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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沉浮] 首长 【作者:夏炎冰】(12月27日更新至 “第七百四十三章 如何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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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二章 世界难题


  工夫不大,肖路远从胡福才那里回来,看得出来,他在胡福才那里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

  “飞扬同志,”肖路远望了望包飞扬,说道,“树挪死,人挪活。有的时候,动一动,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听肖路远这样说,包飞扬就知道自己到旧河煤矿基上就成了定局了。也不知道胡福才用了什么条件,说服了肖路远。

  “我明白,多谢您的关心。”包飞扬说道,“肖局长,我还有一件事情想拜托您一下。”

  “你说,如果我能帮上忙,一定帮你。”肖路远道。

  “我请您给我介绍一下旧河煤矿的情况。”包飞扬说道,“我来局里时间短,很多情况都不了解,想知道假如我真的去了旧河煤矿,有没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地方?”

  肖路远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就送你四个字吧!‘安全生产’!倘若你真的去了旧河煤矿当矿长,这四个字你一定要牢记。”

  安全生产?

  包飞扬的警惕性一下子就提到最高。他当然知道,由于生产技术的限制和管理观念的落后,煤炭行业一直是安全事故高发区,无论是国营大矿还是私人小煤窑,发生矿难的概率都不低。难道说旧河煤矿的也是一个容易发生安全事故的矿井,所以胡福才才把自己踢到旧河煤矿去当矿长,一旦发生矿难,自己这个矿长肯定会首先被推出来背黑锅。

  是了,想来胡福才应该是打这么一个算盘。否则肖路远也不会专门用“安全生产”来提醒自己。

  包飞扬这边正想着,却肖路远又望了望门外,略微压低了一点声音,对包飞扬说道:“不过呢,我觉得你也不一定非要到旧河煤矿不可。你可以回市府办找找孟秘书长。看看他能不能把你调出去。以你的才华,不一定非要在矿务局工作嘛!”

  听到肖路远这么说,包飞扬心中十分感动。肖路远和他不过才做了十多天的上下级,加起来也没有说过多少句话。但是这个时候却能够和他推心置腹说出这些话来,还建议他找关系调出矿务局,说明肖路远是真心为他考虑。

  “肖局长,真的谢谢您!”包飞扬真诚地望着肖路远。“您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离开了肖路远的办公室,包飞扬回到运销科,把范爱华叫到了自己办公室。对他说道:“老范,告诉你一个消息。我很快就要离开运销科了!”

  “什么?”范爱华被包飞扬这个消息震惊的目瞪口呆,他在包飞扬手下正干得无比愉快。包飞扬如果走了。他再去什么地方找这么好的上司?再者说来,包飞扬身在运销科干得也非常出色,正是在运销科要大展宏图的时候,怎么这个时候突然间要走呢?

  “科长,那您要去哪里?”范爱华问道。

  “胡局长想要调我去旧河煤矿当矿长。”包飞扬还想从范爱华这里摸一摸旧河煤矿的情况,自然不会把这个消息瞒着他。

  “旧河煤矿?”范爱华挠了挠脑袋,“那可不是个好地方啊!”

  “怎么。老范,你很了解旧河煤矿?”包飞扬一下子来了兴趣。关于旧河煤矿,他从肖路远那边获得的有用消息太少。虽然肖路远对他强调了“安全生产”四个字,但是这也太大而化之了,包飞扬迫切需要一些具体的东西。

  “还算了解吧!”范爱华说道,“旧河煤矿的生产副矿长是我姐夫。”

  “什么?和桨平是你姐夫?”包飞扬也大吃了一惊,这还真是巧了呢!如果和桨平是范爱华的姐夫的话,他还真是可以从范爱华这里了解到旧河煤矿不少东西呢!

  “是啊,他是我姐夫。”范爱华嘿嘿一笑,说道:“其实不光是旧河煤矿,局里其余的四大矿,随便找一找,都能找到我的亲戚呢!不光是我,其他人也差不多是这样,基上都能在局里找到几个沾亲带故的亲戚。煤矿行业嘛,都是父子接班,兄弟接班的,再加上联姻通亲,这个时间长了,都成了一家人!”

  “那旧河煤矿目前是什么一个情况,你能简单和我谈一谈吗?”包飞扬说道。

  “哎!”范爱华说道,“怎么说呢?旧河煤矿虽然也号称是咱们矿务局五大矿,可实际上呢,却是咱们矿务局的累赘,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主儿。如果有办法,谁也不会想到旧河煤矿去工作的!”

  “那你姐夫怎么去了?”包飞扬说道。

  “他不是没有办法嘛!”范爱华耸耸肩膀,说道:“他只知道老实巴交搞技术,根不会去跑门路,搞关系,自然只能在旧河煤矿呆着了。”

  包飞扬内心就对和桨平起了不少好感,他上一世也是搞陶瓷化工技术出身,所以对于一心只想钻研技术的人有着天然的好感,他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啊!”他点了点头,又问范爱华道:“旧河煤矿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去呢?”

  “其实原因很简单,还是与旧河煤矿矿区的煤层类型有关。”范爱华这次因为中天热电厂的回款拿了不少奖金,这都是包飞扬的恩惠,而且即使包飞扬离开了运销科,以后范爱华要到中天热电厂跑业务,还少不了包飞扬的帮忙,这个时候自然要卖力地替包飞扬解释个情况。

  “旧河煤矿在咱们天源矿务局五大矿之中可以算是一个异类。其他四大矿,矿井下都是游离型瓦斯的煤层,而旧河煤矿倒好,矿区的煤层却分成两部分。除了一小部分是含游离型瓦斯的易采煤层外,剩下的绝大部分煤层都是富含吸附性瓦斯的煤层……”范爱华说道。

  “等等,等等!”包飞扬做了一个手势,让范爱华暂时停下。隔行如隔山,他虽然是顶尖的陶瓷化工专家,但是对于煤炭行业,却是一窍不通,所以就拦下范爱华,让他解释一下,什么叫“游离型瓦斯”,什么叫“吸附型瓦斯”。

  “这个呢,我也是听我姐夫说的,记得也不大准确,只能大致给你说那么一个意思吧!”范爱华说道,“游离型瓦斯,就是说煤层里的瓦斯是游离状态。只要打了竖井,瓦斯就会自动从煤层里跑出来,汇集到竖井中,然后通过抽风机把瓦斯都抽出来。经过一段时间,煤层里的瓦斯都被抽走了,自然就达到安全的开采条件,矿工就可以下井开采,不会发生瓦斯爆炸事故了。”

  “而吸附型瓦斯,顾名思义呢,就是瓦斯吸附在煤层之中,即使是打了竖井,瓦斯依旧是吸附在煤炭上,并不会从煤层中渗析出来。这样采取排气抽风的方式,并不能降低煤层中的瓦斯浓度,在生产中,很容易就发生瓦斯爆炸,造成严重的生产事故。”

  原来是这样!

  包飞扬问道:“老范,按照你这么说,那游离型瓦斯的煤层岂不是开采不了?一开采就要发生瓦斯爆炸事故?”

  “也不是开采不了,而是开采成很高。”范爱华说道,“据我姐夫说,这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虽然我姐夫也一直在攻关这个吸附型瓦斯煤层开采技术。我昨天晚上还听他说,这一段时间他还在旧河矿上实验裂解注浆法。就是把泥浆注入煤层,把煤层压裂,形成多种缝隙,让瓦斯从缝隙中析出。据说效果也不错,只是大规模生产成太高,距离在生产中实际使用这种技术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说到这里,范爱华叹了一口气,“现在煤炭行情不好,矿务局的整体收入来就偏低,可是旧河煤矿因为不能正常生产,干部职工的收入就更低了,甚至近两年来,工人们每月只能领取基生活费,连矿上的领导干部也不例外。所以呢,只要有点关系的人,都想办法调离了旧河煤矿。只有没有门路的人才不得不留在旧河煤矿。”

  “包科长,”范爱华望着包飞扬,“让我说啊,如果胡局长真的想让你去旧河煤矿,我看你还不如干脆辞职算了。就单单凭着你和中天热电厂的人脉关系,开一个私人煤炭公司,只要干上一年,手里还不轻松落了五六十来万?”

  包飞扬知道范爱华这是真的为他考虑,否则他怎么敢冒着得罪胡福才的危险劝他辞职呢?他笑着对范爱华说道:“呵呵,老范,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呢,有时候啊,人活在世上,可并不是只为一个钱字。”

  对包飞扬来说,如果说赚钱,方夏陶瓷化工每年带给他的利润是数以亿计,他岂会把区区几十万元放在眼里?虽然说胡福才这是在故意整他,把他调到旧河煤矿之后,可能会没有什么收入,但是这对包飞扬来说完全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呢,胡福才仅仅是因为旧河煤矿没有什么收入,才把他踢到那个穷单位的,除此之外,他就没有别的阴谋了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为什么肖路远又重点对他提了“安全生产”四个字呢?也许在肖路远的层面,真的看到了范爱华所看不到的东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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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三章 乌家村小煤窑

  “老范,给你姐夫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把他约出来谈一谈。”包飞扬拍了拍范爱华的肩膀。不管自己去不去旧河煤矿,提前见一见和桨平总没有坏处。更何况对包飞扬来说,也喜欢跟和桨平这种痴于技术的人打交道。

  “好,我这就给他打个电话。”范爱华对包飞扬自然是言听计从。即使包飞扬要离开运销科,范爱华也还指靠着包飞扬帮他维持着中天热电厂的业务呢!

  范爱华抓起包飞扬桌上的电话,拨到了旧河煤矿,很快就联系上了和桨平。他也没有告诉和桨平实情,只是说自己有点非常紧要的事要和和桨平商量,希望他尽快到市里来一趟。

  和桨平听范爱华说得很郑重,还真以为小舅子出了什么事情,倒是也不敢怠慢,答应下午下班提前走一会儿,争取吃晚饭的时候赶到市里。

  放下电话,范爱华笑着对包飞扬解释:“我姐夫就是那么一个肉脾气。如果不跟他说的严重点,他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才会来呢!”

  下午下班后,包飞扬借了一辆自行车,跟着范爱华一起骑着去范爱华的家里。出了矿务局大院之后,沿着宽阔的柏油马路骑大概四五分钟,向右一拐,就进入了一条水泥小道,也不知道这条水泥小道是什么时候铺设而成的,路面早就坑坑洼洼凸凹不平。包飞扬骑着自行车行走在上面,只感觉到自行车不停地颠簸跳跃,有时候还要起锅横亘在路面的大坑中,大坑里的污水就飞溅出两缕黑色的水花,让附近的行人忙不迭的躲避,也给附近的墙面上增加了一块新鲜的污迹。

  “呵呵,这条路是有点差。早该修了,可是局里没有钱。”范爱华有些不好意思,干笑着给包飞扬解释。

  包飞扬倒是也理解,这条路应该是矿务局家属区的路。不属于天源市政养护的范围。矿务局这些年效益差,连工人工资都不能够足额准时发放,自然也顾不上维修家属区的道路。

  沿着水泥小道又骑了七八分钟,眼前就出现了一排排红砖瓦房。看范爱华停下了车。包飞扬就知道,这里应该就是范爱华所说的矿务局工人新村。名字中虽然带着一个“新”字,可是这些红砖瓦房外观看上却一点新意没有,相反却残破的厉害。后世政府文件中所说的棚户区。应该就是指的这种地方。

  “包科长,这些房子都是六十年代修建的,到现在都差不多三十年了。别看现在破。可是在当时除了政府家属院外。差不多算是天源最好的房子了。”范爱华伸手比划着,很有点忆古思今的气概。

  前面不远的巷子口,有一个卤菜摊,围着很多顾客,看着十分热闹。范爱华就说道:“我的婆娘今天上的是中班,家里也没做什么菜。前面的老末卤肉很有名气,咱们买上几样回家下酒。怎么样?”

  “行啊!我也正想尝一尝咱们天源市的民间风味呢!”包飞扬笑着说道。

  看见包飞扬不介意,范爱华就下了自行车,到到卤菜摊上买了几样卤菜放进自行车篓,又在巷子口的小卖部拎了两瓶西凤酒,这才带着包飞扬走进巷子里。

  巷子本来就不宽敞,赶在这个时候,更是分外逼仄。有人蹲着门口和邻居下起,有人搬着小凳子坐在门口择菜,有人倚着院门和邻居鸡零狗碎地扯着闲篇,更有人干脆把煤球炉摆在外面咕咚咕咚地炖着菜。

  范爱华一边和巷子里的邻居打着招呼,一边小心地推着自行车,在拥挤的巷子里找出一条前进的道路,领着包飞扬往前走。

  在巷子里穿行了大约五六十米,范爱华在一个小院门口停下,让包飞扬把自己想靠着墙根放下,然后摸出钥匙打开院门,请包飞扬进去。

  院子是范爱华自己用砖砌起来的,面积不大,顶多十几个平方。门口旁边就是一个小水泥池,上面又一个长长的自来水龙头。这就是范爱华一家淘米洗菜洗锅刷碗兼洗脸刷牙的地方。

  看着包飞扬四处打量,范爱华就搓手干笑道:“太简陋了,太简陋了。跟包科长您在市府办的房子根本没法比。”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包飞扬心情就有些沉重,“老范啊,你还是局运销科的业务骨干,居住条件竟然如此。实在不敢相信,咱们局矿上的那些工人,居住的条件又该如何啊!”

  范爱华应道:“是啊,我这条件还算好的,夫妻俩带一个孩子,住了一个大通间。有很多工人,一家六七口都挤在一间房子里,条件比我惨多了。这归根到底啊,还是咱们矿务局不景气,没有钱,建不起房子啊!”

  “好了,不说这个了。”范爱华伸手把包飞扬让进了客厅。所谓客厅,就是范爱华在矿务局分的大通间公房之外又用砖头接了半间房子,摆了一张八仙桌,几把椅子,吃饭会客都在这半间房子里。

  范爱华拉出一把带靠背的太师椅让包飞扬坐下,拿出上次到余杭出差买的西湖龙井,给包飞扬泡上,又端出两个盘子,一盘装着大白兔奶糖,一盘装着五香瓜子和花生,摆放在八仙桌上——这个架势包飞扬倒是也很熟悉,早个七八年的时候,凡是有客人到家里来,他父母也是拿出这些东西待客的。

  包飞扬和范爱华喝着茶聊着天,等候着和桨平的到来,从范爱华口中,包飞扬又知道了很多矿务局发生的趣闻逸事,倒是也帮助包飞扬从另外一个角度去了解一下矿务局的情况。

  两个人聊了一个多小时,中间范爱华都给包飞扬换了两遍茶叶了,墙上的挂钟也快指向七点了,范爱华终于有点坐不住了,口中说道:“按照时间,我姐夫该到了啊!怎么现在还没有来呢?真是是气死人了。包科长,要不我们先把菜摆上。边喝边等。”

  “呵呵,老范,不急不急。时间还早嘛!”包飞扬不紧不慢地抽着烟,笑呵呵地说道:“再等等看。也许和矿长马上就到了呢!”

  正说话间,就听外面有人叫门:“爱华,爱华!”

  范爱华不由得一喜,对包飞扬说道:“我姐夫来了!您先坐。我去开门!”

  因为范爱华并没有跟和桨平说自己在等他,所以包飞扬也不好跟着范爱华一起出去,只有安坐在太师椅上等候。

  只听到范爱华在外面打开门之后,惊讶地叫了一声:“哎呀。姐夫,您这是怎么了?怎么鼻青脸肿的?被谁欺负了?你说一声,我去找他算账去!”

  “你喊什么喊?本来就够丢人败兴了!”和桨平一甩手。说道:“咱们先进屋再说!”说着掀起门帘就往里走。

  “不行。姐夫,你得告诉我,谁欺负你了!”范爱华不依不饶地从后面跟了追了过来。他与和桨平的感情感情极好,可见不得和桨平被人欺负。

  “哎,这事儿你就先别管……”和桨平刚说到这里,抬眼望见坐在屋里的包飞扬,一下子就楞住了。扭头望着范爱华,意思是说这位是谁?怎看着如此面生?

  范爱华这时候才想起包飞扬还在里面坐着,一时间也从心疼和桨平被打的情绪中跳了出来,忙着向和桨平介绍道:“姐夫,这位是我的领导,咱们局运销科包飞扬包科长。”

  “哦,包科长?”和桨平即使是一门心思的只知道钻研采煤技术,可是听说过包飞扬这个天源市最年轻副科级干部的大名,当然,主要还是从范爱华这里听说的。自从范爱华跟着包飞扬到中天热电厂讨账回来之后,心目中简直要把包飞扬捧上天,在他嘴里不止一次地向和桨平描述过包飞扬在中天热电厂领导面前牛逼的场面。奈何和桨平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唯一记住的就是包飞扬的名字,知道他是范爱华科里的副科长,目前主持工作。

  包飞扬没有想到和桨平竟然会鼻青脸肿地过来。也不知道他路上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一时间包飞扬心中就充满了歉意,如果不是他让范爱华约和桨平到市里来,也许和桨平就不会遭这份罪。

  “和矿长,你好!早就从老范口中听说过你的大名。今日冒昧前来拜访,希望和矿长不要见怪。”包飞扬站起来主动向和桨平伸出了手。

  “包科长,你太客气了呢!”和桨平一边和包飞扬握着手,心中一边狐疑,范爱华说有急事找自己商量,怎么他们科长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他的急事与他们科长有关。心中一边想着,脸上还要带着笑容,这一笑不要紧,就牵动了脸上的伤口,不仅“唉哟”一声叫了出来。

  包飞扬就连忙关心地问道:“和矿长,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矿上出了什么事情?”

  范爱华问和桨平可以置之不理,但是包飞扬既然问了,范爱华就不能不回答了。他摆手说道:“矿上没有什么事情。我这是经过乌家村的时候,被人打的。”

  “什么?在乌家村被人打的?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打你?”范爱华连忙问道。他知道乌家村是旧河煤矿附近一个村子。有时候旧河煤矿上的人要去三江镇抄小路的话会路过乌家村。

  “无妄之灾啊!我到现在也是莫名其妙呢!”和桨平摇头说道,“我因为要提前下班到三江镇赶公交车,矿里班车还没有到点,就骑了一辆自行车抄小路赶往三江镇。在快到乌家村的时候,路上出现七八个穿迷彩服人,看到我从小路出来,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把我拉下自行车痛打。后来还是乌家村过来一个村干部,认出我是旧河煤矿的副矿长,他们才把我放走了。”

  “操他娘的,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姐夫,这事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回头我拉几十个人,你再从矿上叫一些人,咱们去乌家村找他们算账去!”范爱华嚷嚷道。

  “算什么账?我也没吃什么大亏,就是挨了几拳而已。”和桨平瞪了范爱华一眼,说道:“你也不要冲动。那些个迷彩服啊,我看都不是什么好人。好几个都是剃着光头纹着纹身,一看都是些地痞流氓。我们犯不着和这些人置气!”

  包飞扬听了和桨平这么说,却在想另外的问题,他问和桨平道:“和矿长,这些地痞流氓到乌家村那边拦路干什么?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我也是这样想。”和桨平说道,“估计是乌家村的小煤窑发生了什么问题。今天中午的时候,我在矿上听到乌家村那边发出一声闷响,似乎是炸药的声音。”

  “乌家村小煤窑?”范爱华对那边的情况也知道一些,问和桨平道:“那不是一个只产臭炭的小煤窑吗?生产不是断断续续吗?”

  和桨平说道:“我听人说,似乎是天恒煤炭贸易公司的高总承包了那个小煤窑,据路过那边的工人说,那个小煤窑这一两个月生产都很正常,路上经常会遇到有车到小煤窑去拉煤呢!”

  这其实也是和桨平无缘无故挨了打,却不愿意去追究的主要原因。他旧河煤矿副矿长的身份,如果真的较起真来,还是不怕几个地痞流氓的。可是如果这几个地痞流氓身后站着的是高峻才,那就不是和桨平所能够惹得起的!

  “什么?”包飞扬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和矿长,你说高峻才承包了乌家村的小煤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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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四章 这次不能放过你

  “是啊,我是听乌家村一个朋友说的。”和桨平说道,“但是具体是不是真的是高峻才承包的,那我就不知道了。”

  他毕竟和包飞扬不熟悉,所以也就故意没有把话给说死。以包飞扬的人生阅历,自然也能看出这一点,和桨平既然这么说,那么基本上可以肯定,乌家村的小煤窑就是高峻才承包的。再加上和桨平前面所说的情况,这里面蕴藏的信息量就大了。

  如果包飞扬没有上一世的人生经验,肯定对和桨平所说的情况也许就一略而过,最多也就是关心一下,看看有没有门路帮一帮和桨平,不能让和桨平平白无故地就这么被人打了。可是现在呢,包飞扬所关心的却不是和桨平挨打的问题,而是乌家村那边,又或者说是乌家村的小煤矿那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问题。

  在上一世的时候,包飞扬可没有少看到报纸上和电视上披露的煤矿事故。很多私人煤矿甚至是个别国营煤矿,出了事故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办法掩盖事故的真相。最通常的做法就是用全副武装的护矿队把煤矿和外界隔离起来,不允许任何人接近煤矿,然后抓紧时间处理完事故现场,收买事故中遇难的矿工家属,然后一场恶性矿难事故就变成一场无关紧要的普通事故,甚至是无声无息地全部被掩盖掉,外界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个煤矿发生矿难事故。

  而现在呢,和桨平讲述的情况和上一世那些无良煤矿老板处理矿难的情形何等相像?那七八个揪淄桨平痛打的身穿迷彩服的人。不就是上一世出了矿难之后煤矿老板派出护矿队的做派?还有和桨平中午在矿上隐约听到的那一声沉闷的如炸药爆炸的声音,会不会就是乌家村煤矿出事时发生的声音?倘若真的是这样。那么就正好可以解释那些身穿迷彩服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乌家村里。除了可以阻止外界人员接近乌家村小煤矿之外,恐怕还有震慑乌家村村民不许乱说的作用吧?既然乌家村的小煤矿是高峻才承包的,那么按照高峻才的做事风格,在事故后采用强力手段来掩盖事故的真相也并不为怪。

  短短的一瞬间,包飞扬就把思绪理了个七七八八,但是他还是需要征询一下和桨平这样专业技术人员的意见,于是就问道:“和矿长,你中午听到的那声闷响。会不会是附近某个煤矿矿井发生瓦斯爆炸的声音?”

  “应该不是。”和桨平摇了摇头。

  “哪照你的猜测,应该是什么声音?”包飞扬追问道。

  和桨平望了望范爱华,欲言又止。

  范爱华自然知道和桨平心中在想什么,于是就笑道:“姐夫,没事,包科长是自己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不碍事。”

  范爱华既然知道包飞扬要到旧河煤矿当一把手,自然想着让自己姐夫和包飞扬相处的愉快一些。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又不能揭破说局里决定让包飞扬到旧河煤矿去。要知道,和桨平知道不知道包飞扬是旧河煤矿新矿长,说出同样一件事情效果是截然不同的!知道包飞扬是新矿长,那么和桨平把那些东西告诉包飞扬,就是拍马屁;而不知道包飞扬要去旧河煤矿当矿长。那么和桨平把那些东西告诉包飞扬,则是把包飞扬当做自己人,就更容易赢得包飞扬的好感。

  听范爱华这么说,和桨平心中的顾忌就去掉了。他当然了解自己这位内弟,虽然做人做事有些世故圆滑。但是看人的眼光还是蛮准的,他既然说包飞扬是自己人。那么自己说出来也就没有啥大问题。

  “像什么吧?”和桨平做了一个手势,冲包飞扬比划着说道:“就像是咱们矿务局执法大队用炸药炸毁矿区那些私采偷采小煤窑井口的声音……”

  “和矿长,旧河煤矿周围,除了乌家村小煤矿外,还有其他私营煤矿吗?”包飞扬问道。

  “还有两三家,不过距离旧河煤矿比较远,即使用炸药炸毁井口,也传不到矿上来。”和桨平回答道。

  “那么说,这个声音只有是从乌家村小煤矿上传过来的?”

  “嗯,又相当大的可能!”

  “难道说是乌家村小煤矿的井口被矿务局执法大队给封了?”包飞扬又问道。

  “肯定不关怎么矿务局执法大队的事情。”和桨平摇了摇头,说道:“乌家村小煤矿那一片储煤层全部都是高硫煤,并没有划入咱们矿务局的矿区。”

  包飞扬点了点头,却没有继续问下去。到了这时候,一个答案就呼之欲出,那就是很可能是乌家村小煤矿自己炸了自己的采煤井口。倘若这个答案是正确的话,那么紧接着又牵扯出下面一个问题,乌家村小煤矿为什么要自己炸掉自己的采井口?会不会是井下发生了恶性安全事故,高峻才为了掩盖真相,干脆就把矿井口给炸毁,直接把真相掩埋于地底之下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包飞扬就再也坐不住了。从他到天源市来之后,这已经是第四次撞见高峻才从事不法行为了。

  第一次撞破高峻才从事的不法行为,就是高峻才鼓动向阳坡高岭土矿工人上街散步。最后虽然说让姐姐包文颖出面,和向阳坡高岭土矿签订了包销协议,让高岭土矿的工人的散步变成了一扯迎省长下来视察的欢迎会,帮着市长钟严明化解掉了这场迫在眉睫的危机,但是也正因为这样,就无法追究高峻才煽动工人的责任,让高峻才逃过了一劫。

  而接下来的两次,都是高峻才为了报复包飞扬,直接针对包飞扬实施的不法行为。在三江镇的那一次,最后由于三江镇地痞全老六趁乱溜走,在没有人证的情况下,追究不到高峻才身上,让高峻才安然无事;而在腾飞大厦高峻才设局准备陷害包飞扬的那次,又因此高峻才的小车司机自杀,最后不了了之。

  但是这一次呢,既然高峻才又撞到自己手上,包飞扬绝对要抓住高峻才违法犯罪的真凭实据,不会再让这个混蛋从自己手上溜走——当然,前提是,乌家村小煤矿真的发生了事故,而高峻才又用了不法手段意图遮掩。

  心中主意已定,包飞扬就不再迟疑,他把范爱华拉到一边,低声问范爱华道:“老范,你相信我吗?”

  “包科长,看你这话说的!俺老范即使不相信谁,也不能不相信包科长您啊!您对俺老范是什么样,俺心中完全清楚!”范爱华说道。

  “那好,你待会儿对和矿长说,让他把刚才告诉我的情况一定要保密,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我呢,要离开去办点急事,今天就先不陪你和和矿长喝酒了。和矿长这边的工作,你可一定要替我做好!”包飞扬低声交代道。

  范爱华也是聪明人,一听包飞扬的话,就猜想到包飞扬想要干什么。高峻才在腾飞大厦设局坑害包飞扬的事情,运销科里早已经私下里传开了,现在包飞扬既然知道乌家村小煤矿可能发生了事故,又怎么能够放过这个对付高峻才的机会呢!

  “您就放心去办您的事吧。我姐夫这边的工作,你不用担心。”范爱华笑着说道,“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包飞扬拍了拍范爱华的肩膀,说道:“老范不错,别的我就不多说了。这件事情办完之后,咱们到中州热电厂去散散心。你如果认识什么私营煤炭公司的老板,也可以叫着一起去嘛!”

  范爱华不由得大喜过望,他自然明白包飞扬这是什么意思。他在运销科负责中州热电厂业务,当然知道往中州热电厂送煤炭,利润有多丰厚。而且有包飞扬在,又不用担心中州热电厂会拖欠货款。包飞扬所谓的认识什么“私营煤炭公司的老板”,其实不过是一个托词而已,就是让范爱华找一个业务上的“白手套”,代替范爱华去操作这件事情。范爱华也不求每月能往中州热电厂走多大的量,只要有个一两千吨,一个月下来至少一万多元的利润,这一个月呢,至少相当于范爱华在运销科干三年,而这个时候,天源市中心三室一厅的楼房不过也就是四五万元一套,也就是说,范爱华只要往中州热电厂送三四个月的煤,就能在天源市中心购置一套三室一厅的楼房,逃离工人新村这个棚户区,有怎么不让范爱华欣喜如狂呢!

  “包……包科长,您……您请放心,这件事情我绝对给你办得妥妥的,我姐夫那边,是绝对不会对别人多说出一个字出来!”范爱华把胸脯拍的啪啪作响,一脸红光地向包飞扬表态道。

  包飞扬点了点头,这才真正放心。要想让人替你办事,除了忠诚之外,还要给予一定的利益,不然别人为什么要为你冒那戌险?

  离开了工人新村,包飞扬立即赶到了市委小招。他所了解的情况太重要了,必须要亲自向钟严明汇报,才能决定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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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五章 钟严明的反击

  包飞扬来到市委小招五号楼的时候,钟严明正坐在六楼的套间里认真地听农业局局长董明鑫汇报工作,手里还拿着一支铅笔,随手在桌上的便笺上做着记录。这时候马相伯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到了钟严明的身边,俯身在钟严明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钟严明就点了点头,把手中的铅笔放下,做了个手势截断董明鑫的话,说道:“老董,你刚才讲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这涉及到农业配套资金的调配问题。我看这样吧,你们农业局就先写个报告上来,让市里几个领导批一下,交给财政局,我会让老曹抓紧时间办理的。总之呢,一定要利用好今年的冬闲时间,对我市的农田水利设施进行一次大修补,把以前的欠账补上去!”

  见钟严明赶走了董明鑫,马相伯这才转身出去,把坐在斜对面房间里的包飞扬叫了出来,领到了钟严明的套间里来。

  “飞扬,来了啊!”钟严明虽然知道包飞扬有紧急情况要汇报,还是不疾不徐地,向让马相伯给包飞扬泡上茶,然后又扔给包飞扬一根红塔山香烟,这才微笑着说道:“说说吧,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让你火急火燎地要立刻见我。”

  “市长,我怀疑乌家村小煤矿发生了安全事故,而且是恶性安全事故。”包飞扬跟钟严明也不绕什么圈子,直接就说出自己的推测。

  “乌家村小煤矿,那是在什么地方?”钟严明就用眼望着马相伯。天源市像乌家村这样的小煤矿有七八十家。让钟严明全部记住,显然是不可能的。

  “是三江镇下面村子里建的小煤矿。”作为市长秘书,马相伯自然要承担起拾遗补缺的作用,替领导掌握下面细枝末节的东西,显然,马相伯这项工作完成的很不错,包飞扬一开口,他就知道乌家村小煤矿在什么地方。

  哦?三江镇下面的村属小煤矿?包飞扬虽然是在矿务局工作,和这家小煤矿完全不是一个系统,这个小煤矿即使发生了恶性安全事故。也属于安全生产管理部门需要关注的问题。和包飞扬没有什么关系吧?包飞扬如此急切地赶过来向他汇报这个问题,说明里面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内幕。

  钟严明瞬间就理清了中间的脉络,他也不向包飞扬发问,只是用眼睛望着包飞扬。

  包飞扬立刻理解了钟严明的意思。马上补充道:“我听说乌家村小煤矿已经被人承包了。而承包乌家村小煤矿的正是天恒煤炭贸易公司总经理高俊才。”

  高俊才。原来是高俊才!怪不得包飞扬要如此火急火燎地过来向自己汇报这个问题呢!如果是高俊才承包的煤矿里发生了安全生产事故。这里面肯定有文章可以做呢!

  钟严明虽然是一个清正廉明官员,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好好先生。对于高峻岭高俊才兄弟两个当初私下里搞小动作煽动向阳坡高岭土矿工人上街散步,试图把他拉下马的卑鄙行为记忆犹新。虽然说由于种种原因。钟严明无法追究高峻岭高俊才兄弟两个的责任,但是这一边账,钟严明在心中一直给高氏兄弟挂着呢!

  而且高峻岭在向阳坡高岭土矿工人散步的阴谋失败之后,却丝毫不懂得收敛,反而屡次在常委会里和钟严明唱反调,利用钟严明在常委会里人单势孤的劣势几次杯葛了钟严明的提议,如果不是钟严明借着在国家计委跑下太峰山小微水工程所带来的威望拉到了两名常委支持的话,他几乎就要变成了跛脚市长。这股子邪火,钟严明可是一直在心中憋着呢!

  除此之外,对于包飞扬屡次遭到高俊才陷害的情况,钟严明也知道非常清楚。他当然明白,高俊才这几次举动,看似针对包飞扬,实则就是对着他这个市长。如果包飞扬不是帮他解决了向阳坡高岭土矿工人散步的危机,又怎么会得罪高俊才呢?而高俊才呢,也是想着借着打击包飞扬这个他钟严明最欣赏的青年干部的机会来打击钟严明这个市长在天源市的威信。想一想看,如果钟严明连自己最欣赏的干部都保护不了的话,谁还敢投入他这个市长门下,做他的心腹嫡系啊?

  这一桩桩事情,钟严明心中都给高峻岭高俊才兄弟俩记得清清楚楚。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他并没有针对高峻岭高俊才兄弟的行动做出什么反击,可是实际上呢,在私底下里,钟严明还是悄悄地做了不少动作的。他让自己两个心腹大将商山峦和孟德海秘密收集了许多高峻岭违法犯罪的证据,写成举报信,利用特有的渠道,送到省纪委书记顾强航那里去。顾强航前一段之所以打算成立调查组,到天源市来调查,主要就是因为商山峦和孟德海送上去的举报信。

  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顾强航会忽然间被中央领导点名到江南省担任省委副书记,新接替顾强航出任省纪委书记的戚云涛又是高峻岭老领导省委副书记万元昌的儿女亲家,省纪委成立调查组的事情就搁置下来了。随即商山峦和孟德海就发现,原来秘密向他们提供高峻岭兄弟犯罪证据的几个证人忽然间联系不上了,全部都消失了。没有了这几个关键的认证,商山峦和孟德海找人写的那些举报信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即使捅到西北省委一把手那里,也起不了任何作用。钟严明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暂时让商山峦和孟德海偃旗息鼓,暂时不要往省纪委那边寄举报信了。

  而与此同时呢,在常委会上低调了一段时间的高峻岭忽然间又高调了起来,就是在今天早上召开讨论人事安排的常委会上,高峻岭联合他身边的几个常委,接连否决了钟严明两个提名,让钟严明在常委会再次变成了跛脚市长。

  现在,钟严明忽然间听到包飞扬汇报说高峻才承包的乌家村小煤矿很可能发生了恶性安全事故,立刻敏锐地意识到,如果包飞扬汇报的情况是真实无误的话,这是一次他对高峻岭展开反击的绝好机会。

  “相伯,你马上给商秘书长和孟秘书长打电话,让他俩立刻赶过来!”钟严明立刻做出了决定,把商山峦和孟德海叫过来商议,看究竟该如何处理这个突发情况。

  马相伯也知道事关重大,他应了一声,马上回到对面的房间给商山峦和孟德海打电话。这边包飞扬则趁着这个机会,把情况详细向钟严明讲述了一遍。

  钟严明听说胡福才把包飞扬调到旧河煤矿去当矿长,也是吃了一惊,不过他暂时也没有过多在这件事情上纠缠。相比起乌家村小煤矿可能发生的矿难,包飞扬被调到旧河煤矿的问题就显得不那么急迫,当前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要想办法弄清楚乌家村煤矿那边的情况,掌握到第一手证据,然后再研究怎么利用这些证据对高峻才的天恒煤炭贸易公司展开调查,天恒煤炭贸易公司可是高氏兄弟的大本样,只要顺藤摸瓜查下去,不担心抓不到高峻岭的狐狸尾巴。

  商山峦就住在这栋楼的五楼,孟德海住的地方距离市委小招也不远,很快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地赶了过来。

  “你们来得正及时!”钟严明招呼商山峦和孟德海坐下来,让包飞扬把详细情况再给商山峦和孟德海两个人讲一遍。

  包飞扬就把详细情况重复了一遍,最后说道:“……根据以上情况,我判断乌家村小煤矿一定发生了重大的恶性安全生产事故。如果是普通的安全生产事故,以高峻才的地位和能力,根本不用担心摆不平,用得着这样大张旗鼓地动用全副武装的护矿队进行封锁道路吗?想必是问题严重到一旦暴露出去,连高峻岭都压不下的地步,高峻才才会这样去做的。”

  钟严明就望着商山峦和孟德海,问道:“你们两个的看法呢?”

  商山峦和孟德海碰了一个眼神,以两个人的默契,自然能够读懂彼此眼神的含义。于是商山峦就说道:“我和老孟的看法是一致的,飞扬分析的很有道理,乌家村煤矿那边很可能发生了重大的恶心安全生产事故。只是我们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核实,掌握更确切的第一手资料,才好决定接下来怎么做。”

  “可是怎么去核实呢?”作为钟严明的秘书,马相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自然也要发出自己的声音,“飞扬已经说了,乌家村那边应该是被护矿队封锁了,普通人根本过不去。而我们这时候又没有掌握确凿证据,不可能派调查组过去,不然万一乌家村煤矿没有发生事故,我们怎么下台?更重要的是,如果派调查组过去,需要一个过程,这中间很可能会打草惊蛇,说不定高俊才的人利用中间的时间间隔,把第一现场破坏掉。”

  马相伯的顾虑当然是很有道理。

  钟严明点了点头,他心中有了想法,却不急于说出来,而是问包飞扬道:“飞扬,你看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处理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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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六章 重要突破

  对于这个问题,包飞扬在路上早已经考虑好了,听钟严明问他,就回答道:“乌家村肯定有在市里工作的人,如果能从他们中间找到一两个可靠的人选,可以让他们先回乌家村摸一摸情况,但是最好不是政府口的,以免引起高俊才的怀疑。”

  钟严明也正是这样考虑的,于是就把目光望向了孟德海。他和商山峦以及包飞扬都是外地人,只有孟德海是土生土长的天源人,想要找一个可靠的在市里工作的乌家村人回乌家村摸一摸情况,只有指靠着孟德海了。

  “不是政府口的啊?”孟德海皱着眉头想了一想,说道:“我儿子的班主任就是三江镇乌家村的,为人不错,胆子也大,可以让他试一试。”

  钟严明知道孟德海性格非常谨慎,他这个时候既然能够开口提出人选,那么说明这个人选的可靠性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否则孟德海根本就不会提出来。心中盘算着,钟严明就把目光移动向了商山峦,见商山峦也点了点头,钟严明就下定了决心,说道:“好,那就让你儿子的班主任去试一试吧。细节上的问题,一定要事先安排好,不要出什么岔子!”

  孟德海儿子的班主任叫姚向阳,今年二十五岁,是一个很有想法,很有冲劲儿的年轻人,很受学生们的欢迎。可是天源市第一小学的李校长却总是看不惯姚向阳,总是敲打姚向阳,还时不时地给姚向阳穿小鞋。还是孟德海一次偶然的机会知道了姚向阳的事情,在去天源市一小送儿子时不经意地在李校长面前夸了姚向阳两句,才改变了姚向阳的尴尬局面,不仅被定为骨干教师。而且李校长还打算等他把这一届学生送毕业之后,就把他调进教导处担任教导处副主任。为此姚向阳还专门到孟德海家里感谢过。

  从钟严明这边领到了任务,孟德海先回到家中找到儿子,让儿子悄悄地跑到天源市第一小学的教工宿舍,把姚向阳叫出来。

  姚向阳听说孟德海找他,自然是不敢怠慢,跟着孟德海的儿子就出了校门,来到孟德海约好的地方。

  孟德海见到姚向阳,就态度严肃地说要交给他一个任务。问姚向阳有没有信心去完成。姚向阳见市府办副秘书长孟德海亲自下来给他布置任务,自然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同时也知道对于自己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要知道,能有几个小学老师有机会接触到市政府副秘书长呢?更别说让市府办副秘书长给布置任务了。一时间姚向阳激动的浑身热血沸腾,连声对孟德海说有什么任务只管交代下来。他绝对有信心去完成!

  孟德海就把情况对姚向阳说了一遍,他告诉姚向阳,现在需要姚向阳回乌家村去摸清楚情况,只要姚向阳能够顺利完成这个任务,那么他就会想办法把姚向阳调进市府办来工作。

  听说自己有机会从小学教师变成市府办的行政干部,姚向阳更是喜出望外。虽然说李校长已经许诺明年要把他调到教导处担任副主任,但是一个小学教导处的副主任的身份。又怎么能够和市府办行政干部的身份相比呢?即使是市府办普通的一个工作人员,都是可以在天源一小校长面前耀武扬威的存在啊!

  虽然孟德海也说了,乌家村现在情况很复杂,甚至有点危险。可能有一些护矿队甚至是黑恶势力在搞封锁。但是对姚向阳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他本人就是土生土长的乌家村人,那些护矿队在厉害,总不能不让他回村子吧?只要机警一点随机应变。应该能够应付得了那些护矿队员。相比起调进市府办去工作,这一点风险几乎不算什么。再者说来。如果说连这一点风险都不肯冒,孟秘书长又凭什么要给他这么大好处,调他进市府办呢?

  “孟秘书长,我马上赶回乌家村摸情况去,你就在市里等我的好消息吧!”姚向阳说道。

  “姚老师,”孟德海对姚向阳的表态很满意,但是他还是不放心,又严肃地叮嘱道,“一定要注意安全,注意保护自己。还有,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都不能向其他任何人泄露刚才咱俩的谈话内容。否则会有什么后果,我想你也很清楚!”

  姚向阳心中不由得一激灵,对于孟德海这段警告意味甚浓的话,他当然明白。假如这段话被他泄露出去,孟德海或许没有办法对付高峻岭高俊才兄弟,但是收拾他一个小小的小学教师,还是绰绰有余的。且不说孟德海对他有恩惠在先,单单是这段警告,就让姚向阳心中不敢有其他想法!

  “孟秘书长,请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姚向阳郑重其事地向孟德海保证道,“不管发生什么意外情况,刚才咱俩的谈话,我都不会往外泄露一个字的!”

  和孟德海告别之后,姚向阳立刻赶回学校宿舍楼下边,把他的重庆80摩托车推出来,驾驶着摩托车,向乌家村赶去。从天源市到乌家村的距离大约是三十来公里,虽然说晚上视线不好,但是最多一个小时,姚向阳就能赶回到乌家村里。

  孟德海这边则把在不远处等候的儿子又送回家中,然后就又赶到市委小招,和包飞扬一起,在五楼商山峦的房间里等候消息。按照他和姚向阳的约定,如果姚向阳到乌家村那边摸过消息之后,要连夜赶回来的。

  一直在商山峦房间里等到凌晨一点多,孟德海的传呼机才鸣叫起来,看了传呼机的内容之后,孟德海不由得面色一喜,说道:“姚向阳已经回来了,我马上过去见他。”

  孟德海出门用了大半个小时,就转了回来。他到五楼叫上商山峦和包飞扬,一起到六楼钟严明的房间,把姚向阳摸回来的情况向钟严明做详细的回报。

  钟严明这个时候也没有休息,听着孟德海他们过来,就捧着一杯浓茶过来开门。

  包飞扬跟着商山峦和孟德海进了房间。回手正要关门,正在斜对面房间休息的马相伯闻声也赶了过来。几个人一起走进会客室,围着钟严明坐下。

  “老孟,说说吧,是什么情况。”钟严明扔了一盒红塔山给马相伯,让他分给商山峦、孟德海和包飞扬抽,自己则捧着浓茶靠在沙发上,虽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钟严明脸上却丝毫不见一丝疲态。

  “市长。恐怕真的是让飞扬猜中了,乌家村小煤矿真的发生了恶性生产事故。”孟德海接过马相伯递过来的香烟,也不点着,只是在手中捏着,“姚向阳赶回乌家村里的时候。村子里不仅有一百多号穿着迷彩服拎着大号警棍的护矿队员在四处晃荡,还有几个三江镇政府的工作人员和三江派出所一些警员也在村里。姚向阳听家里人说,中午的时候,先看到这些护矿队在村子里各个路口出现,然后就听到乌家村煤矿方向发出一声沉闷的爆炸声。晚上六点多,村委通知各家各户派一个代表到村里去开会,三江镇党委书记许司机和三江镇派出所所长王会金都到场了。许司机和王会金在会上警告村民们要老实本分。不要多嘴多舌乱讲话,不然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就别说政府不替他们做主。然后天恒煤炭贸易公司一个什么副经理就出现,每一户人家发了五百元钱。说是煤矿的分红。”

  听孟德海说到这里,在场的几个人都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乌家村小煤矿肯定发生了事故,而且是比较严重的事故。否则高峻才就不用这样大费周章,不仅动用了三江镇政府和派出所的力量。而且还每家每户发了两百元钱。乌家村虽然是一个小村,但是也有两百来户人家,一家五百元,这至少要十多万元现钞发出去。以天恒煤炭贸易公司的霸道作风,如果不是出了重大事故,会把这么多真金白银发给村民?

  “那乌家村煤矿那边,姚向阳又摸到了什么情况?”钟严明出声问道。

  “煤矿那边姚向阳没有摸到太多的情况。”孟德海说道,“乌家村煤矿本来距离村子里就有点远,护矿队进村里之后,又封锁了村子里通向煤矿矿井的道路,所以村里的人基本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姚向阳回去之后,也怕引起护矿队和三江镇政府和派出所人员的注意,也不敢出去乱打听,只是向自己家里人询问了一些情况。他的家里人对煤矿那边的情况并不清楚。”

  “那乌家村煤矿的矿工呢?他们不住在村里吗?还有他们有没有带家属过来?”包飞扬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尊卑顺序,插言问道。

  “据姚向阳说,因为乌家村煤矿的规模不大,矿工还不到五十人,都住在煤矿旁边建造的两排平房内,和村子里的人几乎没有什么来往。”孟德海说道,“而且因为小煤矿的用工流动性很大,住宿条件又差,几乎没有带家属过来的。姚向阳能够掌握的情况,只有这些了。”

  “老商,你怎么看?”钟严明听完孟德海的话,问商山峦道。

  “从姚向阳带回来的情况看,虽然我们可以肯定乌家村煤矿百分之百发生了恶性生产事故,或者说是矿难的。”商山峦说道,“但是,为了稳妥起见,还是需要想办法弄到乌家村煤矿现场的情况。”

  钟严明点了点头,对商山峦的话表示认可。既然决定插手这件事情,就必须要掌握全面情况,把准备工作做得无懈可击,到出击的时候,才能一击致命。不然的话,再发生什么意外情况,让高峻岭逃过这一劫,以后再想找到这么好的机会搬掉这个阻碍自己开展工作的绊脚石,那可就难了!

  只是,要怎么样才能得到乌家村煤矿现场的情况呢?看姚向阳反映过来的情况,连乌家村村民都没有机会到煤矿现场去,其他人难度就更大了。而分管安全生产的副市长,又跟高峻岭走得很近,不然倒是可以以安全生产检查的名义,到乌家村煤矿上去一趟。

  商山峦、孟德海和马相伯也都在考虑这个问题,该怎么样才能摸清楚乌家村煤矿现场的情况呢?

  “市长,”包飞扬弹了弹烟头的烟灰,忽然开口道:“我有一个途径,或许可以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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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七章 牛虻岭



  三江镇派出所指导员刘晓天紧皱着双眉坐在凳子上,一筹莫展地看着蹲在地上抽泣的小姑娘,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怎么办。

  说起来也是自己犯贱,干嘛今天要上山上去打猎呢?倘若不是今天到山上打猎,就不会遇到这个小姑娘,不会遇到这个小姑娘,就不会知道乌家村小煤矿发生矿难的事情,不知道矿难的事情,就不用把自己目前弄得如此被动……

  刘晓天打猎的地方叫做牛虻岭,距离鹰涧山有一段路程,但是和乌家村所在的位置,只隔了两道山梁的距离。

  牛虻岭山高林密,生活着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其中又以猪獾数量最多。虽然说猪獾是北方常见的一种野生动物,但是牛虻岭的猪獾却与其他地方的猪獾有所不同,其他地方的猪獾肉中带点腥臊味,即使厨师处理的再好,仔细品尝之下,还是能够品尝出来的。但是牛虻岭的猪獾主要以牛虻岭上特产的一种野地黄的根茎为食,所以不但没有其他地方猪獾肉的腥臊味,而且肉质也比其他地方的猪獾细腻鲜美,炖出来的汤还带着一种淡淡的中草药的香味。

  只是牛虻岭山高林密,道路险峻,没有熟悉的人领路,根本走不进去,这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牛虻岭上有一道牛虻的聚集区,盛产一种特大号的牛虻,看着如同大个的苍蝇一样,但是却长着很尖利口器 ,能够隔着厚厚的衣服叮到人体,一口下去,就是一个小馒头大的肿包,奇痒难忍又奇痛无比。非常瘆人。而且这种玩意儿还喜欢群体性攻击,一上来就是数十只数百只的围攻,让人顾此失彼。而牛虻岭,也正是因为这种恐怖的吸血昆虫而得名,加之这种牛虻生命力又强悍,根本不惧怕普通的驱虫剂驱蚊剂,所以即使附近的山民都知道牛虻岭上的猪獾肉质鲜美,但是却很少人敢再春夏秋三季到牛虻岭来猎取猪獾。只有到了冬天,密林中的牛虻被寒冷驱赶得无影无踪的时候。山民才敢到牛虻岭上来。只是这个时候,大多数猪獾都躲在洞子里冬眠,山民要想抓到猪獾,就必须找到猪獾隐蔽非常好的洞穴,然后把深达数米的洞穴挖透。才可能有所斩获。

  相比起其他人,刘晓天到牛虻岭猎猪獾就容易多了。三年前,刚到三江镇派出所任职的时候,救助了一位孤寡的老猎人,后来这位老猎人去世的时候,就把他独有的驱除牛虻的药水配方留给了刘晓天。刘晓天有了这个配方,就可以配出药水喷在身上。自由进入牛虻岭,根本不会受到牛虻的叮咬。同时呢,他又从老猎人这里学会了下套的手艺,只要在牛虻岭中几个野物经常出没的地方下了套子。第二天再来到这些地方,总能有所收获,有时候是黄羊,有时候是野兔。有时候是猪獾,不一而足。由于王会金在三江镇派出所里的强势。刘晓天这个指导员几乎处于被架空的地步,基本上无事可做,为了排遣无聊的时光,刘晓天每周都会有一两天到牛虻岭上来下套子捕猎。

  国庆节在市里过节的时候,有大半年不见的老岳母忽然间提出想要吃猪獾,刘晓天自然不敢怠慢,昨天傍晚就来到了牛虻岭上选了有新鲜獾迹的地方布下了套子。今天上午,刘晓天到派出所里露了一个面之后,就开着借来的北京吉普车,来到了牛虻岭,挨个查看昨天傍晚下的套子,看看有没有收获。可惜的是,刘晓天没有收获的猪獾,倒是收获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怎么闯过山脚下的牛虻区的,浑身上下虽然有多处被山石和荆棘划破的伤口,但是却没有一个牛虻叮咬的痕迹,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刘晓天看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她显然在山林里迷了路,正躲着在一个山岩的底部在哀声哭泣。当时,刘晓天也只把这个小姑娘当成普通迷路的小姑娘,所以上前很关切地问起话来,如果当时他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一只如此烫手的山芋,说不定当时就假装没有看到这个小姑娘,远远地躲避开来。

  原来,这个小姑娘名叫卢兰花,是巴蜀人,她这次是到乌家村小煤矿看望在煤矿当采煤工人的卢文革,顺便让哥哥帮她在附近找一个事情做。可是她到了乌家村小煤矿才一天,乌家村煤矿就发生了矿难。在上午十点多的时候,一个和她哥哥非常要好的矿工小王跑过来告诉他说,矿上出事了,包括他哥哥在内的三十多名矿工,都被埋在井下了。现在煤矿的老板准备把矿井炸掉,掩盖掉矿难的现场。他让卢兰花快点跟他逃跑,不然煤矿的黑心老板很快就会对他们这几个没有下井的人动手,甚至有可能杀人灭口。

  卢兰花跟着小王刚跑出去没有多久,就听到后面有大群人追过来的声音。小王拉着卢兰花在山林里不断穿梭,却怎么也摆脱不了身后的人。眼看着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了,小王就停了下来,用手指了指对面的那座山,告诉卢兰花说,那座山叫牛虻岭,因为山下有很厉害的大蚊子,基本上没有人敢去,卢兰花只要跑到那座山里,就能躲过矿上追捕的人员。给卢兰花指点过道路之后,小王毅然返身迎着身后喧闹的声音而去。而卢兰花一步也不敢停留,拼命朝着牛虻岭的方向跑去,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就到了牛虻岭的深处,路上虽然也遇到成群成群跟大苍蝇的昆虫,但是却并没有被这些东西叮咬。本来看到刘晓天过来,她还担心是过来抓她的坏人,她想跑来着,可是浑身上下的力气早已经耗光了,根本没办法迈动脚步,无奈之下,只有听天由命地躲在山岩下哭泣,直到她看到刘晓天穿了一身橄榄绿的警服,这才放下心来,于是她把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刘晓天,盼望着刘晓天这个警察赶快带着人去乌家村煤矿抓那些坏人,救出在矿井里的哥哥,救出帮她引开坏人的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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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八章 唯一的机会


  刘晓天听说是乌家村煤矿发生了矿难,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乌家村煤矿虽然规模不大,还是一个产臭碳的煤矿,但是三江镇里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乌家村煤矿惹不得,因为乌家村煤矿的承包人就是天恒煤炭贸易公司的老总高俊才——市委副书记高峻岭的亲弟弟。

  前一段时间,高峻才指使三江镇党委书记许司机和派出所所长王会金唆使地痞全老六出面,对来带着女伴儿到三江镇游玩的包飞扬下手。刘晓天虽然想趁着这个机会向包飞扬靠近,奈何全老六已经事先潜逃,抓不住全老六,刘晓天空口白话,还真无法就取得包飞扬的信任。后来听说包飞扬调到矿务局去了,刘晓天想靠近包飞扬那份心思就淡了。在他看来,包飞扬最大的优势就是在市政府里工作,可以时刻接近钟严明、商山峦等市里领导。下到矿务局里工作,自然也就失去了这个优势了,他再去接近包飞扬,就有些不太值得。好歹他也是三江镇派出所的指导员,虽然被王会金架空,指挥不动几个兵,但是也没有必要去刻意讨好矿务局里的一个副科长吧?

  可是随后发生的一件事情,又让刘晓天改变了看法。在腾飞大厦里,高俊才竟然设局敲诈包飞扬,而市府办保卫科科长、市府办派出所指导员朱瑞强竟然会带着手下过去替包飞扬解围,甚至还和林泉派出所所长陈小山带去的人发生了对峙。这说明什么,说明包飞扬依旧是得到市长钟严明信任的。到矿务局工作不是被贬,而是一种锻炼。否则,以朱瑞强的精明,怎么会冒着得罪市委副书记高峻岭的风险,跨区办案,和陈小山对峙呢?

  一时间刘晓天心中不由得颇为后悔,对自己没有利用好这段时间好好接近包飞扬很是惋惜。与此同时,刘晓天也见识到了高俊才手段的狠辣,于志远是跟随高俊才好几年的司机,竟然莫名其妙在派出所死去了。虽然说经过市局刑侦大队的现场勘察。最后认定是自杀。但是刘晓天在公安机关工作了这么久,又怎么不明白,于志远很可能是被高峻才杀人灭口了呢?只是手段很巧妙,没有留下什么线索而已。

  可是刘晓天也没有想到。今天他竟然会和高峻才牵扯上关系。遇到了从乌家村煤矿逃出来的小姑娘。还知道了乌家村煤矿发生了矿难,高峻才正让人封锁消息,炸毁矿井。甚至是抓捕知情者的事情。

  从内心来讲,刘晓天是不愿意得罪高俊才的,凭他一个小小的派出所的指导员,还是被架空了的指导员,凭什么和财大气粗,背后站着市委副书记高峻岭的天恒煤炭贸易公司的总经理斗?高峻才不但心狠手辣,而且手腕通天,竟然能够在派出所里对知情者进行灭口,那么在天源市这一亩三分地,他还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

  所以刘晓天在听到卢兰花说出乌家村煤矿发生的事情时,第一反应就是想立即躲开,装作根本没有见过卢兰花,跟不知道乌家村煤矿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倒不是说刘晓天没有正义感,实在是因为对手太强大,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指导员可以叫板的。

  可是面对着卢兰花这一个面目清秀的十五六岁小姑娘,刘晓天又无法狠下心来不管。如果他把卢兰花留在牛虻岭,即使乌家村煤矿那些搜捕的人没有抓到卢兰花,卢兰花也很难走出牛虻岭,她一个小姑娘在这个人迹罕至,充满各种危险的深山里过夜,结果是什么,可想而知。更别说乌家村煤矿那些搜捕人员如果从小王那里得到消息,很可能还会追到牛虻岭,一旦让这些人把卢兰花抓回去,这个清秀的小姑娘的命运可能就是被灭口。这又如何让刘晓天忍得了心呢?

  思来想去,刘晓天心中的人性最后还是占据了恐惧,他决定帮卢兰花一把。不管是作为人民警察的职责,还是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儿的天性,他总不能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卢兰花这个清秀的小丫头丢了性命。

  于是刘晓天对卢兰花说道:“对方势力很大,我一个人肯定对不了他们。我先把你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但是前提是你必须要听我的话,不能乱说乱动,否则不仅会害了你自己,还会害了我,你明白吗?”

  卢兰花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小姑娘,她见刘晓天这么说,知道刘晓天虽然是一个警察,但是也无法一个人对付那么多坏人,立刻乖巧地点了点头。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刘晓天知道,虽然说牛虻岭有牛虻这种厉害的吸血昆虫,但是一旦那些乌家村煤矿的搜捕人员从小王口里知道了卢兰花是逃到这里来的,即使是牛虻再厉害,他们也是会追到这里来的。现在他俩在牛虻岭多留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于是当机立断,立刻带着卢兰花从牛虻岭下来,上了山脚下的吉普车。他又担心乌家村煤矿的那些人会在出山的路上拦截,所以也没有走往常的路下山,而是往鹰涧山方向开去,兜了一个大圈,最后从天阳市凤凰沟乡的一条崎岖的山路开了出来。也幸亏他借来的是北京吉普,如果换成普通的小轿车,这条路他根本开不出来。

  下了山之后,时间已经是傍晚七点多了,刘晓天根本不敢把车开往三江镇,而是直接带着卢兰花回到了天源市。他也不敢直接带着卢兰花回自己家中,而是开到了城郊结合部他姐姐的一处老房子中。他姐姐一家都到了天阳市去做生意,这座老房子就空了下来,刘晓天手中拿有钥匙,偶尔会过来检查一下房屋里的水电设施,看看有没有出什么问题。这个时候却被刘晓天利用上,作为暂时安置卢兰花的地方。

  带着卢兰花躲进了屋里,看看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半,刘晓天就出去敲开了一个小诊所门,买了一些红药水药棉医用纱布之类的,准备给卢兰花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同时又找了一家小卖部,买了些方便面和火腿肠,带回去让卢兰花填一填肚子,卢兰花在山里跑了那么久,一定是饿坏了。

  刘晓天回去后,一边开了煤气灶,放了一锅水上去,准备给卢兰花烧水煮面,一边拿出红药水瓶子好药棉纱布,准备替卢兰花处理伤口。可是卢兰花根本不让他处理伤口,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刘晓天,已经到市里,为什么还不去公安局,叫其他警察去乌家村煤矿抓那些坏人。

  刘晓天只好骗她说公安局里的领导还没有回来,等回来之后,肯定就把警察召集起来,到乌家村去抓坏人。他让卢兰花先别操心这个,先处理好伤口,吃过饭再说。

  嘴里虽然是这样安慰卢兰花,可是刘晓天心中却在发愁,这件事情究竟该怎么处理才好?如果放卢兰花不管,这个小丫头肯定会跑出去直接找公安局去让他们抓坏人,那么结果可想而知,以高峻岭高峻才兄弟的手眼通天,卢兰花这个小丫头肯定会无声无息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可是如果要管这件事情,他又该怎么管呢?如果没有一个安全的渠道,他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后果,恐怕就是和卢兰花一起消失掉吧?唯一可靠一点的就是包飞扬,可是包飞扬似乎对高家兄弟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办法。上次于志远的事情就是例证。万一再来个旧事重演,那他刘晓天和卢兰花就悲剧了!

  好在卢兰花又累又饿,吃过方便面之后,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而刘晓天则坐在凳子上发愁,思前想后都下不定决心。

  到了夜里两点多,卢兰花在噩梦中哭喊着惊醒,看到自己还呆在这个屋里,就追问刘晓天,怎么还在这里,为什么不去公安局,难道说公安局的领导还没有回来吗?看刘晓天支支吾吾,卢兰花似乎知道了什么,就哭闹着要自己去公安局找大领导。刘晓天被逼得没法子,就强行拦着卢兰花,呵斥了她一顿,卢兰花见走不了,就蹲在地上哀哀地抽泣。那悲戚的声音,听到刘晓天心烦意乱。

  就在刘晓天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腰间的传呼机鸣叫了起来。他伸手摘下传呼机一看,却是包飞扬打过来的传呼,上面只有一行字:有急事,速回电!

  刘晓天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这都是他现在唯一的机会。除非是他能眼睁睁看着卢兰花这个清秀的小丫头去送死。

  他伸手拉着卢兰花道:“别哭,你看,大领导不是打来传呼了吗?我现在就去给大领导回电话。只要他肯管,乌家村煤矿的那些坏人肯定跑不了。”

  卢兰花这次止住哭泣,看着刘晓天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叔叔?”

  “是真的!你在这里乖乖地等着我,只敲门都不要开。如果是叔叔回来的话,会用钥匙开门的。”

  刘晓天对卢兰花叮嘱道。见卢兰花乖巧地点了点头,这才毅然转身,大步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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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九章 见面

  刘晓天开着车来到街上,找了一个位置偏僻的磁卡电话,摸出磁卡插进去,拨通了传呼机上包飞扬留的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里面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请问您找谁?”

  刘晓天虽然和包飞扬接触时间很短,但是对包飞扬的声音记忆却非常深刻,当他听到电话里传来的这个年轻人的声音和记忆中包飞扬一模一样的时候,那颗悬着的心立刻放到肚子里。他手捂着话筒说道:“包科长,我是三江派出所的刘晓天啊,你刚才是不是打我传呼了?”

  因为市委小招的电话号码都是以50打头的,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包飞扬也是特地离开市委小招,到外面找了磁卡电话给刘晓天打传呼。虽然已经是深夜两点多了,他倒是不担心刘晓天不回传呼,因为刘晓天是派出所指导员,传呼机是局里统一配发的,按照规定,他们的传呼机一律要二十四小时开机,方便应对突发情况。更况且今天乌家村煤矿还发生了事故,刘晓天即使是没直接参与进去,也应该了解一些情况,这个时候是绝不可能安安稳稳地睡大觉的。包飞扬相信,既然刘晓天想要靠过来的心思那么明显,那么刘晓天接到他传呼之后,是肯定要回过来电话的。

  这时听到电话里传来刘晓天那略带西北口音的普通话,包飞扬不由得微笑了一下,他估计的果然是没有错。

  “是啊,刘指导员,是我打你的传呼。这么晚了,没有影响你休息吧?”

  “没有没有,我也是刚从外边回来,还没有睡觉呢!”

  “刚从外边回来?”包飞扬故意问道。“你办什么案子,办得这么晚。”

  “也不是办案子,是有点别的事情……”刘晓天停顿了一下,问道:“包科长,你这个点儿打传呼给我,一定是有急事吧?”

  “是啊,还真是有急事呢!”包飞扬说道,“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啊,刚开车进到市里。看到你的传呼,就在路边找了一个磁卡电话,给你回呢!”刘晓天说道。

  “那正好,你开车过来接我吧。我在解放路和民主路交叉口南边工商银行的大门口,具体什么事情。咱们见面再说吧。”

  “行,你等着啊,我马上就过去,最多五六分钟。”

  刘晓天听说包飞扬也在外面,立刻挂掉了电话,开着北京吉普向解放路驶去。天源市市区面积本来就不大,夜里路上也没有什么车。非常通畅。还不到五分钟,刘晓天就开到了地方,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穿着防风夹克的身影在工商银行大门右边的磁卡电话下站着,正是包飞扬。

  刘晓天一个漂亮的刹车。北京吉普就停到包飞扬的身边。

  “包科长!”刘晓天推开车门,就要下车。

  包飞扬摆了摆手,示意刘晓天不要下来,他从车头方向绕过去。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这个时候到什么地方谈话都不合适。相比之下,车上倒是一个毕竟安全的谈话所在。

  刘晓天拿起仪表盘上的金丝猴香烟,准备让给包飞扬,却没有想到包飞扬直接掏了一盒没有开封的红塔山扔了过来。相比起不到两块钱一包的金丝猴,红塔山无疑要高档多了。刘晓天也不和包飞扬客气,抓起红塔山撕开,先给包飞扬点了一根,然后自己也摸了一根点上,先抽了两口过了一下瘾,这才问包飞扬道:“包科长,有啥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听人说,今天下午,三江镇派出所很多民警都到山上乌家村去了。”时间紧迫,包飞扬开也不想和刘晓天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我想问问你知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什么?我们派出所有很多民警都到乌家村去了?”刘晓天惊讶地说道。他虽然心中隐约猜到,包飞扬这么晚把他叫出来,很可能是于乌家村煤矿矿难有关。毕竟乌家村煤矿闹出那么大动静,想完全瞒过有心人的眼睛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三江镇派出所民警竟然也涉入到乌家村煤矿的矿难之中。这个王会金难道是疯了吗?真的要把自己的前途完全和高俊才捆绑到一起吗?

  “怎么,这个情况刘指导员你不知道吗?”包飞扬心中不由得打了一个突。这是刘晓天不想告诉他,故意打马虎眼呢,还是他真的就不知道。包飞扬手里夹着香烟,望着刘晓天,车厢里的灯并没有开,刘晓天整个人都隐没的黑暗之中,让包飞扬完全看不清他的脸,只有红红的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暗的闪烁着。

  “我不知道,我上午九点多就出去了,到现在才回来,所里发生什么事情,我并不知道。如果不是你说起,我根本不知道我们派出所民警竟然到乌家村去了。”刘晓天嘴上回答道,心中却再盘算,究竟要不要把自己掌握的情况告诉包飞扬,要不要把卢兰花交给包飞扬。

  包飞扬心中暗叹了一口气,他本来以为刘晓天既然是三江镇派出所指导员,即使怎么被王会金架空,派出所内调动民警到乌家村煤矿的事情都不可能完全绕过刘晓天,刘晓天多多少少都会知道一些情况。可是却没有想到,刘晓天今天竟然早早的就离开了派出所,不在所里,当然就不知道乌家村煤矿发生了什么事情。当然,虽然也可以让刘晓天明天到所里侧面打听一下情况,但是想来王会金那边应该已经给参加这次行动的三江镇派出所民警统一好了口径,刘晓天也摸不出太有用的东西了吧?

  见包飞扬沉默了下来,刘晓天心中已经断定,包飞扬是肯定知道了乌家村煤矿出事的消息,但是估计知道的情况也是一鳞半爪,所以才会打传呼把自己约出来,找自己来探听消息。

  同时刘晓天也基本上肯定,包飞扬应是是想用这件事情来对付高峻岭高俊才兄弟,否则以包飞扬矿务局运销科的副科长,和乌家村村办煤矿完全是不搭噶的事情,又为什么会对乌家村煤矿出事的事情表现的如此急切呢?

  只是呢,刘晓天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包飞扬对付高峻岭高俊才两兄弟的决心有多大。自己这个时候如果把情况都告诉包飞扬,倘若包飞扬到了半途中偃旗息鼓,他刘晓天就要自己面对高峻岭高俊才两兄弟的庞大压力,以高俊才的狠辣手腕,搞不好他刘晓天就是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所以,刘晓天这边还要试一试包飞扬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在包飞扬身后,有没有更高层的力量在支持。如果只是包飞扬一个人关注这个事情,自己还得好好考虑一下究竟该怎么做才算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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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大局已定

      “乌家村那边的事情,你就没有给商秘书长和钟市长汇报过吗?”刘晓天看似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包飞扬立刻从刘晓天这句话中获得了足够的信息。原来刘晓天还是不放心,担心是他一个人在单枪匹马查这件事情啊!由此也可以推测出来,刘晓天手里一定掌握着某些情况,只是心中有顾虑,所以暂时还不肯告诉自己。自己必须要给他明确的信号,给他足够的信息。

      “这件事情,我已经汇报给钟市长和商秘书长汇报过了。”包飞扬说道,“我也是刚从他们那里过来,我打传呼找你了解情况的事情,两位领导也都知道。”

      顿了一顿,包飞扬又继续说道:“所以呢,如果刘指导员你有什么顾虑的话,我认为大可不必。钟市长的态度非常明确,如果乌家村煤矿真的发生了安全事故,不管涉及到谁,这个责任一定要一查到底,绝不会手软!”

      刘晓天要的就是这一句话,如果是钟严明和商山峦都介入的话,即使最后无法查办到高峻才,至少保住卢兰花的安全是没有问题的。而他,也可以借着这一事件,加入到钟严明身边的圈子里,成为市长一系中的正式成员。

      于是刘晓天也就不再藏着掖着,把他在牛虻岭遇到卢兰花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包飞扬见刘晓天不仅知道乌家村煤矿安全事故的底细,手里还掌握着一个人证,一边为高俊才狠辣的手段感到震惊,一边也暗自庆幸,幸亏刘晓天保护下了卢兰花这个人证,让高俊才无法逍遥法外。

      当下包飞扬就让刘晓天开着车回去接上卢兰花。然后带着这个小姑娘一起到了市委小招钟严明的房间。

      钟严明听了卢兰花哭泣着说完详细情况之后,不由得震怒异常。他完全没有想到,天恒煤炭贸易公司竟然敢如此大胆,这件事情假如他装糊涂不追究的话,那么知道真相的老百姓肯定要怀疑,这天源市究竟还是不是共产党的天下,这天源市究竟还是不是社会主义?

      于是钟严明也不顾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他当即拿起房间的红色保密电话,拨通了市委书记成平原住宅的号码。

      “成书记。我是钟严明。我也不想这个时候打扰您休息,但是我有一个紧急情况需要马上当面向您汇报。”

      成平原这个点儿被钟严明的电话吵醒,本来还有点迷迷糊糊的。但是听了钟严明的话后,立刻就变得睡意全无,脑子完全清醒了过来。以他对钟严明的了解。倘若不是出了大事,钟严明是绝对不会这个时候拨打电话,语言也绝对不会如此严肃的。

      “好,那你现在过来吧。我到书房等你!”

      十分钟后,钟严明就赶到了成平原所在的常委一号小楼,他让包飞扬和刘晓天留在车子里等候,他和商山峦带着卢兰花进去找成平原。

      目送着钟严明和商山峦带着卢兰花走进了一号小楼。刘晓天心中很是忐忑不安,他还是第一次卷入如此重大的事件当中,虽然说他已经下定决心投到钟严明的阵营当中来,但是看着事件一步一步地发展。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非常紧张。

      他问包飞扬道:“包科长,你说市长进去见成书记,成书记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这个倒是不难推测。”包飞扬能够理解刘晓天的紧张心理,他如果不是有上一世的锤炼。自己大伯包国强又是中天市高官,这个时候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也紧张异常。于是他就递了一根香烟给刘晓天。摸了打火机过去帮刘晓天点燃,帮刘晓天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才继续说道:“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的话,成书记或许会打一下马虎眼儿。但是我们现在有确凿的证据在手,成书记本人又和乌家村煤矿没有什么牵扯,他这个时候如果还打马虎眼儿的话,政治风险太大。所以他必定态度鲜明地和市长一起支持把这件事情查下去!”

      听包飞扬这么说,刘晓天的紧张的心情才缓解了一些。他虽然是派出所指导员,但是和市委市政府的高层基本上没有什么接触,所以对于市委市政府这些大领导的心态一直把握不好,再加上又牵扯到高峻岭高俊才兄弟,干系太大,难免有些患得患失。

      包飞扬说的这些话,倒不是在忽悠刘晓天。因为在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无论是国家政策层面还是省市的政策层面,都尚未推出发生了重大安全事故追究党政一把手的责任的机制。所以即使乌家村煤矿的发生了严重的生产安全事故,板子也不可能打到成平原这个市委书记和钟严明这个市长身上。如果时间往后再推十年,这件事情如果是发生在二零零三年之后,莫说是成平原,即使是钟严明,恐怕也要考虑要不要揭开这个盖子。因为虽然从二零零一年起,国务院就颁布了《关于特大安全事故行政责任追究的规定,但是直到二零零三年,重庆开县发生井喷事故,中石油老总引咎辞职,才开创了我国官员责任追究制度的里程碑,从此之后,官员问责才不断由中央层面辐射到地方层面,不断有官员因为发生了重大安全事故引咎辞职或者被免职。而具体到现在,一九九二年十月份,包飞扬可以肯定,即使乌家村煤矿发生安全事故的消息被捅出来,就这件事情本身来说,对成平原和钟严明自身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要承担责任的,除了乌家村煤矿的承包人高俊才之外,就是这个过程中上下起手有着不法行为的官员,其中高俊才的哥哥高峻岭恐怕要首当其冲。

      而钟严明和成平原会面的结果也正如包飞扬所分析的那样。成平原听钟严明介绍过具体情况之后,又仔细地向卢兰花询问过一遍,当即打电话把公安局长黄春发叫了过来,让他连夜带人赶到乌家村煤矿去,查明相关情况。同时又让黄春发派心腹对高俊才进行秘密监控,以防高俊才获知消息之后闻风潜逃。

      黄春发立刻行动了起来。除了派出心腹对高俊才进行监视外,又和商山峦一起,亲自带着市刑警大队和特警大队赶往乌家村煤矿,进行现场调查。乌家村煤矿那些护矿队员虽然对矿工和乌家村的村民可以狐假虎威的摆一摆威风,但是面对着代表着政府专政机关的刑警大队和特警大队,又如何敢做出反抗?立刻一窝蜂地作鸟兽散,虽然说刑警们和特警们都封锁了主要路口,由于时值深夜,又在山区。环境复杂,倒是让这些护矿队员溜走了差不多一半,只抓到了五十多个人。

      至于说三江镇派出所那些民警,晚上都撤回去了,倒是没有一个被抓现行的。

      在被抓获的乌家村煤矿的管理人员的带领下。黄春发和商山峦来到了矿井入口,果然和卢兰花说的一模一样,矿井入口完全被炸平,想要摸清楚矿井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必须要动用大型机械挖开才行。

      于是黄春发和商山峦立刻把情况向成平原和钟严明进行了汇报。有了煤矿管理人员和护矿队员的初步口供,又看到了矿井被炸毁的现场,这件案子基本已经可以办成铁案。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事故中的遇难人数。由于来乌家村煤矿打工的人员来源非常复杂,在缺乏其他相关证据的情况下,单凭煤矿管理人员的口供还很难确定,必须要把矿井重新挖开之后下去勘察之后才能够最终确定具体人数。但是仅凭手头上的证据。已经可以正式对高俊才采取强制措施了。

      高俊才这个时候也得知了消息,知道自己必须要马上逃离天源市,然后通过哥哥高峻岭慢慢做做工作,看看怎么消弭这件事情的严重后果。可惜的是。他动作还是晚了一步,被黄春发派来办案人员抓了个正着。

      在这个案子上。成平原和钟严明都心有灵犀,既然开始动了手,就必须办成铁案,瞻前顾后是要不得的。所以他们两个人就替黄春发亲自领衔的专案组顶住了来自高峻岭的压力。黄春发也知道这个时候犹疑不得,在他的指挥下,办案人员很快就突破了涉案人员的心理防线,掌握了三江镇党委书记许司机和三江镇派出所所长王会金涉案的直接证据。很快,许司机和王会金都被免职,被请进专案组协助调查。

      可是出乎成平原和钟严明意料的是,和事先预料的不一样,就是专案组竟然没有查到一条高峻岭违法犯罪的确凿证据。无论是高俊才,还是许司机和王会金,把所有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扛,无论专案组人员如何做工作,他们都不肯交代高峻岭涉案的情况。

      花了这么大工夫来查这个案件,明知道高峻岭肯定涉案的情况下,竟然查不出高峻岭一点把柄,如果就如此草草结案,不仅天源市老百姓们不服气,认为必然存在黑幕,即使是在天源市的官员们中间,成平原和钟严明两位党政一把手的威信也将大受影响。

      正在专案组一筹莫展的时候,包飞扬却意外从尚晓红那里听到一件事情,就是许司机夫妇的血性都是O型,但是许司机儿子在医院体检时血性却为AB型,这个在市人民医院私下里传播的笑话到了包飞扬这里却感觉不一样。他通过刘晓天的调查,摸清楚了原来许司机的老婆和高峻岭有私情,而高峻岭的血型正好AB型。虽然单凭这个无法肯定高峻岭就一定是许司机儿子的生父,但是这个信息却足以用来攻破许司机的心理防线了。

      果然,当许司机听说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十来年,爱若掌上明珠的儿子竟然不是自己亲生子,不由得当即就崩溃了。他自己也一直觉得儿子越长越不像他,心中有所怀疑,而专案组拿过来的检查报告不过是证实了他的推测而已。

      心理防线坍塌之后,许司机就交代出很多高峻岭违法犯罪的信息。当成平原和钟严明掌握的确凿的证据之后,两个人联袂上省城,向省委领导做了汇报……

      到了这个时候,大局已定,高峻岭高俊才两兄弟的命运已经不可能被逆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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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新格局下的利益平衡

      在省委书记涂延安的主持下,省委紧急召开了省委常委会议研究高峻岭的问题。省长红必成和省委副书记田刚强都做了措辞强硬的发言。面对着高峻岭违法犯罪的铁证一般的证据,即使万元昌再欣赏高峻岭,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再去袒护一个犯罪分子,他甚至比别的常委更为坚决地表态支持对高峻岭采取强制性措施。于是省委常委会很快就通过决议,免去高峻岭天源市委副书记的职务,并成立专案组,对高峻岭进行隔离审查。

      第二天一早,高峻岭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专案组组长就带着人赶了过来,当场向高峻岭宣布了省委的决定。被带下去的时候,高峻岭虽然紧闭着嘴巴,做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但是那些眼尖的市委工作人员却发现高峻岭垂在身侧的双手一直在颤抖个不停……

      高峻岭被免去了副书记职务,被省里的专案组带走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到了下午,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天源市。于是天源市的大街小巷很快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甚至到了深夜,还不断有鞭炮声传来。可是那些被鞭炮声吵的无法入眠的市民却没有一个人去埋怨这些深夜里鞭炮声,反而个个脸上都带着会心的微笑,为这响亮的鞭炮声叫好。

      翌日清晨,当天源市的环卫工人起来清扫街道的时候,发现地面上到处都堆满了爆竹爆炸后留下的碎纸屑,那红色的纸屑厚厚的堆叠在地面,如同一地落花,场面比过年的景象还要壮观。

      面对着额外增加的清扫任务,环卫工人们非但没有去埋怨那些放鞭炮的人们,反而个个喜笑颜开。格外卖力地挥动着手里的大扫把,把那代表着喜讯的红色碎屑聚拢在一起,分享着天源市绝大多数市民们心中的快乐。

      包飞扬看着这惊奇的一幕觉得非常不可思议。高峻岭的垮台,能够让天源市的人们高兴成这样,这高峻岭究竟该是怎么样一个不得人心啊?细究起来,这多半还是高峻岭的老弟高俊才的功劳,正是他仗着高峻岭的势力,以小小的一个天恒煤炭贸易公司总经理的身份,却可以在天源市横着走路。欺压善良,横行霸道,别说是普通市民,即使天源市很多公司和企业也都深受其害,现在随着高峻岭被省里的专案组隔离审查。这压在天源市老百姓心头的一座大山终于被搬除了,他们怎么能够不眉开眼笑呢?

      相比起民间的喜庆气氛,天源市一霸高峻岭的垮台,却像是一记重磅炸弹,把整个天源市的官场炸了个底朝天。那些平日里和高峻岭来往比较密切的官员这个时候生怕受到高案的牵连,整日里都战战兢兢的,以至于连天源市比较高档的饭馆酒楼的生意也大受影响。营业额都降低了五六成。

      与之相反,那些平日里和高峻岭没有什么来往的干部,这时候却纷纷地活跃起来。作为官场中人,他们敏锐地嗅到高峻岭倒下所蕴藏的巨大机会。肯定有一批干部会随着高峻岭的倒下受到牵连。到时候就会腾出一些位置,而且这些位置往往还非常不错。这个时候如果能提前活动,到时候空出来位置之后,自己不是正好可以填空吗?

      于是他们到处找关系开始活动。在位置还没有空出来之前就提前把香烧好,把菩萨供奉好。这样到时候位置空出来之后他们才可能有机会。如果是等位置空出来之后再活动,领导心目中说不定已经有了属意的人选。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官场上也是这样,如果晚别人一步,甚至吃屎都赶不上热的。

      于是市里主要领导那里都开始热闹起来,市委书记成平原和市长钟严明两位党政一把手那里,更是门庭若市,尤其是钟严明,市委小招里的房门几乎都要被来来往往的干部们敲破了,以至于钟严明不得不临时让马相伯住在六楼最外侧的房间,替他把那些来跑官的干部都挡下来。

      树倒猢狲散,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在市委书记成平原与市长钟严明两位党政一把手的大力协作下,专案组的调查工作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天源市的政坛生了惊人的巨大变化,一些位高权重的领导纷纷落马。

      与高峻岭关系密切的天源市常务副市长以及两个普通的副市长先后被勒令停职检查,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张干虎因为涉嫌买卖官职被带走,市委副秘书长房四海、交通局长弓竖立、矿务局局长兼党委书记胡福才、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付天强等一大批处级副处级干部也被隔离审查。

      天源市一下子空出这么多领导干部的位子,那些后知后觉者这时候也开始醒悟起来,上蹿下跳地四处找关系寻门路跑官要官,一时间别说是市委书记成平原和市长钟严明这里,即使是那些排位比较靠后的领导门前,也都车水马龙异常地热闹,甚至还有一些人,跑关系拜码头都到了省里去。

      位子拢共就那么多,但是眼馋这些位子的人却多如牛毛。即使是成平原和钟严明,这个时候也非常为难,这个干部能力不错,那个干部风评甚佳;这个干部某领导打电话过来东球关照,那个干部手里由某首长写的条子。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位置究竟要安排给谁,又要把谁排除在外,都要费尽心思地去研究考虑,不可能那么快就敲定下来。

      可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邪乎,越是不能尽快敲定下来,那些跑官的人心中就越是充满了希望,疯狂地跑个不停,不仅仅是天源市这些领导,甚至是省里的领导都不骚扰的筋疲力尽,以至于省委主要领导把电话都打到成平原和钟严明这里,让天源市尽快拿出一个干部调整方案了,争取在十一月底就定下人事盘子。

      虽然省委领导口气比较委婉,说的是争取,但是成平原和钟严明多明白,这是省委领导在下最后通牒,最迟在十一月底,天源市的干部调整方案必须成为定案。

      到了这个时候,成平原和钟严明就不再由于,和几个副书记碰了一下之后,立即召开了市委常委会议。根据利益均沾的原则,对于市里空出来的位子,成平原和钟严明的人马对半平分了其中一半,剩余的一半位置,则交给其他副书记和常委们打仗去,他们谁能够在常委会上争到,就是谁的。

      当然,成平原和钟严明各自拿到的这些百分之二十五位子,除了安插自己的人马之外,还要挤出来位子,给省里那些打过招呼的领导和上级。总之,要面面俱到。

      等市委常委会的干部调整方案公布出来之后,包飞扬赫然发觉,市府办副秘书长孟德海竟然调到了矿务局,成为天源矿务局的一把手,由一个在天源市比照副处级待遇,实则是正科级干部的职务连跨了两大步,成为真真正正的正处级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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