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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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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5章 骑兵不够多
  
  平时享用没什么,临近大战还这么荒唐就是军法杀头,本以为不为人知,可消息一传开,戏班子好酒之类的就是消失不见。
  
  原本住在海州卫城内的主将二贝勒阿敏,在这些传闻刚刚流传开的时候,就搬到了城外的军营里面住。
  
  身为侄子,却和努尔哈赤三个儿子并列为四大贝勒,阿敏所依靠的除了庞大的镶蓝旗支撑之外,还有他自己的勇猛善战,几次和女真其他部落以及明军的战斗,阿敏都有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的记录,往往能夺取首功。
  
  等到建州女真席卷辽东,实力膨胀后,原本需要身先士卒的就要指挥大军,到这个时候,阿敏的作战风格依旧没有改变,讲究个勇往直前,他这样的风格恰好符合了建州女真的强悍战力,每逢大战,他所统领的镶蓝旗都是前锋。
  
  “..贝勒爷,咱们骑马刚要冲过去,那赵家军的火炮就打响了,可不知那火炮怎么就打的那么快,那么准,和明军的完全不是一个路数,炮弹落来就是死伤一片,连马都被打断了..”
  
  海州卫城外军帐,一人站在那里讲述战况,有十几名威猛大汉依位次排坐,仔细倾听站立那人的讲述,人人脸上都有不能置信和惊疑的神情。
  
  “..赵家军那火铳也和明军不同,几十步外就能打穿咱们的棉甲,奴才看过中弹人的伤口,就好像被大铁椎刺中,一个窟窿,周围都烂了..”
  
  说到这里,有一人听不去,在那里怒声说道:“纳兰家的,你脑子被狗啃了吗?你说那是火铳?那他娘的是门小炮!明狗火器什么时候厉害到这个地步?”
  
  “闭上你的嘴,听他说。”
  
  “诸位爷,小的所讲都是真的,只听到对面放鞭炮一阵的响,本以为和明狗火器一个成色,大伙不在乎的向前冲,可就和割麦子一样,一排排的倒去,都是这个死法。”禀报那人说得涕泪交流,直接跪在了军帐之中reads();。
  
  “站起来,别弄出这娘们样,继续说!”坐在军帐正中的大汉闷声说了句。
  
  “被这赵家军的火器打了几轮,小的们实在是顶不住,咬牙冲到跟前,可这赵家军的步卒硬是要得,在那里死活不退,就举着长矛不动,有些人收不住马硬撞进去,他们还是不对,就那么挺着不动,看着那步卒都已经吐血了,居然后面还不动..”
  
  “胡说八道,你说的这是人吗?哪有骑兵到跟前还不退的?”
  
  “千真万确,要不是真的,小的走夜路遇到熊瞎子,被狼叼了崽子去,都到了这个时候,那火铳还打的厉害,从两边不断的打,那赵家军的人都疯了一样,有人拿着长矛不断的向前戳,有人拎斧子出来砍,咱们骑兵非但没有冲进去,反倒是折损不少..”
  
  “然后你就逃命回来了?”有人冷笑着问道。
  
  听见这个问题,禀报的这名牛录额真也就是佐领又是跪在了地上,不住的磕头说道:“各位爷,小的实在没脸活了,可当时吓破了胆子,心里什么都不想,就是要逃命,各位爷,给小的一把刀,小的愿意死在阵前。”
  
  “少说这些没用的屁话,咱们接来还要打,真有胆假有胆到时候上阵见,去吧,这些事不要到处乱讲。”
  
  居中那大汉闷声说道,涕泪交流的那位牛录跪地磕了个头,急忙退了出去。
  
  这人离开之后,军帐内安静片刻,才有人疑惑着开口说道:“贝勒爷,二位章京,这仗打的好没道理,咱们大金并不是靠着骑兵决胜,步卒也是精强,没道理只有骑兵上去,步卒没什么消息。”
  
  他说到这里,就有人接话说道:“你没听明白吗?步卒还没到跟前就被火器打垮了,要是这火炮和刚才那个孬种所说的一样,骑兵那么散都撑不住,步卒怎么可能,人又不是铁打的,不过这小子一看就是吓破胆了,这话有几分可信,不好说!”
  
  面响起一阵哄笑,坐在中间那大汉沉着脸咳嗽了声,粗着嗓子说道:“乍一听我也觉得荒唐,可按照咱们眼线在明国打听来的消息,明军和赵家军打过几次,还真都是这个打法。”
  
  “明狗能和咱们八旗爷们比吗?”面立刻有人大着嗓门说道。
  
  那大汉站了起来,他穿着一身纯色貂皮的外袍,里面则是缎面的袄子,一看就是大明上等料子,至于翡翠的扳指,挂在腰间的白玉佩件,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关内的大富之家也就是这个模样。
  
  他一站起,其他人都是安静,这大汉闷声说道:“汤古代那小子虽说废物,可也跟着大汗上阵过多次,手底还是有六七千真八旗的爷们,他不会打,面的好歹知道怎么打,可还是都交代在那边了。”
  
  有人干咳了声,有人笑了笑但马上忍住,汤古代可是大汗努尔哈赤的儿子,尽管是庶出,可毕竟会扯到大礼上,还是少触碰这个霉头。
  
  即便是舒尔哈齐一系的镶蓝旗,面参领佐领都和其他各旗不怎么对付,现如今也不敢太多话放肆,毕竟这边还有正红旗的人在。
  
  但阿敏说这个话可不是一次两次,不光亲信人知道,其他几个大贝勒知道,努尔哈赤也知道,大家也只是闷头装着听不到。
  
  阿敏看着面人没什么反应,却有些恼怒,正要再开口的时候,坐在他左手边的武将闷声喊了句:“兄长reads();!”
  
  喊了这边一句,然后闷声说道:“诸位各自回去整顿人马,不管是镶蓝旗里的还是正红旗的,都给我收敛点,京城那边有人过来巡察,看着你们唱戏喝酒的,小心拿了你们的人,砍了你们的脑袋,刚才那些话你们也听到了,这一仗不好打,要不然也不会弄这么大阵仗出来,都有数了!”
  
  这位武将说话,军帐中一干人都是站起答应,神态都很是客气,这济尔哈朗虽然是阿敏的嫡亲弟弟,为人处世却没那么桀骜不驯,待人亲切得体,经常会嘘寒问暖,常有人感叹,这济尔哈朗生在舒尔哈齐家太亏了,要是努尔哈赤的儿子,怎么也得是独当一面的大贝勒之一。
  
  就连最杰出的皇太极都和济尔哈朗亲近,大家也都说两个人很相似,彼此亲近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有人都出了军帐,却有一名年轻人留了来,相比于穿着富贵的阿敏和济尔哈朗,这年轻人打扮的素淡了些,阿敏瞥了眼,然后冷笑说道:“就是咱们这些没爹没娘的孩子上阵,那些体面的人物都在京城忙着搬家,金银财宝和娘们一车车的朝着赫图阿拉那边送。”
  
  那年轻人干笑了两声,却在那里说道:“阿敏叔父,大汗和几位贝勒都在调集兵马,科尔沁和各部贵人们也都在准备着大打,哪有什么搬家的人,这话可别乱说。“
  
  ”岳托,你那个后娘家里送了多少好东西回去,你当时连命都差点没了,倒是好心在这里解释。“阿敏毫不客气的反问回去,大贝勒代善的长子岳托脸上怒色闪现,随即低头来。
  
  大贝勒代善是大金大汗之第一体面的人物,等于是储君一般的地位,按说这长子岳托也差不太多,而且岳托母家很是尊贵势大,不过岳托和弟弟硕托的生母早死,然后被代善和后母虐待,甚至闹过失踪不见的大事,到最后引起努尔哈赤过问,重重问责代善,岳托他们才有了自己的牛录和地位,所以阿敏才会这么说。
  
  不过岳托为人处世都是颇为谨慎,阿敏肆无忌惮惯了,他可不敢跟着说,现在除了大汗努尔哈赤之外,几大贝勒都有自己的眼线密探,说不准什么时候的那句话就被捅了上去,场可会很惨烈。
  
  “兄长,大敌当前,无关的话咱们还是少说几句。”那边济尔哈朗看不去,出声拦了一句。
  
  阿敏对济尔哈朗的话还是听的,只是冷笑了声不再说话,济尔哈朗对岳托点点头,又是开口说道:“明军火器要是不糊弄,也是杀人的利器,不说别的,高丽人那火铳,明军留那火炮,那个不是好东西,这赵家军的火器犀利恐怕不假,眼要紧的就是怎么打?如果咱们再吃了大亏..”
  
  他说到这里看了眼岳托,却没有把话说完,在八旗中,镶蓝旗一直被有所针对,若有什么大错,就会被剥夺牛录人口和所占田地,不过这些话当着岳托的面,却不好明说出来了。
  
  “还怎么打,压过去,冲过去,火器有什么要紧,再厉害又能打出几轮,咱们只要冲到跟前去,还怕他什么?”阿敏很是不屑的说道。
  
  “阿敏叔父,刚才那个逃回来的不是说了,这赵家军步卒站得稳,队列牢靠,就算冲到跟前了,恐怕也要打的辛苦。”岳托插言说道。
  
  说到这些,阿敏认真起来,可态度依旧很轻松,在那里摇头说道:“冲过去的骑兵还不够多,只要有足够多的骑兵压过去,那就不是问题,前面这几场才有多少骑兵,到跟前的时候都被打的稀里哗啦,还有多少敢接战的,骑兵冲不动,后面的步卒也要挨着火炮火铳,怎么可能不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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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3章 谁能想到大势如此
  
  济尔哈朗和岳托都在缓缓点头,阿敏声音抬高些许,恶狠狠的说道:“咱们手里有万骑的话,还管什么火器,冲到跟前,任他铜墙铁壁也得被咱们打垮,到时候赶羊杀羊,我就不信这些汉人能有多大的本事!”
  
  “岳托,你去巡查下营房,再有去糟践汉民女人的,参领以下,都直接行军法示众!”济尔哈朗叮嘱了句,岳托起身答应。
  
  听到这个,阿敏却皱起眉头,不耐烦的说道:“不值半斤粮食的汉狗,让奴才们快活是她们的福气,管着干什么。”
  
  “兄长,汉人卑贱不值钱,可马上就要开打,这些混账奴才把力气都废在烈酒和女人上,怎么上阵杀敌。”济尔哈朗冷静的回答说道。
  
  阿敏没话可说了,那边岳托也是告辞离开,等到岳托出了军帐,济尔哈朗才压低声音说道:“兄长,大汗和其他三位贝勒正在辽阳沈阳汇集兵马,也有几部蒙古过去了,在老林子那边抓来的野人也都编进来,咱们手里这些人什么都做不了,而且正红旗和科尔沁蒙古那边,和咱们不是一条心!”
  
  此时的金国的主体是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也是八旗的主要构成,不过想要攻城略地,镇压四方,这些人是远远不够的,所以自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各部之后,就开始不断的派兵马去白山黑水之间,抓捕收拢那些没有归化的女真村落部落,这些也就是俗称的“野人”,官方的叫法则是“伊彻女真”。
  
  这些“野女真”虽然相对落后,可长于白山黑水之间,从事半军事化的渔猎生活,比起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来说,又多了许多野蛮剽悍之气,算是最好的兵源之一。
  
  大汗与四大贝勒共掌八旗,这里面只有二贝勒阿敏的镶蓝旗一系和努尔哈赤是叔侄关系,其他人都是父子,更不要说阿敏的父亲舒尔哈齐被努尔哈赤圈禁处死,有这些因果在,双方暗地里自然有隔阂,彼此很是提防,阿敏心里在想什么,济尔哈朗很清楚,所以总要提醒几句。
  
  对自己弟弟的话,阿敏没有回答,只是恶狠狠的向地下吐了口唾沫,低声骂了几句。
  
  *************
  
  徐州的深秋初冬,同样是农闲时节,据老辈人讲,在几十年前徐州和山东那边一年还能种两季,但如今这些年越来越冷,也只能一季了。
  
  每当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都要说赵进圣明,都要说老天保佑徐州,要不是进爷来到,大家怎么能吃饱饭,过上好日子。
  
  不过如今这样的颂扬私下里不见有人谈了,甚至开始有些埋怨,因为徐州、淮安府、凤阳府以及兖州府南部的青壮很多人都被征发从军。
  
  在一开始的时候,赵家军从农垦田庄内抽调人丁,可在这天启四年的秋冬之际,农垦田庄编组的护卫军兵已经不够使用,开始将平时遍练的民壮团练改编为正规军。
  
  亲卫旅扩编成亲卫师很顺利,徐州、邳州的优秀青壮们纷纷加入,亲卫师共有两个旅又一个骑兵团,第一旅和第二旅都是三个满编团,骑兵团有八个骑士连队,共配属火炮三十门,又有辎重团两千人支持。
  
  火炮团扩编为火炮旅,共有火炮二百余门,护卫连队十个,合计三千余人,教导旅和骑兵第一团的编制不变。
  
  亲卫旅和火炮团的扩充对赵家军内部来说只是一个调配,并不存在太多的磨合,因为将军府只是将各处驻防遍练的军兵连队,团练连队,选出合格的调入亲卫旅这边,然后发给更新装备,指挥程序之类都经过训练,调入就可以融合。
  
  而火炮团扩旅,则是相应的装备,相应的人员,每一门火炮被造出来,就会有相应的炮兵进行训练,这同样是个调拨的过程。
  
  归德军兵团和凤阳军兵团都扩编为加强军兵团,凤阳军兵团加强为二十五个连队,配属六门火炮,归德军兵团扩编为三十五个连队,火炮十门。
  
  隅头镇巡丁团和清江浦巡丁团合并为暂编巡丁旅,留下四分之一的力量维持治安,其余则是汇合在清江浦附近,由黎大津为暂编旅旅正,归第三旅旅正董冰峰指挥,目标向南。
  
  眼下北方封海,赵家军能动用的舟船力量都集结在海州港和蛤蜊湾附近,驻扎在南直隶江北的军兵营都开始向港口处汇集,然后清江浦这边的船只也被集中征发。
  
  大规模的扩充,大规模的调动,自然耗费民力,原本一直享受好处的徐邳百姓们开始觉得麻烦,开始担心自家子弟的安危,开始有了怨言。
  
  不过赵家军从一开始就没有去讨好民间,他们始终走得是严刑酷法,大家即便有怨言,也知道对抗是什么后果,赵进所统治的核心区域已经习惯了一件事,那就是赵进命令下达,大家必须要服从。
  
  有一个调动让众人开始觉得不寻常,好多人都以为这样的和平还能持续两年,但这个调动却让大家感觉到,恐怕没什么平静了。
  
  驻扎在宿州的宿州加强团开始撤回徐州,宿州团与徐州巡丁团一起接管徐州邳州区域的防务和治安。
  
  每逢大战,李五看家,这已经成了个习惯,果然,在宿州团回到徐州之后,刚刚扩编完毕的亲卫师、教导旅、火炮旅以及骑兵第一团就开始准备北上。
  
  这样规模的兵马运动,以及运动前的准备,没可能瞒得住人,即便是内卫、情报局和巡丁多方封锁,但这只是做该做的,当大军开始准备调动的时候,所有盯紧徐州的人都得到了消息。
  
  本来天下人将目光投注在辽东,谁能想到此时徐州还有这样的动作,谁都知道这个动作的意义,谁也想不到徐州居然能做得这么快,这么多人马,这么多装备,在这个时候又没办法利用水路,要准备多少车马民夫,要预备下多少粮草,这事先的准备就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可徐州赵家军说动就动。
  
  赵进年轻,可赵进做事周全老到,这么大规模的兵马动作,肯定不是冒进,稍微打听就能知道,赵家军已经在运河沿线积储了大量的粮草,这些城镇就是兵站,足够支撑赵家军这些部队,包括已经开往临清的第二旅和邳州团的给养。
  
  这么多粮草哪里来?关注的人很快就弄懂了,但凡是大明朝廷那边的人都是苦笑尴尬,无话可说。
  
  从前在江南运一斤粮食去京城,各种耗费捐税以及花用差不多就要有四斤,这四斤就是运河上下各方人等分润的好处,如今赵家军把持运河漕运,这些苛捐杂税以及无谓耗用都是烟消云散。
  
  运送到京师几百万石粮食需要几千万石的成本,现在这些成本属于赵进了,有这么多的粮食物资在手,的确不用担心大军耗用。
  
  难道这就是天下鼎革,这就是灭国之战了,不是说还有两年吗?赵进不是说要休养生息两年吗?大家不都在说大明还有两年再起的机会吗?
  
  阉党已经被清除干净,今上又是奋发图强的明君,朝里也可以称得上众正盈朝,怎么就突然间到了这样的境地?
  
  没人觉得大明还有什么机会,以赵家军那样的强横战力,大明这残破兵马怎么可能抵抗成功。
  
  更有聪明的人感叹不已,这赵进果然没什么疏漏,果然想得周全,眼下陈昇统领兵马的确孤悬海外,如果被鞑虏击败,会有很大的风险,而且按照阴谋论来说,陈昇那边离心自立的万一可能。
  
  但赵进只要占据北直隶,兵临山海关,那这些危险都不足为怪,说什么孤悬海外,辽镇毕竟和关内是一块陆地,赵家军到了山海关,难道辽西兵马挡得住?辽镇的精锐又不是没和赵家军打过,什么下场大家早就看到,不用再做什么揣测了。
  
  要说此时还有什么机会,那就是赵进还没有到达山海关之前,建州女真和陈昇所领赵家军的大战出来结果,只要在辽镇的赵家军惨败,那么人心浮动,大明还有一线生机,可提出者一线生机的人自己都没怎么有底气,世上那有什么随人心意的,何况世上不如意事十之*..
  
  消息向四面八方传开的时候,赵进才刚刚从徐州启程,没有什么盛大的典礼,也没什么父老焚香祝告,一切都好像是正常的行军作战。
  
  谁不知道这次意义重大,对于徐州和邳州以及这附近和赵家军荣辱与共的各色人等来说,谁不知道这次之后,大家恐怕就要鸡犬升天了,的确徐州不去做什么巧取豪夺,徐州不搞什么分封,可这大明天下是偌大的市场,大家靠着徐州这边的工商之力,靠着徐州带给大家的法子窍门,足以在这大明天下发一笔大财。
  
  而且这么大的地盘,以进爷做事的风格,难道会留用那些无能的大明官吏,这些位置该谁去填补,还不是赵家军以及云山行等等各个系统,在这里面的人肯定都有一个位置,原本商行的伙计,可能都要去某处做个七品县太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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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4章 入股
  
  在这样的想法下,徐州以及周边区域怎么可能不群情涌动不过,赵进和王兆靖对这件事几乎是下了严令,进爷和三爷下令了,谁也不敢不听。
  
  徐珍珍和木淑兰带着孩子去了云龙山,那边被大明的酸腐文人称为是徐州“郿坞”,云龙山以原来的云山寺为中心,构建了极为严密的要塞工事体系。
  
  到这个程度,其实也没办法瞒住什么人,大家都能猜到那边有赵家军很重要的东西,再进一步猜,也都能猜到赵家军自起家以来,各种战斗和经商买卖积累的金银或许积存在那里,可能还有什么为了艰难时候再起准备的物资。
  
  当年董卓建造这郿坞,号称无人能够攻破,里面积存着大批粮食和财宝,以及从东汉宫廷里搜刮来的美女,要用这个做自己余生几十年的安乐窝,当然,结果世人都是知道,用这个比喻云龙山所在,肯定是没安什么好心。
  
  另有种种评话戏文,说得是忠心大明的好汉,潜入这云龙山盗宝,吓得赵进不敢心生反意,什么这云龙山、云山寺机关消息重重,又有什么武功盖世的大和尚镇守,想要潜入当真困难无比。
  
  按说这等评话故事编出来之后应该很精彩,但说了几段就没多少人理睬,也就是四川和广东一带还颇受欢迎,因为凡是赵家军能影响到的地方,谁不知道赵家军的强大,这种太厉害的胡编实在无趣的很。
  
  不过徐珍珍和木淑兰带着子女过去,并不是要去躲避,因为赵进的第三房夫人孟子琪就在何家庄那边主持,他们之所以过去,是因为赵振堂和何翠花老两口要为赵进在佛前祈福。
  
  “你儿子这些年对佛寺下手可不少,早就把佛祖得罪惨了,要还能保佑,这得多宽的心思。”赵振堂倒是说得很刻薄,结果被何翠花好一顿埋怨。
  
  “小兰信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让她跟着来佛寺,这不是给咱家添堵吗?赵振堂的这句话倒是让何翠花有点担忧,生怕让儿媳妇多想什么。
  
  倒是木淑兰不怎么在意,还让赵麒跟着祖母一起去拜佛,为赵进北征祈福。
  
  木淑兰依旧管着闻香教,闻香教的规模的确比徐鸿儒时候萎缩不说,但从组织严密程度和行动力来说比从前要胜过很多,而且教义也愈发完善。
  
  郑全的孩子,尤振荣的孩子,在徐州五大学堂读出来之后,并没有如他们父辈期望那般去加入赵家军或者云山行,反而继续为闻香教做事,这让郑全和尤振荣捶胸顿足,恨不得动手打骂,最后还是赵进发话才算了局。
  
  在这批年轻人加入之前,闻香教的盘子被内卫和情报局甚至云山行有意无意的侵蚀,对这个势头,内外都默许,即便有所想法也都无可奈何。
  
  不过这些年轻人加入后,一切开始不同了,他们学来的知识来自两处,一个是学堂内教授灌输的赵进理念,一个是洋人传教士的西方教会组织体系,然后再去粗存精筛选出闻香教和佛教可用的部分,自然和从前不同。
  
  对这样的改变,内卫和情报局甚至提出了灭杀的意见,总算这些年轻人的理念和闻香教不同,他们很多人是见识过山东和天下各处的苦难和混乱,也见识过徐州的繁荣和安定,他们私下里沟通聊天,逐渐产生了这么一个念头,赵进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子和神子,是天派他来拯救这天下苍生。
  
  他们所搭建的教义就是要天下人都意识到这一点,让他们接受徐州的拯救,接受天子赵进,为了这个目标服从虔诚,如果不服从,那就是邪魔妖孽。
  
  这个宗旨一出,无论赵进和核心几位,又或者内卫和情报局的老谋深算之辈,甚至算上王友山这些赵家军一方的饱学鸿儒,都对这样的闻香教表示赞同,就连最谨慎小心的也觉得最起码几十年内,这样的闻香教对赵进是大有好处的。
  
  可以用来安抚人心,可以摧毁那些与赵家军为敌,利益有冲突的佛寺道观,可以扫除那些隐藏在民间,历朝历代都想着作乱造反的教门,甚至可以强化赵进的天命所在,虽说兵楸马壮者为天子,但有这一层天命神化,总归大有好处。
  
  不过内卫和情报局,甚至其他相关各处,都先后向里面安插不少耳目,一方面加强控制,但另一方面也是加强了闻香教的行动力。
  
  “进爷倒是不必太过担心,这闻香新教看着生机勃勃,不过内里牵制太多,很难拧成一股向心之力……”
  
  如惠对这件事有自己的看法,因为参加者闻香新教的,除了前闻香教徒的子弟,还有云山寺的子弟,这些人出身不同,自然心思也不同,目前所想所做目标相同,但长久以往就不同了。
  
  真正一个团结的新兴教门力量,这个是要提防的,但一个注定要分裂的教门,那么分而治之,就可以掌握在手中发挥出更多的力量了。
  
  实际上,很多云山寺核心子弟也就是在最近这半年来开始热心,真正核心子弟,即便是如惠这一系的,对赵进和赵家军也说不上发自内心的亲近,尽管在赵进手下他们前途无限,可他们心里也明白,如果没有赵进,他们搞不好能拿到的荣华富贵更多,加上云山寺相对封闭,对外界情况了解不多,更加深了他们的想法。
  
  也就是这半年来,他们才意识到,原来他们赶上了从龙这样修几世都修不来的大福气,赶上这一拨,可不是云山寺这种一州一府的土豪能比,而是偌大天下。
  
  可意识到这个的时候,他们已经晚了,他们在为赵家军做事,但没有用心刻苦,今后虽有富贵地位,却比不上那些真正投入进去的同伴,有些人不甘于此,只能去发掘新机会,这闻香新教就是机会了,不过做这些事的时候,难免内心慨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们这么暗地里后悔,却没想到徐州、邳州以及淮安府、凤阳府、归德府和兖州府这些周围府县的人感慨更甚,原本以为这是个杀头灭门的大风险,谁能想到是个光宗耀祖的大富贵。
  
  从前那些改朝换代,先乱再打,然后收归一统,这从头到尾多少年觜要死多少人,即便跟随了主家,也未必能活到最后,谁敢冒险去跟,而且这大明二百多年,还看不出什么不对的样子,从前几次比现在还大的凶险,也这么挺过来了,这赵进起事,十年才勉强拿到两省地盘,将来还不知道多少变数。
  
  谁能想到这么快就要改天换地,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最小心的人去分析判断也找不出这里面有什么凶险。
  
  赵进的赵家军无论武力还是财力都是有绝对优势,从前那些风险他们都没有,从前那些没有的优势赵家军则是有的,这完全是十拿九稳的局面,外人说什么二爷陈昇在辽东还有风险,可内里的人谁不知道,就算二爷那兵马全都折损在辽地,进爷手里的营头也包打天下,谁能挡得住。
  
  外人都以为二爷的第一旅是强军,可大伙都知道第二旅和第三旅不差,更知道最精锐的是亲卫旅。
  
  从前错过了,大家一边痛悔得捶胸顿足,一边要抓紧赶上,一时间去徐州学堂报名的人爆满,武馆那边自不必说,就连最不被人看重的工务学堂和洋务学堂前面都是挤满了人,在山东和南直隶江北各处的云山商行、云山客栈那边也都是人头涌动,哪怕区区一个伙计的职位都有无数人在争夺。
  
  更不要说各处的农垦田庄,很多人带着妻儿投奔,甚至愿意把自家的土地投献,只求在改朝换代之前求个资格。
  
  本来大征兵动员造成的暂时短缺瞬时缓解,按照内卫和情报局的说法,过来投奔,愿意为赵家军效力的各色人等中,很有些大明权贵的子弟,包括那些与国同休的勋贵爵爷们。
  
  当然,有权有势的豪强富贵们,他们所作和其他人又是不同,无论是京师和山西河南的豪商,还是南直隶以及浙江的世家大族,又或者是闽粤出身的海商,他们对赵家军表示亲近的法子更直接了当,在徐州购置产业,然后在云山商行倡议大家参与工商行业内投下重金。
  
  其中最出挑的就是闽粤海商,按照云山行掌柜们的描述,他们简直是用船满载着金银入港,然后倾倒在港口上,参股所有可以参股的产业,买下大量的田地,然后顺便买走适宜贸易的货物。
  
  其次就是清江浦和江南的豪商,他们比海商们更知道重点何在,他们也比海商们更懂得讨好攀结,这些豪商大族除了入股参股之外,还主动让云山行参股自己的产业,原本铁桶一块的松江府、苏州府的布业行会开始向云山行放开。
  
  这个放开也是不得不为了,因为苏松两府的棉花生产根本满足不了这两府织布工场的巨量耗费,而其余的棉花产量都被赵家军牢牢掐在手中,更不要提要面对徐州布的凶猛竞争,打已经打不过,不如大家一起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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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5章 百姓心里有杆秤
  
  向徐州低头,并不仅仅是赵家军即将席卷天下也有生意上的考量,眼下海州港和清江浦两处大量出货,通过海商们的船队运往大明北方,南洋诸国还有倭国以及高丽,有传闻,说是建州女真也买了很多
  
  这些渠道和销路也是江南布商们急需的,而这些都在徐州赵家军手里牢牢掌握着。
  
  不仅仅是棉布,很多货物都是如此,明明徐州不是产地,却能生产出更好更便宜的货物,然后卖到更多更远的地方。
  
  徐州所掌握的不光是港口和船队,还有定期出发的驼队和大车队,以汉井名酒作为媒介,徐州和草原上的贸易越来越顺畅,打通了一条条从前被封锁的商路,沿途从官府到边军再到草原部落都给各种方便。
  
  对于为了发财,眼里也只有发财的商人们来说,徐州就是大家的财神,就是大家的祖宗,有了赵家军,大家多出那么多生财之道,多出那么多商路。
  
  虽然徐州收取商税,可他们让大家赚的更多,这样重商重工的势力,而且还是极有把握拿下天下的势力,大家当然要蜂拥而上,唯恐落后半步。
  
  闽粤海商们背后是闽粤大族,清江浦和江南豪商们背后是江南的世家豪门,他们愿意俯首低头,代表着这些大族豪门也是如此,这些人就是地方上的实际掌控者,这对于徐州来说,就是意料之中,却远大于意料的收获了。
  
  有这两方面的支持,有这两方面的表态,徐州所能使用的金银极大丰富了,然后军粮更是不愁,与其卖做漕粮,还不如卖做军粮,赵家军可是实打实的支付银钱。
  
  这些豪商富贵人等也送来了自家子弟,这些子弟一方面用作人质,一方面也要参与到实务中去,这可是象征着赵家军到底接纳不接纳他们这些投靠的人。
  
  徐州五大学堂的扩招一方面有现实的需求,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这些子弟,他们初来乍到,没有完全融入,怎么可能给他们实务来做,但这些人必须要吸纳进来,那就先在学堂内好好锻炼学习了。
  
  另外一路出钱出人的比较出乎意料,居然是来自山西的商人们,按说孙传庭铁腕,将山西经营的很是完备,他们居然敢这么热心的凑过来,不过细想想也是无奈,山西和草原贸易,最要紧的几样东西同样都在徐州手里掐着,烧酒,这个不必说了,如今这一斤汉井名酒在草原上直接可以当硬通货,而草原上急需的铁器,目前也只有徐州能提供足量的好货,更不要说徐州对毛皮、对牛马、对草原上的各种特产都有需求,购销两项上都是大笔的银子进进出出,这同样是拿命根子掐脖子的事情。
  
  还有些人出不了这么多的银子,却对赵家军欢迎无比,比如说河南的士绅地主,他们知道赵家军来了会对他们的利益有损害,但依旧盼着赵家军来。
  
  原因很简单,在河南各处,大明藩王已经占据了太多的田地和产业,挤压的其他人喘不过气来,而大明现在又有重税,一层层的扒皮喝血,地面上盗贼蜂起,大家只能结寨自保,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
  
  河南距离山东很近,自然看到了山东没有税负是什么样子,也看到了赵家军统治下的秩序。
  
  不需要什么聪明人,不需要什么慧眼,谁都能把赵进的统治看清楚,那不是什么爱民如子的慈悲,而是残酷无比的铁幕,顺从他的秩序,你可以活着,你可以温饱,若是不顺从,那就是身死灭族,永世不得超生的惩罚。
  
  可这样的惩罚,这样残酷的秩序,也比这种无时无刻的混乱要好,在赵进治下可以夜不闭户,但在河南大多数城池之外,已经没什么王法,已经没什么规矩,纯粹的弱肉强食了。
  
  他们需要赵进和赵家军来解万民于倒悬,挽狂澜于既倒,给大家一个活命的机会,给大家一个做人的机会。
  
  而北直隶那边的士绅百姓,尤其是靠近徐州附近的士绅百姓,更是心里有一杆秤,尽管赵家军没有把手伸过去,可那边已经被赵家军和云山行渗透的千百孔,城池内有云山行分店,城外则是农垦田庄,事事按照赵家军的规矩来做。
  
  这次赵进统领大兵向北突进,大名巡抚卢象升原本准备领兵阻截,他也知道此去必死,但已经准备为大明尽忠了。
  
  结果在出军前,地方士绅居然联名去衙门前磕头请愿,说此时太平,何苦再兴刀兵,大人若真是体恤百姓,还是不要妄动了。
  
  若是从前,卢象升此时非得怒发冲冠,毫不留情的命令手下诛杀这些大逆不道的反贼,不过在这个时候,只能无奈悲叹。
  
  他治军森严,麾下兵马即便不是秋毫无犯也差不多了,如果这样的兵马放在大明其他地方,早就被夸上天去,可在这边却不怎么被地方上待见,原因也简单,这所谓的“天雄军”几千人马全要本地供应,这是个不小的负担,更不要说,因为这天雄军在,随时会被赵家军打过来,这等风险谁也不愿意承担。
  
  那赵家军在地方上,不仅仅秋毫无犯,还会在当地建立一套供应制度,真金白银的采买,还可以照顾到很多地方上的子弟,让市面变得繁荣,而且天雄军毕竟是驻军,很多事管不到,那赵家军一来,什么匪盗帮派都会被扫荡干净,换地方上一个朗朗乾坤。
  
  这么一比较,自然就分出了明显的高下,何况大势所趋,越是徐州附近的越能意识到这一点,特别是本地官府默许甚至是纵容差役劫掠流民,在赵家军和天雄军都不管范围内发财,这件事虽然没做多久就被赵家军清算,却让卢象升颇为无奈。
  
  至于魏忠贤曾经过境自己的辖地,据说还闹出些牵扯京师徐州的是非来,若从前的卢象升肯定觉得阉贼不对,可这几年的经历却让他宁可对这件事视而不见。
  
  而卢象升麾下的兵马也明白这个,他们是按照赵家军的训练法子练的,连火器都尽可能弄了些鸟铳火炮之类的,他们的教头据说是赵家军出来的团练。
  
  不练还好,越练越意识到差距有多大,越练就越意识到赵家军强到什么程度,天雄军已经有信心横扫大部分旧法操练的官军,却觉得自己会在赵家军面前碰的粉碎。
  
  随着时间推移,有些事大家也都心里有数,搞不好那些认真负责的教头不是什么逃出来的,那赵家军放任敌人这么强到底为了什么,不说那些让人不寒而栗的猜测,这份自信就足够让人胆寒了。
  
  如果说不得不打,少不得要硬着头皮上去送死,卢象升抓兵训练很有一手,加上他自己本就武勇出众,这支天雄军里可没有敢跋扈不听号令的,可现在不光是大家不想去打,百姓也是如此,卢大人最在意的就是民意民心,现在民心如此,咱们还是不要逆民心而动了。
  
  “这天下已经不是大明的天下了。”卢象升当众悲叹。
  
  好在京师的一道旨意让他免去了这个为难,京师那边调集北直隶各处有战斗力的兵马勤王护驾,守卫京城,尽管这个举动在知兵的人眼里没有丝毫的用处。
  
  最让卢象升伤心的还不是本地百姓,在任何时候,本地士绅百姓都不愿意被战事波及,被牵连到自身,这个倒也正常,可大名的府州县官员居然也是这样,他们做大明的官,拿大明的俸禄,身家富贵全因为这大明,却还是这般的顾及自身。
  
  不过卢象升也没有痛心到什么地步,甚至他自己也奇怪,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感觉没那么痛心疾首,似乎根植在心的大义没有起作用。
  
  卢象升很快找到了原因,只不过这原因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有和别人说。
  
  “赵家军所做尽管让人看不懂,但却比大明所做强出太多,让赵家军来,对百姓,对江山社稷或许都是个更好的选择”
  
  就在赵家军到达济宁的时候,却从山西那边有急报传过来,孙传庭率领大同新军,塞外大败察哈尔部,斩首两千余
  
  这消息当真是提振天下人心,也让很多本来笃定的态度开始犹疑,自成祖朱棣到现在,与蒙古各部的激战,何曾斩首过千过,这一下子就是两千,看来那孙传庭当真练出了一支强军。
  
  谁不知道这孙传庭的大同新军是按照赵家军新法练出来的,难道这个变法革新真的有效果了?
  
  甚至山东各方都在劝告赵进慎重,按照各方想来,原本赵家军是北上无敌,横扫天下,可现在突然多了大同新军,如果这支兵马趁机攻打赵家军的侧翼或者后方,多少都是麻烦。
  
  ??现在可是做大事的时候,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波折,务求万全,可这次赵进依旧不听众人的劝告,沿着运河向北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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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6章 无耻的与国同休
  
  ?赵进统领大军还在路上的时候,又有消息传来,督抚山西的孙传庭不听朝廷旨意,按兵不动,山西大同士绅民众劝孙传庭保境安民,不要妄兴刀兵。
  
  ??这个消息甚至比赵进率领大军北上都要震撼,到这个时候,大家才真切的认识到,大明完了,真正有实力的地方派系已经不服从朝廷的权威。
  
  ??细想想也没差,如今的朝廷难道不是靠着孙阁老和王阁老的兵马撑着,不然的话,谁还理会这么个空头皇上,尽管崇祯皇帝自己不这么想。
  
  ??在孙传庭拒绝旨意的消息传开后,地方上立刻混乱起来,好在各处地方文官武将连同豪强士绅联手将局面压了下去,勉强维持着从前那种不死不活的局面。
  
  ??因为赵家军通过各条商路将消息传达到了尽可能多的府州县,地方上如果维持不乱,那大家还有相见相谈的可能,如果乱起来,那就请各位自求多福,大军一到,刀不留情。
  
  ??旁人说这个威胁谁会理睬,可赵进的话,没有人敢不听,徐州赵天王手里沾血太多了,流民、官军,现在还多了鞑虏,尸山血海,那么强悍的都被杀败,大家还是不要自寻死路。
  
  赵家军书信只发了北直隶、河南和陕西三省,山西有孙传庭维持,以他做事做官的风格,以及在他背后支持的晋商团体,断不会容许山西乱起来。
  
  ??而南直隶的江南各府州县,浙江、福建等处,这些地方掌握地方的并不是官府,而是豪门大族,江南浙江是科举世家,而福建则是纵横海上的海商,他们跟赵家军的关系是一回事,但他们同样不希望地方大乱。
  
  ??当然,还有湖广、四川、广东、江西、云南以及边关各处没有通知到,但赵进掌握了其他地方之后,剩下这几处也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压根不用考虑太多。
  
  ??“按照本来的计划,我们从容消化山东和南直隶江北地,统合人口、培养人才,然后用这些地方练出来的兵马,培养出来的人才,攻占一地,消化一地,就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不会有什么波折,顺理成章的接收天下。”
  
  ??“可世上事哪有那么随人心意的,现在各处即便投靠,即便一时风平浪静,将来必然也有波折,但这也没什么可为难的,遇到难事,处置难事,从容对待,平常心就好。”
  
  ??各省对赵家军的要求都回应的很积极,经办的徐州人等颇为兴奋,认为是众望所归,天命在我。
  
  ??不过赵家军的核心层面却没那么多兴奋,天底下没那么多便宜可赚
  
  大明讲究的是皇权不下县,讲究的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而赵进的体系则是要控制到每个人。
  
  赵进所控制的地盘上,他能动员起每一粒粮食,每一个人,每一项活动都在掌控之中,或者在允许中,或者需要缴税,但大明不是,大明的动员、收税和管理这几项上始终在博弈,和士绅们拉锯谈判,和士绅的代表们往复沟通,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贪墨、浪费和琐碎,形成了极为低效的平衡。
  
  这些贪墨、浪费和琐碎就是大明地方豪强的立身之本,他们向赵家军的臣服也是为了保存这些权利,或者尽量保留一些。
  
  徐州给他们准备的则是另外一条路,让他们投身工商之业,或者安心享受土地产出的红利,而不是去掌握那么多的人口,要求那么多的政治权力。
  
  或许有人能识得大势,按照赵家军的安排去做,在新体系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可想要舍弃自己的财源,放弃从前的地位,没有那么容易,他们暂时害怕威权会低头,但早晚会因为不满去反抗,那时候就是血腥的清洗。
  
  与其在投靠之后下狠手清洗屠杀,还不如在彼此是敌人的时候杀个痛快,但眼下的局面显然不能如此了,只能默默的等待将来。
  
  这么想的恐怕不止徐州,其他各处臣服的势力未必不是这么想,如今不得不低头屈服,将来怕是还要费一番手脚。
  
  “河南、陕西已经残破,江南则是不同,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利益深重,这么二百余年下来,可不会让旁人动这块大饼,将来若乱,只怕先乱江南。”
  
  话已经明明白白说出来了,但这些话只是内部讨论,大家都知道眼前最要紧的并不是这些事。
  
  赵进还没有进入东昌府的时候,京师那边却有人过来传递消息,却是想向新朝效忠,甚至还想要在赵进手下求得富贵,想要投诚卖身,自然不能空口白牙,只是这位开出来的条件却让赵进等人吃了一惊,他们说是要把崇祯皇帝朱由检献给赵进。
  
  居然能有这样的投名状,大家惊讶归惊讶,却没表示出如何的热心,这崇祯皇帝最多是个象征,甚至算不得什么关键,如今大明的关键是在那几位掌握兵马的大臣手中,要说文贵武贱,如今的大明倒是有那么点意思,只不过这掌握兵马的文臣本身和武将区别不大,他们就是目前大明最大的军阀。
  
  过来传递消息的使者没有得到肯定答复,但态度依旧谦卑到了一定地步,答应为赵家军传递消息,尽可能的顺天行事。
  
  这人刚离开回返,他的身份就被内卫和情报局调查了出来,这人无官无爵,却是京师内某家顶级勋贵的幕僚,这家勋贵做事,很是能代表其他公侯伯等人,甚至有部分文官也牵扯其中。
  
  这与国同休的勋贵,这和天子共治天下的士大夫们,现在就要把这给他们荣华富贵的天子给卖了,细论起来,的确可怜可悲可笑。
  
  其他人不可能知道,赵进记忆中也没可能记住那么多的细节,在没有赵进的那个时空中,李自成率领的顺军就要进入京城,崇祯皇帝想要让驸马带着自己的儿子走,结果驸马哭着拒绝,崇祯皇帝想要自己出城,却在城门处被守城武官用弓箭逼了回来,然后还被大臣清流们说什么不可迁都,天子要与国同在。
  
  这些无能颓废的勋贵文臣们想要把崇祯皇帝卖个好价钱,在李自成那里博个新朝富贵,可又掌握?住崇祯,等李自成进京之后把他们一扫而空,当真演了一场只能被外人笑话的喜剧。
  
  在这个时空,他们还想卖,只不过赵进懒得去卖,赵进百战百胜,富国强兵,在混乱中整顿秩序,在衰颓中给人振奋,赵家军又是天下最强,这就是他的法统,这就是他的根本,有了这些,不需要去搞什么谦让禅让的戏码。
  
  当然,京师中有孙承宗、王在晋掌握军权,有杨涟和左光斗掌握舆论,京师西边有孙传庭拱卫,京师东边有熊廷弼镇守,这些想要投机的勋贵文臣们也没什么空子可钻。
  
  赵进对这次行为的评价只有一个字“蠢”,他们光想着自家富贵,却没想到身边的危险,贸然举动,恐怕等待他们的只有血洗了。
  
  想想如今支撑大明的这些重臣,在没有赵进的那个时空里,孙承宗没有回到中枢,只是在内外交迫之下辞官,最后清军入关,孙承宗全家守城激战而死,熊廷弼没有从诏狱里出来,在魏忠贤和东林矛盾激化后,死在狱中,王在晋从辽镇回到京师后就被党争纠缠,最后告老还乡,默默无闻的死在家中。
  
  而杨涟和左光斗是东林干城,始终和阉党死斗不休,被魏忠贤一系打击的也就最惨,偏生这二人清正自持,家产不多,结果身家豪富的东林党人纷纷逃脱回乡,他们两人惨死狱中,死后还不得安生,被东林抬上神坛。
  
  此时的孙传庭则是在家赋闲,等到崇祯年间局面大坏的时候,孙传庭慨然出山,自请去局面最坏的陕西镇压流民,但在那个时代,他最大的敌人不是李自成和张献忠,而是处处掣肘,刚愎自用的崇祯皇帝,京师中拍脑袋的旨意,让孙传庭错过了一次次机会,背上了一次次大败,甚至还因为此下狱,等到他出来的时候,局面已经不可收拾,但孙传庭没有逃跑,也没有卖身新朝,而是战死沙场,以身殉国。
  
  在没有赵进的时空,大明亏欠了这些人,但他们却没有亏欠大明,在这个时空下,他们还在勉力维持着,但快要维持不住了。
  
  赵进率领的大队人马就和正常行军一样到达了临清州城,这边囤积着大量的粮草和物资,赵家军并不是临时起意,这里在第一次被攻破的时候,就已经是赵家军对北直隶用兵预备大营了。
  
  在临清州这边,发号施令的人早就不是临清知州,东昌知府,又或者山东巡抚,只有李家父子才管用。
  
  各种物资汇集,各种营盘建设,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为什么来准备,可每个该管的人都装作不知道,甚至主动行个方便,留人情日后好相见。
  
  当赵进所率领的大军与第二旅汇合之后,临清就成了大营所在,当看到赵家军的军威气势之后,那些留人情的人都觉得自家没有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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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7章 至今思武宗
  
  说是兵贵神速,不过赵家军大队会合,反倒是在(边从容休整,不提东昌府上下,济南府那边的山东官员纷纷前来拜见,这眼看着就要改朝换代了,哪怕不求新朝富贵,也要求个身家平安,这徐州赵家军杀气太大,还是小心些好。
  
  不管是什么身份,又或者有什么人说情,重礼之类的不必提了,赵进一概不见,但拒绝的很温和,只说大事当前,进爷没有时间。
  
  让山东省府官员目瞪口呆的是,接待他们的那人居然是衍圣公府出身的,虽然不是在族谱上的长房嫡系,可也是前代衍圣公的血脉。
  
  咱们大伙还羞羞答答的想什么忠孝节义,这忠孝节义的祖宗家里都这么看得开,倒是咱们着相了。
  
  不过细查下来,大家也都倒吸了口凉气,原本衍圣公家里占着山东田地的几分之一,如今守着曲阜县的田地过紧巴日子,这孔璋还真是懂得取舍。
  
  那孔璋的确出色,眼下已经是替赵进接待各方人物的代表,身份贵重,而且谁不知道赵家军文士不多,现在能独当一面的,那都是将来九卿一般的人物,可这孔璋却没有丝毫的矜持傲气,待人温和谦逊,任何礼物都是拒绝,然后做事极有条理,每个人都感觉有了回应和交待,每个人都安心不少。
  
  但每个有资格被孔璋接待的人,一方面觉得安心,一方面觉得惊心,原来自己底细被人查的这么清楚,这徐州到底在自己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多亏自家没有什么心思,不然早就死得不明不白。
  
  想到这里,忍不住联想更多,那先前几个死的不明不白的,当真是细思恐极。
  
  “如今京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有人要迁都避祸,有人要死战死守,也有人想要求和,各方争执不休”
  
  “内阁几位阁老抓着兵,抓着清流,他们决定,其他人不可能有什么反对,也反对不起来”
  
  “眼下就是几位阁老在争执不休,但他们所想的,无非是如何体面而已”
  
  在这个时候,雷财在南直隶那边活动,刘勇和马冲昊则在北直隶和山西一带,主持那边的眼线密探,将消息传回来。
  
  之所以要亲身在,是因为如果对方有什么重大的决定,赵家军这边也要有足够份量的人出面,马冲昊这边则有另外一重考虑,情报局和内卫目前有一股精干力量归马冲昊指挥,这股力量用来摧毁东厂和锦衣卫的死硬分子,然后马冲昊亲自出面收拢那些愿意投靠的人物,这些人对赵家军有大用。
  
  赵家军留在临清进行整备操练,这里已经是山东和北直隶的交界处,而且是交通要道的枢纽,这个规模的兵马行动只有沿着河流,不然就会在辎重运输和人畜用水上耗费巨大,而山东到北直隶之间除了海路之外,就只有沿着运河行进了。
  
  自临清到京城,沿着运河要经过的州县不少,但真正有意义的也就几处,由南向北算,首先是沧州,沧州是大城,距离长芦盐场不远,无论是城池规模还是积储的粮草,都可以提供大军驻扎。
  
  此处更是河间府的中点,大军到这里,距离下个目标还远,又离开了山东地方,如果半途击之,成功的把握很大。
  
  但这一处对赵家军没有意义,以赵家军的行军速度和后勤供给,随身携带三日干粮行进,即便受挫,也可以从容回转,再说了,就地筹措粮草也足以应付一两日。
  
  再向北进,则是天津,这是真正的要害,是真正的兵家必争之地,他是京城的海上门户,也是南来大队人马的必经之地,可以说是咽喉处所。
  
  对于赵家军来说,天津距离蓟镇和京城足够近,距离山东足够远,在那里会有粮道被截断的风险,后路被断,然后还有大军夹击的压力,更不要说在这个季节海上封冻,赵家军最能依仗的海上支援也不存在了。
  
  而天津这边是漕粮入京前的最后一处中转枢纽,又担负着供应蓟镇和山海关附近给养的重任,这边积储的粮草军资也是堆积如山,楸握了这边,就可以从容对京城发动攻击,京师已经没什么地利可言了。
  
  自从赵家军炮轰京师之后,按照和谈条约,这天津就成了不设防的城市,里面没有明军驻扎,完全是民管自治,实际上是由云山行系统掌控,虽然有几百武装护卫在,可维持治安容易,保卫城池却不可能,再精锐的几百人马,也没办法挡住大明成千上万的大军。
  
  所以很多人都把天津的安危动向看成信号,什么时候大明要出兵夺取,什么时候大战开打,京师得失更多是象征意义,天津攻防才是最要紧的。
  
  知兵的人都有这个判断,不过让所有盯紧天津的人都很失望,大明始终没有用兵,赵家军也好整以暇的不动。
  
  要知道在北直隶几处,朝廷还是能动员十余万的大军,其中能称得上精锐的万把,怎么也算得上能战,这支力量在赵家军面前或许算不得什么,但拿下天津制造麻烦还是足够的,不过官军不动,官军没有任何的动向。
  
  目前消息灵通人士所知道的,只有逃兵不断,但各处坐视不理,比起以往这种局面好些的是,若有乱兵想要劫掠地方,想要胡作非为,朝廷和官府立刻能组织起镇压的力量,难道大明就这么认了,难道就打算要降了?
  
  可如果要投降,那为何现在还迟迟不动,崇祯皇帝那是个愣头青,诸位阁老呢?这些沉浮宦海的老油子难道不知道这个?
  
  实际上大明兵马还在调动,而且还在抽调各处的精锐勤王,孙承宗和王在晋毕竟亲自统领过大军,知道单纯的堆积人数无用,那只是消耗更多的粮饷,带来更多的混乱,但那些武将所属的亲兵精锐战力就很可观了。
  
  调集各处的亲兵亲卫入京,在成祖朱棣之后也有过类似的例子,就是所谓的荒唐皇帝武宗正德时候,那时也是收天下精锐,被文臣士人认为是荒唐错事,向来都是讽刺痛骂,没想到这时相似,而且细想起来,这么做很有他的道理,有人开蚩就想,难道武宗正德皇帝没做错什么,如果大明按照正德皇帝那种尚武的做法走到现在,还会不会有这么多的内忧外患,毕竟正德时候,皇帝可是敢亲临沙场,同蒙古骑兵面对面厮杀的,如果这种“荒唐”传下来的话
  
  被调集去京城的武将大部分听令,少部分则是抗旨,之所以没有那么多散去的,是因为赵家军没有合适他们的位置,这么过去投靠根本没个位置和着落,还不如抱团等待受降和改编,也有人想要尽忠,觉得拼死在沙场上,也比窝囊投降的强,更重要的是,他们也看不到在徐州体系内的将来。
  
  而北直隶和山东附近的百姓们,有人麻木的安居不动,本来日子过得就艰辛困苦,过不过大军有什么区别,也有人要躲避兵灾,携家带口的逃离,不过逃离的人没几天又是回来,离开家乡后,反倒是能感觉到兵荒马乱,活动的盗贼匪类不少,但在村镇城池之内反倒是很安静,秩序也有人维持。
  
  甚至今年的日子也比往日里要好过,因为朝廷官府不再收取什么苛捐杂税,连带着衙门官差也不那么刻薄了,要是年年如此,可就是太平好年景。
  
  旁观者猜测纷纷,甚至不明所以,赵进则没有理会这么多,他就是在临清城这边整顿等待,但亲卫师、第二旅各个部队却没有闲着,骑兵分批出去巡逻侦缉,活动范围已经扩大到了北直隶各处,可也没什么人拦截,反倒是享受了下箪食壶浆喜迎王师的待遇。
  
  在临清驻扎到第十天的时候,来了一场大雪,天地间染得雪白一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陈昇那边的消息彻底断了。
  
  没有海上船只传递消息,陆路上还能通过辽西的明军传递,辽西边军都想结个善缘,日后方便相见,只要你消息能送到那边,总可以通过山海关到关内,然后快马传递到赵进这边,可现在这条路被掐断了。
  
  负责这条渠道的人直接过去责问,如果是辽西边军敢在里面做什么手脚,那就要考虑后果,但辽西将门的使者也在很惶恐的解释,建州女真已经封锁了广宁和宁远一线,想要传递消息不是不能,但风险太大,死伤肯定也要惨重。
  
  消息断绝并没有让赵家军有什么异动,赵进的无动于衷是一回事,巡查侦缉的骑兵则是加大了活动的频率,有很多人会在这样这样的大雪天气冒险,赵家军自信归自信,该做的功课却不会落下。
  
  在保定府方向的赵家军骑兵果然有所发现,从西边有百余骑接近,按照巡查骑兵的说法,这百余骑的精锐不一般,进退规矩看起来倒像是赵家军自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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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8章 意外的情理之中
  
  双方在没有发生接触的时候,赵家军这边已经集合了三个骑兵连队,准备拦截阻击,但这百余骑明军里居然有内卫的人,而且地位相当高,对了腰牌口信之后,消息被快速传到了临清大营这边。
  
  那百余骑交出兵器,然后原地等待,很快临清大营那边有了回信,在一个骑兵连队的押送下,那明军马队里有十人向临清而来。
  
  不要说天下间猜测纷纷,赵家军自己也好奇着接下来的动向,他们私下里也有各种各样的猜测,只不过没什么急切和焦躁,反正天下这块饼已经放在眼前跑不了,想吃随时可以去吃,不急在这一时。
  
  这西边来的百余骑难道是大明京师的求和队伍,特意兜了圈子,不过从口音上来听,不是京师官话,也不是北直隶的口音,有蒙古出身的骑兵听出来了,这是山西大同那边的,那边来做什么。
  
  疑问、猜测,虽然大家都知道不要多事,可私下里议论还是免不了的,一直到了最深那层的护卫,发现这十人中居然有一人会见到赵进,而且赵进会在吉香和石满强的陪伴下出来迎接。
  
  这个规格让人震惊了,到底是什么人物,居然值得进爷他们迎接,虽然仅仅是在帅帐的门前,可这已经足够,就算大明皇帝来到,进爷端坐等待也都是应该的。
  
  “赵赵公赵将进。”那人身躯魁梧,举手投足颇有威势,一看就是上位出身,可和赵进见面之后,却有些结巴,连换几个称呼,最后尴尬自嘲的笑了笑,开口说道:“赵公,好久不见!”
  
  赵进笑着点点头,吉香和石满强脸上也带着微笑,赵进点头说道:“伯雅兄,好久不见,当日偶遇,却没想到能在此时此地重逢,里面请。”
  
  “伯雅兄”,谁能当得起进爷这么称呼,身边护卫有都是山西口音,赵进身边的亲卫们已经猜出了来客的身份,居然是巡抚大同兼管山西的孙传庭,赵家军内消息稍微灵通些的对这个名字可都不陌生。
  
  尽管没有多少亲眼见到,可大家都知道大同和山西那边有一支强军,是按照赵家军的法子训练,火器什么的都是不差,更在最近大破察哈尔部,斩首数千,这个战果可是得到内卫确认的。
  
  明军不经打,也谈不上什么战功,可这支强军却不同,连正、营正们都在摩拳擦掌,心想什么时候可以碰一碰,没曾想对方直接上门了,看这个样子,怎么也没可能大打了。
  
  孙传庭表现的倒是自然,落后赵进半步,一同向军帐内走去,边走边是感慨说道:“京师初见,徐州再见,当时隐约觉得赵公或有今日,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真的到了这一步,细想起来,真是让人唏嘘啊!”
  
  再怎么自然,双方再怎么和气,孙传庭再怎么城府深沉,话里还是有刺在。
  
  对这样的言语,赵进笑意更浓了些,点点头说道:“我也想不到伯雅兄能有今日的成就,更能出塞杀敌,这等功业前所未有啊!”
  
  话说到这里,孙传庭没有什么欣慰从容,反倒是一口气泄了,有些颓然的摇头说道:“赵公何必取笑,这点事比起赵公所为,简直是萤火比日月,实在比不得,赵公这么说孙某,实在让人惭愧。”
  
  赵进只是说道:“我说的是真心话,大明万马齐喑,倒是孙兄这边有些闪光,只可惜孙兄晚了,不然的话,这大明天下还有可为。”
  
  孙传庭停下脚步看了赵进一眼,脸上满是感慨神色,摇头叹道:“天下人都说赵公是粗鄙武夫,可听赵公谈吐,分明是饱读诗书经义,这等文武双全,才是成大事做大事的人物,天下人时常耻笑赵公,却不知该被耻笑的是他们自己。”
  
  “孙兄做得不错,我做了多久,你才做了多久,能有这样的局面很不容易,能击败察哈尔部,斩首两千余,这等大功的确值得称道,就算赵家军来做,也不会比这个好太多,孙兄,不错了。”赵进说得很真诚。
  
  听赵进说起这个,孙传庭脸上没什么自豪得意,却长叹一声,就这么沉默下来,跟着赵进向内走去。
  
  双方落座之后,有亲卫上茶,孙传庭端起茶碗抿了口,又看看周围,带着感慨说道:“赵公已经这般地位,大事将成,可自奉依旧简朴,怪不得,怪不得。”
  
  这话是闲话,赵进笑着点头,孙传庭将茶水放下,却是肃然说道:“本朝自太祖立国,成祖北伐,那都在草原上大展雄风,宣宗时候也是有体面在的,只是英宗北狩一直到今日,对草原上再无什么胜绩,从瓦剌也先到土默特俺答,都是大患大害,若不是天佑,甚至有灭国之险。”
  
  说到这里,孙传庭又笑了下:“何止是瓦剌和土默特这样的大部,就连河套火赤这样的小部落都可以入寇为害,边军畏之如虎,近二百年来,可有过什么大胜,最多不过是边关安宁。”
  
  吉香和石满强对视一眼,吉香却有些不耐烦,心想尽管提前约好谈谈,可我家大哥是什么身份实力,你又是什么身份实力,面子给到你也要识趣,还在这里絮叨什么,还不下跪请降,现在多少人求这样的机会都求不到,倒是石满强看不出什么情绪,端坐在那里不动。
  
  “在下久居晋地,大同边事颇为了解,家中长辈常谈,自己也有所见所闻,这么多年,在下只觉得对蒙古各部无计可施,要么出一个戚将军那般的不世名将,要么仿成祖年检的例子,用蒙古人练一只精骑,这两个法子如今都很难做,所以一直觉得就这么没办法了。”
  
  他说这些倒是让军帐中诸人听了进去,孙传庭继续开口说道:“诸位莫要笑,在下兵书看得不少,从前朝到本朝都是看过,这些兵书上说的,要么练不出精兵,要么说得模糊,眼下唯一能用,而且用之有效的就只有徐州的练兵法子,在下照猫画虎,找了些徐州出身的人才,就这么练了起来。”
  
  自从王自洋在山西看到熟悉面孔,并将消息传回徐州之后,孙传庭的练兵对于赵家军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他说这些大家都知道。
  
  “这兵练了些时日,尽管还没上阵厮杀过,却感觉有几分把握,在下不住的告诫自身和身边人,莫要骄狂,莫要大意,毕竟还是新兵”
  
  “几次剿匪平乱打下来,这把握越来越大,开始想着去和蒙古人碰一碰,那察哈尔的林丹汗自从占了归化城之后,就一直想要南下立威,大同边将一直不忿在下抓兵抓权,也想借此给在下一个难堪,而在下这边同样想要验证战力,看看这新军到底是不是真金白银”
  
  “看着蒙古骑兵几千呼啸而来,在下也吓得手心出汗,新军也有人忍不住逃走,好在军法执行得力,把阵脚压住”
  
  说到这里的时候,孙传庭脸上有笑意浮现,神情带着畅快。
  
  “怕了几百年,几百年都没怎么赢过,原来是这么弱,原来这火器好好打造,好好使用,能有这般的威力,原来这军阵只要站定,只要有章法,练几个月也是强兵,原来你足粮足饷的发下去,下面人是会出死力的”
  
  赵进神色淡然,石满强面无表情,吉香脸上却有些不屑,这都是什么道理,赵家军从一开始就按照这个路子走,这明明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居然当成至理名言去讲。
  
  “那一战过后,大同和山西的边军服了,归化那边的林丹汗怕了,而山西的商人士绅们则是看到了发财的路子,他们愿意出钱出人,只要在下能统兵北伐,拿下归化城,拿下河套,能护住山西这片基业,甚至有人劝在下称王”
  
  以孙传庭的性格,这次有些话多了,大家都听得很仔细,有些事是事先已经知道的,有些事则是不知道的,听起来很是有趣,不过众人多少有些纳闷,从山西冒着风雪和风险赶到临清来,难道就为了说这些吗?
  
  “经历过这些,在下方知赵公所做一切,自己练过兵,知道练出兵马的强弱,才知道赵公兵马到底强到了什么地步,自己筹措军资,带兵上阵,才知道赵公到底打下了一份什么样的基业”
  
  “天下都以为在下尚有一搏的机会,都以为即便不为大明尽忠效忠,也有割地为王的气数,可在下心里最清楚赵公是何等人物,手下有何等的力量,在下不愿意做那螳臂当车的狂徒,只求少流些血,少死些人”
  
  孙传庭所讲述的这些很是引人入胜,就连先前不耐烦的吉香都听了进去,听到这时候,军帐中每个人脸上都浮现笑容。
  
  这些话是孙传庭心中感慨,可对于赵进和兄弟们来说,却是最好的夸奖,是发自内心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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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9章 少流血
  
  自赵进创立赵字营,一步步强大到如今,外面人要不轻视,要不然就是畏惧,他们或者以为赵家军这样的练兵方式不合兵法,肯定不堪一击,或者是吃了败仗之后,觉得赵家军有鬼神之力,强悍不可敌。
  
  但这样的对待让赵家军众将很不舒服,自家明明做了很多的事,历尽辛苦,却被外人觉得是碰巧,归之于鬼神,完全否定了自家的努力,但现在这位名满大明的实力督抚,却这么了解自家,这样的陈述,话语中的赞美和肯定实在让人舒爽。
  
  孙传庭坐直了身子,肃然说道:“孙某这次来赵公,是想请赵公列下一个章程来,到底怎样才能让大明这边体面和气的收场,若一定要杀人,还请少杀些,毕竟都是华夏一脉,何苦自相血战。”
  
  这是说到正题了,吉香到这个时候才明白对方说话的技巧,到这个时候,双方心平气和,而且心防不在,很多问题可以开门见山的聊了。
  
  赵进沉吟了下,开口说道:“这话很大,孙兄是说自家和山西?还是替某些人来说的?”
  
  “赵公重商重工,大得山西商会之心,孙某还没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就有人千方百计过来劝说放风,说让我顾全大局,大明失德,让我顺应民心,这次山西最不用担心,若是孙某再固执己见的话,只怕就要不明不白了。”
  
  大家一笑,不过这个玩笑并不可笑,天下人看来,孙传庭在山西练了一支新军,他在山西大同可以自行其是,自己筹措军资,自己征税,形同割据,可赵家军的了解更深刻些,孙传庭之所以做得这么顺利,是因为他得到了山西商界的大力支持,没有商人们的钱粮甚至人员的支撑,仅靠山西一地的税赋根本没可能供应新军,要知道朝廷给孙传庭变法的权责并不仅仅是给出权利,大同边镇的供应也要他自己负责,等于甩给他一个包袱。
  
  山西商界之所以这么舍得出钱出粮,也是有了自保的心思,原本他们和边镇以及草原上勾结很深,能有很多方便,可这些年局势太坏,更迭太快,边镇这边不讲规矩倒还好说,察哈尔林丹汗将土默特的第三代俺答汗从归化城赶走,导致草原上局面大乱,不管是去草原的商队还是边关的边市风险都大了很多,或者被蒙古马贼或者部落直接抢掠,或者大队蒙古骑兵入侵,不管那一项都会影响生意,甚至会家破人亡。
  
  而且山西商人们从徐州那边学习到了很多经验,不管重商还是重农,在这个世道下面,总要有个可靠的庇护者,不然的话,商人就是砧板上鱼肉,像赵进那种有点石成金妙法的可遇不可求,但能护住平安的不难找。
  
  大家愿意供奉钱粮好处,只要有个规矩,只要别毫无征兆的勒索抢掠,甚至身家性命都有危险,大家都是愿意做的,孙传庭做事又有章法,更是山西本地的豪门世家,这样的人自然值得信任,更难得的是,愿意听从大家的建议,认同徐州赵进的新法,这样两利的人物自然要全力支持。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话还是有他的道理,孙传庭知道如今的成就从何而来,自然也知道其中蕴含着怎样的风险。
  
  山西那边的态度是明朗了,不过仅有山西一地,孙传庭自己的份量是够,但这少流血少死人的请求就未免说得太大。
  
  “内阁诸公大体都是这个意思,保定巡抚和顺天巡抚都和孙某有过书信往来,他们也大概是这个意思。”
  
  原本北直隶不设巡抚,但因为赵进崛起,北直隶大名府先设大名巡抚,然后赵进拿下山东后,在保定设保定巡抚,在顺天府设顺天巡抚,统辖驻扎在京畿之地的大军,他们的存在除了防御赵家军还有另外一重目的,那就是牵制京师内阁孙承宗和王在晋掌握的兵马,还要防备辽镇熊廷弼的边军,大小相制这个套路,是刻在大明君臣骨子里的。
  
  顺天巡抚洪承畴,挂兵部侍郎,保定巡抚郑崇俭,挂兵部侍郎,以及撤到宣府附近的大名巡抚卢象升,如今是宣府巡抚了,这就是拱卫京畿的三位巡抚,京师外围!军权都掌握在他们手中。
  
  按照孙传庭的说法,掌握北直隶五分之四兵力的人都赞同他,那在外围角落的卢象升倒是不必太被在意。
  
  而以大明目前的体制来说,这几位同意之后,就等于大明天下做了决定,尽管他们实际控制的不过北直隶和山西两处,不过这两处不做抵抗,其他地方就没什么违抗的可能,普天之下,就只有陕西三边的边军会造成麻烦,但也仅仅是麻烦而已。
  
  至于四川、湖广、云南等地,原本就没有太多兵马聚集,即便本省凑出若干来,也会因为地理人文等各个条件没办法长途奔袭,造不成任何的威胁。
  
  孙传庭这个表态说明,大明的核心力量已经准备投降了,或者要寻求一个体面的解决方式,但北直隶和山东近在咫尺,却让从山西来的孙传庭谈,这里面也颇为微妙。
  
  或许孙传庭掌握的大同新军是大明各个军事力量中最强的,最近又有对草原俺答的胜利,在赵进面前腰板硬一些,不至于奴颜婢膝,当然,他们也没想到,正因为孙传庭用徐州新法变强,才比其他人更知道徐州的强大和可怕。
  
  “那皇帝知道吗?”赵进追问了句,已经有人给赵进提过建议,说大事将定,要正名分,在各种场合不能直接说“皇帝”,而要说“明国皇帝”,显现出区别来,其他人对这个都很注意,赵进却不怎么理睬。
  
  听赵进问到这个,孙传庭表情显现出几分尴尬,咳嗽了声说道:“既然大家商定,陛下也难违民意。”
  
  的确,下面决定之后,崇祯皇帝即便反对又能如何?放在天启年间,天启皇帝还能通过魏忠贤把握住朝廷的实权,通过厂卫和阉党来操控天下,无人敢于不从,而崇祯皇帝则做不到,罢黜阉党,疏远锦衣卫之后,崇祯皇帝已经没什么自己的力量可用,看似众正盈朝,实际上是事事不能自决。
  
  赵进点了点头,直截了当的说道:“既然如此,你们想要什么?”
  
  孙传庭摇头苦笑,感慨说道:“赵公说话还是这么直接,在下等商议之后,发现能对赵公你提的条件也不多,没有一战的本钱,哪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此时军帐中的气氛还真是不错,孙传庭这边对局势把握的很清楚,知道孰强孰弱,话也说得很明白,那么就很好谈了,吉香和石满强脸上有几分志得意满,赵进神情则是淡定从容,在这里开口说道:“孙兄请讲,你们说你们的,答应不答应在我!”
  
  孙传庭言谈举止自居弱势,不管真心假意,这么下去,对方被奉承的飘飘然,就可以为己方多争取些利益和好处,赵进直接开口点了下。
  
  “若是顺应天命,无论他从前针对赵公和徐州做过什么,那都是公务,而没有私怨,请赵公饶过他们性命,保全他们家小和家产”
  
  “这个可以答应,若今后不按照我的规矩做事,或者有什么牢骚异动,那就这承诺就不再有效。”
  
  “当今陛下全家,还有普天下的皇族一系,若能安分守己的话,还请赵公保全他们的性命家产”
  
  “他们的家产怎么算,府邸之中所藏的金银算不算?别业中所积储的金银算不算,那跨州连府的田产算不算,这些人能安分守己,在当地没什么民愤的,我尽量不会动他们的浮财,让他们全家维持个温饱体面的生活,至于那些靠着祖宗霸占来的产业和田地必须要交出来。”
  
  大明的藩王和郡王们在天下各处霸占了太多的产业和田地,士绅土豪们都要退让闪避,因为皇族的盘剥挤压,士绅豪强就要更残酷的压榨百姓,形成了种种恶性循环,不过王朝更迭,前朝亲贵也没可能保持特权和富贵,赵进这样的处置已经是给他们生路了。
  
  所以这边说完之后,孙传庭只是感慨着答一句:“赵公慈悲开恩。”
  
  军帐中众人神态各异,只有赵进面无表情,那边孙传庭沉吟片刻,开口又问道:“不知进爷对大明官军如何处置?”
  
  “遣散,编组,屯田。”赵进答的很简单。
  
  孙传庭叹了口气,缓声说道:“赵公这个安排好,不能打仗的就该去种田。”
  
  “在下知道赵公瞧不上大明官军,也不怪赵公如此想,下面的兵卒常年被克扣粮饷,又没有人约束军纪,他们打仗时如鼠兔猪羊,驻军时候则为虎狼,对天下有百害无一利,遣散了也好,不过大明官军中也有精锐,各级将佐所属的亲卫亲兵都是能战之士,依在下所见,赵公兵马虽然精悍无双,但骑兵未免逊色,正兵之外做不到各个精良,这些亲兵亲卫和他们的将主对赵公有大用,不知道赵公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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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0章 可以大用了
  
  孙传庭弯弯绕绕的说了一通,石满强瞥了眼赵进依旧沉默,吉香眼睛却瞪了起来,直接开口说道:“明军的亲兵对我们的骑兵,一对一,明军亲兵有五六成能赢,十对十,你们只有三成把握,百对百,你们必败,这样的有什么用?”
  
  他这边说得很不客气,孙传庭脸上见不到什么恼怒,作为一个极为了解徐州体制的人,他自然知道吉香的地位,孙传庭笑了笑说道:“吉将军说得没差,贵军法度森严,进退有矩,阵战的确无敌,可明军这些精锐吃得就是沙场搏命这碗饭,没了军饷编制,他们没什么谋生的手段,十有**要落草为寇,或者被有心人招揽,到时候可是徐州的麻烦。”
  
  “吉将军”这个称呼让吉香的怒气顿时散了不少,孙传庭的解释也很有道理,吉香没什么后续的言语。
  
  “孙兄,你手里新军不能动的有多少人?”赵进开门见山的问道。
  
  赵进到现在也没怎么习惯大明官僚士绅的城府和涵养,这种弯弯绕绕,点到即止,沟通交流起来很麻烦,孙传庭这番话其实说得很直接了,亲兵亲卫这个说是事,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事,普天之下,就连南京魏国公徐家的亲兵也不过千,更不要说其他人的力量,但孙传庭手里这个新军就不同了,他是按照赵家军的体制训练出的强兵,有晋商的财力作为支撑,而且还经过了实战的检验。
  
  这样的军队已经成型,而且实力已经被众人认可,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当然会有麻烦,而且是真正的麻烦。
  
  孙传庭之所以问这个,与其说替别人问,替徐州着想,倒不如说为自己问。
  
  如果再深入些,孙传庭手里的这支新军,连同孙承宗、王在晋、洪承畴、郑崇俭、熊廷弼甚至还要包括卢象升手里的精锐,就是他们和赵进谈条件的凭依,打不赢赵家军这个是肯定的,但可以给徐州,给赵家军造成很多麻烦,搞不好还是大麻烦。
  
  在确定赵进做到那些承诺之前,他们不会放弃手里的兵马,历朝历代的投诚和反都有过太多例子,大家自然明白怎么做才会更有利一点,才会更有保障一些。
  
  “孙某手下新军共三个团,合计四千三百余人,孙阁老他们手里不能动的,每人最多不过两千”
  
  按照人数算来,这差不多是赵家军一个暂编师的规模,凑起来差不多是五千骑兵和四千多经历过新式训练的步兵,这已经是相当大的力量了,虽然这是在纸面上,而且分属不同的首领,可这个实力已经值得谈判了。
  
  就连吉香和石满强脸上带上了些许郑重神色,不过在这个时候赵进脸上却露出笑意,悠然说道:“孙兄是不是少报了些,养在商行护卫里的那八百余骑兵不算在新军里面吗?”
  
  八百这个数目不是大数,但八百骑兵差不多是总兵这一等大将所能掌握的力量了,在战场上如果应用得当,这就是决定性的。
  
  看着吉香和石满强骤然慎重起来的神情,赵进笑着说道:“孙兄藏兵于民,又收兵于民,山西大同各家豪商的护卫里,能骑善射的都被他招揽来了,而且笼络的很不错,都愿意为他卖命效死,孙兄,这支力量可不能不算啊!”
  
  自从孙传庭来到,就一直感慨沧桑,实实在在的说话,加上从前赵进对孙传庭的看重,他们对他的印象很不错,却没想到有这样的隐藏,两个人对视了眼,神情都有些冷。
  
  孙传庭脸上不见一丝尴尬,只是解释说道:“赵公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各家给的粮饷,各家的家奴,怎么能算在新军身上,这岂不是借势自夸,落了下成。”
  
  赵进看了看吉香和石满强的不善脸色,然后又看向孙传庭,却是笑出了声,众人极少见赵进这般作态,一时间也分不清他的喜怒,孙传庭却是坐正了些,他不知道自己这个隐瞒会带来什么后果,孙传庭更知道这次谈,他没什么本钱。
  
  “从京师初见,我就很欣赏孙兄,天下这么多读书人,不是忙于生计的苟且之辈,就是只知道功名利禄的庸人,只有孙兄出身富贵,却又胸怀天下,还有胸怀天下的本事和本钱,天下间这样的士人太少了,从后来孙兄的作为来看,我没有看错,孙兄就是这样的英杰。”
  
  听到赵进这么诚恳的说话,孙传庭反而觉得奇怪,吉香和石满强脸上也有诧异,何曾见大哥这么当面夸人。
  
  “不过孙兄过于方正,这样的性子,做人是好的,做事就未免有些不足了,所以我一直在想以后给孙兄什么样的位置。”
  
  这时孙传庭的神情才有些本色流露,显见对赵进的话颇为诧异,对方居然早就想要任用自己,而且还考虑好了位置?
  
  “方正不是错,不过这方正往往就是迂腐,孙兄若是这般,就只能当做个牌位供起来了,但今日看来,孙兄分明知道变通,而且做起来神态自若,这才是九卿风采,在我这边可以大用了。”
  
  这番话说得孙传庭错愕,随即失笑,石满强在这个时候才凑到吉香耳边说道:“现在这孙传庭才算是交心了。”
  
  “赵公,我这般言不由衷,有所隐瞒,赵公你不觉得冒犯,反倒如此评价,实在是风趣。”孙传庭笑着说了句。
  
  赵进摇摇头,同样微笑说道:“这没什么错,身在高位,手握大权,如果真的迂腐方正,言行一致,那才是无能之辈,那熊廷弼就真的是脾气暴烈吗?无非要为自己扬名,让人记得罢了,他督抚辽东之后,何曾因为脾气误国事。”
  
  说到这里,赵进顿了下,又是摇头说道:“东林中人或许是例外,他们彼此帮扶,互通声气,无论真真假假,总要做出一副清正格局来,假的久了,也就成真,从前叶向高、**星在的时候还不是如此,杨涟和左光斗的确这般想。”
  
  孙传庭一时无言,过了会才摇头说道:“赵公还看得真是透彻。”
  
  大明官场体制以进士为重,当跨过进士这道门槛后,则是以翰林为重,这每一步都要看你考试的成绩,然后还要看你的运气,如果你每一步都没有走错,从举人到进士,从进士到翰林,那自然是青云直上的坦途,可这样的人物,每一科不过五六人而已,其他几百名进士怎么办?谁也不甘心外放到州县苦熬,即便是去都察院和六部当差,那同样也是一种苦熬。
  
  想要上进,想要富贵,除了要钻营,除了要后台和家族的支持,你还要扬名,让你的上司记住你,让你上司的上司记住你,不然的话,三年就会有几百名进士,十年就有近千名,大家都挤在这条仕途官路上,谁会记得你。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家都在想尽方法扬名,想尽方法给自己造出事迹,让别人记得自己,清流们好做大言,好做惊人之语,就是由此而开始。
  
  靠着这个被人记住,一步步走上去,当到了一定位置的时候,就不能继续这么做了,不管这个人是奸臣还是忠臣,他们都不会有什么太多的个人喜好,他们所考虑的无非是要不要去做这件事,做了之后的得失利害怎样。
  
  不过在大明的这个体制下,很多人靠着扬名一步步走上去,即便到了高位,即便这些性格言语是假的,可久而久之,装久了也自以为如此了,所以在上面磕磕碰碰,外人看着此人忠义清正,上面却觉得这人荒唐,不知轻重。
  
  能分得清,适时改变的,就能够做事,分不清,信以为真的,最多就是个摆设,目前来看,孙承宗、洪承畴等人都属于能做事的,反倒是崇祯皇帝那边看不清看不透,不过话说回来,崇祯皇帝立场在这边,他也没办法看清看透。
  
  话说到这个地步,双方倒是没什么遮掩了,孙传庭依旧没有把话说死,只是说道:“赵公这边若觉得在下该算这八百骑,那么这八百骑就是在下的,这个没什么争辩。”
  
  “不算陕西边军,北边几个省的精锐凑凑,也有一万几千的数目,南边不会多,南京有个两三千,云南那边应该有几千的数目,这些人马散落不管的确是祸害,不过留在内地也不可能,话说回来,这些所谓精锐,除了你的新军和部分骑兵之外,其他的就算有厮杀本领,也适应不了我的军制,我会给他们一个安置。”
  
  孙传庭点头倾听,和赵进沟通总是比和其他人更容易些,赵进从不遮掩什么,实话实说,不过这也是实力使然,有这样的底气和自信才会这样说话。
  
  “不能放在现在大明疆土上,关外、蒙古、高丽这几处也不能在,因为这是我能直接掌控的地方,若是愿意去吐蕃镇守十年,回来我给他们家业前程,若是能远征西域南洋,我给钱粮兵器,打下来的地盘可以给他们便利,给他们封地,可以世代相传,甚至可以给他们支援。”赵进缓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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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1章 一些话
  
  “不在天下之内,的确可以少很多是非,可赵公,天下外都是绝域,哪怕给他们草原和关外也好,可西域只有沙漠和戈壁,只有茫茫荒芜,去哪里,难道是让他们死在哪里吗?”孙传庭说这话的时候很严肃,话里也有没说出的,驱赶人去死地,那别人只会在这里和你拼命,这和清洗杀戮没什么分别了。
  
  赵进笑了起来,他站起走了几步,开口说道:“你说天下之外都是绝域,你知道不知道,那绝域之外有良田沃土,有不逊于华夏的富饶,不说别处,你可知道隔海而望的倭国,就富产金银,你可知道在西域就有万里沃土平原,河流密集,甚至胜过中原和江南,更不要说海上广大,南洋诸国盛产金银香料硬木和稻米,我们没有的,他们都有,这么多沃土,这么多财富,却被一些无能软弱的蛮夷占据,难道不该夺过来,为我华夏所用,为敢于开拓的勇武之士世代封疆吗?”
  
  这番话说得吉香和石满强神情激动,而孙传庭却愈发慎重,以他的性子,当然不会被这些话激荡心情,而是慎重思考,看看到底有没有可行性。
  
  赵进这些话乍一听好似天方夜谭,可细琢磨下来却极有道理,孙传庭和晋商打交道很多,自然听商人们说过,再向北走,再向西走,的确有沙漠戈壁等绝域,可再过去,那真有不逊于大明的沃土。
  
  而且商人们说得很多,明军过去或许打不赢,但蒙古骑兵在那里却可以作威作福,以新军的能力自然可以横行。
  
  商人们偶尔发流露的意思让孙传庭有些厌恶,甚至有点不寒而栗,尽管他们靠着贸易获利,但也很想着直接去抢劫掠夺,彻底霸占,当然,这样能拿到的财富的确会更多,但这么做的话,死人怎么办,杀戮怎么办,邦交怎么办?却没想到今日里赵进又说了同样的事情,而且说得更加**裸。
  
  “闻所未闻,闻所未闻,若这么下去,岂不是穷兵黩武,民不聊生,赵公,慎重,这可是亡国之策!”孙传庭虽然说得郑重,可语气虚弱无力,好像己都不信自己说的。
  
  赵进停下脚步,盯着孙传庭说道:“我听身边人讲述治乱,自战国到如今,天下总是大治和大乱,休养生息,天下太平,然后就是彻底的大乱大祸,人死的差不多了,再这么周而复始,有人说是气数,有人说是天命,还有人说什么当政日久,骄奢淫逸,没了当年的进取之心。”
  
  “有人和赵公说这些大义言语,天下之幸。”孙传庭口不对心的说道。
  
  赵进摆摆手,肃声说道:“我觉得没那么多玄乎的道道,归根到底很简单,人多地少,每当大乱过后,死的人足够多,田地足够多,粮食交过税赋之后足够用,吃饱后安居乐业,自然就是向上的盛世,可安居乐业生孩子能养活,越来越多,田地一代代分下去,逐渐不够吃,还要缴纳税赋,养活不了自己,就要出乱子了,你说这些年天灾,可难道前些年就没有天灾了吗?无非那个时候能忍过去,现在忍不了只能饿死了!”
  
  孙传庭张张嘴,想要说话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端坐静听,站在门前的孙大林侧身向里看了眼,然后继续站在门外。
  
  “人多地少,人心惶惶,国家纷乱,四周的蛮夷看到机会,趁势而起,国家为了应付,只能加派粮饷,征发兵卒劳役,却让本就脆弱支撑不下去的民生彻底崩溃,然后就是恶性循环,不必说远,这些年的加征粮饷造了怎样的孽,孙兄你看不到吗?”
  
  孙传庭只是长叹一声,朝廷的加征粮饷,繁重劳役,当真是民不聊生,要说谁是大明的心腹大患,建州女真其实不算什么,这加征粮饷倒真的是了,可再觉得有害,也没办法止住,因为四处漏风,四处用兵,必须要粮饷支撑,明知是毒酒,也要为了解渴喝下去。
  
  “人多地少,那怎么办,我们难道能挡住百姓生孩子,难道我华夏子民多些不是好事,难道只让蛮夷鞑虏多生,让他们来杀戮我们的百姓子民,让他们来侵占我们的田园沃土吗?”
  
  赵进说得有些激动,不断的比划手势,却没有人觉得可笑,每个人都是肃然倾听,觉得赵进在说一件重要无比的大事。
  
  “人多地少,那就去抢别人的地盘,总是蒙古人南下,我们为什么不能北上,总是女真西来,我们为什么不能东去,总是倭寇洋夷渡海而来,我们为什么不能渡海过去,光我知道的,北边有河套这样的沃土,关外有白山黑水这样的平原,那土壤都可以出油,倭国也有良田万顷,南洋西域更是无边无际,为什么不能用这些田地养活我们华夏子民!”
  
  “进爷所说,当真当真”孙传庭连念叨了几句,却不知道怎么接话。
  
  赵进走到茶几跟前,拿起已经凉掉的茶水一饮而尽,转身又是开口说道:“有人说慈悲之心,有人说少造杀孽,非我华夏之人那就不是人,形同畜类,何必跟他们说什么慈悲,人可会同虎狼谈慈悲,可会同猪羊谈慈悲,虎狼可会同人谈慈悲,猪羊可会同人谈仁恕,且不说这些玄学经义,我常听人说大同那边对蒙古讲仁义,可蒙古对大同讲过吗?”
  
  听到这里的孙传庭只是苦笑,但脸上却不是无奈,而是想要反驳,可张开嘴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苦笑,他觉得赵进所说的不对,和世上的道理,和圣贤书中的义理完全背离,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的意思,可细想下来,却又没办法反驳,所以只能苦笑了。
  
  赵进说得激动起来:“当今之世,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孙兄你久在北方,对海外之事了解不多,那些洋人番鬼乘坐大船,航行万里来到天竺和南洋等地,靠着船坚炮利,靠着铁甲火铳,就可以占地为王,使用土著为奴,他们袭扰广东,诈占澳门,图谋台湾,如果不是华夏体量巨大,恐怕早就沦落成南洋土著一般的模样。”
  
  “这台湾是?”在这个时代,台湾还不叫这个名字,好在赵进对这个也做过功课,立刻回答说道:“就是三国时候的夷州,澎湖巡检司再向东的那个大岛。”
  
  “此处倒是知晓,不过那边瘴气极重,不宜人居”孙传庭念叨了两句,不过大概意思已经很明白。
  
  孙传庭到这时完全被带入了赵进的谈话,他轻捋胡须,沉吟着说道:“赵公所说有理,草原蒙古才多少人,男女老幼全算起来,恐怕也不过百万之众,建州女真多少人,怕是不会过三十万,这些人数不过我大明一府的人口,偏偏却能以少兵临大国,成为心腹大患,甚至入主中原,那些外洋番鬼,恐怕也是如此样子,说起来也是古怪,这些蛮夷鞑虏,为何不愿意行圣人的仁恕之道,却只知杀戮抢夺,遭殃的却是我华夏子民。”
  
  不知不觉之间,孙传庭的用词也有了变化,不再说什么大明徐州,而是用范围更大的“华夏”。
  
  “仁恕慈悲是对内讲的,只有华夏之民才能值得上这个仁义慈悲,但我们对外不能讲这个做这个,只有对外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才能让华夏百姓子民能一直讲这个仁义慈悲,所以我们要扩张,要夺取更多的土地,让我们的武人在域外一展所长,不要被什么腐儒礼法束缚。”
  
  “为我华夏缴纳赋税,当兵服役的子民,我华夏当护佑终生,无论在这大陆疆土,还是在外洋外海,受了委屈,必当得到伸张!”
  
  这几乎是个演说,说到这里,赵进停住,自失的笑了笑,沉默一会摆摆手说道:“真是说多了,我现在手里所有的还不过两省之地,不过十万的兵马,居然谈到了这么大的前景,让孙兄见笑。”
  
  孙传庭坐在那里沉默,似乎在思索赵进方才所讲,过了会才抬头说道:“赵公说的都是闻所未闻,但细想起来却有道理。”
  
  他说得很慢,停顿沉吟片刻,笑着说道:“若是别人说这些,在下只当他们疯了,远远避开,绝不与他们为伍,不过赵公所说,却有几分可信,赵公这等兵马,说是前无古人倒也不尽然,那蒙元太祖的铁骑强军,横扫**,远征域外,他能做到的,赵公未必就做不到。”
  
  孙传庭说得缓慢,拿起手边的茶碗,送到嘴边却发现茶碗盖没有取下,他失笑了声,却没有喝,直接将茶碗放下,又是开口说道:“赵公方才所说的话语,乍一听煞气深重,可细想下来却有大慈悲在,若真能如此,我华夏万幸,我华夏百姓万幸,自古以来,文武便不能平衡,也只有强汉才能文武不分,出将入相,后来若武强则国家纷乱,杀戮不休,若文强或许太平些年景,终究免不得异族入侵,社稷崩坏的下场,只有赵公这个法子,才是长治久安之策,我华夏布武四海,域外皆是华夏,那就不必担心什么异族了,不必担心什么文武不平,武在开疆拓土,文在治理安定,各司所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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