵心里都存着几分侥幸,心想一旦近距离接战,对方拿着火铳的人就跑了,没想到对方不但不跑,反而拎着家伙来打了。
  
  而且来打的这些人,当真一身是铁,脸上都有面甲,扣上之后,想要把箭射进这几处小洞那可真是要神射手了。
  
  弓箭射出,在对方甲胄上崩开,只看着对方身穿铁甲,手持长戟,踩踏着雪地冲来,长戟直刺过来。
  
  这面对面的厮杀比起火铳射击更惨烈,有人被长戟直接刺穿,有人被长戟直接劈开,而自家的兵器却奈何不了对方,更让人崩溃的是弓箭还在时不时的射过来,这弓箭比起自家弓箭来丝毫不差。
  
  绝望的反击很快就被粉碎,既然没有一丝争胜的可能,那么只能逃了,尽管可能无处可逃,但也只能逃跑reads();。
  
  毕竟后面还有几百自家骑兵,如果能和他们汇合,把握还能更大些。
  
  当前队遇到火铳射击的时候,后面立刻停了来,这些女真和蒙古骑兵落在后面后,本来就没了争抢的心思,无非是想去捡个便宜,现在前面成了修罗场,谁还愿意去送死。
  
  可山间谷地道路,想要立刻转身逃跑也不容易,几百骑拥挤在狭窄道路上,因为停顿彼此靠得更紧,坐骑转向掉头需要的空间又大,多人掉头让局面更乱,看着前面人仰马翻,惨叫连连,谁也不愿意在这边多呆,这一急,让队伍更乱,心急的人已经抽出刀比划,彼此怒喝大骂,眼见着就要火并了。
  
  真正落在后面的,刚才还在懊悔没好处,此时却觉得占了便宜,在外围后队最容易脱离,跑的容易。
  
  这边没跑出多久,却听到前面马蹄声响,刚才经过的那个岔路口中有百余骑冲了出来!
  
  难道是自家的援军?建州女真骑兵随后就否认了这个可能,对面那些人穿着的衣甲和自家完全不同。
  
  这就是他们要追的赵家军探马,敢情他们一直在后面藏着,这哪里是被人追,这分明是设局,什么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自家就是那蝉,自家就是那螳螂!
  
  建州骑兵心胆俱裂,而那百余骑赵家军骑兵则是沉静的很,为首一人拿着长矛挥动,随即向前压了过来,最前面四五根长矛,都是平举向前。
  
  探马侦骑为了隐蔽方便,都是刀斧弓箭,哪有带长兵器的,赵家军这伙骑兵那里是探马,分明是要冲阵的重骑!
  
  如果放在平常,两军这么突然遭遇,女真和蒙古骑兵还有心思去打一打,可在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继续打去,心想再打的话,那雷霆霹雳一般的火铳就要跟上来了,那个谁能受得了。
  
  一干人不管不顾了,转身已经不太可能,可骑马窜入两边的林地还可以试试,当真是乱作一团,冲在最前面的那赵家军骑兵根本不理会散开逃走的建州骑兵,只是压着向前跑,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这些逃出来的散碎骑兵,而是还在那里乱作一团的大队。
  
  跑着跑着,打头的赵家军却是将长矛挂起,把短火铳拿出,迎面不断的有零散建州骑兵冲来,他们的反应和前面的一致,都是扭头就跑,甚至没办法进入山坡林地的话,他们宁可马奔逃。
  
  当看到这百余骑从自己背后出现的时候,剩余几百建州骑兵彻底崩溃,甚至赵家军骑兵的短火铳都没来得及开火,就这么一路冲到了前面的战场,建州的女真和蒙古兵漫山遍野的乱跑,丢了坐骑亡命狂奔。
  
  “不都说鞑子勇悍,死战不退吗?”
  
  “明军的话你也信,看看他们什么德行就知道了!”
  
  设了个口袋局,对方就这么撞进来,然后被从容吃,本以为最后的骑兵突击是恶战,却没想到是个击溃战。
  
  一边不屑,一边从后队调兵遣将,长戟火铳搭配的小队在山野谷地中搜索,马队在适宜骑兵运动的地形上检查。
  
  不管如何悍不畏死的战士,在这样的局面都只能投降,冰天雪地,自己抛弃了马匹逃走,没有给养的话,在这样的地形中冻饿而死或者被野兽捕猎,那可比死还要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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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1章 满载物资的大车队
  
  但赵家军队伍比他们想得要残酷,根本不接受投降,他们只对死人感兴趣,在女真和蒙古骑兵眼里,刀下不留人只有他们才能做到,汉人总会讲什么体面慈悲,你只要投降,总会给个好对待,没想到赵家军队伍却这般冷酷。
  
  还是有人逃了出去,有的人是骑马,他们还能回到盖州卫城那边报信,有的人是步行,他们能不能出去,能不能遇到同伴,就要的运气,十有**是活不下去的。
  
  在连正们的指挥下,战场迅速的打扫完毕,确保没有活着的敌人,将敌人身上大概一搜索,能补充的干粮和兵器就地取用,金银之类的不去理睬,但能用的马匹要带走,挑挑拣拣,有伤和老病的坐骑放弃,也能凑齐近四百匹健马,打到这个时候,赵家军的战士们才心满意足的撤出战场。
  
  对于建州女真来说,或许觉得在大军交战之前是骑兵争胜斗气,可对于赵家军来说,可以争胜的不仅仅是骑兵,陈昇派出了小股骑兵和火铳连队,经过勘探地形后,确定了几条必经之路,然后开始准备伏击,这大战来临之前的第一场胜利,对谁都很重要。
  
  火铳士兵们去丘陵那边都是做了很多准备,比如说尽可能的绕远路,这样可以避免脚印在雪地里出现,而且还要提前驱散鸟兽,免得临时出什么异常被人发觉,连伏击敌人小队骑兵放回诱饵都是有专门的安排,在伏击时候特意留下两个人的性命,一个人会被人怀疑,第二人逃回就比较可信了。
  
  但谁也没想到伏击的结果会这么好,建州侦骑太过自信了,他们从头到尾都觉得自己有数量上的绝对优势,而且战力上也是强过赵家军,在这样的自信,在这样的骄狂下,赵家军抛出诱饵,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吃下,几乎是按照赵家军的步点一步步的进入了伏击圈口袋。
  
  “这次是不是打的太过,下次鞑子就未必会这么听话了!”
  
  “这种事情本就赚一点是一点,你还想着下次,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下次可就要打硬仗了!”
  
  连正们对这场战斗都想得很明白,建州女真兵马和赵家军接触不多,从前总以为是轻敌才落败,吃了这么惨重一个亏,恐怕不会怠慢了,而且这次,建州女真没想到赵家军会在侦骑互斗的阶段拿出这么大力气来,接下来恐怕就没什么没想到了..
  
  赵家军加上骑兵一共六个连队设伏,能歼灭近千骑兵,这战绩已经可以称得上辉煌,但想要全歼是不可能的,漏网之鱼怎么也是难免。
  
  亡命奔逃的建州侦骑很快就回到了盖州卫城大营,消息传出,自阿敏济尔哈朗岳托以下,大军人人震动,人人都是郁闷丧气,开头这一战输了,而且还输的这么惨。
  
  贝勒阿敏暴跳如雷,逃回来的近百人中,佐领这一级都被抓起来斩首,其他人勒令死战赎罪,所有人的家产家眷都被罚没为奴。
  
  这个惩罚很残酷,却没人觉得不妥当,轻骑探马分散行动,即便敌人设伏,也不该一下把侦骑吃掉了九成,之所以出现这个结果,无非是大家冒进贪功,不遵军法,所以才导致了这般结果。
  
  更让阿敏愤怒的是,逃回来的一干人中,居然说不明白敌人伏兵到底有多少,完全是被打懵了,这可不是侦骑探马要做的勾当。
  
  女真和蒙古众将合议之后,认为想要吃掉这几百骑兵,怎么也得有数千兵马埋伏,这已经算得上是接触战斗了,必须慎重对待,雄狮搏兔,怎么轻忽也不会差,在侦骑的人头被挂上旗杆示众没多久,一道道军令就从帅帐中传出,由岳托为先导,领本部骑兵两千,步卒四千余向那片山区丘陵地带进发,大军则是准备全军压上。
  
  同时,各营拣选,将那些心思缜密不贪功冒进的骑兵派了出去,每一队不得超过五人,不得合兵,不得走固定的道路,尽可能从山区外围绕过去。
  
  对于建州女真大军来说,大股敌军出现在靠近熊岳驿附近的丘陵地带,并不是什么危机,甚至是他们所希望出现的。
  
  盖州卫城是建州女真大营,复州城是赵家军大营,在这风雪寒天中,大军出动,维持给养,扎营露宿都颇为麻烦,更有凶险在,大军出战讲究万全,距离自家的大营近些,粮草补给线短些,那就胜算把握大一点,距离自家大营远些,那就反过来了。
  
  发生伏击战的那片丘陵地带,距离建州女真的营盘更近,如果赵家军主力已经突击到这个位置,那对建州女真其实是有大好处的,但要确认是不是来,营盘扎在何处,这些细节没弄清楚就一败涂地,这才是让阿敏大怒的原因。
  
  有了前面的教训后,岳托这次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派出去的侦骑探子都是经验老道之辈,特别是女真里的精锐,这都是白山黑水里活动多年的老猎户,冬日里在老林子雪地里活动的经验无比丰富,根本不会犯上次的错误。
  
  在这样的搜寻下,结果很快就传回到了岳托那边,发生过激战的丘陵区域已经没什么大队敌人活动的踪迹,只剩下一具具自家人的尸体。
  
  “汉狗那边也有懂行的人,搞不好是辽东这边投靠过去的,他们也是小队活动,打探咱们的消息,几次盯都盯不上,但肯定没什么埋伏在。”
  
  查探消息的人说得很具体,但听到这个消息的岳托没什么喜色,对于建州女真兵马最理想的结果,就是赵家军穿过这片山区,然后选择熊岳驿一带作为战场。
  
  如果这么做的话,这片山区就成了赵家军背后的绝境,因为这里谷地道路狭窄,正常时候还好说,如果大军快速运动,根本没可能展开,更不要说物资输送往来,前进顺利还好,如果说受挫后退,在接近山区的时候就必然就会发生溃乱,到时候趁势追杀,必然会有大胜到手。
  
  但目前来家军没有这么冒进的选择,这个地利上的便宜占不到了。
  
  建州女真金国在大明的眼线密布,从前对赵家军不怎么注意,但现在则是大量的消息涌来,自大汗努尔哈赤到下面的四大贝勒,再到那几位汉人谋士,都觉得这里面战例不可思议,将信将疑之余,却也能分析出些信息,那就是这赵家军作战风格太过刚猛,几乎不讲究什么兵法慎重,也不论什么战场上的优劣,总是主动接战。
  
  这样的风格可以称之为刚猛,也可以说是冒失,这样的风格就可以在战场上让人有机可乘,以静制动。
  
  阿敏和济尔哈朗就很希望赵家军冒进一次,率先北进,而建州女真兵马从容对待,战场设在丘陵区域以北的平坦地带,这样从补给线粮道上,从身后的地形上,建州女真这边都能占先手。
  
  所以这次被伏击的消息传回来,女真众将一方面觉得灰头土脸,一方面却有些期盼,希望发展如自己所料。
  
  不过侦骑探子回馈的情况,赵家军没那么冒进,如果要前出到熊岳驿一带,就必须要控制住这丘陵区域的几条要道,不然的话大军行进间遭遇伏击,那可就是泼天大祸了。
  
  对方没有出现在这片山区,那在什么地方,赵家军主力前出了吗?到这个时候,岳托才发现一件事,这片丘陵地带以南的情况,自家根本不那么清楚,尽管也有探马活动,不停回报说那边无事,可如果无事,丘陵区域怎么可能有这么一场伏击战。
  
  就在他要催促再查的时候,又有消息传来,说是赵家军在丘陵地带以南十里的区域有一只千把人的队伍活动,不清楚是什么目的,只知道是大车队,一辆辆大车满载物资活动。
  
  难道是为了后续营头打前阵?岳托年纪虽小,却因为少年坎坷,有成人都少见的谨慎,这块肉放在眼前,他没急着去吃,反而加派人手去打探,想要得到进一步的消息。
  
  当确定这丘陵地带没什么敌人之后,信使和探马往来的速度就快很多了,这大车队附近没有什么赵家军活动的迹象。
  
  离开山区之外,平坦地带之中,大部队想要隐藏自己很不容易,埋伏更是极难,当得到那大车队是孤军的消息之后,岳托立刻下了急令,命手下的骑兵快速突进,要吃下这一支大车队。
  
  不管这大车队出现在这里什么目的,他满载物资必然是为了更多的部队准备,歼灭这一支力量就可以阻止更多的营头前来,迟滞对方大军运动的时间。
  
  但在这样的地形条件下,只有骑兵突进才有足够的时间,如果让步队一同上前,那就耗费的时间太长,对方那支大车队孤军,可从复州城急行军到这边也不过两天,骑兵一天不到,所以只能速战速决。
  
  归根到底,现在的建州女真兵马需要一场胜利,这个已经说不上是什么开门红,只不过要找补回来,提振下士气,至于岳托想不想在这样的局面下表现,在统领大军的时候立下功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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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2章 攻阵
  
  岳托当然考虑到这个大车队是不是设局埋伏,所以他要快,让骑兵过去速战速决,扫平对方这支大车队之后,即便有埋伏也能撤的回来。
  
  这一仗岳托有九成的胜算,至不济也能缴获物资回来,有了战利品在手,最起码回去有个说法。
  
  骑兵对护送大车的步卒,而且还是优势于对方的力量,算上骑兵的速度和冲击力,怎么会输?
  
  即便算到了这个地步,岳托依旧不敢有丝毫的大意,骑兵在丘陵地区行进的时候,探子遍布四周,就是怕出现伏兵,步卒也行进到了这片山区的边缘,如果开打,他们就要硬冲进去解围,骑兵大队始终没有快进,当南部平坦区域的探马回报,说的确没有埋伏的时候,才开始快马加鞭急进。
  
  “那大车队走的不快!”探马回报。
  
  带队的参领佐领们已经可以远远方,众人都是禁不住兴奋起来,前面那大车队已经停下了。
  
  这个也没什么奇怪,在这平坦区域几千骑兵突进,地面上的震动积雪也没办法减弱太多,何况这么声势浩大,又和雪地异色,怎么也被发现了。
  
  而且那车队如果有经验的话,周围绕圈的零散敌骑就能猜到这个情况,现在不管怎么反应都是晚了,走,你大车就和龟爬一样,不走,你千把步卒能在骑兵面前抵挡什么?除非是把大车的驮马卸下来骑着跑,可拉车的马与骑乘用的马完全不是一种,根本没办法骑,前面兄弟们的仇,今天就要找回来了。
  
  “大伙不要放马快跑,节省马力,他们跑不了了!”还有老成的头目约束众人,大家倒是沉着冷静,一直压着速度不敢快起来,
  
  赵家军的大车队似乎自暴自弃了,根本就没有逃跑之类的举动,反而将大车围成一圈,牲畜放在里面,车辆和车辆之间用蒙着棉被的木排相连,大车和木排构成了一圈木墙,倒成了个完整的防御寨子,要就地顽抗了。
  
  这赵家军的大车队倒是做了最优的选择,原地不动,据守待援,如果他们真能坚持住的话,没准还真能等来援军。
  
  “这些汉狗真是脑子坏了,靠这个就想挡住咱们女真和蒙古的勇士吗?沈阳和辽阳那样的大城如何,那些堡垒如何,还不是被一扫而下,你个小小大车木墙算得什么,小的们,先让他们试一轮箭!”
  
  个场面之后,为首的参领们哈哈大笑,举起手中马刀摆动后又是由右向左的绕圈,后面的人立刻知道如何配合,呼喝几声,开始排着纵队跟上。
  
  建州女真遇到的大车队或许不多,可半路突袭敌军,敌军大多被击溃,可也有少部分坚强,知道结阵守御,这样的对付也简单得很,直接纵马靠近过去,张弓漫射,敌人再怎么坚强也会被女真的大弓重箭射得维持不住,等到崩溃的时候再冲入杀戮便是。
  
  这大车阵全,但莫说骑马,即便步行都可以靠近了吊射进去,还不是龟缩挨打。
  
  不是没有人想这是什么阴谋诡计,茫茫荒野,最近的一处村寨也有几十里,四周什么队伍活动的迹象。
  
  唯一有动作的就是那大车圈子的中间,人在马上,隐约可以号摇动,还有锣声和号角声响起。
  
  老于战阵的参领和佐领们都在咬牙,没怎么见识过汉人武装的蒙古人心里也觉得不安,建州骑兵心里几乎有个共识,那就是一定要平了这赵家军,这样的留到将来,怎么大祸害,这反应实在太有序了。
  
  “生火,先拢起个火堆来!”有参领大喝下令。
  
  骑兵奔驰,携带火种很是不便,急就章取火很花时间,不过有了火,把点火的重箭射到大车和货物上,那肯定是火借风势,焚毁烧伤。
  
  直到现在,大车上的货物都没有卸下来,那里装运的无非都是粮草衣料,这些可都是容易烧起来的营生,这伙赵家军自寻死路。
  
  建州骑兵靠过去,大家先拉开距离,然后在马上张弓搭箭,射箭时候要双手离开缰绳,不是每个人都能做这么完备,为了避免临时出错,大伙先做好预备。
  
  “有汉狗上大车顶了!”排在前面的骑兵吼叫说道。
  
  “你才是狗崽子,你个鞑子!”站在大车顶的赵家军士兵大吼骂了回来,这边所说,那边也听得清楚,真正有趣的是,彼此骂出来的都是蒙语。
  
  这一骂完,建州骑兵这边却是明白过来了,有人大骂道:“是河套那边的杂种狗崽子,怪不得能在林子雪地里设伏,这是他们老套路!”
  
  “杀光他们这些狗崽子,扒了他皮!”下面叫骂一片,群情激奋。
  
  对大明来说,草原上都是蒙古,但草原蒙古东西南北各处都不同,彼此间恩仇纠缠多年,其中东西之间尤其有深仇大恨,土默特部崛起的河套以及周边,是蒙古草原上水草最为丰美之地,但俺答率领土默特崛起,就把原来黄金家族血脉正统的察哈尔部挤压到了东边,让正统沦落为旁支的地位。
  
  而林丹汗所统领的察哈尔部,为了维持自己的强势,就要盘剥其他各个部落,当初察哈尔部在东边的时候,科尔沁部和其他土生各部过得很惨,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投靠建州女真的原因。
  
  现在林丹汗打跑了土默特部,占据河套一带,一方面是要夺取核心区域,另一方面则是被建州女真的强势压迫,不得不走。
  
  到了这个时候,只要是来自河套那边的蒙古各部,科尔沁都视为深仇大恨,一定要杀光绝后患,不管是当初挤压大伙的土默特部以及附庸,还是林丹汗那边的从属。
  
  至于怎么听出来的,蒙古各部的口音完全不同,甚至连用词造句上都有差别,蒙古各部自己分辨的很清楚。
  
  赵家军骑兵甚至士兵的来源之一就是河套各处的马贼和流浪青壮,他们孤身没有依靠,又是赵进家奴,受救命活人的大恩,最为忠心耿耿。
  
  大车顶上那几位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却在调弄一门小炮,那小炮本就藏在货物堆里,过是比手臂粗几圈的铁管子没什么显眼的。
  
  下面的建州骑兵并没有因为这铁管子有什么惊慌失措,就算是火器,这么细的火器有什么用,想要装填起来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工夫,而且外面都是运动的目标又能打到谁,等着大伙靠近到跟前,直接把他们射杀就好,也不过几十步距离了,怕个什么。
  
  不过上面装填的速度远超他们的预料,几乎是骂声中,车顶士兵点燃了引线,不管对这个粗管子怎么不屑,大家还是下意识的拨马闪躲,总有倒霉鬼被打中,只希望不是自己,接下来就是杀了。
  
  “轰”的一声,靠近的骑兵们几乎粗管子喷出一股烟尘,空气中响起了呼啸,好像这粗管子打出了高速运动的细小颗粒。
  
  只前面的几名骑兵连同坐骑,突然间身子一颤,直接翻倒,后面的马匹似乎被什么刺激,嘶鸣着人立而起,把背上的骑兵摔下来,有运气不好的还被马镫套着,被拖着乱跑乱踩,没多久就活不长了。
  
  这下子可是把众人都吓住,怎么还有这样的兵器,细面那几名倒下的骑兵,脸都已经被打成了麻子,全是血眼,这粗管子里打出的是霰弹?居然威力这么大?
  
  “都傻愣着干什么,冲上去,他打不了第二发!”有人怒喝着催促说道,不管那铁管子威力多大,都来不及装填发射第二次,刚才那么快,肯定是装填好了,骑兵和大车的距离再拉近些,用弓箭找回来。
  
  刚才幸运没有被波及的骑兵们吆喝一声,拨马又是向前冲去,这时候从大车队里传来了有节奏的急促锣声,从大车货物堆后,从连接大车的木墙之后,有拿着火铳的赵家军士兵冒出来,直接把火铳对准建州骑兵。
  
  火铳?这赵家军和明军还真是一脉相承,靠着火铳就想挡住女真和蒙古的铁骑吗?有人骄狂的大笑,有人听同伴描述过赵家军火铳厉害,可总是将信将疑,此时也硬着头皮冲了,还有人心里没底,但已经到了现在,就算害怕也来不及闪避,而且火铳没什么稀奇,博一次又能如何,毕竟身后可是军法!
  
  但在这个距离上,还没有人射箭,马背颠簸,一支箭射出去也谈不上什么准头,只有再靠近些才有杀伤。
  
  火铳打响了,外面的建州骑兵也判断不了车队里的信号,不知道是锣声哨音还是吆喝,甚至是别的是什么是开火的信号,但火铳就是打响了!
  
  在建州骑兵的心里,特别是没见识过赵家军火器厉害的人心里,弓箭没办法有效杀伤的距离,火器更不能,既然不能,那么就要冲到跟前,射箭,冲锋,杀光里面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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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3章 常理和料不到
  
  这次他们错了,最前面的几名骑兵就和刚才被霰弹击中一样,直接在马上失去了平衡,后面的人还意识不到他们死了,当己同伴胸口有血花绽放,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的时候,匹厚实的皮革依旧被火铳打开,马匹痛极,狂蹦乱跳,马上的骑兵被甩下,马匹的鲜血迸溅四处,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赵家军火铳的威力。
  
  “他们就能打一拨,冲上去,靠到跟前!”这时候的喊话和先前一样,火铳装填再快也没有骑兵靠近的速度快。
  
  想想军法残酷,即便是心生怯意的建州骑兵们也不敢溃散,而且的确是这个道理,他们或者见识过明军火铳,或者见识过己方的高丽火铳,的确是施放之后再装填耗费工夫,有这个时间,骑兵已经可以冲到跟前,已经可以射箭砍杀。
  
  这句话将建州骑兵们的士气完全鼓舞了起来,吆喝怒骂,呼喊着催动上前。
  
  他们又错了,赵家军的火铳装填需要时间,但比起建州骑兵曾经见过的那些要快很多,标准化的装备,标准化的动作,勤奋不停的训练,就可以保证装填的高效,而且赵家军的弹药几乎是半定装的,铅弹和火药都是定量装置,战时装填方便高效,尽管火药的效能还不稳定,每次都是战前根据火药情况临时包装。
  
  骑兵又靠近十余步,马上就可以张弓搭箭了,在这个时候,赵家军的火铳又是响起,距离更近,准头更高,杀伤力也就更大。
  
  前排的骑兵就好像被巨大的镰刀扫过,连人带马倒在地上,后面的建州骑兵真正恐惧了,马匹的生命力可是要远远强过人,马皮厚实坚韧不次于甲胄,往往人中刀中枪身死重伤失去行动,可坐骑还要乱蹦乱跳,直到力竭身亡。
  
  但在火铳面前,被火铳打中,马匹都没什么挣扎就死掉,而且现在冲击的队形不算如何密集,又是在前进和晃动,居然还是能准确的打到目标。
  
  冲在前面的建州骑兵,己同伴一个个倒下,耳边偶尔响起代表死亡的尖啸,面大车队四处的赵家军士兵不断更迭,火铳射击似乎不会中断,心愈发的沉下去。
  
  “狗崽子,再挨爷爷一炮!”更让人心惊胆寒的是,那个架在货物堆上的粗管子被装填完毕,又要点火发射了。
  
  火铳射击时在掩体后,装填则是撤下去,这么往复而上,可车顶的那粗管子轻炮的装填则是在众人的注视中完成,动作同样干脆利索,两人合力将炮身翻动颠倒,有人拿着炮刷清洗,然后装填弹药夯实,重新朝向战场。
  
  装填火炮的步骤很多,可以说得上繁琐,但车顶上赵家军装填的动作娴熟流畅,就跟牧民杀羊扒皮一样利索,建州骑兵们总是禁不住抬头向上想到早就要点火了,什么军法,什么命令,到这个时候全都放之脑后。
  
  “开炮了!”有人抬嗓子吆喝了声,火炮下方的火铳兵都是统一缩头弯腰。
  
  “轰”的一声大响,轻炮喷射的霰弹覆盖了几十步内的扇面,正在其中的八名建州骑兵,本来已经要拨马转向,却已经来不及躲了,肉眼可见,那几名建州骑兵连人带马都有密集的血箭飚射,整个人几乎被打成了筛子。
  
  有人惊叫,有马匹嘶鸣狂跳,前冲的建州骑兵马队已经乱了,到这个时候,建州骑兵的冲击速度降了下来,总算不用冲向眼前这条死路。
  
  冲锋的建州马队散乱的退了回来,刚才这短促冲锋,不过想要顺势而为的杀伤,没想到却被迎头痛击,前面横七竖八的丢了几十具尸体。
  
  和总数两千骑的大队比起来,这根本算不上什么损失,可这迎头一棒却让士气大挫,原有的骄狂一扫而空,到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意识到赵家军的火器到底是什么威力。
  
  带队的参领面面相觑,贝勒阿敏带兵什么样子他们心里清楚,贝子岳托怎么统兵他们也明白,如果就这么走了,回去少不得要被降罪,可打下来这大车阵,只怕要费些力气,不知道交代几条人命在这边。
  
  谁也不愿意自己手底下的人马损失,可眼前这个架势,不流血怎么啃得下来,身为参领统领数百上千人马,已经是八旗里的上等人物,很多机密都能参与,最不济也有耳闻,自然知道这次大战的意义所在。
  
  “这帮汉狗窝在大车掩体里不出来,靠着火器抵挡,要拿下来肯定得死人,但咱们既然赶到这边,拿不下来肯定不行,我什么法子,硬碰硬冲就是了,他火器再怎么犀利,也挡不住咱们硬冲。”
  
  “..汪扎布家的在理,咱们谁也别吃这个亏,大家并肩子上,让奴才们别在马上不下来,到跟前下马近战,明军那炮挡在前面都被拿下来了,他这几根细管子值得什么..”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核定了章程,建州骑兵各队开始整队,有人去往前队,有人则是去往后队,只是去往后队的要脱去身上护甲给予前排同伴。
  
  既然要冒着火器冲阵,披双层甲也是应该的,这些骑兵都是女真各牛录和蒙古各部的勇士,敢于勇往直前,求得就是前程和犒赏,上头的参领们说得很实在,只要这次能胜,军功犒赏回去立刻兑现,而且还有别的快活享用。
  
  相比于这边的整备,大车队依旧很安静,已经有细致的人点过,目前差不多有百多支火铳和一门轻炮,搞不好这是大车队的底子,再放宽泛点计算,翻个一倍以上,还能有多少?
  
  那次丘陵区域遭遇伏击逃回的禀报,说是几千火铳来回轰打,这个消息是没什么人信的,这些人吃了大亏吓破了胆子,什么话都敢乱说,再说了,那设伏是专门的局,可能拿着火器的人多些,这大车队算什么,是诱饵,孤零零的在那里,四周根本什么援兵之类的,保不齐就是扎营的队伍,这样的队伍即便有护卫能拿多少火器?
  
  再说了,一个像模像样的营头,火器能占到十分之一已经算多,占到五分之一那就是太多,还能多到什么地方去,这千把人的队伍,怎么没有个三分之一专门伺候大车的民壮,这些人肯定和火器没关系。
  
  满打满算,这些火器也挡不住骑兵们的冲锋,到这个地步,无非就是个算数,我死伤多少人可以突进到马车跟前,然后攻破这个简易的工事。
  
  弓箭神射也没做不到百发百中,何况是精度更低的火铳,真要冲起来的话,死伤的人数肯定比预计要少,而且偌大一圈大车木墙,周围这么广阔的平坦地势,谁说要从一个方向冲过去,到时候火铳跟不上,或许就只要和冷兵器战斗了,到时候没准还是火器占优。
  
  战场上容不得什么含糊,经验丰富的武将会考虑到各种可能,当将这些可能和结局都想到的时候,判断自己能接受底限,那就可以决定战或者不战了。
  
  几名参领很快就知道要怎么做,那边火堆也已经升起来,不过射出火箭需要对方没什么反击能力,特别是没什么远程反制能力,赵家军的大车队显然不是。
  
  呼喝下令,整备休息的建州马队纷纷上马,开始向前跑去,这次没有径直的向前冲,而是向着周围的荒野跑去,兜了个大圈子,以赵家军大车队为中心,半径足有三百余步,然后开始兜圈子。
  
  在这个距离下,莫说是火铳打不到,稍差些的火炮都无能为力,按照前期的探马侦缉,和刚才战斗所见,这支大车队应该没有太强大的火炮,如果有的话,刚才用出来效果显然更好,估计是没有的。
  
  并不是马队以这个为圆心兜大圈子,而是建州女真的骑兵分为几队,内圈外圈朝着这个方向在绕着跑,任何时候都有骑兵队在不同的位置,站在中心向外微恍惚些,恐怕就要。
  
  不住的有零星轻骑突进到大车队周围百步左右,然后撤回,他们是尽可能的抵近观察,面有什么动向。
  
  但观察不出来太多的情况,大车和木排将整个大车队内部遮掩的很密实,在外面太多,倒是几个方向的车顶上都有人站立观察,能听到锣鼓号声,隐约间还有旗号摇动,里面应该也在准备。
  
  除了前出侦查的轻骑,建州女真骑兵不敢有任何的松懈大意,在周围也有轻骑游荡,如果真有什么埋伏,那么就会第一时间的撤走,这样的损失惨重谁也经受不起,不随着不断回报,这边就愈发的放心,根本没有什么埋伏,也就是说,即便最近的赵家军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这边的战斗早就结束了。
  
  就这么转了几圈,眼尖的人会注意到,每当靠近车队的轻骑回报,围着车队转动的各队骑兵速度就会有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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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4章 还是骑兵不够多
  
  突然间,数百骑兵的一队开始转向,停下了转圈,开始朝着车队扑了过去,在行进中就变成了疏散的纵队,这样的队形下,火器很难造成成片的杀伤。
  
  一队队骑兵都停下了绕圈,从各个方向冲向车队,等于是突然间发动了总攻,在这样的情形下,车队根本不可能有足够的兵力应对。
  
  转向冲来的建州骑兵都拼命驱动坐骑,跑得飞快,尽可能的靠近,不要被对方的火铳打到。
  
  建州马队动作飞快,在大车货物包顶上的赵家军兵卒动作也跟着加快,几乎每个方向都有轻炮被翻出来,而且就装填完毕。
  
  尽管东南西北一共十七门炮,可也州武将们眼角抽搐,什么时候这火炮这么不值钱了,可细想想也没差,这么轻的火炮,多带几门也不会影响太多。
  
  跑在前面的建州骑兵已经面如死灰,这种火炮的威力他们已经见过,或许打的没那么远,但三四十步内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活口,冲在前面的人必死,可到了这个时候,想要回头也没那么容易了,转向回头,只会被身后的同伴冲撞踩踏,怎么都是死路一条,身后的同伴等于是前面的督战队。
  
  明确这点之后,冲锋的速度反而加快了,靠近过去,他难道还能打出第二炮来吗?以上面装填的速度的确会打出第二炮..但更多就不会了..
  
  可随着靠近,却发现每个冲击的方向上都有赵家军士兵手持火铳,每个方向上都有几十杆火铳。
  
  乖乖,这伙来自徐州的汉人还真是靠火器吃饭,连赶车的都算上千把人的队伍,居然近四百杆火铳了,一幕的建州武将都是脸色发白,个别人牙关紧咬,这次即便打下来也要付出血本,不过还能打下来,惨胜也是胜利。
  
  远远车顶上的轻炮喷出白烟,人仰马嘶,即便蹄声如雷,可惨叫声这边依旧听得清楚,那铁砂铅弹如暴雨般抛洒而出,前面的人都会被打成筛子。
  
  建州女真的骑兵依旧在靠近,大车那边的火铳开火,然后些火铳撤下,就这么一轮,然后准备肉搏?
  
  这种侥幸的念头马上被现实粉碎,又有同样多的火铳上来,继续开火,就在这火铳开火时起,骑兵冲势就被迎头打停了,偶有漏网之马冲过去,很快就被集火打到。
  
  “该死的汉狗,他们带了多少火铳来!”
  
  已经有人忍不住怒骂,能做到这样的轮射,怎么也得有三倍于所见的火铳数目,这么算起来,怎么也得七八百支火铳轰鸣,难道这大车队全是火铳兵吗?这不合编制,也不合常理!
  
  只是建州女真和蒙古人的匪夷所思,在赵家军那边就是常理。
  
  实际上目前的轮射还做不到全无空隙,但每当空隙出现,建州马队自以为可以靠近上前的时候,上面的轻炮总会及时轰鸣。
  
  硝烟越来越浓,从北方吹来的海风迅速将遮蔽视线的烟气吹散,始终没有足够数量的骑兵靠近过去,有的骑兵冲到跟前被集火射击,建州骑兵们甚至不敢张弓搭箭,因为那样会减慢速度,在这样的血腥杀伐场中,慢一步就会被打中..
  
  有人就这么冲到了大车跟前,冲到跟前的建州骑兵甚至会很错愕,他们原本以为是到跟前就可以胜利,可现在不知道到跟前能干什么,又能干得了什么,在枪炮轰响和惨叫声中,总算想起自己该抽刀上去,和对方拼了。
  
  时间很短,就在这片刻迟疑间,大车上往往会有长矛刺过来,或者长戟挥过,这样懵懵懂懂的状态根本没可能抵挡,长矛贯穿身体,长戟直接把脑袋砍掉,这让后续的建州骑兵心都凉了。
  
  在山区谷地遭到伏击,侥幸逃回去的那些人没有和赵家军近身肉搏,这让这次的建州骑兵心里存着几分侥幸,心想你火器再怎么犀利,一旦肉搏死战,一旦靠到跟前,你们就是待宰的猪羊。
  
  所以都等着自家悍勇之士冲到大车跟前,对方火铳士兵崩溃逃窜,然后一举而破的情况,可对方那里害怕肉搏,即便不用长矛和长戟的,他们甚至火铳士兵抡起手中火铳做铁棍用,直接把靠近攀爬的女真骑兵砸的脑浆迸裂。
  
  这还怎么打?火炮和火铳扫平了他们的冲锋锐气,肉搏近战让他们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踪。
  
  再怎么猛烈的冲势,再怎么一往无前,前锋被迎头痛击后,后队的速度也会放缓下来,谁也不想白白送死。
  
  就在这个时候,退兵的号角也吹响了,建州女真的参领们这个局势,甚至他们就在队伍之中,他们都知道没办法继续下去,对方近千支火铳把大车队防的滴水不漏,还有火炮的加成,而且大家也了,里面那些人马使用冷兵器的架势,就算没火器想要拿下来也要付出惨重损失。
  
  何苦继续下去,再打下去,搞不好要把手里的老底子赔进去,要有个胜利的结局还好,这场面怎么要死伤殆尽却没有任何进展的。
  
  回去以后可能遭遇重责,甚至会被军法惩罚,但掉脑袋和罢官之类的事情不会有,自家是带回去了差不多完整的实力,如果全陪在这里再没有胜利,那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过。
  
  “撤!”
  
  “这次咱们骑兵还不够多,再多些,咱们冲到跟前射箭,硬打,怎么也会杀进去!”
  
  “对付这样的乌龟壳要用炮!”
  
  参领们议论纷纷,在撤退的时候他们倒是很从容,四周的探马回报,没什么伏兵出现,这大车队守备森严可以做到,想要机动追击不可能的,这算是这次挫败中最大的幸运。
  
  两千余的女真蒙古骑兵,声势浩大的猛冲过去,此时在大车队周围留下了四百多具尸体。
  
  如果仅仅是尸体还好,有些人重伤未死,还有些人仅仅是受伤失去了行动力,在那里大声痛叫,大声呼救,可这些人已经顾不上了,他们的下场如何都能想到,或者是痛苦中煎熬而死,或者是被赵家军俘虏,听说赵家军那边从没有什么善待俘虏的说法。
  
  抛弃同伴,最伤士气,但在这个时候,也只能放弃,难道要死更多的人吗?
  
  发现自己不会被救,发现自己被同伴抛弃,痛叫的那些人有些大哭,有些破口大骂,有些则是因为恐惧,哭着哀求,可这一切都是无用。
  
  败退后撤的建州骑兵从上到下,各个面如死灰,身后同伴们的祈求痛骂就好像是抽在他们背后的鞭子,让他们越走越快,然后他们还听到了身后爆发的欢呼声,这个不用猜就知道,这是赵家军在庆祝自己的胜利。
  
  败退的建州骑兵都愤怒若狂,可没有人干回头,大家在这这大车队前面已经耗费了太多的时间,而且没有任何的战绩,再不走的话,如果等到赵家军大队上来,那下场可就不是败退而是被歼灭了。
  
  不知道赵家军怎么想的,最容易封锁的丘陵山区却没有人理会,让建州女真大军的军情消息可以很顺畅的往来。
  
  岳托很快得到了战果,岳托尽管暴怒,但也用足够冷静的态度去应对,他没有命令步卒向前突进,而是全军后撤,并快马飞报盖州卫城大营,告诉主将阿敏这个消息,同时派人飞报沈阳,那边也有人需要他直接的汇报。
  
  在他派出快马信使的时候,探马又有新的消息报来,和大家所预计的差不多,在建州女真骑兵撤走后,赵家军大车队开始对战场进行清理,没有留下活口,只是把缴获的马匹兵器衣甲带走。
  
  从前建州女真这么对其他女真部族,对明军,对蒙古的时候,他们没觉得如何,今日里有人这么针对他们,隐隐间开始感觉到寒意。
  
  阿敏济尔哈朗以及该知道这个消息的建州武将都知道了,这次没有人震怒发狂,也没有问罪追究,只是将参加战斗的人一一叫过去询问,让他们说出战场上每一个细节。
  
  “..骑兵还不够多..”
  
  这是建州诸将得出的结论,火铳射击再怎么密集,也不是没有停顿,即便加上火炮也如此,只要有足够多的骑兵,足够快的通过这火力遮蔽的区域,那么就可以抵近杀敌,到了可以开弓射箭的距离,到了可以挥刀刺矛的距离,建州就要赢了。
  
  从关内传来的消息,说赵家军阵势如山,有人说什么“撼山易,撼赵家军难”,这样的说法被建州众将嗤之以鼻,这个说法一评话里的演绎,这不就是岳飞对抗金军时候的言语吗?现在怎么可能?
  
  之所以一次次失败都是因为轻敌,每个人都觉得可以用这个法子试一试,赌一赌,但这些法子都失败了,大战完全为先,要先立于不败之地,任何的侥幸和轻佻都不能有,而从前期派出去的轻骑探马到后来岳托的试探队伍,都犯了这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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