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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沉浮] 左道官途【作者:走过青春岁月】(3月25日更新至“第四百二十八章 似是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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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一章 南山少年猛如虎

  最杰出的人物也难免有弱点,再牢不可破的局也会有破点。因为局是由人组成的,人有弱点局便有破点。正如在最完善的法律制度下,仍然难免会有不公平,只要人想徇私枉法,法便只是人手中的工具。

  王杰登门就是来找这个破点的,刘枫夫妇归国给孩子看病,因为战争被困在这里已经大半年之久,这些人早不过问,晚不过问,偏偏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追究他们非法逗留这件事,还能是何居心?

  向宝龙的动作很快,切入点更准。许三笑出面救了刘枫,把他们接到自己家里,却等于间接暴露出了这个弱点。抓住这个弱点,向宝龙的手上便有了一张牌。利用这张牌,就能进而逼迫许三笑翻供,就能让张玉刚退出这件事。

  许三笑从他的嘴脸,语言中领悟到这些。在许三笑看来,这个人就是向宝龙手上的一条狗。

  许三娃子喜欢狗,但不喜欢走狗。这种人不值得也不配受到尊敬。但刘枫这个点已经暴露出来了,怎么办?法理这玩意在强势对弱势时往往没什么原则,在大家实力相当的时候又的确是一把尚方宝剑。放弃刘枫当然不可能,但硬挡着不让王杰抓人也不行,所以许三笑决心破釜沉舟,你向宝龙不是派条狗过来吗?老子就先断了这条狗腿子!所以才对王杰说:滚!

  此举让王杰的脸涨得通红,张玉刚也大感到意外,暗忖,许哥这是抽的什么疯,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许三笑全不顾玉刚一个劲儿向自己递眼色,径直走到王杰面前,连指他肩头的警衔,帽子上的警徽,喝问道:“王队长,你到底是蓉城人民的警察还是向宝龙的?你扪心自问,自己现在做的一切是为了蓉城人民的平安幸福,还是为了向宝龙那个恣意妄为的畜生儿子?你看看这领章,再看看这神圣的警徽,你配得上它们吗?”

  王杰面对许三笑一双锐目,只感到心头压了一块大石似的,有话说不出,只觉得对方目光炯炯义正词严,那眼神那话语无不利剑一般直刺入心,瞬间惭愧的满头大汗。他下意识的想要摆脱这种状态,却发现自己连挪动目光都做不到。

  刘所长插言道:“许副书记,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词,这种话不是随便说的,你有证据吗?”

  “我当然有证据!我敢断言,他的手机里现在就有不久前跟向宝龙通话的记录!调取通话内容应该不难吧?”许三笑步步紧逼气势如虎,将王杰视作了爪前垂死的猎物,势要抽干对方最后一点胆气,接着喝道:“说!是不是向宝龙派你来的?你的主子丢了一根骨头给你,你就把这身衣服所代表的荣誉和使命抛诸脑后?”

  许三笑越说声音越大,不可违逆的精神意志透过双眸照入王杰的心中,王杰额头上已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的流下来落在地上,张口结实,喉咙咿咿嗬嗬的竟发不出声音来。渐渐憋得面红耳赤,喘气声越来越粗,许三笑突然断喝道:“王杰,你愧对党和人民对你的信任,愧对这身衣服,愧对生你养你教育你的父母,你还有脸在这儿站着跟我说你在执行任务吗?”

  王杰精神彻底崩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惭愧的无地自容,一边哭一边自白着,将自己如何结识的向宝龙,如何第一次拿了向宝龙的钱,以及这次又是如何接到向宝龙的命令,专门来找刘枫夫妇的麻烦,等等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任凭与他同来的刘所长等人如何劝解阻拦,他就是不肯停下来,全说完了仍旧惭愧的痛哭不止,涕泪横流。

  刘所长等人尴尬的站在那里,劝也不是,骂更不敢,只觉得跟着王杰一块儿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只见许三笑站在那儿浩气凛然,整个人看上去都显得高大了似的。一言一行无不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敬意。张玉刚在一旁都看傻了,这他妈也行?

  其实这只是玉刚少见多怪,从古至今,便有精神修养高深之士利用强大的精神气场,通过眼神和语言将对手骂的自惭形秽甚至痛不欲生的传说,比较出名的如诸葛亮阵前骂王朗,生生把王朗骂的吐血而死。苏秦张仪都是读书养浩然气,胸藏社稷山河天地至理,精神气场强大之辈,在庙堂之上纵横捭阖,几乎无往不利。

  南山少年猛如虎,门前一顿痛斥,竟生生把一个刑警队长斥的精神崩溃,自曝其丑。许三笑叉着腰,昂起头将目光扫向刘所长等人,问道:“你们还在犹豫什么呢?还嫌不够丢人吗?这么一个徇私枉法,猥琐懦弱的小人,你们真的要服从他的指挥,继续帮着那个向宝龙为虎作伥吗?”

  在场每一名警察被许三笑的目光扫过时,都不自禁的低下头。这年月的公检法,有几个能清清白白老老实实做人的?王杰还在做着自我忏悔,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气氛太尴尬了。刘所长招手示意另外两个警察过来搭把手,把王杰架起,急匆匆离开。

  ••••••

  客厅里,张玉刚纠缠着许三笑一问究竟,刘枫在二人谈笑嬉闹中得知刚才发生的事情。

  刘枫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意识到许三笑为了他冒了很大的风险,用特殊方法把王杰逼崩溃了。对精神类的攻击方式,刘枫是有过经验教训的。

  当年在西疆,他奉命带一班战士去抓一位当地极有名望的老阿訇,当他们如临大敌到了清真寺时,只见那阿訇独自坐在蒲团上,默诵古兰经,声音宏若巨钟,片刻间,就让十几名特战师雪狼团军人都稀里糊涂的跪地忏悔了一番。等明白过来时,人早走没影了。就为这事儿他背了个大处分,年底黯然转业回了地方。

  正因为太难忘,所以还曾经特别研究过这方面的事情,。他注意到高僧讲经时,说的其实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内容。但不知为何,听真正的大德高僧讲经,很容易便听进去,如痴如醉而不自知。连他这个不懂佛经的人都能听的入迷。从那时起,他便知道,精神修养强者是可以通过施加向精神修养弱者施加精神意志来攻击对方的。

  刘枫估计许三笑多半也是一位精神修养极深的高人,一想到人家与自己相识不过一日,便能如此肝胆相照,心中不禁大为感动。士为知己者死,越是他这种不容易被感动的人,一旦动了感念之心,就越甘愿肝脑涂地回报这份恩情。

  许三笑见刘枫几次张口又闭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料想他有话要说,停了与张玉刚的笑闹,问道:“小枫哥是不是有话要说?”

  刘枫张口嗯了一声,又没了下文。

  许三笑嘿嘿一笑,摆手道:“什么也不必说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大家今后是朋友也是兄弟,一切来日方长!”

  张玉刚也说:“老刘你别老想着扯些没用的,哥们儿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你是怎么把这么漂亮的嫂子泡到手的?”

  许三笑取笑道:“怎么?还惦记着那个小鬼婆子呢?见谁都想取经,你看老刘这样子像泡妞的高手吗?”

  刘枫道:“这批人走了,下批不知什么时候就到了,你们不担心吗?”

  许三笑道:“担心管用我就担心,担心若不管用,我为何要担心?”

  张玉刚道:“这个向宝龙确实挺厉害,这么快就想到从老刘身上打开缺口,如果不是你骂翻了王杰,今儿这事儿还真不好办。”

  许三笑道:“这件事既然让咱们遇上了,就不能当做没看见,管就管到底,甭管向宝龙有多少鬼名堂,老子就是要把这件事给他坐实了。”

  张玉刚问道:“你打算怎么干?需不需要我给他上达天听?”

  许三笑道:“整死他根本不用什么大首长关注,如今网络和电视的那些媒体人,天天等着这样的机会,提高电机和收视率,咱们先由着他折腾去,等时机到了,把老刘录下的视频资料给他散出去,几天之内,管保他臭名远播,天王老子都不敢保他。”

  张玉刚嘿嘿笑道:“这手够毒的,怪不得你后来只字不提老刘,原来还藏着这一手。”

  许三笑道:“向宝龙毕竟不凡,我虽然对他了解不多,但一个人的水平高低,只看他的家庭就能想象一二,一个男人能娶大小四个老婆,还能让她们同在屋檐下,还能家和万事兴,在当今这个时代,绝对是个异数。”

  张玉刚一拍大腿道:“我他妈该向这厮拜师取经去。”

  玩笑之后,许三笑凝重道:“这案子如果不是你我恰逢其会,对向宝龙这种人而言,很容易就能花钱摆平。”深深一叹,道:“我所以要管到底,不是为了跟他掰手腕,而是为了那个女人,为了这天道昭彰!”

  张玉刚道:“向宝龙号称蓉城大亨,山南官场里与其过从甚密的人不知凡几,你这个小小县委副书记,硬是敢为了别人的事情跟他死磕,怪不得连宋书记都叫你南山猛虎。”

  “南山猛虎?这话从何说起?”许三笑诧异问道。

  张玉刚道:“你还不知道呢?前阵子宋书记在常委扩大会议上就公共资源浪费一事发了火,直接导致省委省政府厅级干部大调整,好几位厅级领导受到波及被撤换,事后有传言说,这件事就是从古韵斋老板兰春秀向省委告御状开始的,宋书记手上秘而未宣的实证就是她提供的,而带她见宋书记的人便是你。”

  啊!许三笑惊讶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张玉刚道:“我也是之前送林雨楼的时候,接到我嫂子的电话才知道这些情况的。”

  许三笑眉头紧锁,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忽然定住脚步道:“这事儿不对!”

  张玉刚问道:“哪里不对?”

  “传出去的时机不对!”许三笑道:“咱们办这事儿的时候很隐秘,你哥不会说,我相信兰春秀只要没傻透了也绝不会说,肯定是有人在背后给我使坏了!”自语道:“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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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二章 访客

  大清早有客来访,许三笑开门迎客,来者为一个中年男子,五十岁的样子,胡子梳理的非常有型,身材挺拔,绝无中年富贵发福的迹象。来人不慌不忙,见面深鞠一躬,语气深沉开门见山道:“阁下就是许副书记?鄙人,蓉城,向宝龙。”

  有一种东西叫做“范儿”。北京话里“范儿”就是“劲头”“派头”的意思。从穿衣到形象气质,举止言行都有特立独行的风范。向宝龙派头十足,衣着打扮,一言一行都透着股子民国会党头子的范儿。

  许三笑并不感到意外,额首道:“请里边说话。”

  向宝龙抱拳道:“多有打扰。”转头对身后数名保镖吩咐道:“你们在这儿等着。”

  客厅里,双方分宾主落座。

  向宝龙打破沉寂,道:“我来就是想问许副书记一句,能否高抬贵手不要赶尽杀绝?”又道:“我也是没多久前才晓得许副书记号称南山猛虎,少年豪杰确实名不虚传,向某已经领教,所以想请许副书记高高手,娃儿造了孽,付出些代价是应当的,但赶尽杀绝就太过了嘛。”

  许三笑问道:“你这个付出些代价是指什么?”

  向宝龙道:“当然不是几个臭钱的问题,龟儿子耍子没得底线,飙车搞出那么大的事情,不给他个严厉的教训,他哪个会晓得不是所有的事情他老子都摆的平的,我的意思是娃儿犯了错,该进号子就进号子,该包赔损失我们包赔损失,这没得啥子说的,不过嘛,许副书记的证词可不是让娃儿进号子那么简单啊,你说他撞人后开车推着那男死者开出去百十米远,才是导致男死者死亡的真正原因,这就涉及到造事逃逸故意杀人的罪名了,你看这个是不是有点言重了?”

  许三笑反问道:“向先生觉得呢?”

  向宝龙把手一摆,道:“我认为有点过了,我那个娃儿确实是个混蛋,但毕竟还是个娃娃,这个罪名一旦落实了,最轻也是个无期,有你老弟和张书记盯着这件事,我在公检法那边搞不出啥子花样来,这娃娃就彻底毁了。”

  许三笑面罩严霜,道:“昨晚向夫人在派出所喊出要搞死我得话时向先生人在哪里?”

  向宝龙答道:“我在医院看那个女伤者嘛,我那婆娘有些护犊子,她家里老头做过民国袍哥会党大哥,家风刁蛮泼野,说了那些胡闹混账话,请你千万不要放在心里,你老弟是上达天听的大人物,莫要跟一个女人计较嘛。”

  许三笑面色微霁,道:“向先生能第一时间想到去看伤者,这倒是解决问题的态度,我还有一个疑问,昨晚有人去城郊棚户区烧了刘枫的简易房,顺带着还烧了我的车,这事儿向先生知道吗?”

  向宝龙答非所问道:“房子的钱我出,车子我已经给老弟准备了一辆新的,就停在屋外头,成王败寇,你老弟反应快手段高,我输的心服口服,今天来就是负荆请罪来的。”

  他从头到尾没有承认昨夜放火的那些流氓地痞是他派去的,却坦然的把一切责任担了下来,既不给许三笑机会拿住他的小辫子,又给了许三笑面子。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果然是个人物。

  许三笑心中暗忖,向宝龙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事实上恰恰相反,他不仅能战,更有极大赢面。把交通事故解读成故意杀人的难度是极大的,而反之却容易的很。只要向晓华说一句自己当时处在高速中,已经失去了对车辆的控制,就很难界定他是故意逃逸杀人。向宝龙登门拜访,主动致歉包赔损失,已经是给了自己极大面子,或者说是给了自己那个其实并不靠谱的所谓上达天听的关系一个面子。

  是该宜将剩勇追穷寇呢?还是应该相逢一笑泯恩仇,多个朋友多条路?

  作为一个有志于仕途者,最应该学会的政治技巧也许就是媾和。王峰说,亘古以来就没听说过浑身是刺儿,只会到处树敌的政治人物成功过,最能战斗的政客绝对不是最优秀的政治家。媾,指恢复亲善友好的关系,讲和,交好之意。和,谁不喜春风和煦暖,谁不恨恶语六月寒?与人战斗胜负难料,且不管胜败都是减法,与人媾和,未必真能交一个真心的朋友,但肯定是加法。该怎么选择呢?

  另一方面,若自己与向宝龙媾和了,如今躺在床上,刚刚失去丈夫和腹中孩子的女人就彻底成了弱势者,还有当时在场围观的那些人,他们会怎么看这个世道?肯定会对社会对人性感到更加绝望。真恨不得自己脱去一身官衣,学一身本领,做一个快意恩仇逍遥自在的大侠,遇上这种事根本不必这么多衡量顾忌,冲上去一拳把向晓华打死抵命便结了。若如此,当真是痛快已极。可惜,世事不如意十之**。

  许三笑良久不语,脑子里飞速思索着,迟疑再三难以决断。

  向宝龙又道:“我的商业伙伴霍平潮先生过些日子要来山南,他一直很想回一趟虎啸村追本溯源,到时候说不定还要请许副书记帮忙安排,多个朋友多条路,许副书记以为呢?”

  嗯?霍平潮是谁?回虎啸村追本溯源?许三笑闻听此言,不由一惊,脑子一转,已隐约有了个猜测。这人姓霍,虎啸村里只有老支书霍玉贵一个姓霍的人家。看样子这个霍平潮多半是中央那位霍副总的子女。向宝龙这句话是一个试探?还是确有其事?不管是哪一种,他的意思已很明显,就是要借这个叫霍平潮的人来压自己。

  狗日的,想要媾和你就好好谈,搞了个什么霍平潮出来想要硬压老子一头,他就算真是那人的亲儿子,从老支书那论起,老子也是他三爷爷!许三笑眉头一皱,好勇斗狠的劲头上来了,道:“向先生的朋友很多,令人钦佩,但你的这位朋友似乎跟咱们正在谈的这件事没什么关系吧?”

  向宝龙不禁一愣,迟疑问道:“许副书记的意思?”

  许三笑索性不客气的:“向先生,你要是来谈事儿的,咱们就好好谈,不要东拉西扯些无关紧要的人。”

  向宝龙面色一变,沉声道:“许副书记的意思是要管到底了?”

  许三笑摇头道:“这件事上我绝非有意针对任何人,作为本案唯一证人和一名党员干部,我只会尊重事实和法律,在此基础上更看重苦主的选择,伸张正义的目的是让受到伤害的人得到满意的补偿,不管是心理层面是还是物质层面,如果因为我们的过问,让苦主不能得到她真正想要的东西,我可以考虑不继续过问此事,还可以把手中的视频资料给你。”

  几年前,在北方某省曾经发生过一个类似案例,一个煤老板的儿子吸毒后飙车撞死了一个老者后逃逸,也有一个重要的目击证人。煤老板的儿子在目击证人的指认下被抓,煤老板于是决定不惜巨资保住儿子不被判刑,承诺给死者家属一笔巨资,让他们撤诉,同时又打点了公检法等相关部门的各个环节。万事俱备只差那个目击证人的证词,结果就是因为这个目击者死咬着不放,煤老板的儿子到底被判了三年徒刑,煤老板一气之下收回承诺。死者家属只得到了法院判定的民事赔偿金。二者之间差了上百万,死者家属为这事儿,气的跑到目击者家门前泼油漆大骂。

  执行正义保护弱者也得尊重被保护者的自由和意愿。如果那个女人更需要的是向宝龙的巨额赔偿,许三笑愿意尊重她的选择。现在的问题是,向宝龙消除那个女人的复仇之心,需要多少钱?或者,那女人的恨到底有没有可能消除?

  死人不需要钱,活人却一日都离不开这东西。

  向宝龙对此深具信心,许三笑给出的这个答复足以使他感到满意。谈判的结果让人满意,但过程却有些出乎意料。许三笑对霍平潮这个名字的反感让向宝龙颇为意外,原以为是一把杀手锏,却不料险些适得其反。这头年轻的南山猛虎也不知是年少气盛还是傲骨铮铮,竟公然不肯卖霍平潮的面子。

  向宝龙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迅速搞定医院里的伤者和其家属。许三笑给不给霍平潮面子,这件事结下的梁子,暂时他都顾不上。得到满意的答复后,立即起身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许副书记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接下来的工作就看向某的能力了,昨晚损失的车就停在门口,钥匙和相关手续都在车里放着,如此,我这就告辞了。”

  许三笑起身道:“不送!”

  向宝龙前脚走,张玉刚后脚从楼上下来,冲许三笑竖起大拇指,赞道:“行!哥哥真有你的,我全听见了,别人不知道霍平潮是什么人,我可是知道的,他是霍副总的亲儿子,可比你这个狐假虎威的好使多了。”

  许三笑嘿嘿一笑,不在意的问道:“怎么?你对他很熟悉?”

  张玉刚点点头道:“太熟悉说不上,在燕京那会儿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不过人家是前辈,出了名的大耍,跟我三叔一个级别的人物,他们那一代人年少时犯傻追求自由耽误了仕途,剩下唯一的路就是从商,俗称官倒一代,各个成了巨富,玩儿的东西都是什么古玩游艇之类的,动辄上千万,我们这帮指着家里拿钱混日子的,跟人家根本玩不到一起去。”

  许三笑道:“过哪河,穿哪鞋,走一步看一步吧,这样的人物应该有这个胸襟,退一万步讲,向宝龙真不甘心,把他弄来寻我晦气也无所谓,宁可官不当了,也不给人当孙子。”

  张玉刚赞同道:“我最服你这一点,头断血流不低头。”又问道:“对了,昨晚上咱们说的那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许三笑道:“那事儿过去了,不必深究!南山猛虎就南山猛虎,这绰号不错。”

  张玉刚道:“你不是说这事儿是有人在背后给你使坏吗?”

  许三笑点点头,道:“这人是谁我大概也猜得到,我跟他之间是理念上的冲突,他想逼我就范而已。”

  “又是宫艳诗的那个义父吗?”张玉刚反应很快,问道:“他到底是何方圣神?”

  许三笑道:“你就甭问了,总之这件事儿过去了,我跟那人之间的问题,我自己来处理。”

  张玉刚坐在那儿想了想,突然问道:“这件事是不是跟林雨楼有关?”

  许三笑点点头,道:“这件事就此打住,林雨楼只是个想要向上攀爬的女人,她所作的事情对我影响其实并不大。”

  林雨楼跟齐思诺单独见过一面,作为宁红梅的得意门生,齐思诺没可能轻易就接受她,除非她有特别的利用价值。许三笑初始没想过这事儿,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联想,其实是因为林雨楼跟宫艳诗的关系处的太融洽。美女天然的敌人便是另一位美女,尤其是秉性都比较强的两个美女遇到一起,处的这么和谐就更少见了。

  此事不再做讨论,二人用过刘枫媳妇做的非洲早饭,由刘枫开着新车送到党校。

  重新开课,一切按部就班,在校一整天都没什么事情。

  傍晚到家时,发现宫艳诗竟又回来了。

  经过昨天的事情,许三笑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这小女人身上竟有着侠妓梁红玉一样的侠义情怀,嫉恶如仇,志气不输男儿。凭严朝辉手头上的实力,向宝龙此刻绝不敢轻易招惹,大约一听说宫艳诗的背景,便立即不追究了。

  院子里,许三笑和宫艳诗面对面,四目相对,赌着气谁也不服谁的样子。张玉刚说你们谈,我看会电视去。

  宫艳诗的样子有点小得意,说:“我又回来了。”盯着许三笑,“怎么,你不太欢迎?”

  许三笑道:“我现在是四面楚歌处处树敌,实在是没心情跟你扯淡,你愿意回来住就回来住,只是记得自己的本分,少搞些小动作,否则把老子惹急了,大不了一拍两散,虎啸山庄关门大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宫艳诗轻轻一笑,不在意的:“说就容易,做起来却难了,既然你没什么意见,那我就搬回来住啦。”

  张玉刚忽然探出头道:“哥们儿,快来看,这向宝龙真他妈有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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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三章 饮一坛浓情烈酒

  有的时候自曝其丑也可以是很聪明的做法,当事情难以转圜时,自己主动将家丑说出来,非但可以降低被仇恨度,甚至还可以赢得同情分。被人家揭发出来叫曝光,自己主动说出来却可被视作忏悔和救赎。许三笑当然不相信向宝龙这样的人物会真心实意的向公众道歉,只把他这举动视作极高明的以退为进的手段。

  电视里的向宝龙两鬓斑白,面色灰败,与今早的样子判若两人 ”“ 。坐在病床旁,拉着刚脱离危险期的女伤者的手,对着镜头正说着:“养不教父之过,我愧对于你啊,请你放心,我绝不会想任何办法来干预司法公正,你们家因为这起车祸造成的一切经济损失由我承担,未来还有可能发生的费用我也不会逃避,这件事除了抱歉,我无话可说。”说罢,潸然泪下。

  张玉刚说他做的真绝,许三笑也忍不住赞一句真绝!

  强者最显著特征就是不甘于让别人左右自己的命运。向宝龙这一招以退为进虽然把自己逼到舆论口诛笔伐的浪尖,却也将许三笑手中的视频资料作废了。这骄傲的蓉城大亨宁愿受千夫所指,不愿受制于一人。

  许三笑看罢多时,叹道:“看样子向宝龙已经跟伤者家人达成了一致,接下来我们也只好履行诺言。”

  张玉刚道:“你说的对,咱们再闹下去,指不定伤者一家拿不到钱,反倒会恨上咱们。”

  许三笑道:“向宝龙有句话说的很对,死人可以不在乎钱,活人却一天都离不开这东西,伤者就算有心报仇,法院也不可能因为一起交通事故,判决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年轻人死刑。”

  张玉刚气呼呼骂道:“我到现在都不信向晓华只有十七岁!”

  许三笑道:“已经不重要了,这事儿也就这样了,向晓华被判个三年五载,向宝龙这么长袖善舞,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把儿子弄出来。”

  宫艳诗气的唰的一下站起,一跺脚,恨恨的说道:“难道就这么便宜他了吗?”

  许三笑抬头看着她,道:“不然你想怎样?”

  宫艳诗冷嘲道:“许三笑,你那辆红色新车开着挺舒服吧?”

  张玉刚奇怪道:“什么红色的新车?那明明是一辆黑色的嘛。”

  许三笑道:“她是在说那车上有死者的血。”

  宫艳诗道:“你也看得见那孩子的血在上面吗?”

  许三笑道:“我看不到,你既然看得到,何不开着那辆车去找向晓华,一刀宰了他?你现在去,我立即放挂鞭为你送行。”

  宫艳诗的脸腾地红了,抿嘴道:“许三笑,你别激我!”

  许三笑神色不动,道:“你若真有这一腔热血,又何需我来激你?”

  宫艳诗摔门而出,走的异常果决。张玉刚拔脚高要追,许三笑忙招手叫道:“玉刚别追,你以为她真敢去吗?”

  外头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许三笑霍的一下站起,追到院门外时,奥迪车已经上路走远了。

  张玉刚随后赶上,道:“完了,这下子麻烦大了,这妞要是真弄出点什么事情来,你就是最大的教唆犯。”

  许三笑面色如铁,在想宫艳诗此举到底是更深层次的计谋还是任性而为的结果。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终于摸出电话来打给严朝辉,接通后开门见山道:“严老师,您那位干女儿去找向宝龙的儿子了。”

  严朝辉默然片刻,沉稳的声音:“无妨,让她闹一闹,宣泄一下也好,这孩子命苦,对这件事之所以反应jilie其实是有原因的。”

  由着她闹一闹?跟谁闹呢?闹到什么程度?向宝龙不是好欺负的,但严朝辉的口气里却似根本未将他放在眼中。这老头是在跟老子炫耀肌肉吗?许三笑心念电转,又想,严朝辉说宫艳诗对这件事反应过激是有原因的,能是什么原因?莫非她也曾经遭遇过类似的不幸,失去过亲人?

  电话一边严朝辉接着说道:“艳诗八岁那年,有一次跟父亲一起过马路,被一辆宝马车撞到,艳诗的父亲为了保护她被撞成了高位截瘫,宝马车司机酒后驾驶,撞人后逃逸,艳诗的母亲伺候她父亲一年多,实在受不了,跟着一个申城人走了”

  怪不得上次离开下凹村的路上,宫艳诗曾为孙振华照顾瘫痪的姐姐数年而感动,还说就算是患难与共的夫妻也做不到。也难怪她昨天当时会有那么大反应。

  许三笑道:“既然您说无妨,想必就是无妨了。”

  严朝辉语气突然低沉,道:“三笑,你已经很久没有主动给我打电话了,能出来见一面吗?我想跟你谈谈。”

  这又是要唱哪一出?许三笑颇为诧异,这老头行事莫测高深,自己目前的道行还不能一眼见分明。

  许三笑迟疑了一下,严朝辉在电话另一端发出一声叹息,道:“什么时候咱们师徒两个到了连见一面都感到为难的程度了?”

  晚上七点钟,会贤茶楼。

  招牌,街景,茶博士,还是那个位置,一切都没变。光阴流转,物是人非,许三笑坐在靠近窗口的位置向外看,追思当初第一次与严先生在此见面时的情境,不胜唏嘘。

  严朝辉准时来到,一秒不多,一秒不少。招手唤来茶博士,略去一切茶技花活,简单干脆的泡了两碗雪沫飞花。端来大棋盘,仍是那副玛瑙棋。二人四目相对。严朝辉轻轻点点头,道:“三年时光,一晃而过,我又老了三岁,越来越弱,你又长了三岁,越来越强,这棋得我执红。”

  上盘棋下了个和局,如今双方正处在暗战阶段,严朝辉要逼许三笑就范,许三娃子强项不从。彼此再对弈时,谁都不想输棋弱了自己的气势。许三笑厚颜道:“您是老而弥坚,老谋深算,姜还是老的辣,我看还是应该我执红。”

  严朝辉哈哈一笑,摆手道:“不对,不对,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更何况你是天纵之姿,这三年的你的进步太快了,就比如上次省委人事调整,在齐炼钢的职务问题上我的眼光就不如你。”

  许三笑道:“自从那次之后,我始终没能脱离您的五指山,杨许昌将我看做眼中钉,还有这南山猛虎的绰号,全都是拜您所赐,老师,我还懵懂着呢,您都已经开始关子了,就别谦虚了。”

  严朝辉伸手按在红帅上,道:“难得你还承认我这个老师,这红子就归你吧。”

  红先黑后,许三笑下了一招仙人指路,正是时下职业棋界流行的布局。严朝辉应了一招臭棋飞象很有针对性,却属于野路子的江湖下法。二人一招一式的比划起来。

  许三笑道:“人的心态变了,连棋也变了,您大仇得报,心情松弛,这棋都跟着飞腾活跃起来了,比之上次,您的棋风正变的灵动诡异,奇招迭出。”

  严朝辉爽朗一笑,道:“你小子的变化比我还大,这次的棋下的四平八稳,比上次少了许多灵动毒辣,多了些堂皇正道,看起来你这官做的是越来越有味道了。”

  二人各逞机锋,许三笑借棋局隐晦的在说严朝辉对自己用的那些小手段,严朝辉也借棋局说事儿,指许三笑做官的水平提高,阳谋越来越有样子。

  一盘棋下了半个多小时仍未分胜败,严朝辉定的菜送来了。二人都不理会,只顾埋头厮杀。连送菜的人是齐思诺都没注意。

  许三笑的红子剩下一匹马和两个兵,严朝辉的黑子则还有一马一炮。但严朝辉的士和象各少了一个,许三笑却是士象全。许三笑兵临城下,高吊马上门。严朝辉虽然多了一个大子,却已经是形如垒卵。他不得不把炮撤回来防守,却被许三笑用一兵破了单士,逼的严朝辉只能用炮换了这个兵。而后又把马跳回来防守。此时形势已基本明朗,严朝辉务必要用仅剩下的单马换许三笑那个杀入中宫的小兵。

  严朝辉赞道:“好一支奇兵天降,你小子跟我唱了半天的美声歌剧,到最后却用一招乡音小调解决战斗,旭明说你是走正途善用奇兵,玩儿的是奇正结合的路子,他说的太对了。”

  许三笑道:“您还剩下一个象,马困单象”

  严朝辉刚要投子认输,一pangbian忽然伸过一只柔弱无骨的素手,将棋子拨乱。

  “师徒两个都不像话,棋什么时候都能下,这饭菜要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严朝辉抬头一笑,温柔的:“你来了?”

  听口气二人竟似早约好的,许三笑暗自奇怪严朝辉把齐思诺找来做什么?连忙起身道:“原来是师母到了。”

  齐思诺摆手道:“快坐下吧,爷两个光顾着下棋,我这儿都到半天了。”

  许三笑道:“这盘棋老师输了。”

  严朝辉老脸一整,淡淡的:“明明胜负未分。”

  齐思诺道:“别废话了,赶快开饭吧,为向宝龙那点事儿忙活到现在,我早饿了。”

  她今天穿了件淡粉色职业女装,戴的是隐形眼镜,薄施粉黛,尽显天然本色之风韵妖娆。美眸流转间,魅力尤胜过那青涩的二八佳人。

  严朝辉一拍身边的凳子,道:“思诺,坐下来,替我陪三笑好好喝几杯。”又对许三笑道:“你小子今天不许使诈,老老实实喝几杯,我敢打赌你小子喝不赢你师母。”

  齐思诺瞥了许三笑一眼,又深深注视了严朝辉一会儿,后者冲她微微点头,齐思诺才终于坐下,道:“好吧,我破坏了三笑将要取胜的棋局,理当赔罪。”

  酒是陈年的竹叶青,五斤装的一坛子,也是齐思诺自带的。严朝辉说:“喝之前得先说好,我现在是受到监管的高危人群,酒肯定是不能喝的,只好以茶代酒,今儿个我不喝酒却要当一回酒司令,你们两个,一个是我学生,一个是我老婆,谁也不许有异议。”

  齐思诺说:“三笑帮了你大忙,你到现在都还没说句谢谢,反倒厚颜托大摆起先生的架子来,我看这酒司令你当就不够格。”

  许三笑诧异道:“师母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什么时候帮了老师的忙?”

  严朝辉含笑提醒许三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刘泽文在山南官场经营这么多年,门生故旧处在厅级高位的不在少数,一直都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许三笑有所领悟的:“您是说前些日子省委对省内一些厅级干部作出调整那件事?”

  严朝辉额首道:“一下子动了十几个厅级干部,不管是上还是下,都不简单,你以为只凭宋义一个人就能这么顺利的推动这件事吗?或者说如果不是能确准得到多数省委常委的支持,宋义会搞出这么大动作吗?”

  齐思诺黛眉微蹙,故作嗔怒道:“哎呀,怎么又扯到政事上去了,今天不是要宴请三笑吗?喝酒才是第一位的,我看这个酒司令还是我来当好了,我看不如这样,咱们今天喝的是竹叶青,那就以竹叶青为题,轮流说一首跟竹叶青有关的诗,谁说不上来就罚酒三杯,说上来的喝一杯,老严说上来可以不喝,说不上来罚酒五杯。”

  严朝辉合掌赞同,许三笑心中叫苦,这两位都是饱学之士,这馊主意分明是他妈针对老子这半文盲来的,无奈下却也只好同意。按规矩,自然是从酒司令先开始。

  3楼

  2013-07-31 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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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少侠

  6

  “山窗游玉女,润户对琼峰。岩顶翔双凤,潭心倒九龙。酒中浮竹叶,杯上写芙蓉。故验家山赏,惟有风入松。”齐思诺举杯道:“古往今来赞美竹叶青酒的诗词不知凡几,我却最爱武则天这一首五言。”

  接着轮到严朝辉,这老头学富五车博古通今,自然难不住他,张口便来:“瓮头竹叶经春熟,阶底蔷薇入夏开。白居易的。”

  许三笑脑子里一直在想,总算寻摸到一句骆宾王的:竹叶离樽满,桃花别路长。举杯干了一杯。

  齐思诺微微一笑,赞道:“老严常夸你是不学有术,我看根本是瞎说,你肚子里的墨水蛮多的嘛。”接着吟道:“临风竹叶满,湛月桂香浮。李峤的。”

  “骏马迎来坐堂中,金樽盛酒竹叶香。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已后始癫狂。”严朝辉信手拈来。

  许三笑这下子没词儿了,果断的连喝了三杯。

  “田家足闲暇,士友暂流连。三春竹叶酒,一曲昆鸟鸡弦。”齐思诺吃了口菜,举杯一饮而尽。

  “一杯竹叶穿肠过,两朵桃花脸上来。”严朝辉捉狎一笑,金瓶梅里的诗句。

  许三笑连干三杯。

  齐思诺:竹叶连糟翠,葡萄带曲红

  严朝辉:竹叶杯中,万里溪山闲送绿。

  许三娃子一脸幽怨再举杯

  如此一来二去,严朝辉夫妇是诗才纵横,信手拈来句句不离竹叶青。许三娃子肚子里词穷酒多,醉意渐浓,摇摇欲坠。

  严朝辉与齐思诺对视,道:“差不多了。”

  齐思诺脸颊绯红,道:“朝辉,这事儿太荒唐也太难为情,你虽然不介意,我却过不了自己一关。”

  严朝辉道:“咱们结婚前你已知道,我当年在基地受过辐射,元气精血都不成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无后,你风华正茂,身为女人一辈子不能做一回母亲,人生都算不得完整,而且你我相差三十四岁,我今年已经六十六,迟早会有离你而去的一天,到那时你身边无后,依赖何人?”

  齐思诺道:“咱们可以领养一个啊?”

  严朝辉摇头道:“自己能生为什么要领养?”

  齐思诺:“可是”

  严朝辉摆手打断道:“思诺,你不必多说了,你心里的想法我都明白,你怕我觉得委屈,又不理解我为什么一定要选这小子用这种方法与你”

  “现在医学这么昌明,其实咱们可以用一些比较科学的方法实现这个目的。”齐思诺羞窘道:“就算你看中了他的遗传基因,咱们只要请他捐一点精,不也等于借了他的种,,何必一定要为难我跟他那样呢?”

  严朝辉摇头,郑重道:“阴阳相交而生机无穷才是天道,人工试管虽然也可以达到目的,但怎能跟阴阳和合体气交融时孕育出的生命相提并论?这个孩子将来是要承继显门千百年基业的,自从我知道他是杂道许氏后人,便动了这个念头。”

  齐思诺道:“可是他醉成这个样子,还能那个吗?”

  “这小子精通玄门左道房中术,如果是在正常清醒的状态下,他不想让任何人受孕就不会怀上,我在这坛竹叶青里tebie放了一点麻痹精神的药物,让他不能控制自如,也可以让你减少些抵触情绪,更容易放得开些。”

  严朝辉看着齐思诺,柔声道:“思诺,你是知道的,我对你的感情一直都是疼爱多过爱.欲,但我又能疼你爱你多久呢?趁着我的身体还硬朗,你现在怀孕了别人不会说三道四,我也还有精力可以帮你把孩子培养成才”

  “老严,你别说了,我答应你就是。”齐思诺道:“我知道你这么做还别有深意,但我对你永远无怨无悔,你需要我这么做我就这么做,你今后若因此嫌弃我了,我就离你远远的,总之,全听你安排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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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四章 而今迈步从头越

  酒是个矛盾的家伙,能成事也能误事。能助兴更能乱性。

  许三娃子的麻烦大了。一个只读了一肚子歪书混了个假文凭的半文盲,却跟人家一对儿大学教授级别的夫妻吟诗行令,结果自然是大败难归。更想不到的是严朝辉是要向他借种,用自己名义上的老婆齐思诺来借杂道祖师许由的血脉。

  这就是老严,胸襟,计谋,学识,决断,一时无两的人物,否则凭什么统领潜力遍布海内的堂堂显门?司泽凯,赵振华,齐炼钢都是省部或副省级高官,凭啥要唯他马首是瞻?

  房间里的气氛温氲暧昧,许三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春梦。很荒唐,也很畅快,很真实又很迷幻。梦里的女人像一块处于旷日干旱中,却隐藏了一眼清泉的田野,矜持又激情,羞怯又奔放,像春风融化了冰雪,春水如潮奔涌而下,带着几乎不可阻挡的激情。在彼此一次又一次的迷失中,不记得几次向对方注入自己生命的精华。

  温氲的香气其实是曼陀罗的根茎混进了熏香中,这种形状酷似男女阴阳和合形态的植物有着神奇的助情效果,尤其通过这种秘法熏蒸出其药性后,更有着刺激女性排卵的效果。

  梦里头那雪一样洁白,满月一般丰腴的身子,性感娇艳的红唇,完全自然的不受控的狂野欲望,就像先前痛饮下的竹叶青酒,清新又火辣,饮一口畅快淋漓,品一番激情似火。

  她离开的时候,将铺在他们身下一袭大红色绣金丹凤朝阳的睡袍穿走了,除了余香,再无遗留。

  严朝辉的药物很对症,但他因为情报的不准确,错误的计算了许三笑恢复神智的时间,所以许三笑的梦里多了这么一件睡袍。只是当时并未完全清醒,还只道是在梦中而已。

  彻底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一间酒店套房内,时间已经是次日清晨。

  严朝辉准时出现在房间里,笑呵呵道:“好小子,不作弊的情况下硬是喝了我一整坛子的竹叶青,这坛酒里可是勾兑了四百年窖藏才形成的千日醉酒膏,你喝了一坛子居然这么快就醒了,只这份酒量就配得上副处级。”

  “风色传花信,烟光拂酒膏。”严朝辉介绍道:“这酒膏多见于存酒时间超过20年的老酒,酒存在温度和湿度较为稳定的地方效果会更好更快。实际上就是高度酒的酯化现象,酒在存放的过程中由于水的挥发掺合酒上层真菌物质所产生的粘稠液态物质。跟酒一样,越陈年劲儿越大,我家传的一坛子千日醉酒膏,一勺便能醉死一头大象。”

  许三笑听了,心道难怪如此霸道,道:“让老师见笑了,原来如此,我还在想这酒为什么会这么霸道。”

  严朝辉道:“虽然霸道,但不伤人,相反舒筋活络开脉舒气,对人很有好处。”

  许三笑看一眼时间,起身穿衣,道:“给您和师母添麻烦了。”

  是够麻烦的,很可能这麻烦到死才会结束。

  严朝辉点点头,道:“不必多说了,你要没什么事就回去吧,再晚就要耽误开课了。”

  许三笑临出门前忽想起宫艳诗来,随口问道:“宫艳诗怎样了?”

  严朝辉道:“跟向宝龙的保镖打了一架,受了点伤,没什么大碍,你回艳阳县之前肯定能恢复。”

  许三笑道:“向宝龙没追究?”

  严朝辉面带轻蔑之色道:“向宝龙虽然不错,但他也只是山南的一条龙,放诸华夏九州大地上,充其量是个二流人物。”

  酒是个矛盾的家伙,能成事也能误事。能助兴更能乱性。

  许三娃子的麻烦大了。一个只读了一肚子歪书混了个假文凭的半文盲,却跟人家一对儿大学教授级别的夫妻吟诗行令,结果自然是大败难归。更想不到的是严朝辉是要向他借种,用自己名义上的老婆齐思诺来借杂道祖师许由的血脉。

  这就是老严,胸襟,计谋,学识,决断,一时无两的人物,否则凭什么统领潜力遍布海内的堂堂显门?司泽凯,赵振华,齐炼钢都是省部或副省级高官,凭啥要唯他马首是瞻?

  房间里的气氛温氲暧昧,许三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春梦。很荒唐,也很畅快,很真实又很迷幻。梦里的女人像一块处于旷日干旱中,却隐藏了一眼清泉的田野,矜持又激情,羞怯又奔放,像春风融化了冰雪,春水如潮奔涌而下,带着几乎不可阻挡的激情。在彼此一次又一次的迷失中,不记得几次向对方注入自己生命的精华。

  温氲的香气其实是曼陀罗的根茎混进了熏香中,这种形状酷似男女阴阳和合形态的植物有着神奇的助情效果,尤其通过这种秘法熏蒸出其药性后,更有着刺激女性排卵的效果。

  梦里头那雪一样洁白,满月一般丰腴的身子,性感娇艳的红唇,完全自然的不受控的狂野欲望,就像先前痛饮下的竹叶青酒,清新又火辣,饮一口畅快淋漓,品一番激情似火。

  她离开的时候,将铺在他们身下一袭大红色绣金丹凤朝阳的睡袍穿走了,除了余香,再无遗留。

  严朝辉的药物很对症,但他因为情报的不准确,错误的计算了许三笑恢复神智的时间,所以许三笑的梦里多了这么一件睡袍。只是当时并未完全清醒,还只道是在梦中而已。

  彻底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一间酒店套房内,时间已经是次日清晨。

  严朝辉准时出现在房间里,笑呵呵道:“好小子,不作弊的情况下硬是喝了我一整坛子的竹叶青,这坛酒里可是勾兑了四百年窖藏才形成的千日醉酒膏,你喝了一坛子居然这么快就醒了,只这份酒量就配得上副处级。”

  “风色传花信,烟光拂酒膏。”严朝辉介绍道:“这酒膏多见于存酒时间超过20年的老酒,酒存在温度和湿度较为稳定的地方效果会更好更快。实际上就是高度酒的酯化现象,酒在存放的过程中由于水的挥发掺合酒上层真菌物质所产生的粘稠液态物质。跟酒一样,越陈年劲儿越大,我家传的一坛子千日醉酒膏,一勺便能醉死一头大象。”

  许三笑听了,心道难怪如此霸道,道:“让老师见笑了,原来如此,我还在想这酒为什么会这么霸道。”

  严朝辉道:“虽然霸道,但不伤人,相反舒筋活络开脉舒气,对人很有好处。”

  许三笑看一眼时间,起身穿衣,道:“给您和师母添麻烦了。”

  是够麻烦的,很可能这麻烦到死才会结束。

  严朝辉点点头,道:“不必多说了,你要没什么事就回去吧,再晚就要耽误开课了。”

  许三笑临出门前忽想起宫艳诗来,随口问道:“宫艳诗怎样了?”

  严朝辉道:“跟向宝龙的保镖打了一架,受了点伤,没什么大碍,你回艳阳县之前肯定能恢复。”

  许三笑道:“向宝龙没追究?”

  严朝辉面带轻蔑之色道:“向宝龙虽然不错,但他也只是山南的一条龙,放诸华夏九州大地上,充其量是个二流人物。”

  许三笑到此刻还在想向宝龙昨天耍的那招以退为进十分了得,对严朝辉的话颇有些不以为然,“向宝龙若是二流人物,那什么样的人物才算得一流?”

  严朝辉轻轻一笑,道:“这个问题就要你自己日后慢慢寻找答案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半个月的学习时间结束。

  来自山南各地的学员们分道扬镳各奔前程,经过这两个月的接触,学员根据各自的隶属关系渐渐形成圈子,临到分别前不免要有惜别一番,承诺一番,互通有无一番。

  太祖说,党内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圈子的形成由来已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许三笑在这两个月当中也搞了一个小圈子。

  鸿宾楼三十八层上,张玉刚设宴为许三笑送行。宫艳诗,林雨楼和兰春秀三员女将到场坐陪。

  张玉刚举杯说:“这头一杯酒咱们哥俩碰一个,哥哥,你先行一步,哥们儿随后也得想办法调到下边去,正如你说的那样,只有主政一方才是官场男儿的去处。”

  许三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道:“世事无绝对,适合我的路子未必就适合你,而且我觉着你也没有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去下边工作。”

  张玉刚道:“我意已决,最晚明年七月,我一定要到基层去工作,如果我没干好,就说明我不具备这样的能力,真到了那一天,大不了转行,我也无怨无悔。”

  玉刚身上有着世家子弟们常见的傲气,作为首长的后代,他们从小就在各种赞扬中成长,走到哪里都不缺少鲜花和掌声。唯独缺的正是挫折。人不经事老天真,许多事情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真正有所领悟。

  许三笑道:“路是你自己选的,真要是有走不通的那一天,先不要想着转行,记得哥们儿就行。”

  张玉刚叹道:“其实这些日子跟你相处,哥们儿想了很多,我过去的路走的太顺了,就算是在陇南村那会儿,也没有经受过真正的考验,政策倾斜,资源倾斜,几乎是得天独厚的条件,才干出了一点点成绩,一步就提拔到现在的位置,别说跟你比,整个山南省比我强的村长都不知道有多少,可是有几个人能如我一般在这个年纪就到了正处级?总之,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水大漫不过船去,靠祖辈余荫庇护迟早有靠不住的一天,趁着我还输得起,我是真想下去学习一番,锻炼一番。”

  兰春秀赞道:“张书记好志气!”

  林雨楼则轻轻一叹,今天是她主动来的,自从上次从歇马镇回到蓉城,张玉刚就再没有主动联络过她。林雨楼略约猜到了原因,所以也没好意思强求。今天借着给许三笑送行的机会,她硬着头皮来了。张玉刚的态度很生硬,对她也是爱理不理的,但不知为什么,张玉刚越是这样待她,她反而越觉得这个男人好。张玉刚一言一行在她眼中都有着无穷的魅力。

  “玉刚,借着送许书记的这个机会,我也敬你一杯酒!”她端起杯子说道。

  张玉刚瞅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纹丝未动,道:“还记得那天兰大姐在这里向许哥赔罪,连喝了多少杯吧?”

  林雨楼微微一愣,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接着便要去倒第二杯。被宫艳诗一把按住,她不去向张玉刚求情,却看着许三笑。

  张玉刚的背景就算是严朝辉都对其存几分忌惮,在场人当中也只有许三笑能影响到他的决定。

  许三笑轻轻一叹,勉为其难的:“玉刚,还记得上次在我家咱们说好了的,那件事就此结束。”

  张玉刚没怎么犹豫,端起杯子道:“行,哥哥,我给你面子,那件事到此结束。”

  许三笑很高兴,哈哈笑道:“这就对了嘛,老爷们就要有老爷们的胸襟,再说了,我现在反倒觉得南山猛虎这个绰号挺好,前途荆棘密布,艳阳县需要的正是一头我这样的猛虎。”

  张玉刚道:“这是两码事,我这辈子最恨别人利用我。”

  许三笑道:“你这叫幼稚,什么是利用?你有本事有资源才有利用价值,我这么跟你说吧,一个人要是没什么利用价值,就代表此人一无是处,这样的人别说女人,连朋友都不会有,你觉着是不是这个理儿?”

  张玉刚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嘿嘿一笑,道:“还真他妈是这回事儿,只不过朋友之间相互利用是以心换心,女人利用男人付出的是青春和身体,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兰春秀道:“张书记总结的太好了!”

  许三笑坏笑道:“兰大姐,你说的也太好了,这话刚才我也说了一遍,你那件事也是我办妥的,怎么就不见你替我捧几句哏呢?该不会是因为我这就要去艳阳县了,而这小子还留在蓉城吧?”

  兰春秀道:“许书记猜的太准了!”

  宫艳诗又给补一句:“兰大姐真是太实惠了!”

  举座皆欢笑,连林雨楼都抿嘴笑了几声。

  笑罢,张玉刚起身正色道:“今日一别,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我在这里衷心祝哥哥你前程似锦,到了艳阳县继续大发虎威,横扫一干魑魅魍魉。”

  许三笑同样起身,郑重道:“酒有喝尽的时候,咱们哥们儿的兄弟情谊没有尽,路再长没有咱们哥们儿的思念长,我也祝玉刚你前途一帆风顺。”

  当晚,人人酩酊,尽欢而散。

  次日,许三笑辞别其他人,只带着一个已经在玉刚帮助下解决了国籍问题的刘枫驾车回转南山市,到了南山市,径直来到南山市603大院,市长秦旭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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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五章 虎头望月人何处,风流少年见我行。

  去领导家吃饭在官场中是极高的待遇,非体己知近人不可得。

  家、国、天下,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家是男人拥有的第一块自留地,最是私隐不过的地方。男人在外面戴了一整天的面具,回到家终于可以放松心情去掉伪装。家展示的是男人生活的另一面。领导也是人,也有拥有私隐空间的需要。通常情况下,领导的家极少对不熟悉不亲近的人开放。一盆花,一个不起眼的小摆件也许价值不菲,一件不起眼的物件都有可能将领导的个人喜好暴露出来。如此重要的地方岂能轻易示人?

  参观的机会都极少,更遑论吃饭?

  许三笑此刻正坐在南山市长秦旭明家的餐桌旁,享受着庄雅娴盛饭,秦旭明夹菜的待遇,大口大口狼吞虎咽。

  秦旭明道:“你别光顾着吃,说一说你的想法。”

  “我知道你在歇马镇干的好好的,照三镇经济圈现在的发展势头,不出三年,经济总量肯定要超过艳阳县,到时候合并成一县或者建一个新区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你有情绪我能理解,但你也得理解理解我,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艳阳县的形势太不容乐观,我也是实在没别的办法了,才向老师点的将。”

  从严朝辉刀斩刘文超事件开始,到被任命为艳阳县委副书记,再到明园痛打杨白羽,将杨许昌一派得罪的干净彻底,再加上刘泽文一系人马前阵子被省委重创,与向宝龙结怨,一桩桩一件件,背后都有一只强大的推手。现在的许三娃子号称南山猛虎,在南山官场独树一帜,看似凶猛骇人,可实际上他有这样的实力吗?在那只推手的作用下,许三娃子已经得罪了太多人,一旦身上那层所谓的霍副总亲属的光环被扯落,整个山南官场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等着把这只小老虎抽筋扒皮。

  许三笑心头压抑着火,不吭气,只是闷头吃。

  庄雅娴道:“到底是小伙子,嫂子看你吃饭就觉得香,哪像我们家的囡囡,快二十的姑娘了,一顿吃的没有猫多。”

  许三笑道:“嫂子,你做的饭真好吃,等城北新区全建成,艳阳县跟南山市里也基本连上了,到时候我天天来你家蹭饭吃。”

  庄雅娴大方的:“行,那嫂子就天天给你做。”

  秦旭明笑道:“搭理她不搭理我,你小子还跟我来劲了是吧?”

  许三笑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哪敢啊,不过来的路上我看了一部电影,武状元苏乞儿的老爹让他练打狗棍法,却忘了给他准备打狗棍,大师兄,您是不是也忘了点什么?”

  秦旭明指着许三笑的鼻尖道:“这小子,就是非要装出这一身江湖习气,好比较容易耍无赖,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承诺或者能办到的。”

  许三笑嘿嘿一笑道:“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嘛。”伸出两根手指道:“首先,我要踢掉艳阳县公安局一个副局长,其次我还要提拔一个人。”

  秦旭明道:“是歇马镇派出所的于海吧?”

  这就是团队和个人的差距,首先是信息的不对称。自己这儿还没说是谁呢,大师兄就已经猜到名字了,以他堂堂四百万人口城市的市长身份,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怎么可能知道于海这么一个小所长的名字?许三笑在心底微微一叹,点头道:“没有比您更圣明的。”

  秦旭明摇头道:“这事儿恐怕不成,于海的工作刚有些变化,一时半会儿的不能再调整了。”

  许三笑先是诧异,随即眉头一皱,不满的:“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秦旭明道:“于海此刻也还不知道呢,是永书同志看中了他,打算把他调到市局来,市局的张成良同志也已经同意了。”

  张成良就是南山市公安局长。也是李湘武最嫡系的人之一。

  许三笑道:“我明白了,这个副局长严老师会另外安排一个人过来。”

  秦旭明笑道:“你这是小人之心,老师一向只负责整合资源提供帮助,从不插手具体事务。”

  许三笑叹道:“他还不如插手一下呢,这老头对我分明是双重标准。”

  秦旭明道:“老师在去燕京前把小师妹放到你身边给你当秘书,小师妹文武双全,才貌无双,老师悉心培养多年,向来视若明珠,我们这些人知道后都羡慕的不得了,你倒埋怨起老师来了。”

  许三笑随口问道:“严老师去燕京做什么?”

  秦旭明微微一笑道:“当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处理。”

  许三笑回到刚才的话题,道:“这么说的话,我就只能单枪匹马去艳阳县开展工作了?”

  秦旭明一本正经道:“许三笑同志,你要记得自己是党的干部,革命工作不挑不捡是我党的优良传统!”

  许三笑道:“你们这算什么合作态度?一点诚意都没有。”

  秦旭明对许三娃子的江湖作风早已见惯不怪,丝毫不以为忤,哈哈一笑道:“你小这话从何说起呢?”

  许三笑不客气的:“跟你我就不说什么官话套话了,艳阳县的形势你不是不知道,程雪峰进步无望,已经无欲无求,平日里连李湘武和你他都不大看在眼里,李湘武想整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但结果如何呢?他在艳阳县经营这么多年,就像一群狼把那里视作了他们的领地,你就这么让我赤手空拳的去跟一群恶狼决斗,连把猎枪都不给,这活儿我干不了,我宁可告老还乡,回虎啸村里当山大王去。”

  秦旭明和庄雅娴听他说的有趣,一起笑了起来,庄雅娴道:“你才多大就要告老还乡?”

  许三笑道:“不告老还乡也成,我也去混日子,眼瞅着程雪峰全身而退也就是了,就像嫂子说的,我等得起。”

  秦旭明笑容一敛,“你要是也学那些老油条尸位素餐,岂不是弱了你这南山猛虎的名头?”

  许三笑挠挠头,道:“你是领导,又是大师兄,咱能不能不这么挖苦人?我在宋书记面前打了个小报告,严老师就趁机推波助澜排除异己,拔了刘泽文的根,还捎带着给我打了个小广告,搞的我什么没得到却得罪了省内快一半儿的厅级首长,这绰号都快臭大街了,我就要被这事儿烦死了。”

  庄雅娴在秦旭明的眼神示意下,起身道:“我锅里还炖着汤呢。”说着去了厨房。

  秦旭明正色道:“三笑,你知道老师对你一直求贤若渴,你现在还不晓得老师有多大能量,所以你不明白这个机会有多重要,其实只要你肯点一点头服个软,我敢担保就算你得罪的人数再多一倍,山南官场中也没人能动你分毫。”

  难怪秦旭明要把老婆打发到厨房去,这句话实在太过诛心,这么直截了当的说话方式也太不符合他的性格和身份。

  许三笑陷入沉思中,一方面是坚持自我的理想,一方面是现实步步紧逼,老子该何去何从?又想起准岳父曾经让自己坚守梦想,但这位年轻的老泰山说完这句话,拍拍屁股就走了,自己依着本心做事,已经四面树敌,而且即将踏上更凶险的征程,在官场这个特殊的生态环境里,如果把杨许昌一党比作狼群,严老师他们便是一群狮子,而自己还不具备成为猛虎的实力,充其量算一头幼虎,却已经得了个猛虎的名头。

  是特立独行下去?还是转变思想调整立场?

  许三笑深谙世事变幻之道,所以更清楚自己已经走进绝险之地。

  秦旭明炯炯有神的双眸注视着许三笑,“老师还让我转告你,南山猛虎的名头虽响,但毕竟只是头幼虎,你还没达到虎啸一声天下惊的实力,还记得老师经常引用的太祖那句话吗?党内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官场既不复杂又绝不简单,任何独立的存在都很难立足,小师弟,你说呢?”

  许三笑默然良久,终于道:“我想打个电话。”

  这个电话是打给李燕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只想打给她。就目前看,严朝辉所表现出的潜力似乎已经强过了准岳父。所以许三笑此刻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并非为了求助,更多是为了寻求某种鼓励和安慰,实际上在许三娃子的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秦旭明主动起身去了厨房。

  电话接通了,李燕好奇怪的口吻问:“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还没到晚上就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我正上课呢,可没时间陪你哼哼唧唧瞎胡闹。”

  哼哼唧唧是二人之间最近常玩儿的一个颇为私密的游戏。

  许三笑无心说笑,道:“我下午就要去市委组织部报到,最近压力很大,想找个人说几句心里话,想来想去只有跟你说。”

  李燕轻轻嗯了一声,道:“你说,我听。”

  许三笑道:“这些日子因为不妥协还管闲事,得罪了很多人,接下来的工作肯定会非常难干,你是知道我的想法的,我不想做一个政客,但距离成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又差的老远,前途荆棘密布,我不想随波逐流,但洪流涛涛,我迎头而上,恐怕很难有好结果,这时候特想听听你的声音。”

  李燕道:“三笑,我知道你的想法,钦佩你的志气,无论你怎么选择,成败我都会陪着你。”

  许三笑心中满足又感动,只听李燕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不想被我爸爸小看,所以尽管他曾经承诺会在经济方面帮助你,而你却一直都没有主动求过他什么,我是你的女人,吃糠咽菜我也陪着你一起,让他在一旁看着心疼去。”

  许三笑道:“别,你知道我给你打电话不是这个意思。”

  李燕道:“三笑,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也尊重你的选择,但你也要理解我的立场,我毕竟是他的女儿,我的男人有了难处,我找他帮帮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她的话无可厚非,许三笑叹道:“这件事很复杂,逼我就范的人力量太大了。”

  李燕柔声道:“大不了这个官咱们不做了,凭你的经济头脑,咱们照样能把日子过好。”

  许三笑道:“官场凶险,进退两难,到时候也许就咱们做不做的问题了。”

  李燕安慰道:“当初你背我下山,地陷的时候死都没有弃我不顾,今天你遇上困难了,我只有与你同进同退,不管怎样,我始终陪着你,天塌下来,咱们两个一起扛着。”

  美人恩重,许三笑心头暖意融融,精神大振,心胸为之一阔,豪气顿生,道:“你说的对,地陷咱们都一起挺过来了,还怕天塌吗?燕子,你等着看哥哥怎么赤手空拳从这条荆棘路上破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许三笑挂断电话,秦旭明回到饭厅。

  “看来你已经有决断了?”

  秦旭明眼神里充满了自信,在他的印象里,许三笑绝对了解官场里的丛林法则,这位小师弟也绝对是一个配得上严先生如此看重的俊杰。识时务者为俊杰,秦旭明都已经准备好了两杯红酒,用来庆祝师兄弟二人正式联手制霸南山市官场。

  “从我踏入官场这片林子起,就已经决定走一条自己的路。就请大师兄替我向严老师道一声谢,这几年在他身上学到了很多,很感谢他老人家一番谆谆教导。”许三笑拿着筷子正在夹起一块排骨,塞进嘴里,连骨头带肉嚼碎了吞进肚子,幼虎虽幼,却也能咬碎骨头吃下肉去。

  秦旭明心中颇为意外,叹道:“你考虑好了?”

  许三笑坚定的:“我现在就走,下午就去组织部报到!”

  秦旭明心知许三笑心意已决,只好点点头,语带遗憾的:“既然是这样,我先跟春秋同志通下气,请他安排一位够分量的同志陪你去艳阳。”

  许三笑辞别秦旭明夫妇。上了刘枫的车,决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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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六章 阴风振寒郊,猛虎正咆哮

  车载播放器里播着港产电影黄飞鸿之狮王争霸,正演到赵天霸对黄飞鸿说道,不肯做我赵天霸的人,那你就不用做人了!许三笑听到这句时,心生感触,在心中把这句话篡改为不做我严朝辉的官,那你就不用做官了!又一想严老师肯定不会像赵天霸那么二,不禁哈哈一笑,骂道:“老子就他妈偏不信这个邪!”

  刘枫道:“许书记,你这是跟谁?”

  许三笑道:“一个帮过我很多次的人,他想让我违背自己的做人之道,对我用了许多手段逼我屈服,你说我该怎么做?”

  刘枫道:“我当兵的部队驻地大院门前竖着一块无名碑,上面有一段话,一切荣誉止于此地!生而无名,死不可无为!我们陈副参谋长曾说,一个人的价值体现就在于信念,自古文死谏武死战,军人的信念在于杀敌报国战死沙场,没仗可打的时候也应该牢固树立这个信念,刻苦训练也是因为这个信念,我现在离开部队,但就算最苦最难的时候,我的信念也没有动摇过。”

  许三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文死谏,当官的不能全都是混日子混位置的,咱们不谋而合。”

  刘枫道:“咱们之间还有不同,我那时候坚守信念,已经无所谓失去,您坚守信念却很可能付出巨大代价。”

  许三笑哈哈一笑道:“原来小枫哥也会拍马屁。不过你的话说到我心里去了,我已经准备好付出代价了。”

  根据南山市委的决议,许三笑任职前的谈话由市委组织部长王增轩负责。

  市委组织部和市委宣传部在市委大院的南楼办公,一共有八层,组织部长王增轩的办公室在七楼,不知是因为七上八下,还是并非刻意为之的结果。许三笑到的时候王增轩还没到。等了两个小时,这位王部长才姗姗来迟。见面后并未解释迟到的原因,只是淡淡的问:“你就是许三笑同志?”

  官场中的关系盘根错节,指不定谁与谁就是同窗朋友,许三笑知道自己不是个讨喜的家伙,对王增轩的态度丝毫不感到意外。市委组织部长的级别是副厅,许三笑起身主动伸手道:“王部长您好,我是歇马镇党委书记许三笑,奉命前来报到。”

  王增轩伸手与许三笑微微握了握,道:“三笑同志是树波副省长在南山发掘出的人才,年轻有为,工作有魄力,歇马镇的工作搞得有声有色,我们组织部门的工作就是发现人才,重用人才,把你从歇马镇调到艳阳县委去配合雪峰同志的工作,正是为了增强艳阳县委班子的实力,雪峰同志是咱们南山市七个县里年纪最大的县委书记,也曾经是我的领导,他的工作经验丰富,党性觉悟和工作水平都很高,和他搭班子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对于你这样的年轻干部的成长是有好处的。”

  许三笑心中不以为然,脸上丝毫不露声色,郑重道:“感谢组织的信任,也谢谢王部长的谆谆教导,我到了艳阳县,一定要谦虚谨慎,努力工作,竭尽全力配合县委工作,好好向雪峰书记学习。”

  王增轩对许三笑的回答挺满意,暗忖,这小子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么蛮横不懂规矩嘛,点点头道:“你到了艳阳县,担任县委委员,常委,党委副书记,这是党对你的信任,同时也是对你的考验,你到了艳阳县以后要分管政法和纪委工作,艳阳县这几年经济建设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同时,随着外来人口的涌入,社会治安的压力也在逐年增大,政法工作需要你这样年富力强,有文化,有胆识和魄力的年轻人来搞。”

  他妈的,谁不知道纪委和政法工作就是两个受累不讨好的活儿。干得好了得罪人,干得不好准挨骂,要是想瞎混,干什么都无所谓,但要是想干出成绩,想进步,这两项工作肯定不是最适宜的。

  许三笑谦和道:“我一定竭尽全力,绝不辜负组织上的信任和重托,尽管我还年轻,身上还有很多不足,但我会努力学习,遇事多向程书记请教,一定把艳阳县的政法和纪委工作落实好。”

  王增轩呵呵一笑,道:“你放松些,虽然是组织谈话,但也不必这么正式,如今咱们党在转变工作作风,目标是要让咱们的工作机制更开放,更灵活也更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过去那套一板一眼的谈话方式要改变,我们这一代人有些时候学习不够,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你们年轻人不应该这样,你今年才二十五岁不到吧?”

  许三笑额首道:“再有几个月才满二十五周岁。”

  想起自己在这个年纪时还在学校里求学,王增轩不免有些异样情绪,分不清是唏嘘青春已逝还是嫉妒面前的年轻人少年得志。

  关于许三笑的传闻很多,最新的一个版本里说许三笑在蓉城得罪了向宝龙,又因此恶了霍副总的亲儿子,而另一方面,山南官场谁不知道向宝龙和万树波的关系非同一般。当年万树波还是蓉城市长的时候,向宝龙就是在他的任期内成长为蓉城最大的民营企业家。如果照这么看的话,这小子已经把万树波和霍副总这两个传说中的靠山都得罪了。

  一个出色的政治家可以如寇准那样保持自我清白,立场分明的同时还能巧妙的战胜对手,而一个出色的政客最大的本事却是如何选边站队。王增轩勉强算得上一个出色的政客,这一点从他那个四平八稳的履历上就能看得出。

  他对许三笑说:“李书记,秦市长和春秋同志都很认可你在歇马镇的杰出工作表现,但那毕竟只是一个镇,到了艳阳县里,舞台变大了,责任也更重了,对未来的岗位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许三笑道:“说得多不如做的对,请市委市政府的领导看我的工作表现吧。”

  王增轩点点头,道:“刚才春秋同志把我找去,商量了一下送你去艳阳县的人选,我们一致决定尊重李湘武书记的意见,让副部长翁子山同志送你去赴任,子山同志是部里的老同志,办事稳重大气,素有伯乐之风,当年他刚担任组织部副部长职务时,咱们的李湘武书记正是他从基层发现后提拔到地委,举荐给许昌书记的。”

  听这意思这还真是一位重量级人物,许三笑有点意外,谦恭的:“那可真是太好了,感谢组织的关心,有翁副部长同行,我更加信心百倍了。”

  ??????

  秦旭明说会安排一位够分量的同志送许三笑赴任,果然够分量!这位南山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个子不高却胖的惊人,体重没有三百也有二百八。走几步就喘,不走也喘。市委组织部三位副部长,此君排名次席。属于典型的三没干部,没前程,没气场,没力度。连虚有其表都算不上。

  许三笑透过他便看到了自己在南山官场的境况,分明已成了孤家寡人。秦旭明送别的时候说,今后只谈私谊,公事莫问,一切好自为之。这位大师兄做的还真够绝的。甭问,这又是严先生的意思了。

  翁子山说话办事的风格跟他的行动有一拼,作为市委大院里的边缘人物,他大约很久没有被派出去执行类似的工作了,市委小车队出动了一台帕萨特,他钻了半天竟没能钻进去。

  许三笑只好招呼他坐上了自己这辆相对宽绰很多的越野车。

  翁子山上个车累的气喘吁吁,连道:“管了这么多年生活,今儿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气,这出门的差事派到我头上来了。”一边动弹身体调整姿势,一边嘟囔道:“这来的时候有Q7坐,回去时可怎么办?”

  许三笑瞧着他左摇右摆的把自己调整到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坐稳当了,才示意刘枫开车。回首道:“翁部长让小车队的同志回去吧,回来的时候我把您送到家。”

  翁子山微微一怔,点点头道:“那感情好啊,我就先谢谢许副书记了。”

  许三笑看了他一眼,此人身上丝毫看不出副厅级干部的官威来,浑身臃肿肥胖,蠢笨已极。听王增轩的意思,他在这个位置上已有十几年,那时候南山市委应该还叫南山地委,此人当年也许还不到四十岁,以他这个资质,能在不到四十岁上就坐到这么重要的位置上,能力如此低下,年纪也不小了,却没有被安排进政协人大去,仍旧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这在竞争激烈的体制内,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许三笑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这位翁子山副部长肯定上头有人,而且这个人位份不低,还在位置上。

  随口道:“翁部长您太客气了,组织上安排您亲自送我去艳阳县赴任,是我的荣幸,我年轻,资历浅,我听说您是组织部中资历最深的一位领导,有您帮衬着,我的心里就有底了。”

  翁子山大胖手连摆,道:“许副书记,你千万可别这么说,我不瞒你说,我已经十年没送县级干部去赴任了,真不知道领导为什么要安排我送你去艳阳县赴任,我已经是五十五岁的人了,如果不是十年前一场大病,我也许不会到这步田地??????说到这儿一叹,哎!这十年来组织部的工作我几乎没怎么参与。”

  许三笑道:“既然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这个岗位,政协和人大里应该有的是位置安排您呀?”

  翁子山有些困倦,勉励提起精神道:“也许是因为杨许昌是我亲妹夫吧,他看在我死去的老爹的份儿上一直没愿意挪动我,李湘武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也没愿意动我。”

  许三笑问道:“您父亲生前是做什么的?”

  翁子山的精气神差极了,竟已经眼皮子发沉,虽然睁着眼,却发出了鼾声。许三笑看着他,禁不住一皱眉。

  让这么一个组织部副部长送老子赴任,这是不把我玩死不甘心啊。老子还真他妈是个奇葩,满南山市的人都知道秦旭明和李湘武掐的眼红,可在对待老子的问题上,这两位南山市的一二号人物居然能达成一致。不惜派出这么个奇葩给老子添恶心。转念又想,翁子山是杨许昌的亲大舅哥,艳阳县里的那位程霸天的妹妹就是杨红菱的亲妈,那程霸天岂非也是杨许昌的大舅哥?这大舅哥见大舅哥,还会有好结果吗?想到这儿,才彻底弄明白市委这一招安排的有多绝。

  程雪峰如果原本有十分不欢迎老子,见了这位翁副部长,就得有十二分不欢迎。

  许三笑心念电转,不行!务必得改变这种局面,如果第一天跟艳阳县的干部们见面就因为这厮被小瞧了,未来想要打开局面就更难了。又想,这人之所以会如此蠢胖笨拙应该是因为十年前的一场病,也就是说他曾经并非是这样的人。

  想到这儿,心念一动,从身上摸出一包丹粉来。此物叫做‘醒神粉’本是迷神粉的解药。如果用在没有中迷神粉的人身上,却是一种烈性的兴奋剂,可以让人的精气神在短暂的时间里得到极大提升,脑清目明,状态极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既然指不上别人帮衬,老子就自己造一个靠山出来。

  许三笑打定主意,对刘枫道:“找个没人的地方停车。”

  奥迪越野车在一处比较荒僻的路段靠边停下。

  许三笑打开车门,生拉硬拽的把翁子山弄醒拉下车。

  翁子山迷迷糊糊一副睡不醒的样子,问:“许副书记,没到地方你怎么停下了?”

  许三笑盯着他的眼睛,道:“翁子山,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的问题。”

  翁子山的精神意志薄弱的几乎为零,只一眼就迷失了自我,蔫呆呆道:“你问吧。”

  许三笑道:“十年了,你想不想再做一回堂堂正正的翁部长?”

  翁子山点点头,又挠头道:“可是我这里总是糊里糊涂的,稍微多想些事情就会犯困,说睡连几秒钟都用不上便能睡着,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回到十年前的状态?”

  这他妈真是典型的猪油抹了心,许三笑耐着性子道:“当领导就像骑自行车和游泳,有些习惯一旦养成了,一辈子也不会忘掉,你看你现在说话条理不是很清晰吗?”

  翁子山点点头,道:“我现在的感觉是挺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自己不受自己控制似的。”

  许三笑蛊惑道:“你有这感觉就对了,我现在正用催眠术给你瞧病,等会儿你醒过来的时候就会比现在还精神百倍,你想一想这十年来你受到过的白眼和蔑视,你再想一想你妹子为了你,忍受程雪峰的妹妹跟杨许昌的关系,你说你如果到了艳阳县应该怎么做?我不怕告诉你,程雪峰对我恨之入骨,我对他也同样没什么好感,我去艳阳县就是跟他作对的,你说你应不应该好好帮衬我?”

  翁子山已经进入半催眠状态,下意识的点头,眼中直欲喷火,怒道:“应该,程雪峰,我日你姥姥,你给老子起外号叫什么托马斯三号,你当老子不知道那是一种欧洲肥猪的名字吗?”他喘着粗气,越说越激动。

  许三笑见他情绪上来了,火候也足了,手心里暗藏了醒神粉,在他后颈上一拍,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去艳阳县让他威风扫地去,只要你把我顺顺当当送上县委副书记的位置,程雪峰就得被活活气个半死,你说痛快不痛快?”

  翁子山整个人的精气神为之一振,身形动作都敏捷了许多,钻进奥迪车内,催促道:“为什么还不走?”

  许三笑跳上车,对刘枫道:“小枫哥,拿出你的本事来,最快的速度赶到艳阳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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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七章 虎殿成鸿业,猿岩题凤赋

  官场也讲江湖义气。

  江湖义气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国家,没有人民,没有法律,只有团伙。所谓江湖义气,是一套凝聚和代表小团体利益的精神。讲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因此做人做事内外有别。

  艳阳县这个小江湖里的带头大哥就是程雪峰。

  整个艳阳县水泼不进,针扎不透,程雪峰俨然就是本地的土皇帝,只手遮天说一不二。

  无论如何艳阳县毕竟是在共产党的治下,南山市委早对这种现象不满,龚占光之所以从政府办的位置上下放到艳阳县,便是为了终结这种局面的,可惜他也不是程雪峰的对手,几次交手均败下阵来,不但没能逼宫,反而几乎被程雪峰揪住小辫子险些搞下去,如果不是市委为了权力平衡力保他,恐怕此刻站在程雪峰身边的人恐怕早已不是龚某人。到如今也只能做一个失败的等待者,等程雪峰老了。

  程雪峰虽然霸蛮,但他手中的权力毕竟是共产党给的,水大漫不过船去,上级派人送许三笑到艳阳县赴任,无论派来的是谁,代表的是南山市委市政府,这个面子他必须得给。

  此刻,艳阳县的四套班子来了两套半,由程雪峰带着正恭候在此。程霸天肯定已知道组织部派来了翁子山,他迎候在此的目的不是尊重领导,而是来看领导哈哈笑的。他没想到的是,翁子山此刻正在酝酿着怎么让他丢个大人,看他的哈哈笑。

  许三笑的车停在艳阳县委大楼门前距离台阶三米远的位置,这个停车的距离是有讲究的。许三笑让刘枫停在这儿的目的是为了抬高翁子山的身价。组织部副部长是正处级职务,但翁子山的情况特殊,资格太老,当年本拟提拔为组织部长的,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给耽误了,但在此之前已先解决了级别的问题,所以他的级别跟王增轩是一样的。

  既然是领导,礼貌上程雪峰就得降阶相迎,但程雪峰多半会不肯这么做,他不肯,许三笑却要想办法逼的他肯。车如果停在台阶边,翁子山下车,一步便迈到台阶上,程雪峰存心看他笑话,只要站在原地伸出手来,翁子山就得喘着气迎上去。停在台阶外三米的位置,留下降阶相迎的空间,翁子山把架子摆大些,许三笑再用言语挤兑一下,程雪峰就得下来。

  车停稳,许三笑对翁子山说:“翁部长,咱们就按照来的路上商量的办。”

  翁子山脸色煞白,惊魂初定的样子,点点头道:“可以。”又道:“这车开的可真快。”

  许三笑暗自好笑,开门下车,只见台阶上程雪峰站在迎接人群的正中,依然是那副模样,鬓角灰白,清瘦矍铄,脸上有几个浅麻子正有成长为老年斑的趋势。

  翁子山则坐在车里不动。许三笑下了车,就站在车旁也不动,身子不动嘴却不闲着,道:“程书记,龚县长,各位县委的同志们,我来晚了,让大家久等了。”

  程雪峰没动地方,也没打算跟许三笑客套,点点头道:“今后就是一个战壕的同志,三笑同志不必这么客套,迟到总好过不到,不是说市委派了组织部的翁副部长跟你一起过来吗?怎么没见他的车?”

  许三笑道:“翁部长的车坏在半路上了,我们一辆车过来的。”说着,转身打开身后的车门,往里一看,面色不禁一变。失声惊叫道:“啊!翁部长,你这是怎么了?”

  程雪峰等人都吃了一惊,程雪峰连忙走下台阶,问道:“怎么了?翁副部长出什么事儿了?”

  许三笑待他走到车前才一摊手,道:“虚惊一场,翁副部长睡着了而已,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响的呼噜声,以为翁副部长身体不适了呢。”

  正这时,翁子山醒了,敏捷的从车上跳下,指着程雪峰道:“你这个小程同志呀,总也改不了这个毛毛糙糙的老毛病,听风就是雨,三笑同志年轻,沉不住气,怎么你都这个年纪的人了,也跟着一惊一乍的。”说着,伸出手握住了程雪峰的手。

  程雪峰心中大骂,狗日的许三娃子敢跟老子掉花枪!感到翁子山的手潮湿冰凉,死人的手才这么凉,你翁子山怎么不去死呢?跟老子耍这种小心眼,有个屁用!想要抽回手,却被翁子山的大手牢牢握住,耳听翁子山以领导口吻教训自己,眼见他还要说话,赶忙抢过话头道:“我代表艳阳县委全体同志欢迎子山同志的到来。”

  翁子山豪迈的一笑,手依然握着程雪峰的手,另一只巨灵之掌拍在程雪峰肩头上,道:“好你个小程,市委三令五申通知你们不许搞迎来送往这一套,你小程倒好,把艳阳县委四套班子全拉到门口来了,湘武书记来了你也不必如此啊,你小程是不是存心想看我的哈哈笑?”

  翁子山一口一个小程叫着,程雪峰在艳阳县里称霸多年,这几年随着年龄越大,连市委的主要领导见了都尊其一声雪峰书记,何曾受过这鸟气,几句话都快把程雪峰的鼻子气歪了。气归气,却只能吞进肚子里。他虽然比翁子山还大两岁,但当年翁子山提拔副厅的时候,他还刚从北沟县公安局长位置上调任艳阳县副县长,那时候翁子山的确就是这么称呼他的。没道理当年叫得现在就叫不得。

  在场的艳阳县委委员们看着,有的惊,有的怒,有的笑,惊中有喜,怒是表面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程雪峰的威风被扫到了地上,他毕竟不一般,随即道:“一晃儿十几年过去了,我还是你口中的小程,而子山同志你这些年一直抱病不出,如今若遇上当年的故人,冷不丁的见到你现在的模样,恐怕都认不出了。”

  翁子山知道他在嘲笑自己肥蠢的外观,抽回手,严肃道:“好了嘛,下不为例!”一指许三笑道:“这就不用我来介绍了吧?这是你们艳阳县里选拔出来的干部。”

  程雪峰道:“会议室里已经准备好了,子山同志和三笑同志来者是客,请里边说话。”

  翁子山道:“你这个小程呀,说我和三笑同志是客人,大家都是党的干部,我是谁的客人?你这不是典型的山头主义江湖派吗?好吧,就算我是客人,可三笑同志却是你艳阳县培养出来的干部,又回到你艳阳县来任副书记,怎么能算作客人呢?”

  程雪峰刚要说话,却忽感到肚子一疼,不自禁的放了一个屁,声音很响且曲调猥琐连贯。

  程雪峰顿感尴尬,正想着怎么掩饰,一旁的翁子山立即一皱眉,做了个掩鼻的手势,带着玩谑的口吻道:“好你个小程,你这是对我有意见,不想通过正规渠道提呀。”说罢,自命幽默的哈哈大笑起来。

  程雪峰满面通红,在场的县委委员个个低头,倒有一多半憋着笑。

  许三笑在一旁一直悄悄观察着每一个县委委员的反应,见此情形,心中暗自冷笑,程雪峰自以为在艳阳县里说一不二,就人人信服他了,却怎知道这些县委委员们有多怕他就有多反感他,否则断不会在此时此刻,连一个屁大的事情都没人愿意替他承担下来。

  龚占光凑过来说道:“中午县委食堂吃的是萝卜,顺气,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萝卜就宴茶,气的大夫满地爬。”

  翁子山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龚县长真不愧是政府办的大管家出身,讲话就是幽默,不过你这是从健康角度阐述小程这个屁,我也有一套话是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待这个屁的,叫做屁乃五谷轮回之气,放的舒心塌地称心如意,闻的上火憋气。”

  程雪峰气的三尸神暴跳,眼看就要发作。

  翁子山却又说道:“小程,我就是在说这句话,绝不是说你。”

  程雪峰脸寒如铁,陪着翁子山走进县委大会议室。

  到了这会儿,程雪峰已经顾不得给市委面子了,进门后一挥手,示意所有人就位,连让都没让翁子山,先一屁股坐到主位上。屁股刚挨上椅子,就噗的一声又放了个屁,这次的声音带着爆破音,很有黄泥失禁的嫌疑。程雪峰气的冷不丁冲一旁的副县长贺知元一瞪眼,道:“贺副县长,你就不能克制一下吗?”

  贺知元被说的脸通红,却不敢发作,只好暗气暗憋,喏喏道:“对不起,程书记,我中午也吃了一些萝卜。”

  翁子山拉了把椅子挨着程雪峰坐下,心中暗赞许三笑给的东西真妙,就这么一握手,就让程雪峰臭屁连天,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江湖好汉怕折了面子,同样,当官的最怕损了官威。

  官威是什么?

  华夏人有一种魂灵叫官魂,那魂灵就在做官,行官势、摆官腔、打官话。官僚制度是两千多年来封建社会的一根主神经。正是这个制度,造就了拥有巨大势力的社会阶层——官,形成了以官为轴心和主要活动者的政治生活、社会生活圈子——官场。如果说官权和官职是官员外在的力量,官威和官势则是官员们内在的精神支柱。

  程雪峰的气势已经很弱了,翁子山坐在他身边,神采奕奕,形成鲜明的对比。

  翁子山宣读市委的决议,道:“这是一份迟到的任命,之前许三笑同志一直在省委党校学习,昨天才短训班才结业,今天才赶回南山,路途耽搁了,才让这份任命来的吃迟了些。”

  市委决定:任命许三笑同志为艳阳县县委委员、常委、副书记,同时免去白文元同志艳阳县县委副书记、常委、委员职务。

  翁子山在讲话中代表市委对白文元多年来在艳阳县担任副书记期间工作中取得的成绩给予了充分肯定,认为白文元同志政治素质高、组织能力强、工作作风实,思想解放、立场坚定、清正廉洁、实绩突出。并简要介绍了许三笑的工作履历情况。

  翁子山希望新任命人员在走上新的工作岗位之际,要向艳阳县四大班子成员学习,提高自身素质,尽快进入角色;要讲团结,树立大局意识,做团结的表率,自觉维护班子的团结和统一,坚持原则,努力构建和谐统一的工作氛围;要讲奉献,树立强烈的事业心和责任感,以求真务实的工作态度扎实工作,为当地经济和各项社会事业的转型跨越发展作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接着轮到了新官上任的许三笑做个表态发言。

  许三笑深知在这种场合中只适合做官样文章,切勿试图说出什么振聋发聩的高明内容来。谦虚的表示,将维护好艳阳县县委领导班子的团结,紧紧围绕艳阳县委的工作部署,在今后工作中,将尽快完成角色转换,把围绕中心服务大局作为基本要求,把以人为本、执政为民的理念落实到平时各项工作中去,为艳阳的美好明天贡献自己的力量。

  最后由县委书记程雪峰做总结发言,他的心情已经完全被破坏,心绪愤愤难平,恨不得立即结束这该死的欢迎会,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了几句。

  首先程雪峰充分肯定了白文元的工作。他指出,市委这次对艳阳县县委领导班子做出调整,充分体现了市委对艳阳工作的重视和关怀,体现了市委对艳阳领导班子建设的重视和加强。程雪峰表示,一定要深刻领会市委的精神,坚决拥护市委的决定,真正把思想统一到市委的要求上来。团结和带领艳阳县四大班子成员开拓进取,扎实工作,不断开创艳阳各项事业新局面。

  全是屁话!

  真正重要的只有一件事,程雪峰威风扫地,本来准备好的下马威根本没来得及用出来。许三笑鬼使神差的在翁子山帮助下顺利走马上任。翁子山全身而退,把程雪峰恶心够呛后,被刘枫驾车送回南山市。

  送走了翁子山,程雪峰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也没什么耐心依照惯例跟许三笑交换思想交流意见。简单的说了几句后便指示县委办公室主任徐彪带许三笑去县委副书记的办公室。

  徐彪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许三笑过去在歇马镇时很少来县里开会,因此对他并不熟悉。通常来讲,县委办公室主任不兼常委的情况下,都是由正科级干部担任。徐彪便是如此。他很客气的称呼许三笑为许副书记,引着许三笑来到位于县委大楼八楼东角的一间大套间。

  许三笑一走进这间装修豪华的办公室,一进门左右四顾了一下,心中突的一跳,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骂,这个程霸天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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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八章 南山北山树冥冥,猛虎白日绕村行

  风水这种东西,看似玄秘,其实不无科学道理。

  许三笑行走江湖,当过十年的堪舆仙童,对于堪舆风水之道堪称当之无愧的大行家。

  这间办公室,应该是整个县委大楼里最不好的办公室。不好的原因,用风水学解释,自然有一番说词,即使不用风水学,只是谈科学,也能说明白这间办公室不好在哪里。

  这个位置在东北角,与外相通的口,只有东面和北面,窗户也开在这两面。春夏两季,东风或者南风较多,这两种风刮起,通常伴随着阵雨甚至暴雨。阵雨和暴雨由东南风引导,往窗户里面吹,房间肯定会阴湿。冬天,西北风较多,西北风一刮,就会有寒潮到来,寒气袭来,自然就更加阴湿。而无论是东边还是北边,都见不着阳光,也就是说,这间办公室,一年四年,与阳光无缘,阴气太重,不利于身体健康。

  许三笑端详了一下屋子里的摆设,办公桌的朝向位置,正对着的便是两面墙的缝。竖着的一条缝,立在人的背后,便如立着的一把刀,在风水学里这叫人对墙角,背后藏刀,是大凶煞的布局摆法。

  这屋子里的一切肯定是行家设计的。许三笑看罢多时,心中笃定的判断道。

  门口旁边摆了一盆霸王鞭,窗口处还放了一盆滴水观音就在办公桌的左后方。霸王鞭是常青植物,外观凶悍宛如带刺的宝塔一截一截的,又好似古代大将手中的打将钢鞭,因此得名。社会上流行一种说法,说此物耐旱刻苦有节节攀升之意,又因其名为霸王鞭,便想当然的认为其在家居风水中代表除恶驱邪,可保佑平安。官场中人多喜爱它,这其实是个大谬。

  这东西并非沙漠植物,原产地却是南洋热带,秉性耐旱不假,但其在阴地生长时最容易吸引灰尘微生物光顾,对四周的人实乃百害无一利,而且此物生长茂盛时,粗壮多刺,四处伸出手臂去,像个扭曲的鬼物,看起来狰狞可怖,不适合经常看到。实在称不上什么改善风水的好东西。

  而那滴水观音其实就是一种能够释放毒素的植物,这一盆摆在办公桌的左手后面,正对着办公者的心脏部位,山南多雾天,水分在空气中流动交换,这种花的毒素很容易就会被雾气中的水分传播到空气里,吸入少量自然无碍,但就怕年深日久,肯定要对身体造成不利影响。(

  房间的右角有一个小手盆,位置就在办公桌的右手边,贴着窗根儿。许三笑看罢,心中暗骂,这狗日的还嫌这屋子里的阴气不够重,又在这里摆了这么个玩意,洗手取水都便利,看着挺方便的,其实却是一眼散水,洗手盆下边连着下水道,平日里不流水时,下水道的潮气阴气从里边冒出来,肯定对人不利。摆布这风水局面的人还怕这阴气散不开,特意把小手盆修在了窗口下,借着窗口的北风往屋子里送。

  古人认为,居住地的风和水很重要。实际上风水学里居住地的日光也很重要。

  风水的核心奥义是用一切手段聚拢生气,所谓生气就是五行周济而生的天地元气。

  阴阳宅地的四周要藏风而不能临风更不宜彻底背风,临风灰尘大,易被风干,隔三差五就得犯个头疼脑热的,对身体很不利,背风空气不流通,同样对身体不好。藏风藏的其实是氧气是有益于身心的新鲜空气,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古时候的许多上吉之穴周边总是绿树成荫生机勃勃。

  要纳水而不能散水,所谓纳水为吉,散水为凶,纳水是活池水之地,散水是泥不裹水奔腾不休的泛滥之水。水至柔,是孕育一切生命的基础,可一旦泛滥成灾,又是摧毁生命的杀手。有清池活水的地方,空气湿度好,若能与充沛的氧气配合,四周肯定会生机勃勃,此地不吉何地吉?

  除了风和水之外,第三重要的是日光。为什么要坐北朝南?不服气的坐南朝北试试。永远都见不着太阳,时间一长,家里长霉,人生病。那坐东朝西呢?下午西晒,阳光极其暴烈,用不了多久,将家里所有一切全晒干了,物晒干了人也晒干了。将太阳运行的规律想明白后,就会发现,做房子,只有坐北朝南最佳。这就是风水学的基础,也就是说,风水学并不是迷信之学,其中有很多东西,都有科学渊源。

  徐彪说:“许书记,您看看都还满意吗?需要添置什么就告诉我一声。”又试探着问:“如果您实在不满意这间,还可以考虑换一间办公室,只是副处级使用的大套间一共就这几间,您要是换一间办公室,就只能是相对小很多的单间了。”

  当然不能换,换了的话,别人来见县委副书记,一看办公室跟鸽子笼似的,许三娃子的官威丢的会比今天的程雪峰还彻底。

  许三笑心中冷笑,不就是五煞局吗?这么粗浅的玩意能难得住老子,那老子十年堪舆仙童的经历岂非成了笑话?

  “徐主任先别急着走,我没什么不满意的,只是还想添置几根植株,另外我还好奇这个房间是谁布置的。”

  徐彪对堪舆之道完全是个棒槌,闻言顿住脚步,回头道:“房间的装修改造和布置是程书记亲自画的草图,您看这办公室有草有木,都是净化空气用的,也是程书记特别交代放在这儿的,如果许书记嫌少,您想要买什么样植株请开张单子来。”

  许三笑轻轻一笑,道:“想不到程书记这么关心我,这样的好书记真难得。”说着,写了一张纸条给徐彪,开列出了自己需要的植株,道:“买归买,但别入账,这笔钱我自己掏,徐主任让人把发票给我拿回来就成。”

  从今起,一切当需谨慎,一言一行都不能让程雪峰抓住小辫子。听说龚占光当初刚到艳阳县的时候也很小心,却因为一些小事没注意,偶尔公款私用占一点无伤大雅的小便宜,这是他在市zhèng fǔ办公室时养成的坏毛病,习惯成自然,根本没当成什么错误,最多也就类似于这种往办公室添些果木一类的事情。却没想到被有心人记下了账目,最后积少成多,终于有朝一日被程雪峰叫去,密会一番后,从此专心致志等待程雪峰退休的日子。

  许三笑不差钱,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徐彪拒绝道:“给领导办公室添些植株怎么还能让您自掏腰包呢?”

  许三笑也不跟他磨叽,挥手道:“省委宋书记常说,公共资源浪费一分一毫都是对人民的犯罪,我不能明知故犯,这是原则问题,就按我说的去办吧,今天晚了,明天把东西买回来就成。”

  徐彪道:“县委宿舍那边条件不是很好,程书记的意思是如果您在艳阳县没地方落脚的话,不如直接暂住在办公室,如果您没什么意见,我这就去给您把进出县委和食堂的手续给您办了。”

  许三笑道:“这些东西都该是我自己办的,就不用办公室操心了,明天我自己会办,你明天派人把我交代的东西买回来就成。”

  徐彪道:“另外,您的秘书宫艳诗同志今天上午过来报到的,这位宫秘书是省zhèng fǔ办公厅委托省委组织部,下派到咱们艳阳县来锻炼的,程书记的意思是,希望您能跟她好好相处。”

  “哦,对了,今晚所有县委委员在县委招待所聚餐,程书记让我通知您,务必得到!”

  许三笑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徐主任忙你的去吧,今天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我再找你。”

  打发走了徐彪,许三笑坐在办公桌后面陷入沉思中。

  艳阳县里的形势险恶,不好混啊。这间办公室不过是个缩影,透射出的是艳阳县委程雪峰对自己的态度,老王八为了对付老子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程度。留在这儿,到处是监视的眼睛,随时随地都可能蹦出个陷阱来。又想到,今日程雪峰中了自己的尸寒霜,丢了个大丑,绝不会跟老子善罢甘休。一定会变本加厉的想办法给老子下绊子。他是县委书记,在艳阳县里有着绝对权威,占着有利的资源,在这儿跟他斗,颇为不智。

  想到这儿,不禁又想念起歇马镇来。从艳阳县到歇马镇,以那辆Q7的性能和刘枫的车技用不了十分钟的事儿。与其呆在这儿,不若留在歇马镇上,进可攻退可守,反正老子现在还兼任着歇马镇的党委书记。布置这间办公室的人不是喜欢阴煞局吗?老子给你布置个高级的,让你也爽一爽。

  打定主意,立即掏出电话打给刘枫,“小枫哥在哪?”

  刘枫说:“刚出南山市,怎么有事儿?”

  许三笑道:“调头回去,给我买点东西再回来。”

  刘枫问:“好的,买什么?”

  许三笑道:“一个大鱼缸,几十条鱼,要越丑越怪才好,还要一盏紫外线灯,一盆三十年以上的青松罗汉盆景,就这些东西。”

  挂断电话,许三笑正琢磨要怎样摆弄这屋子的风水布局呢,门外忽然来了一位访客。一见此人,不禁一怔,稍一转念,不由暗喜,装腔作势问道:“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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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九章 白发宁有种,虎帐醉谈

  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

  奇怪吗?在官场早已见惯不怪。当官是一门技术活,刚直勇猛固然可取,适度弯曲同样必不可少,如何在二者之间把握好度是一件非常难做到的事情。过刚易折,曲钩无德。

  艳阳县里无直人,这是许三笑赴任前对艳阳县领导班子全体成员的评价,后一句是偶见一二不甘者。

  来客便是这一二不甘者中的一位。县委宣传部长凌少刚,许三笑过去跟他打过交道。过去是管中窥豹只见一斑,前者夜审钱宝坤,才知道这位凌部长与程雪峰有着非同一般的矛盾。

  凌少刚有个漂亮女儿,被程霸天的儿子程晓峰看上了,曾经当街把那女孩子抢到县城一家宾馆,那女孩子性子挺烈,抵死不从,硬是从楼上跳下来,摔成了重伤。为这事儿,凌少刚跟程雪峰大闹了一场,后来据说是杨许昌出头,才把事情给压下来。那女孩子去年在蓉城航大毕业,现在西南航空公司当空姐,为了躲程晓峰,基本不回来看父母。

  女儿险遭凌辱,被逼的愤而跳楼,凌少刚只要稍有血性,都会无时无刻不在思忖怎么报这个仇。事实上按照钱宝坤的说法,凌少刚曾经跟龚占光走的很近,目的也是为了共同对抗程雪峰。可惜,龚占光到任后,也只坚持了一年就被程霸天给搞定了。

  凌少刚长着一张白面镜子的脸,面部线条有点女性化特征,典型的奶油小生类型的男人。虽然已经年过五旬,看起来却要比实际年龄年轻的多。

  许三笑说:“你怎么来了?”

  凌少刚客气的说:“我的办公室也在这一层,快下班了,没什么事过来随便看看领导。”

  从级别上讲,宣传部长和副书记一样都是副处级,但副书记在常委排名中是三把手,而且这个职务的上升通道也要比宣传部长畅通的多。不过以他的年纪,根本谈不上什么上升通道,也更无需给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多少的许三娃子溜须。凌少刚称许三笑为领导,客气的成分居多。

  许三笑连忙往屋里让,道:“凌部长,您千万别这么讲,您曾经是我领导,现在咱们是同事,您也是我的前辈,我年轻,工作上要多向您学习。”又道:“我这初来乍到的,办公室里连包茶叶都没准备,等过两天我这里收拾妥当了,再好好招待凌部长过来坐坐。”

  凌少刚道:“许副书记千万别跟我这么客气,我就是随便过来瞅瞅。”左右看了看,似不经意的随口道:“这间办公室是程书记亲自为你选的,过去沈红耀在艳阳县的时候用过这间办公室,后来白副市长也在这间办公室工作了几天,觉得光线不太好,便要求换了一间。”

  沈红耀跟刘国庆一样,畏罪自杀,死在双规的过程中。他用过的办公室肯定不是什么风水宝地。

  许三笑道:“程书记用心良苦,凌部长这一说我心里更有数了,凌部长是县委的元老,今后许多事情还要多向您请教,还望您到时候不吝赐教啊。”

  凌少刚道:“许书记年轻有为,如八九点钟的太阳冉冉升起,歇马镇的工作搞的有目共睹,我这个艳阳县委的老兵也要多向你学习啊。”

  许三笑注意到凌少刚把许副书记改为了许书记。

  国人当官,最忌讳副字。副字无论哪一级,不仅待遇不如正级,永远戴不上“一把手”的桂冠,听起来也不顺耳,有“贬值”之嫌。官场有个潜规则:都会顾及副职的面子,下级、同级、上级在口头上会主动剔除去副字。这点面子在出差、开会、交际等场合,尤其注意给足。凌少刚故意去了那个副字,正是在传递某种态度。

  道:“今晚不行了,程书记召集所有县委委员在招待所聚餐,改天,改天我一定请凌部长找个清静的地方喝一杯,好好向您请教一下。”

  凌少刚看一眼时间,道:“一言为定,不过应该是我请,那我就不打扰许书记收拾屋子了。”

  许三笑送凌少刚出门,回到屋子里暗忖凌少刚的来意,老子跟程雪峰尿不到一个壶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艳阳县里的头头脑脑们没有不知道的,这位凌部长看来有示好之意,捎带脚的还不忘火上浇油挑拨几句。来之前特意了解过县委所有常委的履历,记得凌少刚今年也有五十四了,也属于天花板干部,升迁无望,剩下唯一的念想就是在有生之年扳倒程霸天。估计也是为了这个原因,他才会这么按捺不住的,急于过来示好老子。

  程雪峰在艳阳县称王称霸这么多年,却一直没能把这个凌少刚怎么样,艳阳县里最流行的说法是因为凌少刚清廉,程雪峰拿捏不住他的小辫子。另外南山市委的意见也起了很大作用。凌少刚是市管干部,在艳阳县有勇气与程雪峰作对的干部十分难得,所以市委一直在力保他。几次拒绝程雪峰要将他调走的要求。

  许三笑对这个凌少刚其实是有几分瞧不起的,觉得这个人阴嗖嗖的,身上一点男儿热血的志气都没有。女儿受到那么大屈辱,但凡有些血性勇气的,甭管谁居中调停,都绝不可能善罢甘休。易地而处,若有人对米粒儿做了同样的事情,许三娃子肯定会跟对方血溅五步不死不休。

  刘枫来电说已经到了楼下,东西已经买齐了,要不要现在就送上来?又说,“我自作主张买了几条烟和两包茶,估计你会用的上。”

  许三笑心中满意,玩笑道:“买的好,不过我可不给报销。”

  东西一样样搬上来,全是从花鸟鱼虫市场里定的,负责送货的老板让工人按照许三笑的要求把东西摆弄就位后,拿了钱便走了。刘枫坐在屋子里,左右观瞧打量,点点头道:“这么一弄,这屋子里感觉清凉了许多似的。”

  许三笑道:“小枫哥很敏感嘛,你出去到门口再看看是什么感觉。”

  刘枫出去到门口转了一圈,道:“有点压抑,没什么不舒服的。”

  许三笑凝重道:“这屋子里的风水布置大有名堂,我利用这几件东西稍稍改变了一下,风水学与阴阳学有相通之处,阴阳学里讲阴阳调和才是存续之道,这屋子里原本的风水布局叫做五煞孤阴,我又在这基础上加了只长在大山阴面,三百年才半米高,终身不能成材的青松罗汉树,室内湿度本来就大,再加上这鱼缸,还有这些外观丑陋怪异的鱼,这叫七煞锁阴的布置,属于可以对四周的环境造成一定影响的风水布置,天长日久,整栋楼的阴气都聚在这儿,别的办公室都会因此阴阳失调,最终成了孤阳不长的所在。”

  什么阴啊阳啊的,刘枫听了个似懂非懂,问道:“那这个紫外线灯又是做什么的?”

  许三笑道:“这是平衡房间阴阳用的,我虽然已经决定不长期在这间屋子里办公,但这里毕竟是我的办公室,偶尔还是要光顾一下,这紫外线灯可以杀菌,直接照射到皮肤上,对人体的危害不小,对植物却可以起到光合作用,刺激植物生长呼吸,甚至产生一定程度的变异,制造出大量的负氧离子。”又道:“每天早上过来把这紫外线灯点上一小时,白天一整天这屋子里都会充满勃勃生气,不但无害反而有利。”

  刘枫听罢,慨叹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这风水学里的学问真够多的,你怎么会懂得这么多?”

  许三笑道:“这里边的学问大着呢,以后我慢慢教你。”

  “晚上县委要搞个聚餐,估计是酒无好酒宴无好宴,我琢磨肯定要弄的挺晚,你自己找个地儿吃饭去,但别喝酒,咱们晚上还得赶回歇马镇,以后每天上下班就这么来回跑。”

  ••••••

  官场上的路,从古至今,同出一理:得要领者,得大自在;不得要领者,得小鞋。

  小鞋不同于暗箭,暗箭是一击致命,小鞋是钝刀割肉。官场里,一击致命时少,钝刀割肉却是无处不有。

  会议桌上,政令环节,甚至是酒桌上,只要领导对某人有看法,这小鞋就随时能给某人套上。

  许三笑并非不得要领,而是得了要领不愿意用,所以宁愿穿小鞋。只不过许三娃子的脚可大可小,别人想给他穿小鞋,却经常达不到目的。何以如此?其实是因为不了解许三笑这个人。

  现在有个说法叫,当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与《官场现形记》中的说法出奇的一致:统天底下的买卖,只有做官利钱最好!别人是千里做官只为财,许三笑却是把仕途看做了修心之旅。成败不在于捞得到多少。而在于做了多少事。

  七点钟,聚餐的晚宴准时开始,县委招待所大堂内灯火通明,桌子上摆满了鸡鸭鱼肉山珍海味。下边七个镇的书记和镇长都是县委委员,加上县委县政府方面,两大部八大局的主要领导悉数到齐。

  程雪峰兴致盎然的将许三笑拉到身边坐下,端起杯子说道:“今天这次聚餐既是为了欢迎许三笑同志来到县委工作,也是为了让三笑同志和所有委员们见一面,彼此熟悉一下。”

  “三笑同志是在艳阳县成长起来的年轻干部,受到过省委宋义书记和万树波副省长的接见和表扬,是咱们艳阳县的骄傲,市委为了增强咱们艳阳县班子的力量,把他留在了艳阳县工作,体现了市委对艳阳县工作和发展的重视••••••程雪峰把被子高举,现在我提议,为了欢迎三笑同志的到来,咱们共同干下这第一杯酒。”

  在场所有人无不响应,许三笑也陪着干下第一杯。

  如果办公室是程雪峰送出的第一双小鞋,这顿聚餐就将是第二双。

  程雪峰的秘书给他倒满了第二杯酒,许三笑的鼻子敏锐的闻出了那杯子里的液体酒味极淡。

  程雪峰端起杯子,接着又说:“今天我很高兴,许三笑同志来到县委工作,极大的充实了县委的实力,同时也大大降低了县委班子的平均年龄。”

  场间响起一片笑声。

  程雪峰接着道:“许三笑同志很年轻,但年轻不等于没有资历,歇马镇的成绩放在那呢,足以说明市委领导的决策是英明且有的放矢的,同志们,这是一个年轻人的时代,知识大爆发,互联网正在改变着咱们这个古老的国度,新的时代里需要新鲜的血液来充实我们的干部队伍,许副书记和贺副县长就是这些年轻人当中的佼佼者,先行者,让我们举起杯来,衷心的为他们祝福,愿他们在今后的工作中戒骄戒躁,不断取得新成就!”

  许三笑和贺知元起身称谢,贺知元抢着说:“谢谢程书记对我的关心和勉励,您的话对我是巨大的鼓舞,我今后一定在您的鞭策下继续好好工作,绝不辜负县委和同志们对我的殷切期待。”说着一饮而尽。

  程雪峰端起杯子意思了一下,龚占光抿了一口。其他人跟贺知元平级的,有量的如石长山都跟着干了。田文茂平常就很少喝酒,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凌少刚则只是端起杯子比划了一下,甚至都没沾唇。

  贺知元的话说的并不高明,有点低调的过分,简直成了卑微,真把程雪峰当做了土皇帝似的。

  现在的问题是他先这么说了,许三笑该怎么说?肯定不能跟他一样卑躬屈膝,但又不能不说。此情此景不能再说官样套话。这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在全体县委委员面前讲话,绝不能弱了气场,更不能显得针锋相对,那样会被有心人利用,成为主动破坏团结的借口。要有力并且得体。

  在心里酝酿了一下,端起杯说道:“各位县委委员们,大家晚上好,我是许三笑,也是你们的晚辈,站在这里我感到诚惶诚恐,在座的各位绝大多数都曾经是我的老领导,都曾经为艳阳县的发展付出过巨大努力,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走到今天这个岗位,我深深的感到责任重大,刚才程书记表扬了我在歇马镇上的工作,我很感谢县委对我的肯定,但我要说的是,歇马镇的工作才刚刚起步,取得一点成绩也离不开县委县政府以及在座各位的帮助和关心,我这第一杯酒就是要敬在座的所有前辈们。”

  说罢,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从头到尾对程雪峰只字未提!

  举座人皆暗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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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章 猛虎不怯敌,谋士无虚言

  程雪峰当众暗讽许三笑还是个孩子,借机提醒所有人,艳阳县里谁才是真正的老大。轮到许三笑说话时,便故意弱化程雪峰的形象,说到艳阳县的发展,歇马镇的成果时有意识的只字不提程雪峰的名字。

  官场里的很多事情,你心知我心知,你肚明我肚明;但你不说我不说,你蒙着我蒙着,谁也不愿意做丑,谁也不愿意去做戳穿皇帝新衣骗局的天真小孩。这就是官场里的生态法则。比如正职和副职之间那点事儿,大家都清楚,但谁都不会去说破。

  通常来说,一个单位或部门的正副手总是很难融洽。凡是正副手之间闹矛盾,主要责任往往在于正手。一把手常常对副手心怀猜疑,副手工作出色一些,他认为有压过他的可能,便处处提防;副手如果工作平常,他又疑心副手在泡自己。副手周围有几个得力的人,他怀疑副手在拉山头;副手事事向自己请示,他又认为副手没水平;副手如果不事事向自己请示,他又认为副手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弄得副手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天长日久没有不产生矛盾的。

  当官的两条路,干实事是其一,搞人是其二。程霸天这些年在艳阳县里作威作福,最大的本事不是搞建设,而是搞人!从当年的沈红耀算起,到白文元,再到龚占光,哪个敢跟他争,他便搞哪个,搞不服你也要搞走你。

  许三笑的发言听起来平和无争,其实却是在公然表态,向在场的所有艳阳县的县委委员们传递一个信号,自己不会对程雪峰屈服。许三娃子入官场,最大的本事是擅长做事,虎啸村,歇马镇上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妙手。但许三娃子之所以声名鹊起,被称为南山猛虎,却是因为能征惯战,扫平前进路上一切障碍的霸蛮作风。

  最会搞人的程雪峰,遇上了最能战斗的许三笑,一个日薄西山但老而弥坚,一个初升朝阳凶猛如虎。

  许三笑嘴里含着化酒丹,任凭程雪峰组织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势,纵情豪饮,酒到杯干。

  招待所为晚宴准备了五箱艳阳特产,山南名牌老沱河白酒,一箱六瓶,三十瓶酒硬是喝的一瓶不剩。

  程雪峰以水代酒,没喝倒许三笑,却把龚占光给喝迷糊了。龚县长的酒品一般,喝多了就开始闹腾,又是哭又是笑的,胡言乱语,越闹越不像话。程雪峰的脸色难看极了,没让许三娃子丢个大人,却把龚占光给灌趴下了。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怪不得歇马镇的干部传说许三笑的酒量天生就是为官场而生的,李红军那个大酒瓶子都不是他的对手。如今车轮战都不能把他如何,反倒让许三娃子最后一轮反冲锋灌趴下一大片。

  办公室主任徐彪喝的语无伦次,抓着程雪峰的手,眼泪汪汪的吐糟,自己如何鞍前马后赤胆忠心,为何到现在还落实不了副处的级别,眼瞅着年末您就要退居人大了,到时候我就成了没娘的孩子,谁也指望不上了。

  程雪峰勃然大怒,恨铁不成钢的一把将徐彪推开。贺知元又过来了,拉着程雪峰的手,一个劲儿的说要汇报思想。程雪峰再也按捺不住,甩手赏了贺知元一记大耳光。

  贺知元被打懵了,晃着头骂道:“谁他妈敢打老子,老子是副县长贺知元。”

  程雪峰一把将贺知元推开,示意秘书和司机快把他拉走。怒冲冲宣布散席。

  许三笑假作微熏的样子,在一旁冷眼观瞧,心中好笑,什么经营多年铁板一块,就他妈是一群各怀鬼胎的乌合之众,这种人老子若是都对付不了,拿什么去斗杨许昌马二龙那样的对手?

  酒宴散去,各回各家。

  许三笑坐着奥迪车回到歇马镇家中,一进院子就发现自己屋子里亮着灯。一开始以为是米粒儿,安顿好刘枫后回到房间一看不由大吃了一惊,竟然是李燕回来了,正跟米粒儿在说话。

  抬头看一眼时间,晚上八点半。从中午十二点打电话那会儿开始算起,到现在满打满算八个半小时,这丫头是怎么回来的?

  “你是怎么回来的?”许三笑吃惊的看着浅笑嫣然,可爱至极的李燕。

  李燕笑嘻嘻道:“当然是飞回来的,你打电话的时候正好赶上李李阿姨来学校看我,她要到山城买点东西,我搭她的私人飞机直飞南山空军基地回来的。”

  私人飞机,空军基地,港岛到山南省,这就是李燕的一位后妈的生活方式?这就是跟老子订婚的女人?

  米粒儿起身道:“哥,燕子姐姐给我买了好多东西,我带回家给我妈看看去。”

  李燕道:“对了,米粒儿,你妹妹的病我已经跟我爸说了,他答应会请一位最了不起的中医大国手来看看。”

  米粒儿闻听,连忙称谢,道:“燕子姐,你待我真是太好了,我,我??????”

  李燕道:“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当你是亲妹妹,快去吧!”

  屋子里只剩下许三笑和李燕。

  许三笑心疼的看着她的倦容,“怎么回来的这么急?”

  李燕俏皮一笑,道:“你是我男人,你有难处了,我当然要跟你一起面对。”

  许三笑将她揽入怀中,轻轻道:“也算不得多难,原以为是虎落平阳四面楚歌,今天稍微接触了一下艳阳县委委员们,根本算不得什么传说中的群狼,如果他们也配叫做狼群,蓉城的那些对头简直就是群龙了。”

  李燕心疼的在许三笑脸颊上抚过,“还逞强,我都跟张玉刚打听过了。”

  “你认识玉刚?”许三笑诧异的问。

  “算不得认识吧,虽然我大姑是他三婶,但过去我们都没说过话。”李燕拉着许三笑的手,道:“要不是为了你,我才懒得理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呢。”

  许三笑正色道:“玉刚不一样,他有豪侠风范,为人处事单纯爽快,是个难得的好朋友。”

  李燕点点头,随口问道:“既然你这么欣赏他,何不跟他一起调到艳阳县来?”

  许三笑道:“净说傻话,他是蓉城团市委副书记,正处级干部,来艳阳县做什么?”

  李燕一吐舌头,笑道:“我是你的傻丫头嘛,说两句傻话就对啦。”双手捧着许三笑的脸颊,柔声道:“你知道吗?我今天特别开心,你这个人外表嘻嘻哈哈的,内心却比石头还硬,比海还深,跟我爸爸的个性一样,都是那种无论遇上什么困难,都想要自己解决,宁愿打落牙齿和血吞,也不会轻易对任何人敞开心扉,你能把心中的苦闷难处只对我倾诉,就说明我在你心中是最重要的,或者说你已把我看做最理解最信赖的人,你说我该不该高兴?”

  许三笑深情的:“你本来就是。”

  窗棂的影子里,两个人重合到一起。

  次日晨,李燕起大早弄饭吃。许三笑一夜春睡足,把刘枫为李燕做了引荐。李燕身上丝毫没有富家千金的架子,主动与刘枫握手,口呼刘大哥。刘枫从二人亲昵的样子便不难看出这就是老板娘,直接叫了声弟妹。

  许三笑心情大佳,把王峰找来商量事情。

  王峰闻讯赶到,他一直在盼着这一天呢,原以为还要等很多年,许三笑才可能有机会与程雪峰短兵相接,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艳阳县里的事情王峰最门清不过,当听到许三笑说起如何巧用翁子山当众让程雪峰威风扫地时,王峰非但不欢喜,反而面露愁色来。

  许三笑哈哈笑着问:“怎么?王大哥不高兴?”

  王峰摇头道:“高兴,可是咱们不能光顾着逞一时之快啊,程雪峰这个人心胸狭隘,手段阴毒,明的暗的都敢用,你这么当众让他丢丑,我担心他会很快就对你不利。”

  许三笑不在乎的:“我不这么对他,他就会放过我吗?你问问小枫哥,这老小子给我弄了个什么样的办公室,要不是老子比他道行深,不知不觉就得着了他的道儿,昨天晚上,他鼓动所有县委委员轮番向我敬酒,最后把龚占光都给逼的喝醉了,要不是我含了一颗化酒丹,这一关又不好过,这些多半都是老小子早安排下的节目,你说我就算是忍气吞声,他是不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还得恶心我?”

  王峰深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喷出口,道:“你说的对,有些事情确实不能瞻前顾后,等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事情说不定早变化成另外的局面,咱们跟程雪峰之间属于不可调和矛盾,你就算一开始让他三分,也不会让他放松对你的提防。”

  许三笑道:“所以说嘛,老子当官不是为了受气的,怎么畅快怎么来才过瘾,别人是千里当官只为财,老子跟他们都不是一个套路,就是图一乐呵,太祖都说了,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这个程霸天老子就是要跟他斗一斗,我昨天在酒桌上已经表态,跟他尿不到一个壶里。”

  王峰叹道:“这正面冲突来的太快,你孤孤单单一个人,县委里头连个帮手都没有,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程雪峰想要对付你实在太简单了。”

  李燕正端着一盘子花卷从厨房出来,闻言把花卷放到桌上,道:“王大哥,你们是在说三笑在艳阳县里的形势不妙吗?”

  王峰正色道:“是有一些为难之处,主要是太孤单了,县委常委里一个可信赖的帮手都没有,大会小会上没有发言权,稍微有个不妥的举动都会被有心人当做把柄记录下来,一旦分管的工作出现问题,立即受到千夫所指的攻讦,这其中的难处多的数不过来,就昨天那几道难关,也就是许书记这样的人物才能接的下来,但目前为止对方出招都是些盘外招,而这也是许书记擅长应对的,一旦对方开始正面进攻,耍阳谋,许书记势单力孤,就很难接招了。”

  李燕白了许三笑一眼,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昨晚怎么不跟我说?”

  许三笑道:“没有王大哥说的这么邪乎,什么魑魅魍魉,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你老公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李燕轻轻一笑,道:“不管了,随便你折腾去,反正我短时间哪也不去了,就在这陪着你。”

  王峰道:“艳阳县里的形势太凶险,我认为许书记现在不宜搬家,最好还住在歇马镇上。”

  许三笑道:“这事儿咱们不谋而合。”

  王峰额首又道:“不但要小心提防程龚之流,还要注意一些秘书司机之类的人物,甚至饮食都要格外注意。”说着,深有体会的叹道:“细节决定成败呀。”

  许三笑道:“秘书是宫艳诗,是严老师从蓉城专门派到我身边的,司机我打算给小枫哥上个编,调到县委来专门给我开车。”

  王峰表示赞同,道:“既然是严老师安排的人,想来至少不会坑你,刘枫兄弟的车技只要有你形容的一半高就够了。”

  许三笑道:“恐怕比我形容的还要厉害的多。”借着忽想起凌少刚来,随说道:“对了,昨天下班以后凌少刚去了我办公室一趟,话里话外的有亲近的意思,我听说六年前他女儿险些被程晓峰的儿子强奸,跳楼逃生被摔成重伤,为这事儿,凌少刚跟程雪峰不共戴天,这几年,凡是敢跟程雪峰作对的领导调到艳阳县,他都要靠拢过去,可惜,始终无人能撼动程雪峰。”

  王峰沉思了片刻,道:“凌少刚这个人我是知道的,我还在艳阳县当粮食局局长那会儿他是办公室主任??????轻哼了一声,续道:这个人没有种,本事不大,为人却很操蛋,说别人跟程雪峰作对多年我或许会信,这个人很难说!”

  许三笑脑子转的飞快,立即明白了王峰话里的含义,惊奇的:“你怀疑这个凌少刚就是程雪峰故意竖起的一个敌人,专门留给所有想要跟他作对的人拉拢的一个卧底?”

  王峰道:“现在就下定论还太早,但我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他妈的,这官场真是处处藏雷啊,不瞒你说,我昨天还在想怎么跟他走的近些呢。”

  王峰笑道:“以你的眼光,他如果真有问题,应该瞒不了你多久。”

  许三笑道:“哪怕只能瞒过一天,都有可能抓住问题的所在,说不定龚占光就是这么着的道儿。”

  时间差不多了,许三笑送走王峰,动身去县里上班。一切没上轨道以前,每天都只能这么来回跑。

  早上八点,许三笑准时走进县委副书记的办公室,打开紫外线灯,然后关门出去。径直找到县委办公室主任徐彪,只见宫艳诗一身正装站在徐彪的办公室里,徐主任正在给小宫秘书做思想工作。正说道:“这是程书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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