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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生活] 余罪【作者:常书欣】(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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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同气枝连

  “什么?你往朔州已经插进去了一个行动组?”

  王少峰局长乍听邵万戈汇报,脸一下子拉长了。

  是啊,正上火着呢,上层敢大干,下面就敢胡来,今天已经出了几例把贩牛的当偷牛的抓刑垩警队了,到了县镇一级,还有趁乱起哄的,耀武扬威的查车,明为办案,实为罚款。虽然是瑕不掩玉吧,可影响总归是不好,他刚刚严令各地注意工作方式方法,又出了重要嫌疑人李宏观漏网的消息,这不是给领垩导脸上抹黑吗?晚上的例会之前,刚训了支队长一通。

  啊,你干什么吃喝的?抓头目你去抓姘头?长本事了啊。好好反省一下。

  现在估计该训邵万戈了,对于先斩后奏,没有那位领垩导会喜欢,那是对他本人权威的一种挑战,王少峰摔了手里的笔,正即将喷出来的时候,许平秋插上嘴了,替他训着:“无视上级,擅自出警,越来越不像话了……王副厅长,我建议,领垩导组把重案队排除在外。让他们做出深刻检讨。”

  许平秋像是真生气了,看着站在圆桌会议末尾的邵万戈,沉声道。

  不过这个提议把王少峰副厅兼局长吓了一跳,惊讶地啊了声,然后发现不对了,这个黑脸谁也可以唱,他不能唱,二队是整个行动的发起单位,几乎是整个案件的灵魂,大部分案情都是直接从二队出来的,他现在倒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对了,马上换了一副征询的口吻道着:“什么情况,你详细说一下。”

  邵万戈定了定心神,看了在座的上级一眼,从省厅直接布置下来领垩导组,汇集了市局、支队大部分刑侦专业的人物,他正式汇报着:“不是插进去了,而是从镇川退下来的追捕小组……就是最先发现线索追到镇川,抓到重要嫌疑人阿尔斯愣的那一组,我想主要嫌疑人李宏观如果和翼城的销赃窝点有某种联系的话,他可能得到消息,逃出我们的视线了,所以,我命令在中午之前离开镇川,开始寻找这个主要嫌疑人的下落。”

  王少峰想了想,这那是抗命,这简直是给领垩导救命呐,他一拍桌子指着邵万戈道着:“好,干得好,料敌于先机,不愧是全省刑垩警的风向标。”

  “他在外很辛苦,已经连续追踪了半个多月了,而且,需要地方的支持。”邵万戈道,无人能独自成功,特别是警务这个专业,需要大量的外围支援。

  “那没问题。现在前方缺的就是准确情报。咦?怎么追到朔州去了?”王少峰局长问,对于刑侦,他不参与已经很多年了。

  “可能不光在朔州,要去很多地方……他们正在根据嫌疑人留下的形迹,确定可能的藏身地点。”邵万戈打了个马虎眼。

  “胜算有多少?”王少峰直接问。

  “很大,已经初步定位了几个地点,就等着核实了。”邵万戈仍然是吊着胃口。

  这个会议上,除了市局局长兼副厅长,还荟萃的省厅刑侦处的、支队自支队长以下数位,王少峰局长知道在这个会议上,没人敢胡扯乱讲,他笑了,示意着邵万戈请坐,坐下来,他不吝溢美之辞的把重案队在本次案件的中的作用大讲了一番,然后讨论着一个决议:

  将重案队组织这个追捕小组纳入领垩导组统一指挥,赋予等同省厅直属的行驶权力。并直接向领垩导组负责。

  这等于给了外勤一把尚方宝剑,有点破格了,也不符合组织规程,不过领垩导提议,当然没有不通过的道理。于是这一号决议很快成文。在敲定的时候,许平秋似乎是无意识地看了邵万戈一眼,两人的眼中都有浓浓的笑意。

  没有人发现,笑意的有淡淡的阴谋味道。

  嘎……声车刹住了,第二辆几乎是首尾相接,嘎声停在一侧。

  站在台阶上的马秋林笑了,他看到了跳下车的余罪,看到了在羊头崖乡跟着的那几位愣头愣脑的乡警,也看到了新晋警队的董韶军,一行人长途跋涉,在朔州汇合了。

  “嗨,老爷子。”

  “马老。”

  “马老。”

  一群大大小小的小伙子,簇上来了,马秋林一手揽一个,直进酒店,边走边道着:“啥也别说,饿了是吧,咱们别吃别说,饭菜已经定好了,房间也定好了,今晚上好好休息,知道你们这段时间可是够辛苦了。”

  “不辛苦,上午泡澡堂子,车上睡了一路。”李逸风道

  他一说,开车的不乐意了,捅着李逸风训着:“你狗日坐车当然舒服了,我们开了几百公里呢。”

  “我说我开开吧,你们不让。”张猛道。

  “算了牲口,你驾驶简直是开过山车,兄弟们不敢坐呀。”董韶军道。

  这些打趣听得马秋林也哈哈大笑了,和年轻人在一起,登时也觉得自己心境年轻了好多似的。等在二层的餐厅坐下来,哦哟,个个嚼得是狼吞虎咽,人人吃得风卷残云,马秋林看得愕然不已,比看到任何一例悬案没有这么惊愕的衰隋

  “小余,你不能把队友饿成这样吧?”马秋林埋怨上余罪了。

  “冤枉呐,他们就这个吃相啊。”余罪笑意盈然地道。

  满桌草包,这吃相着实不怎么雅观,何况一路远行,确实也饿了,里面反倒是李逸风最文雅了,细细地剥着一块鱼肉上的鱼刺,闻听余罪此言,得意地一扬头道着: “马老,这个吃饭最能说明教养问题,咱们这一组,我有些话不能不说啊,实在是素质成问题……”

  切,余罪翻了一白眼,李逸风正待要解释,一低头,却是发现一双筷子把他好容易挑完刺的鱼肉抢走了。这时候风少没素质了,大嚷着:“孙羿,不能这么不要脸,抢我挑好刺的。”

  “素质素质……你应该说,孙哥,我再给你挑一块。这才符合你的身份。”孙羿呲笑道,李逸风撇嘴斥了句:“你想得美。”

  说了句不解气,又翻着白眼呛了句:“噎死你!”

  众人又笑得岔气了,不得不说,也许最终凝聚在一起的原因,也有这种轻松的气氛在内,一帮子年龄相仿的,很容易把那点并不多距离感抹煞,变得亲密无间。

  马秋林一直笑吟吟地看着,等得大家吃得饱嗝连连,这才开始清嗓了说话了,开口就是一个喜讯:“同志们,首先我要给你一个喜讯,从现在开始,你们这个追捕小组将由西山省打击两抢一盗专项工作领垩导组统一指挥,有相当于省厅直属的执法权力,各地市包括出省,都会由各地刑垩警提供一手支援。”

  哇,董韶军结结实实给噎了一家伙,孙羿和吴光宇惊得差点咬了舌头,这种事,对于基层警员来讲,可是一种殊荣了。

  有人不解,李呆纳闷地问:“所长,这啥意思?”

  “意思就是,有人管吃管住,发票有地方报销了。”余罪来了句直白。李逸风赶紧插了句:“所长,能多开吗?咱们多报点,回头把亏空补上。”

  那几位惊愕的刑垩警,又气得哭笑不得了,马秋林却是道着:“没问题,尽最大努力提高报销金额,不过同志们,公家这钱可不好花啊,怎么样?心里都有谱没?”

  “有没有得试试,咱不干就罢了,要干的话,总不能干得半吊子事虎头蛇尾吧。”余罪道,表明态度了。马秋林这才掏着小PDA,刚刚从朔州警方联系到的,各地汇总的案情,以及抓捕失利的消息,他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董韶军看了眼,直接递给了余罪,而其他人根本没在意,还是吃着,余罪仔细看的时候,马秋林已经发现这个小团体已经公认的灵魂人物是谁了,他笑着问道:“哟,看来大家公认余罪是领垩导喽。”

  “公认什么呀,打了个赌,他要是找不着,全部吃喝拉撒都算他的。”张猛道。

  “还得在市里请我全套。”李逸风得地道,众人哄笑一片,孙羿直摁这家伙脑袋,让他在马老面前少胡扯。

  马秋林却是了解这几位的性子,反问着:“那要找着呢?”

  “找着功劳是俺们滴。”吴光宇得意地道,自然是二队这两位超级司机的喽。

  “找着大请也算他的。”董韶军道。

  “啊?这太不对等了吧?那岂不是小余罪里外都亏空了?”马秋林惊讶地道,这个赌打得余罪好像亏大了。

  “他以前就没亏过,让他亏一次呗。”孙羿几人,一点同情也没有。

  众人边笑边吃,余罪边吃边看,看完递给董韶军,异样地问着:“这上头是说,抓李宏观结果把他老婆和他老婆姘头给拘住了?怎么能犯这么大错误?”

  “哎,两人体型差不多,又过了亲密,外勤以为就是两口子,直接就冲进去了,抓到才知道不是。”马秋林笑着道,众人话锋一转,开始讨论这姘夫养到这水平,也算是奇葩了。这男人也太失败,不过李逸风的思路却不和别人一样,他说呀,老婆这样子,说明老公很成功,扔下黄脸婆外面养小的了,这家伙各管各、不罗嗦,多好。

  众人再乱,余罪大挥一手道着:“停停停,现在讨论得有点章法啊,都别胡扯了……就刚才的话,我觉得李逸风说得相当有道理……据他老婆赵喜梅询问道,李宏观一年半载难得回一次家,大部分时候都在夏天,而且回家的时候都提前给她打个招呼让她回阳原,这么规律,所以独守空房的老婆才敢养汉子……而且呀,不管你们信不信,这老婆居然说,他老公对他在外面有相好是知情的!”

  一室皆静,旋即奸笑的、大笑的、鬼笑的,笑声一片,马秋林也在笑,他慈详地笑着,似乎并不介意这些荤素不忌的话,其实很多真实,就是细微乃致被人忽视的地方,比如,这种奸情!

  还是董韶军发现走题了,他拦着余罪道着:“喂喂,余儿,说正题,别扯这个。”

  在老人家面前老扯这个总觉得不对味,不过余罪笑着揶揄地道:“我刚才讲的就是正题,咱们查李宏观,就从奸情开始,就从他可能泡到了小情人开始……有兴趣吗?”

  咦,李逸风脖子一直,兴致来了,孙羿和吴光宇眼睛大了一圈,明显兴趣有了,连张猛也怔了,兴趣和好奇都有了,那俩乡警也乐了,这玩意跟偷窥村里大姑娘小媳妇样,多来劲。甚至就连马秋林也在饶有兴致的笑着,看来,这个行动还是符合大家口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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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目不暇接

  行动发起的第二天,镇川县刑垩警队。

  趿趿踏踏有节奏的脚步声,两名法警押着一位年届五十的嫌疑人进了预审室,带到了椅子前,放好的隔板,然后面无表情地站在嫌疑人的身后。

  预审员翻开了笔录本,打量着这位刚刚从内蒙解押回五原的重点嫌疑人穆宏田,绰号草犊子,是盗窃耕牛案子列出的三号人物,不过这个人实在不入眼界的紧,半秃的脑袋像个不规则的土豆,颧骨格外突出,许是塞外风大的原因,那张脸也被风化得坑坑洼洼,再配上一个干瘦的身材,这人怎么看也有五痨七伤大烟鬼的气质。

  “认识么?”预审员戴着手套,把一号嫌疑人李宏观的照片亮出来了。

  “认识,认识。”嫌疑人不迭地点头道。

  “把你先前的交待,重复一遍,主要是这个人,姓什么、叫什么、怎么认识的,详细一点。”预审员道。

  “他叫李宏观,我在阳原示范牧场作饭时候认识的,那时候他是牧场的技术员……”

  穆宏田开始滔滔不绝交待了,都是有关这位一号嫌疑人李宏观的事,说得是三十年前的事,当年风华正茂牧场技术员,离开牧场却是另有隐情,因为和一位女职工有作风问题一直在牧场抬不起头来,之后停薪留职,只身下海,据穆宏田讲,他后来也离开了牧场,在镇川一带做牲口皮毛贩运生意,不过在数年前的某一日,突然碰到了这位不知道从那儿冒出来的故旧,不但请他好吃海喝了一通,还教授了他一番如果快速致富的方法。

  其方法就是后来造成无数起失牛悬案的下药盗窃手法,借助穆宏田在镇川一带混迹数年的人脉,这个方法经试用后很快推而广之,并被偷牲口的同行誉为“神药”穆宏田也因此赚了个钵满盆盈,据他保守交待,光卖这种药,最多的时候,一个月就能挣十几万。

  “你和李宏观最近联系是什么时候?”预审员问,回到了这个主题。

  “年前,腊月二十九。”

  “因为什么事联系的?”

  “我想借点钱,整套房子,他说年后给我答复,王八蛋,后来就没理我。”

  “那你最近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去年冬天,十月底吧。”

  “每年都是这个时候见他?其他时候呢?”

  “其他时候他不知道忙什么,要当然是冬天,偷牛户这时候开工啊,他不知道就从那儿出现了。”

  “那你难道不知道上司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我们相互都不知道,反正出来混的,还没准那天就出事了,少一句嘴,多份安全呗。”

  扬着脑袋说着,听得预审员有点火大,又问着嫌疑人道着:“他妻子赵喜梅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不知道,离开牧场上才结的婚,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再见到他是零x年,都十几年以后了……”

  “想想,再想想他可能在什么地方,这对于减轻你的罪行会很有好处的。”

  预审员又在诱导着,这个没有直接参与过盗窃的关键人物已经成了各专案组争查找的重点,不过讫今为止,仍然是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

  想了很久,这个愁容满面的嫌疑人,摇了摇头,紧张地看着警垩察的表情,他不但看到了失望,还看到了厌恶。

  行动的发动的第三天,慢慢从各地反馈的消息渐渐地汇聚到镇川,汇聚到那个神秘的制药人身上。

  前期确定的嫌疑人,以及通过抓捕嫌疑人牵涉到的嫌疑人,从省厅领垩导组可以看到的名单,已经增至四百余人,除了像丁一飞这样的大型团伙,还有像牛见山那样,三五人临时组合的小团伙,这些人的落网带来一个最直观的后果就是各地盗窃耕牛悬案,几乎是以批量的形式纷纷定案,仅丁一飞这一团伙涉嫌的盗牛案已经落实到172桩,这伙人作案时间长达四年之久,盗窃的总案值达到600余万元。

  在安泽县看守所,省厅专赴此地的办案人员借着嫌疑人未到的机会,看着让他们皱眉的案子,有位掩饰不住地惊讶地感叹着:“真是不敢想像啊,光偷牛都能偷成百万富翁。”

  “最终他们还得自食恶果,丁一飞的直系亲属里面,现被抓的已经二十一个人了,都参与盗窃,他的老家旺上村,是这支偷牛队伍骨干力量,全村四百多户,涉案137人,几乎动用了一个县局的全部警力才把这些嫌疑人缉拿归案。”另一位办案人员道。

  那件事发生了前一天,动静颇大,几乎是封锁着村子抓捕,几乎是家家有嫌疑人,另一位笑着总结道着:“呵呵,贼村、鸡村、贩毒村、爱滋村……咱们省又得添上一个新概念了,偷牛村……都是钱害的啊。”

  脚步声起,他们收起了玩笑的话,正襟危坐着,二号人物,丁一飞,被法警解押着到场了。

  这却是一位相貌堂堂的汉子,瘦高的个子,刚毅的脸庞,有一双像哈姆雷特一样忧郁的眼睛,履历上此人曾经有过四年入伍的经历,谁可能想到,退伍却做上了偷鸡摸狗的勾当,而且还一度发展壮大,把全村里带进的火坑。

  “丁一飞,认识他吗?”

  “认识。”

  “说说这个人的情况,详细点。从怎么认识开始。”

  “草犊子(穆宏田)介绍的,前几年退伍,我和拉明他们到镇川往回贩牛,草犊子介绍的他。”

  “那时候,你们已经开始盗窃耕牛了,是吗?”

  “对,草犊子给的天香膏,那玩意挺好用,后来我就找他要这东西,他就把上家介绍给我们了。上家说了,让我帮他推广,以后每份药直接销出去的我提十块钱,别人销出去,也给我算钱,每份8块;别人如果发展下线再销出去,也有我的分成,我一想这事情挺好,也能干,就答应了……”

  丁一飞侃侃说着,眼神里带着深深的疲惫,这个类似于传销的拓展方式已经明了,只是让办案人员想像不到的是,这位嫌疑人把生意做得更大,不但建立的分销非法药物的网络,而且组织起了盗窃团伙,踩点的、望风的、接应的,使用的还是他部队学会的战术小队格局。

  “这个人,据你讲,他叫老七……叫祁国庆?”

  “对,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名。反正就老七老七叫。”

  “你最近一次和他联系,是什么时候?”

  “去年冬天,十一月份吧……年后我联系他,一直联系不上,我担心可能出事了,就把生意停了一段,想出了手里的货不干了,不过,还没出完,就出事了……”

  “那他依你看,这个人可能在什么地方?想一想,想想你们平时的交往,如果有确切消息的话,对减轻你的罪行有好处。”

  “说不来,我们见面次数不多,一般都是电话联系,有时候直接就通过草犊子他们联系,后来货量大了,他们直接就送到家里了……咝,还真不知道,像雁北那地方人。”

  “不要像,准确一点。”

  “不好说,这人……我只见过两次,一般都是和草犊子联系。”

  丁一飞眼神迷茫了,似乎这个难题他此时才发现,根本没有注意对方的身世。他讲了很多有关化名祁国庆的人,据说他们初见是在内蒙格林格尔一处单幢的大房子里,丁一飞一直以为,他和当地很多富户一样,是贩卖牲畜的大户。

  这一次询问没有突破,不过多了一个李宏观的化名。

  滞留在五原市的秦海军、于向阳也接受了相关的询问,不过意外的是,两个人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秦海军指认这个人就是闻名瑕迩的“老七”之所以记得很清楚,是因为老板贺名贵亲自安排他招待过。贺名贵的小舅子于向阳交待,居然也认识此人,却是在某次和姐夫的应酬中见过,不过他不知道姓甚名谁,只知道姓李。 几地的消息经过梳理、分析、汇总,在几个关键的地方还卡着壳,不过翼城是盗窃案的主要销赃地已经确认无误。 这一日,滞留在翼城的调查组按照部署,在市局成立的两抢一盗专案组成员陪同下,正式询问贺名贵,因为取证的问题,领垩导组对于翼城这些涉嫌销赃的商户,还迟迟没有处理。

  贺名贵的自己来的,仍然是驾着他那辆四个8888车牌的奥迪,即便在刑侦支队的大院里下车,仍然保持着他一方名流的派头,下车先整整衣领,后抬腕看看名表,然后再迈开八爷步子,解冰在窗户上注意到了,这个人像是支队的熟人,那辆进支队,连值班室招呼都不用打。 他回头看看同伴,周文涓、赵昂川,还有省支队后续派驻的同志,大部分都是新人;而另一方,地方刑垩警陪同的,三位年届四旬的同志,嘴上说经验丰富,可如果用丰富经验动其他脑筋的话,解冰估计那应该叫姜还是老的辣。

  “请!”支队的通讯员把人请进来了。

  简单的环境,就在支队的会议室,贺名贵抱拳向着几位老刑侦问好,彪哥、刘队、陈老弟寒喧几句,颇有江湖大佬的风格。 其中那位叫刘队脸上稍有不悦,直斥着道:“贺老板,今天是公事,我们只能秉公办事。”

  “公事也得讲交情嘛,要不冲几位的面子,我可以拒绝被询的嘛,这个权力,我现在是不是还应该有啊?”贺名贵大马金刀一坐,对省队那几位小年轻,基本忽视了。

  “有。”叫彪哥的刑垩警,笑着反问道:“那贺老板如果要行驶这个权力,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别别……老彪,别寒碜我,你知道我向来遵纪守法,别人问我还装个样子,你们问我是有问必答。”贺名贵道,冲着几位省队来的笑了笑,一扬手,刘队介绍着,贺名贵不知道是真心赞扬还是故意刺激,直竖着大拇指道着:“年轻有为啊,来几天就把翼城的牛头宴搅了个底朝天。呵呵,佩服佩服!”

  “那这和贺老板标榜的遵纪守法,似乎有出入嘛。”解冰笑着坐定了,示意着环伺自己的同志,开始了。

  “哎,这自己打自己脸的事呐,不用各位挖苦我了,我认,我这个合伙人秦海军呀,什么都好,就有一点,贪小便宜,还有我这个小舅子,被他父母宠坏了……各位,我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该抓抓,该判判,该罚罚,就是倾家荡家,我也毫无怨言,谁让人摊上这倒霉的合伙人和坑姐夫的小舅子呢。哎……” 连叹两声,又絮絮一番自己长年在外,对生意多数不知隋的话,特别强调自己是绝对不知情,而且对销赃一事,极力表达深恶痛绝。 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如果不知道详细案情,解冰估计自己也会被蒙庇过去,他打量着这位作秀的老板,他在怪怪的想着,如果不是董韶军和余罪那么胡搅一下子,也许到今天为止,还到不了这步稍占优势境地。 可即便有优势所在,解冰也感觉到地方上事情处理的棘手了,那帮盗窃嫌疑人好处理,可这帮销赃的就不好处理了,都是长期业务,又是现金交易,现在核实大部分案情,商户不是根本不认就是极力抵赖,还有像贺老板这种的,一句“不知情”就推得干干净净。

  “老贺,放宽心,我们警垩察办案也讲证据的,不会无缘无故怀疑你。”一位地方刑垩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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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繁不如简

  行动发起的第四天,朔州市,商业步行街。 “到底哪儿错了呢?”余罪揪着腮帮子,极其郁闷的想着。

  “不错,味道不错。”李逸风在滋吧着。

  “哎,不错,好吃。”孙羿大嚼着。

  “就是有点辣。”吴光宇吁吁着。

  一干人围着街头一个摊档前,抢着吃烤兔头,还别说,这地方小吃比饭店吃食还要有味道,那兔头烤得嫩嫩酥酥,也骨头都咬得动,吃完了就像前门牙再刮刮骨头,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风少,看,所长咋拉?”李呆问着,有点看不过眼了o

  “就是啊,所长这两天跟变了个似的。”李拴羊也道着

  “哎,这个我就得给你讲讲了。”李逸风啃着兔头道着: “我爸就经常教育我,做事要高调,做人一定要低调,否则你吹得大了,然后,吧唧,摔地下了,完了,之前不管你有多英明,之后也得成傻逼啦。”

  两乡警没听太懂,不过其他人就笑得乐不可支了,作为领垩导组后进的一个追捕小组,余罪排出了几条查找嫌疑人踪迹的线索,不过运气不会永远跟着他,这一次遭遇滑铁卢了,朔州刑侦支队二十多名技侦,连续奋战四十八个小时毫无所获。接下来只能有一种结果。

  定位有误!

  于是把余罪愁得呀,不知道该咋办。

  于是其他兄弟几个乐得呀,就喜欢看余罪这为难样子。

  董韶军站在摊前,抢了个新出炉的兔头,拿着奔向余罪了,和他一起蹲到了街边,挪挪人,递了上来,吓了余罪一跳,看清递上来的东西,他下意识地接住,放在嘴边,却是忘了啃了,还在喃喃地说着:“到底哪儿错了?”

  “不一定就是你错了,兴许这个地方错了。”董韶军提醒道。

  “地方不会错,我和马老交换过意见。”余罪道着:“这个地方反查的通讯记录去年冬季数月都有,从这里到镇川、到和林格尔都是直达列车,一年四季通行无阻,如果作为嫌疑人落脚点和中转点,是最佳选择了,关键还是那个手机号码,我讹诈秦海军和于向阳和贺名贵通话之后,贺名贵和这个号码一联系,随后就消失了,当时这个部手机的主人就在这里。”

  “可交费记录根本查不到交费人的监控啊,除了交费卡就是一家没有监控的代点办。”董韶军道。

  “哈恰是这个原因,更让我觉得这个机主是李宏观的可能性更大,什么人才可能连手机交费都卡得这么准,没有一次到营业厅交过。”余罪反问道。

  在分析上,董韶军的弯弯肠子明显不如余罪,不过他抱之以无奈的态度,摊手道着:“那没办法,确实查不到。”

  “是啊,错在哪儿呢?”余罪又魔怔。

  董韶军哭笑不得地看着像患了强迫症一般的余罪,兔头根本没啃,站起身来,下意识地,在这条街道上游逛着。

  耳边,是汽笛和商户的促销声音。眼前,是川流不息的车流,是来去匆匆的行人。抬头,是高耸着的楼宇和视线被阻碍的天空。这个环境里两天里来了不下五次,每一次的感觉都一样,都感觉到仿佛嫌疑人正躲暗处对他嘲笑,似乎所有的景致,都在对他嘲笑。

  就差那么一点点,可不知道思维被阻隔在什么地方,差一点点就抓到的灵感,说出来的全是错觉,余罪糊里糊涂走,走了不知道多远,直到众队友开着车追他时也没发觉,还是李逸风跳下车,把他往车上拽,边拽边说着:“马老回来了。你别发神经了。”

  这句话像是灵丹妙药,余罪一下子又来精神了,上了车,后座笑吟吟马秋林慈详地问着:“被难住了?”

  “可不,我一直找不到错在什么地方。”余罪道,马秋林又笑了笑,他不悦了,直道着:“马老,您不能也等看我笑话吧,他们这两天把我数落快不像人了。”

  “嘎嘎,所长,你吹嘘的,怎么能赖我,中午饭还是你买单啊。”李逸风道,和孙羿得瑟地一笑。

  这个余罪没治,认赌服输,不过他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在实践中无法验证自己的想法,再看马秋林时,马秋林笑着道:“我能教你的东西不多,第一句就是不要太过刚愎,否则你会碰壁的。”

  “这个不用教了,已经碰了。”余罪恬笑着道,吐了吐舌头。

  “第二句是不要太相信运气,否则你会止步不前的。”马秋林又道。

  “这个我也懂了,那,没有比现在更难堪的了。”余罪又道。可不,省厅领垩导组寄予厚望了,在经费、车辆以及人员上全部满足,可恰恰这个时候掉链子,余罪严重怀疑回去后还好不好意思和邵队长说话,毕竟和邵队长还是有私下协议的。

  “第三句嘛,我正考虑教不教你,这玩意像个不良嗜好一样,有时候会很折磨人的,而且,好像也没有什么教的,就像从与有肝胆人共事,从无字处读书一样,需要一种意会。”马秋林道,表情严肃了。

  余罪整整衣领,正襟而坐,第一次诚心向一位前辈请教,他郑重地道:“那让我试试,如果我不行,总还要有行的,总会找到真相。”

  “好,咱们从你的定位说起。”马秋林直接了当,直道着:“你给出的筛选条件,一是在电话之后的24小时,通过铁路、机场、客运中心出站的人。”

  “对,有什么问题?他应该在这个时间段出走。”余罪道。

  “你没有考虑可能给技术支撑形成的压力,春运即便到了末尾,每天的客流量也会有数万甚至上十万,面部对比就即便电脑分析也需要时间,时间根本不充裕。而且,你怎么就知道他要通过客运出走,而不是自驾、或者租车,更或者,他简单的一化妆,很可能骗过捕捉不全面部特征的监控。”马秋林道。

  一下子余罪咧嘴了,只顾着第一次当领垩导得瑟了,已经失去曾经的缜密思维了。

  “第二个排查条件,你判定嫌疑人就住在这条街的周围,扩散五公里,重点查找当天的出租车,依据呢?”马秋林问。

  “当时秦海军和于向阳通话的时间是午后,而这里又没捕捉到行人图像,我想他们当时监控画面某辆车里,而这里是他临时落脚的地方,我想,出租车的可能性比较大。”余罪道。

  “可能正确,也可能完全不正确,你得考虑到实情,如果他坐的是租来的黑车,就闪过去了;如果他仅仅是来此逛街,你也大错特错了;如果他并不是你想像的惊弓之鸟,闻讯就逃,你就错得更离谱了。同意我说的话吗?”马秋林道o

  “对,需要考虑到的因素太多了。可这么因素,怎么取舍呀?”余罪难为地道。这些话听得李逸风和孙羿也凛然起敬,一位老侦察员几十年的经验总结,对于后进者都是弥足珍贵的。

  “庸手的做法往往是变简为繁,就像咱们那些操作难度相当大的仪器,我这辈子恐怕学不会了;不过高手的做法是变繁为简,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的。”马秋林道,他看到余罪和李逸风都痴痴地看着他,他笑了笑,很平稳地道着:“一个警垩察,最让犯罪分子恐惧不应该是你手里的铐子和腰里的枪,而是这里……”

  他点了点脑袋,李逸风不明白了,张嘴想问,没说出来了,马秋林继续道着:“是你的思维,思维有时候也是一颗子垩弹,这颗子垩弹射出去如果准确着靶,将是所有犯罪分子噩梦,因为他们将无所遁形。”

  “思维的子垩弹!?”余罪听着这个新鲜的词,好不崇敬,他知道这位连枪都没摸过的前辈让人景仰的在什么地方了o

  “对,这颗子垩弹,就看你的悟性了。”马秋林道,开始就案说案了,直问着:“你觉得李宏观这个人如何?”

  “卑鄙、无耻、下作,狡猾。”余罪定位道。

  “错了,你已经加进了你的个人情绪,那样会误导你的判断。”马秋林道,一下子听得余罪愕然了,李逸风接口道着:“马老,这人是够无耻的,停薪留职就是因为生活作风问题在示范牧场呆不下去了,而且老婆红杏出墙,他都能坦然,这种人都是奇葩呐。”

  “所以你们依据这个理由,要彻查朔州的娱乐场所,想找到李宏观的踪迹?”马秋林问,这正是余罪从女人身上下手的思路,而且得到了大家人首肯。

  “是啊,男人谁不喜欢到那地方去?”李逸风道。

  全车一笑,李逸风尴尬了,不吭声了,马秋林却笑道:“你们忽略了一个细节,生活作风问题导致他离开牧场,丢掉工作,注意到没有,有生活作风的另一方也离开了,在他之前;还有一个细节,他和赵喜梅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可他每年还回去一次,这又说明什么?”

  “有个儿子嘛,已经成家了。”余罪道。

  “是啊,真要是无耻之尤,何必还顾及那个黄脸婆呢?现在底线很低的人多得是,一离婚扔下老婆孩子就去寻新欢去了,何必再回来?儿子都成人,有必须还给钱吗?”马秋林问。

  咦,这么一说,余罪愣了,这个无耻的人,似乎又成了还有那点责任感的男人。

  “这个细节最起码反映出他家庭观念还是挺重的,至于老婆的红杏出墙嘛,我想那是因为……”

  “他另有感情寄托了?”

  “对。根本不在乎了,或者他倒愿意成其好事,那样离开得才放心。更或者,他对这个草草娶的老婆,感情不深,等有钱后,基本就没感情了。”

  “哦,还是个奇葩。”

  余罪释然了,人性这玩意,你真揣摩不透。

  “好,回到主题上,你判断他就在这个地方出现过,你确定吗?”马秋林问。

  余罪想了想,点头道着:“确定,第一,这个手机号使用了两年,期间和包括贺名贵在内的众多嫌疑人联系过,交费地都在朔州一市;第二,我诈出贺名贵隐藏地手机号通话之后,这个号码就停机消失;第三,这里是通往镇川、和林格尔、翼城、五原几地交通枢纽,没有比这儿更方便的地方了,不管是作案还是逃离,都非常方便。几个地方我对比了很久,应该在这里有一个临时落脚点。不过,我说不清它的价值还有多大。”

  “越难找,价值就越大。”马秋林道,很赞赏地看了余罪一眼,以他的年龄能想到这一层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把话题往深里道着:“在这种没有任何实物证据和线索的支持下,你就得靠自己的思维来寻找它的踪迹了,我提醒一句,你在羊头崖乡判断他们的作案时间、地点就非常成功,就是那种思维方式。简单,简单到极致,就是真相。”

  咦!?余罪倒吸凉气,一下子凛然了,他感觉到眼前开始开朗了。

  “再提醒你一句,你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去判断他……同样把他放到一个正常人的位置,不要带感情色彩,不要急于抓住他,因为在暴露的一刹那,他不是嫌疑人,而是普通人。”马秋林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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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可怜妻小

  朔州市三环外新苑小区,进进出出的警车忙碌着,小区十八幢三层一户,房间里外进出着警垩察的身影,这是来自朔州市技侦中队的警员,因为女知情人缘故,还专配了两位女警配使询问,其余的,在检验着房间里留下的物证,偶而间举起相机,对着可疑地方拍照。

  已经确认无误,这里就是省厅列出的一号嫌疑人李宏观的又一落脚地,意外的是,他并不像想像中躲藏着,而是化名为王国强,在这里娶妻生子安家落户,一古脑把该办的事,全给办了。

  女方是一个恬静的少垩妇,三十六岁,比嫌疑人整整小了一轮还多,毫无意外的是,她不但不知道丈夫的真实身份,连真实年龄也不清楚。

  孙羿和吴光宇帮着地方同行的忙,毕竟是省厅列出的重点嫌疑人,地方上不敢不重视,把精干的警力都调来了。只不这作法实在让董韶军大摇其头,再怎么小心,此事之后恐怕当事人也无法回到原来的生活中了。刚来的李逸风倒是悠闲,还瞅空和地方的女警搭讪,许是风少确实帅的缘故,搭讪的后果是女警把孩子交到李逸风怀里了,李逸风苦着脸,扮上奶爸角色了。

  阳台上,女人还在哭啼,一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询问进行得很慢,女警也顾忌着她的情绪,不敢进行的快了。

  趁着这个时间,余罪在屋里踱来踱去,寻找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此时对马秋林的佩服又进了一层,这老头几乎是有过目不忘似的,随便看了一眼,就把需要查的地方都列给了技术中队的人了。而那些感兴趣的地方,余罪觉得自己未必能全部看懂。

  卧室,淡绿色的暧色调,很温馨,床头上两人结婚照,床尾对面墙上是一幅海景的装饰图,一位女人扬着手臂,在面朝大海,碧蓝的颜色和这个房间的色调搭配起来,让人觉得很清爽的感觉。童床就在大床边上,洒满阳光的窗台,一幅椰子壳、小贝壳做的玩具,摆放着小孩子的照片,拧着鼻子好调皮的表情。

  这么温馨的地方,即便是余罪也难得地觉得心里开朗了不少,踱出了卧室,又进了主要查证的地方,李宏观,或者叫王国强的书房,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可查的,一面墙全是书柜,而书籍类型大多数是医药和畜牧类的,这和他的专业相符,本身就是省农校毕业的。唯一能吸引眼球的东西恐怕就是书桌那个古色古香的笔架了,没错,这个人书法相当了得。墙上那字余罪瞅了半天不认识,他认了半天才认了个“不如妇女”,觉得不对味,把董韶军叫进来,才知道这龙飞凤舞的字叫“不如归去”。

  被人斥了一番文盲,余罪也不着恼,其实他现在很后悔当年没好好学习的,刑事侦查是个相当宽泛的学科,特别是像这种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可能忽视的线索,需要你对嫌疑人作一个全方位的了解,可偏偏很多嫌疑人并不是他曾经想像中,和他一样不学无术,很多在某些领域都是佼佼者,很多的行为习惯透着浓浓的文化氛围,一遇到这种情况,他没来由的就羡慕解冰、骆家龙那种家世和教育。

  比如此时,医药、书法,甚至……感情,就是个嫌疑人,外面那位女人对他爱得还死心踏地,两个多小时了还在哭哭啼啼,这要有多深的感情才能到这个样子?而且,据他所知,李宏观的发妻和警方也是严重不配合,同样在护着这位已经杳无音信的变心丈夫

  “警垩察同志……他不是那样的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结婚三年多,他一直对我很好,有了宝宝,他幸福得做梦都能笑出声来……虽然不常回家,可他在外面也是省吃俭用,说将来要给宝宝一个好环境……呜呜……你们不是搞错了……”

  女人还在哭着,从警垩察找上门到现在,眼睛已经哭肿了,可无法否认的事实上,现在已经无法联系上心爱的丈夫了,而且对女警提出的几个时间点,恰恰能证明,这位模范的“丈夫”不在朔州。

  当然在策划制药和偷牛了。

  这是个不算漂亮也不算丑的女人,余罪看着她,像迷恋一样痴痴地想着,断续的询问中,女人回忆起了他们的初识,是在公园的一次邂逅,女人是公园管理处的,某次她发现一位临湖而叹的男子,以为他要轻生,她好心地去劝,却不料和这位谈得颇来,他不是轻生,而是在湖边沉思,一个邂逅成就了一段姻缘,说着的时候,女人的泪迹未干的脸上,甚至还有着幸福的笑容。

  余罪痴了,他在一瞬间,有点意外地想起了自己的身世,那时候自己也像李逸风怀里那个孩子一样,傻傻地、什么也不懂,不知道将来的身世已经改变了。他叹了口气,回头时,看到马秋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而复返,向他招招手,他悄悄出来了。

  都出来了,细节要留给朔州的技术中队慢慢查了,李逸风、董韶军、孙羿、吴光宇,各自出来时,都是一脸丧气,叹着气。

  一叹这王八蛋,真是作孽。

  二叹这傻婆娘,真是没治。

  “呵呵,你们当警垩察都不合格,不能对于任何一个案子带上感情色彩,否则影响你的判断。”马秋林笑着道,他看余罪时,余罪平静的表情里,诲莫如深。

  “不带感情色彩可能嘛,就是这些傻婆娘,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孩子都有了,居然不知道丈夫有问题,连年龄都不清楚。”吴光宇叹道。

  “伪装的太好了。”董韶军道:“购房迁户到朔州,原籍又在撤乡并镇时候的吕梁穷地方,那偏远地方,一条烟就能在乡里开个证明,回头就到派垩出所迁户口……你们别不信,羊头崖乡都有一辈子不出门,连身垩份证都没有的。”

  众人哭笑不得,李逸风道着:“不管怎么说够损的啊,老婆孩子一扔,他妈的,自己个逍遥去了。哎我怀疑呀,这家伙不会在外面还娶几房老婆吧?”

  “有一房就查了这么久,再有几房,得把咱们累死。”孙羿道,不过他的观点稍有不同,纠正道着:“我觉得他也不是那么差,房子、车子都给老婆了,走前还给老婆留了十万块,就正经八百俩口子,也不过如此吧?”

  几个讨论着,一层楼下去了,马秋林一揽余罪问着:“小余,你该发表下意见了,直接点,在那儿找他?”

  “应该在一个他留恋过的地方,在他认为归处的地方,不过很可能他经营的时间不短,应该比这里更难找。”余罪道,说了几句大伙都没明白了话。

  “我猜,应该离这儿很远。这儿是个邂逅。”马秋林道。

  “可我们离他这儿,已经很近了。”余罪敲敲自己的脑袋道。

  这话也就马秋林理解,他继续问着:“你认为他是个滥情的人吗?”

  “不是,恰恰相反,我觉得他是一个很有责任感,而且很专情的人。”余罪道。

  “那你觉得他是个丧心病狂的人吗?”马秋林又问。

  “不是,好像是一个很自律的人,我猜想,说不定因为郁郁不得志,转而采取这种极端和另类的方式来证明自己……人活着都是需要点成就感的,就没有成就感,也需要点存在感的,特别像他这样,能配制出天香膏的人。”余罪道,脑海里闪过居住地的景致,有点地方豁然开朗。

  “那你说,接下来,应该怎么找他?这个留恋的地方、归处的地方,可是个宽泛的词。”马秋林问,似乎故意难为余罪一般,余罪停步了,就在楼梯的拐角,同学几位都停下来了,听出点味道来了,现在明白面前这位盗窃案专家不是徒有虚名了。

  “女人。”余罪突然道,眼睛一亮,补充着:“我们有思维的子垩弹,可能他有思想的症结,一个模范丈夫、一个自律而专情的男人,恰恰是通过重婚被咱们发现的,这太不合情理了……症结很在,应该就是答案所在。”

  董韶军一吸溜嘴巴,好像听懂了,不过答案卡住了,他一下子反应不过来,马秋林笑了笑,继续走着,边走边来了句兴慰的叹息:

  “可能是正确的,也可能是不正确的,前妻,重婚妻子,还有已经去世的旧情人……恐怕还要有啊,有咱们忙的了。

  微笑而去,余罪追着请教上了,董韶军也来劲了,围着马老问东问西。

  后面几位严重不学无术的就傻眼了,李逸风愣着看看孙羿、吴光宇,怀疑地道着:“啥意思,这怎么跟放外国屁样,我一句都没听懂?难道重婚的,能叫专情?”

  “有什么问题?”孙羿问。

  “要是这个逻辑,那我这经常找嫖的,岂不是情圣了?”李逸风小声道。

  孙羿噗声一笑,和吴光宇一使眼色,吴光宇喷上来了:“吹牛,还经常?”

  “就是,一看就是处男。”孙羿挖苦道。

  哎哟哟哟,这个是侮辱,李逸风气得追着表白着:“兄弟我这么风流倜傥人物你们居然叫我处男,你们什么智商?想当年十五岁破处,到如今少说也是千人斩级别了。”

  “信也可以,讲讲你第一次,我们判断一下,说实话了没有。”孙羿严肃地道。

  李逸风得意的开讲了,话说当年在武装部大院,特别喜欢隔壁的一位大姐姐,某次下雨,故作找避雨地方,以一种可怜兮兮的惨相成功的博取了大姐的爱心,然后在换衣服脱得只剩短裤的时候奔出来表白………关键的时候,李逸风突然发现两人坏笑着,他呸了生气了:“拿我开心是吧?不给你们讲了……想知道后来吗?卖盒软中华告诉你。”

  一扬头,贱贱地,得意地上车了。哎哟,气得孙羿和吴光宇追着,一直两眼发亮地问,后来怎么样了?后来怎么样了?

  有马老在,没有造次,一行人回到了下塌的宾馆,又过了两天,根据反查到李宏观以假身份出入车站和机场的信息指向,这一行人重新踏上了漫漫的寻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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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魔长道消

  2月28日,“铁拳”行动发起第十二天………

  清晨,在啪啪作响的敲门声时,贺名贵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七时了,这个时候能这样敲别墅铁艺门的,除了那几位生意上的朋友,怕是没人了。他信步到窗前,掀着帘子看时,正看到了刘晌一行三人。

  “名贵,我弟弟的事怎么样了?”

  披起衣服时,听到了妻女迷糊地说着,这数日失眠良多,主要还是这件放不下的心事。

  “快有眉目了,放心吧,刘晌他们来了,我下去一趟。”他坐到了床边,抚过发妻的乱发,在要走时,胳膊被一双软软的手挽住了,听着妻子轻声道着:“要真不行,就别强求了,别太为难自己了……咱们跌跌坎坎这么多年,好容易有了今天,我真怕,又像以前那样朝不保夕的……”

  “呵呵,看你说的,那么难都过来,这么简单,反而担心了?”贺名贵笑了笑,抚着妻子的手轻轻吻吻,削瘦、松驰的手,让他也暗自嗟叹,不知不觉就过了这么多年。

  套上了鞋子,轻轻给妻子盖上被子,对于生意上事,老婆从来都是提个建议,从不参与,外界很奇怪的这位身家千万的贺老板从无绯闻传出。而知晓内情的却是知道,贺名贵的名以及贵,一半要系于这位贤内助。

  信步下楼,保姆已经把众人领过来了。这日来,翼城整个牛头宴餐饮行业风声鹤唳,日子都不好过,看样子今天有转机了,刘晌快步迎上来,乐滋滋把报纸递给贺名贵,贺名贵边看边坐下来,慢慢地喜上眉梢了。

  《是办案还是作案:一位职业经理人至今下落不明。》大幅的标题,在醒目的第二版,配上了数幅照片,当天贺府牛头宴事发,监控已经被公垩安局封存,但110接警处理后,经理秦海军旋即被带走,这件事就即便合理也不合法,何况到现在,家属没有接到任何通知………这些事实再加上家属寻访的渲染、加上牛头宴倒闭的烘托、加上地方公垩安的推诿,能让读者想到的事情可太多了。

  “就这些?”贺名贵问。

  “还有,我没买全,主要在省城,报道转载了十几家,网上就乱七八糟的更多了。”刘晌道,徐胖子翻着手机:“我有,我有……看,贺叔……”

  贺名贵接过徐胖子的手机,草草一看,《翼城地方牛头宴产业遭受重创,一半屠宰场被以各种理由封停》、《是销赃,还是巧取豪夺?》、《翼城首例民告官事例,牛头宴业主家属状告公垩安局。》等等之类的大标题满满一屏,他把手机递回去,深靠在沙发后,笑了。

  “贺总,您说这能管用么?”高小成持怀疑态度。

  “怎么不管用,我都好几天没见着上门找麻烦的了。”徐胖子道。

  “应该管点用,省里调查的,有几天没出门了。”刘晌道。

  三个人商议着,这个事到现在几乎到临界点了,进一点点,就是商户全军覆没,退一点点,就是调查组拍拍屁股走人。在这个时候的攻守同盟相当重要,当然,肯定是有地方上的默许,否则商户那敢和ZF叫板,事实上,这个策划本身就是贺老板通过官面上的朋友办的,要掩盖的,自然是这个产业不光彩的一幕

  商议的时候,都看上了贺名贵,这位不是牛头宴产业出身,不过后来居上后已经是整产业的领军人物,比如哄抬食价,比如压低收购、比如抢夺货源,数次商战后,麾下已经聚集了翼城牛头宴的大部分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若有所思地道着:“快了,现在是比耐心的时候,谁能熬得住,谁就笑在最后了。”

  肯定是这样,可熬得住吗?众商户最担心的那些警垩察阴魂不散地上门,不是诈,就是讹,和你核对N久以前的收购事宜,一个不慎,收购就成销赃了。偏偏这事谁的屁股也不干净,生怕被警垩察提留住。

  “你们担心什么?”贺名贵看着三人,出声问道。

  “不会出啥意外吧?万一警垩察动真格的,兄弟们可吃不消啊。”徐大胖脸上肥肉抖索着,有点恐惧。

  “要是人赃俱获,那没说的。你们想想,现在很多贼都是事后被抓,顶多也只有单方的人证,说卖给谁谁谁了,单凭这一点,在法律上是不能定罪的………当然,除非你们愿意承认,徐胖子,怎么?你想进去蹲几年?”贺名贵笑着问。徐胖子吓得赶紧摇头。

  众人笑时,刘晌小心翼翼地问道:“老贺,海军和向阳还被他们拘着,这事……”

  “秦海军知道点内幕不假,可他连这事都没参与过,拘着吧,不超期羁押,都没借口找事呢。哎,我这个小舅子嘛。”贺名贵想了想,很头疼地想了想,然后带着几决然地道着:“他要出不来就让他蹲几年吧,也好历练历练,省得一天游手好闲,什么正事也办不成……我现在强调一点啊,谁要是真吃不消了,就躲远点,风头过了再回来也行,这个关键时候,尽量避免和省里来的警垩察接触……言多必失啊,徐大胖,特别你这张大嘴巴。”

  “哎,知道,反正只要不是强行抓人,我他妈就不操理他。”徐大胖撇着嘴道。

  “我保证他们不会,现在呀,估计上面得想想怎么消除负面影响了吧。”贺名贵得意地笑了笑,安排着保姆,端上来了早餐,一行人边吃边说,看这表情,形势越来越好了………

  形势就是此消彼长,一边越来越好,另一边就越来越差了。

  没到中午,赵昂川又见到了回返的两辆车,还是郑忠亮带着的,一问,不出意外,还是没找着人,气得他有揪住谁痛殴一顿的冲动。

  “忠亮,你过来。”他看郑忠亮要走,招手道。

  “赵哥,您说。”郑忠亮屁颠屁颠奔上来了。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赵昂川气愤道。

  “什么故意的?”郑忠亮喀噔一下,被看出来了。

  “找商户,你能找错门;查销赃你找不着人,欺负我们省队来的地方不熟悉是不是?”赵昂川斥道,郑忠亮一拍巴掌,苦不堪言地道着:“赵哥,话不能这么讲?客客气气上门问人家买没买贼赃,谁敢承认呀?再说人家一年收购多少头牛呢?就是贼赃也未必就记得清吧?”

  “你……你等着……”赵昂川无方的威胁了一句,气得叫上省队来人,掉头走了。

  郑忠亮颠儿颠儿上了车,一溜烟赶紧跑了。

  回到了技侦大楼的临时办公室,一组人气咻咻地往那儿一坐,扔记录本的、摔手机,个个情绪极差,本来案情已经渐趋明了,但恰恰在最简单的一环上卡住了,各地抓捕到的盗窃涉案人员不少,交待的案情越来越多,但销赃一环成了难点,在以往,警笛一鸣直接抓人就行了,可不料这回省领垩导组对于谨慎办案强调得越来越重,三天两头电话会议强调,最后甚至于把大部分询问和排查交到了地方公垩安局。

  这明摆着就是地方保护壁垒,交到地方能有结果,肯定是不了了之了。

  “晋南人真孬种啊,我们车刚到店门口,哗声一盆脏水就出来了。”一位办案人员道。

  “不错了,我们只要到一家,马上亲戚就来十几号人,准备群殴那架势,别说问案情人,人家不骂咱们一通就不错了。”另一位道。

  “现在在节骨眼上,省里怕出事,咱们又成了标靶,悠着点。”旁边的一位补充道。

  周文涓在列,她几次想插句话,不过还是忍住了,赵昂川却是无聊地脚搭上桌上直问着:“文涓,收到归队的命令没有?我看这样,咱们支持不了几天了。铁拳行动快结束了。”

  “还没有。”周文涓笑了笑。

  “那有什么新消息?”赵昂川问。

  “秦海军超期羁押的事,被一位人大代表捅到检察院了,可能要查咱们二队办案程序上的问题。”周文涓道。

  “谁操纵的?能量挺大啊?”

  “贺老板呗,这家伙关系直接通到省里了。”

  “我估计这个人,咱们弄不住啊,就点销赃的小事,和整个牛头宴产业比起来,肯定不算个事,用刘局的话说,这是市里的利税大户,要保护滴。”

  “呵呵,他们想把矛头指向二队,那他就瞎眼了。”

  “那就不是咱们二队抓的人,是一拔乡警抓的?是不是赵哥。”

  讨论时,后来的队员问到赵昂川,赵昂川笑着道着:“我现在都有点想余罪那小子了,当时我们都不敢动,他直接带着乡警把秦海军和贺名贵的小舅子抓走了……哈哈,我估计现在他要在啊,敢直接去抓贺名贵去。”

  众人一愣,愕然之后大笑,俱说不可能,不过赵昂川提醒余罪是个什么人物。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纷纷点头,这就是了。于是话题转移了,都到了余罪身上,在这个传奇人物的身上,让普通警员有很景仰的地方,比如猎扒,一月抓多少多少贼;比如袭警,敢直接把一位区长级别的拉下马,更比如这次,没证据时候就抓走了涉案人,那如大家循规蹈矩,一大堆证据,反而不敢抓人了。

  “安静一下。”

  有人说话了,众人一噤声,是解冰。他扔下了看得让他心烦意乱的新闻,出声道着:“各位,我们是执法者,如果我们连执行的法律也不遵守,那法律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这句话没有引起共鸣,却引起了好大的郁闷,正是因为不敢擅越雷池,才显得缩手缩脚,周文涓轻声插句道着:“解组长,他们就是开开玩笑,并没有准备干。”

  “这个节骨眼上,省厅领垩导组都在头疼。”解冰皱皱眉头,把摘要出来的情况给各人发了一份,然后条理地道着:“我们到这里已经是第二十八天了,现在情况一是翼城市委已经单向行文,向省府汇报了牛头宴产业重创的事;二是有地方数位人大代表联名,对我们前期工作挑刺,重点就是抓捕秦海军和于向阳程序不合法的问题,还有后期超期羁押的问题,省检察院已经介入调查了。三是呢,各地铁拳行动的战果不菲,但工作重点都卡在销赃的确认上,如果在这一项工作上行进不下去,将来对嫌疑人的定罪,也会有很大问题,很可能只能处以简单的行政拘留或者罚款了事………大家讨论一下,我们负责的翼城市是个销赃的重灾区,现在呀,我们需要一个突破口,怎么样打开这个口子,只有这个口子开了,后续的工作才会跟进……”

  这个讨论又冷场了,本身就是作奸犯科的事,偏偏要以讲文明礼貌去询问人家,可能办成事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噤声了,赵昂川半晌接了句道:“我有提议。”

  “什么提议?”解冰问。

  “打电话,让余所长带乡警来,先抓几个,突破一下。”赵昂川笑着道。然后一帮子同行都嗤嗤笑了

  解冰也笑了,他没有再发言,不过作为组长他知道一部分案情,余罪和马秋林一直在追一号人物李宏观的下落,现在已经第十一天了,还没有消息,看样子可能性越来越小,领垩导组先前判断想从上游打开突破口的想法,估计要流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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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此去路遥

  3月6日,“铁拳”行动发起第第十八天。

  入夜,满天繁星,朗朗明河,余罪从列车上看到这个陌生地方的星空时,绷紧了许久的脑筋好容易得到了片刻的休息。

  孙羿和吴光宇两位车手走了,是被二队紧急任务召回去的,之后连张猛也被队长召回去了,线索越来越少,希望越来越渺茫,估计后方对这一寄予厚望的小组已经失望了。

  他关上了窗,把新鲜的冷空气关在窗外,看了眼已经鼾声如雷的乡警,又拿开了旅行包,翻看着嫌疑人李宏观的资料。

  十一天,从朔州追到邻省的长安市、又追到宁夏、又追到四川,奔波了三省七市,蛛丝马迹时断时续,带回来的,是一堆女人的照片。

  对,是沿着女人踪迹找这个人的。每每暴露一地,通过银行卡、通讯记录、出入场所,总能牵出多条线索,而跟着线索追下去,往往意外的,又追出另一个女人来。

  这个家伙不仅在朔州结婚生子,而且在长安还有一位红颜知己,一位大学女教师,在调查组找到这位女老师时,她居然还痴痴的等着心上人回来娶她;这也罢了,在四川找到的线索更令几人大跌眼镜了,居然在这里还养了一位和他儿子年纪相当的女人,也是化名包养的。令余罪很惊讶的是,这个人根本没有急着逃跑,而是在知悉消息后,从容地和每个女人深情告别后,留了一堆线索,大摇大摆地销声匿迹的。

  “还在看他?”有人说话了。余罪抬眼,是马秋林,刚在列车上的水龙头上洗了把脸回来了,他笑了笑,点点头。

  一路追了这么长时间了,仍然没有结果,队伍的士气已经低到了冰点。马秋林替李呆掖了掖被子,坐下来,缓缓地说着:“这个人的重要性越来越提高了。”

  “又有新案情了?”余罪问。如果有,邵万戈肯定要知会马秋林的。

  “对,各地在往深里挖,据丁一飞交待,每次做大案之前,他都得到一个份完整的行动路线,注意事项,准确时间,基本是照章施法就能大获全胜,开始的几次都是这样做的,赃物全部收李宏观收购……后来他们胆子越做越大,李宏观索性全放开了,专心经营这种非法药物。之后才有了那些零星的散户跟风作案,他的交待和云城、大同被捕的几个嫌疑人能够印证,李宏观正是通过草犊子穆宏田招蓦了一帮子偷牛贼,通过他的亲身示范,把这个盘子做到今天这么大……他只需要出售自己配制的天香膏,就可以赚得钵满盆盈。翼城这条路子,也是李宏观提供给丁一飞他们的。”马秋林道,说的时候,明显看到了余罪脸上的难色。

  这份难色来自何处,身处其间的人最清楚,如果案情聚焦点在某一处,而这一处却无从下手,那种煎熬对于身处其间的是一处不啻于折磨的感觉。

  “不管是不是压力,还有些情况我得告诉你,这个人可能要成为解开这个系列案子的关键所在了……”马秋林缓缓道着,又把在翼城、云城、临汾发生的事草草一说,毛贼好抓、销赃难查在这个案子体现得格外突出,特别是在证据缺失、主谋跑路之后,如果涉案销赃的商户拒绝配合,形不成完整的证据链,那恐怕连偷牛贼的罪行也要降一级了。

  还没有说话,马秋林现在觉得余罪深沉得有点过了,他有时候觉得自己似乎对这位小警的期待值有点过高了,毕竟自己是几十年的经验总结,而他,不过是入职盈年而已,他笑着问着:“如果压力太大,就放松下……现在看这个情况,领垩导组对咱们的期望值越来越低了,而且呀,这个人看来,我们想得还是有点简单了。”

  “不,想的复杂了。”余罪道。

  “复杂了?难道还不够复杂?”马秋林异样地问。

  “是,复杂了,我们在朔州,查到了他的重婚小老婆,张雪莲;然后由朔州牵出来的线索,那张废弃的手机卡,联系到了长安,在长安又找到了他的姘头,梁菲,那位大学讲师;在她的居处,我们又根据所购书籍的地方找到的宁夏,又发现了他的临时居所,然后又追到了四川,找到了他包养的另一个姘头,蔡丽丽,你看这些女人……”余罪排着几位女人照片,马秋林笑了笑道:“我对女人真不擅长,我实在想不通,和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小姑娘上床,有什么乐趣可言。”

  “这叫子非鱼,焉如鱼之乐……一方面说明他确实有点魅力,一方面也能证明,这家伙在咱们省赚得确实不少,可能牵出来的东西更多,但我觉得,我们走上了一条歧路,跟着这样的线索,根本找不到他。”余罪道。

  “为什么?”马秋林问。

  “既然他舍得扔下,那自然在他心目已经没有价值,您说呢?”余罪道。

  马秋林全身一颤,倒吸着凉气,突然间发现自己忽视了一个重要的细节,舍得扔下,自然不准备再回头,否则就没有朔州给小老婆存钱的事了,他凛然道着:“往下说。”

  “您看这几个女人的照片,张雪莲,是在公园认识的,那可是个情侣出没的好地方;长安这个梁菲,据她所说,两人是在校园里邂逅的,好像还酸溜溜地说了段雨中共用小花伞的故事对吧?最后这位最年轻的蔡丽丽,直接还是在校学生,李宏观是打着飞的去嫖她的,两人的租住地在成都西郊湖畔别墅…有山、有水、有女人,那一个地方都谈情说爱,风花雪月的佳地。”余罪笑着道。

  “没错,他可能没有像普通人那样领略过正常的恋爱,感情,所以在这一方面特别渴求……蔡丽丽不是说了吗,他们相处过几个月,真正的做爱次并不多,主要是就玩、购物,她挺满意那位.老公公,的。”马秋林笑着道。

  “一方面有责任感,一方面又不断换女人,这种性格您觉得是不是有点矛盾?”余罪问。

  “也不算很矛盾,人的性格本就具有多样性,特别是对于男人,很多回家当模范丈夫,出门当小姐老公的,好像很正常。”马秋林笑着道,这一方面,老人家真不擅长,也懂世情。

  “如果他年轻二十岁我可能理解,是生理需求的原因,可年龄这么大了,应该有五十出头了,还这么孜孜以求的换女人,那您觉得是不是应该是心理上,或者人格上有某种缺陷,导致他如此怪异的行径?是怪异,不是怪僻……据咱们询问,他在性生活上,是传统的,没有其他性怪僻。”余罪道,坏坏地笑着,查得真够细了,但结果还是让人失望。

  马秋林笑了笑,对于警垩察,不用避讳这些,只是他不愿意想此中的龌龊细节而已。此时余罪提起,他手指点点脑门想着:“应该是这样,如果去掉生理需求的因素,反映在心理上、性格上就很正常了。这些天你学得不少啊,开始用心理分析的手段了。”

  “我是现学现卖……我这样勾勒一个故事情节您看合理不合理。”余罪道着,闭上了眼睛,若有所思地道着:“我出身农村,在改革开放的头一年,考上了上大学,跳出了农门,在大学我拼命地学习、上进,到毕业的时候,学有所成,而且分配到了一个国营示范牧场,美好的生活向我张开了它的双臂……丝毫不用怀疑,以我所学,在这里将会有一个大展宏图的机会。”

  这是李宏观的履历,马秋林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思维方式,把自己变成嫌疑人,他看着余罪脸上享受的表情,有点觉得这孩子走火入魔了。

  “在这里,我爱上了一个女人,一个和我同龄,而且是同学的女人,我们一起毕业、一起分配到牧场,每天对着朝起夕落,我们有时候诉说理想,有时候讨论未来,有时候喁喁私语、有时候海誓山盟……不过无情的现实是,那时候的社会道德标准并不认同这种两情相悦的感情,当某一天,我心爱的女人怀孕之后才发现现实的残酷,连人流都没法做……于是这件事情败露,那个女人有了个名字叫破鞋,而我有了个绰号叫流氓,女人不堪舆论压力,悄悄出走,而我也不堪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在女人走后不久,离开了牧场,找了一位工厂的女工,草草结婚成家……”

  还是嫌疑人的履历,那个最初的旧情人在警务档案中显示已经死亡,那是一条废弃的线索。马秋林听进去了,他觉得余罪说得基本就是事实,可要说明什么,却无从发现。

  “接下来,我离开了自己擅长的专业,理想上一片空白,与一个不喜欢的女人生活久了,我想应该是一种痛苦,而且我也无法忍受这种清苦的生活,于是我想改变……趁着八十年代后期的潮流我南下淘金去……干过很多活,打工、当保安、做服装生意,都不怎么样,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进了传销团伙,幸运的是,曾经在学校的知识让我在这团伙中脱颖而出,很快成了一个小头目……而且,赚到了一点钱。虽然和上层相比少了点,可毕竟赚到了点……”

  马秋林安静地听着,在寻找余罪要表达的意思,不过余罪好像入魔了,越走越偏。

  “不过好景不长,在这里的栽了,被警垩察抓住了,不但没收了非法所得,而且还蹲了一年多监狱更郁闷的是,那一次没有抓到上层的组织头目,我成了替罪羊,当我出狱的时候,我发誓发改变自己,改变现状,我要变得有钱,而且,我不会再做别人驱使的对象,于是我最终选择我最擅长的专业……”

  余罪说着,他以一个在监狱生活中的心态叙述一个苦逼成长的故事,几乎是信手捻来,他相信差别不大,就像他走出监狱的时候一样,如果没有警垩察这身份,他估计会和那些坑蒙拐骗的人走到一起,这一点,不会有意外。

  “有了传销组织的功底、有了监狱生活的煅练、也有了曾经农校的孜孜求学,于是这个以偷盗大牲畜为作案手段的奇葩就出来了,不但成功地实现了他的理想,而且成功地躲了很多次警垩察的追捕……这和他的选择有关系,他出身农村,知道在这里作案的安全系数相当高……好,略过这一段,讲讲发迹以后的事

  余罪道,马秋林似乎听出什么来了,在眨巴着眼想着,他觉得余罪的话里有故意误导他的成份,就像追捕被线索误导,这个想法促使他在仔细地斟酌着余罪的每一句话。

  “我有钱了,我横跨盗窃和销赃两个团伙,一手卖信息,提供畜药;一手销赃收钱……当我有钱后,我不忍心扔下那个发妻,毕竟一起生活过,还有儿女,于是我每年夏天,不作案的时候,回去看看,至于她在外面有相好,我觉得可以理解,这么多年独守空房难为她了……何况我有钱了,我在外面也有了

  余罪似乎说到兴处了,笑着看着马秋林,马秋林有点不懂为什么余罪要把第三人称的犯罪事实,用第一人称讲出来。余罪却是越讲越有兴趣,笑着继续道着:

  “我有朔州呆的时间最长,偶然的机会,我邂逅张雪莲这位温柔的、离过婚的、被男人伤害过的女人,她触动了我心里最软的地方,我有点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她,于是我用假身份和他结婚了,每每和她在一起时候,总让我觉得有一种幸福的感觉,而且有了孩子,那是一种家的感觉………”

  马秋林眼亮了亮,意外地插了一句嘴:“可我总觉得还缺少点什么?”

  “于是我就不断地寻觅,也许我也不知道我缺的究竟是什么,当我四下寻找医药类书籍,完善我的天香膏配方时,无意在长安大学遇到了梁菲,她是教化学的,我们在图书馆聊了几句,发现很谈得来,一下离开图书馆时,那林荫道上的漫步、那校图湖畔的小憩,让人仿佛回到了年青的时候……于是我发现我不遏制地爱上了她,我疯狂地追求她,最终我如愿了……”

  “可她毕竟是梁菲,她无法取代我心里那个女人的位置,于是我仍然没有得到满足,我被一种愧疚、希翼、向往、苦闷等等几个复杂的情绪困扰着,这种情绪驱使着我,不停地在寻觅……”马秋林道,老人说出来的话,更具专业水准,已经触摸那种情感的真实性了。

  “某一次,在交友网上浏览到一张女人照片时,一刹那间,我的春心又萌动了……我找到了她,蔡丽丽,发现她很像我曾经的挚爱,于是我带着她,住在租来的别墅里,陪着她聊天、看湖、逛街,就像回到了我曾经的青葱岁月………”

  “或许,如果不是知道事情败露的消息,我仍然会这样生活下去,可败露,我只能面对现实,我无法给她们幸福,可我也不忍心毁了她们,于是我尽我所能,给了这些女人点钱,然后,踏上了我早就准备去的地方,那是一个除了我,没有对第二个人讲过的地方,我不希望别人找到我,不仅仅是畏罪”

  马秋林道,眼睛亮了,心开朗了,余罪笑了,排出了一张照片,是四川那位蔡丽丽在网上发布的招嫖照片,托腮凝眸的样子,背后是一片湖水。他笑着道:“蔡丽丽都可能不知道,她什么地方吸引了李宏观。记得朔州的张雪莲吗?他们的邂逅也是在公园湖畔。”

  “好像阳原的示范牧场,也有一个小水库,很像湖。”马秋林笑着道。

  “说不定在五原上学的时候,肯定在花前月前,山巅湖畔,有过不少风花雪月的事。”余罪道。

  “我们可能前期太武断了些,就放弃了那条线,不过那可是最后一条线了……余罪,我不得不提醒,自信和坚持是好事,可要过了,就成了自大和固执了,我以前就犯过这样的错误。”马秋林道,知道下一步的方向了,要查那个和李宏观交集的第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已经去世,在案子前期就放弃了。

  “这和成王败寇一样,不管是坚持还是固执,都是旁观者的评述,有必要在乎吗?即便我们无法抓到人,也能为后期的通缉提供N种失败的方式参照。”余罪笑着道,收起到了照片,很自信地又补充着:“况且我们已经沿着他的踪迹走了三省七市,离他可能只有一步之遥了,他就能逃出法网恢恢,也逃不出情网深深,没有人能逃出这万丈红尘。”

  余罪开了个玩笑,马秋林笑着道着:“那好吧,算我一个,找不到就当旅游了,费用咱们自负。”

  “也算我一个。”上铺有人说话了,余罪一抬头,看到董韶军憨厚的笑脸,他道着:“分析得很精彩,如果是我,我也忘不了第一个深爱的女人。那怕她已经去世了。”

  “哼你研究排泄物的,知道情为何物?”余罪翻着白眼,原形毕露了,侧过身看上他那本普通心理学概论了。

  董韶军气坏了,一翻身不理他了,马秋林哭笑不得来了个表情,侧身躺下了,虽然觉得余罪水平在与日俱长,可这人品,一点长进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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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法网难逃

  3月12日,“铁拳”行动发起第二十六天,天气睛。

  早九时,郑忠亮不时地看着车上的时间,边摁着喇叭,邪性了,平坦宽阔的大马路车人相安无事,可你一有事,就堵。好容易等路开了,他干脆扣着警灯,滴呜呜乱鸣着往技侦业务楼方向驶来。

  嘎声刹车,开门的一刹那,正好看见了周文涓把一摞资料往车上放,他喊了句,不过周文涓像没听到,自顾自地又回去了。接着又看到了赵昂川,他又喊了句赵哥,得,也没理他,还翻了他一白眼,又回去了。

  完啦,哥这节操掉了一地,人品算是埋坑里了。都是当警垩察的彼此心知肚明,这些日子的小猫腻大家岂能看不出来,坦白地讲还是地方上胜了一筹,现为到今天调查组要撤走为止,贺名贵仍然未能憾动,不但他没事,翼城市所有的屠宰户、商户,仍然是铁板一块。

  他在车下想了想,有点难以启齿了。可又不能不说呀

  他想了想,追着搬东西出来的周文涓道着:“文涓,咱们是同学,你不能给我脸色看吧?”

  “我的脸一直就没有什么色。”周文涓勉为其难地笑了笑,不过反诘道:“是不是你的眼睛有点变色啊。”

  “哎……我……”郑忠亮一喀噔,周文涓又走了,他又拦着省支队的一位刚认识的小刘说话,那人根本看不起他,理都不理,等赵昂川再过去,吧唧一巴掌,把他的警帽扇得扣眼睛上了,等他抬起来,赵昂川却是笑眯眯地盯着突来一句:“小子哎,玩得不错啊,两头落好,这回满意了?”

  “我满意什么呀?”郑忠亮愣了。

  “我们已经得到归队的命令,你不用这么跑来跑去打小报告了,累不累呀。”赵昂川斥了句。

  “我就是为这个事来的。”郑忠亮道。

  “你不一直就为了这个事么?”赵昂川道。

  “啊,是啊……不是,什么呀?”郑忠亮吐词不清了,误会也更深了,他要进去,也被拦下了。无关人员不得入内。

  故意的,谁都知道地方上配的这个小屁警,两头说胡话,有他,估计调查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头天刚安排,第二天门没出就露馅,走到今天终于走到尽头了。行动开展整整二十几天,盗窃案落实不少,可销赃一直拿不下来,省领垩导组也不可能把人都耗在这儿,只能暂行撤回,把销赃往下查的工作交给地方上了。

  不用说,等查来查去,又是一个不疼不痒、不伤毫发的处理结果,然后是皆大欢喜。

  当然,除了这些矢志找到真相的人。解冰合上了笔记本,收拾起了电源线,背上包,有点落寂地看了一眼临时工作的地方,很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凶杀、追逃、贩枪种种恶性案件他也经历过不少了,可偏偏在这件不起眼的小案子上寸步难行。

  在这里他得到了很有意义的一课,出门时,郑忠亮拦着解冰,解冰笑着道:“告别就不用了,郑大仙是不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天?”

  旁人笑了,郑忠亮有点尴尬了,他追着解冰道:“解组长,听我一句话。”

  “我已经要走了,不管是忠告还是良言,对我都没有用处了。”解冰道。

  “别在这儿烦着啊,信不信一会踹开你啊。”赵昂川插上来了,身子一挪,把郑忠亮挤过一边了,这个没皮没脸的货每天就这么缠着,以前吧勉强接受,现在吧,心情实在不好。

  “嗨,他妈的老子大老远来说句话,这点面子都不给是不是?”郑忠亮火了,吼出来了。

  一吼都怔了,解冰可没被吓住了,很绅士地道了句:“好,那你说吧,说完请便。”

  “听我说一句,先别走,再等一会儿,命令可能有变。”郑忠亮道,看了看时间。

  咦?这口气大了,解冰和众队员相视了几眼,归队的命令是领垩导组亲自下的,难道可能会变。就可能变,也不是郑忠亮一派垩出所民垩警可能知道的呀?

  “这王八蛋是不是消遣我们啊。”赵昂川一省得不可能,气着了。

  “你怎么知道的?”周文涓异样地问了句,连她也不能相信了。

  “稀奇了啊,你阻挠办案有可能,可你要左右办案,我怎么觉得不可能呀?”解冰笑着道,话里多有讽刺。

  “我以人格担保,这次要有变化,如果你们现在上路,可能一会儿还要折回来,或者这件事就落到其他人的手中,守这么长时间了,这个你不愿意看到吧?”郑忠亮道。

  “究竟怎么回事?”周文涓突然觉得,似乎根本没有看透郑忠亮。

  “你那人格担保这事有什么意思?再说,我没发现你有人格啊?”赵昂川说话难听了。

  却不料郑忠亮笑了,笑着道:“人格在我们这里的正确解释是,人品贱格,这个我确实没有,不过有个贱垩人有,他担保。”

  这话说得其他听不懂了,周文涓一下子凸眼愣住了,她知道是谁,解冰稍一思索脱口而出了:“你是说余罪?”

  “是啊。够份量了吧?”郑忠亮道。

  “冲你这段时间干的,余罪要在,得把你揍趴下。”赵昂川道。

  “他要揍,一定会揍得我心服口服,不像你们,分不清好赖呀?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嫌我两头说小话,可我没办法呀,我得在所里混呐,你以为谁都跟余罪一样,捅一家伙,直接就捅个所长出来啦……”郑忠亮说着,好似自己误解一般,说不出的凛然大义,解冰却是觉出不对来了,拦住了话头问着:“到底怎么回事?就他也不能左右我们这个调查组啊。”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只负责传话,我知道的不多,不过比你稍多一点,他们一直在找李宏观,可能已经有下落了……”郑忠亮说了句,很欣赏众人被惊得目瞪口呆的样子,他贱贱笑了笑又道了句:“所以你们再等一等,那个贱垩人习惯在最后一刻才亮底牌,往往以为能赢他的对手,经常要连底裤都输掉的。

  这货一贱笑,看奏效了,奔着上车,一倒一溜烟跑了,要回所里复命去了。

  他一走,调查组震惊了好大一会儿才有人说话,是赵昂川,他不相信地道:“不可能吧?这个通缉令已经发出去了,就有消息,也不应该是余罪知道的。”

  “是不可能啊,要有消息,咱们的调查早调整部署了,解组长不是分析过了吗,这个人可能和贺名贵有直接关联。正因为他的消失,才让贺名贵稳坐翼城。”某位调查组成员道。

  周文涓没有加入讨论,不过她相信者居多,笑着道了句:“那就等等吧,他说不定能给我们带来好消息,他们这个小团伙成员之间的信任基础还是挺牢的。”

  解冰不犹豫了,拔着电话,直接问上邵队长了,几句话电话一扣,眉头舒展了,对着期待看着的众人道了句:

  “邵队长也在等,还不能确定……咱们也等”

  五原市公垩安局,苗奇副局长急匆匆地从三楼往五楼奔着,没挤电梯,一路碰上打招呼的,意外地没有理会,直上五层,又在楼道口上,放平了呼吸,调整了心态。

  这事把老人家激动的,没病也快犯出高血压来了。

  局长办里,王少峰局长正看着秘书连夜加工出来的“铁拳”行动的工作总结,全省联动战果是相当菲然的,打掉了盗窃团伙一百余个,这个数字是有水分的,下面为了扩大成绩,一般把结伙三人以上都称为团伙。查实了历年来的盗窃耕牛案件1935件,这个战果就有点难以服人,捉奸不成双、抓贼不见赃,成就感少了一半;总结上没有提到的是,这个大行动带来了相当多的后患,销赃查实进展困难,认罪率低,有些经年的案子,已经无法落实了,最关键的是,他抱以厚望的重案二队并没有把那个一号嫌疑人找到,本来那个匪夷所思的盗窃手法,很可能会成为指导全警侦破工作的一个亮点,而且那个嫌疑人很可能也是销赃案子突破的关键所在。

  局长这么长时间一言不发,秘书有点汗流颊背了,他看到局长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撇嘴,一会儿托腮沉思,忍不住心下惶恐担心文字那里又有错误了。

  这个时候,听到了敲门声,王局长本来心烦意乱,一下子气得摔了稿子,吓了秘书一跳,尴尬地站着,王少峰随意喊了句:“进来”

  一说苗奇当声进来了,一看秘书,毫不客气地挥手,去去去,回避一下,秘书如逢大赦,掩门而走。人一走王少峰稍有不悦地盯着这位年龄比他还大的副局长,还喘着气,哭笑不得问:“苗副局,这是怎么了?来我这儿健身来了?”

  “王局精神不大好啊,我得给您打针强心剂了。”苗奇道。

  “是吗?你们刑侦要把这个李宏观给我抓回来,比什么强心剂都强……全省几千警力围追堵截,全国通缉这么长时间,投入的效果反差很大啊,多地的盗窃团伙都能指认这个人,首恶必除啊,这个作案模式是从他这儿出来的,他要漏网,有可能还要为害一方呐……而且呀,我敢说,这个人和集中销赃地的商户有某种不可告倪的联系,他现在在全局已经是个棋眼了,动了它满盘皆活,找不到他,只能这样收场了。”王少峰道,毕竟也是从警营基层上来了,形势看得很透彻了。

  平时提到这个人苗奇副局长总是支支吾吾,不过今天意外地,他笑着压低了声音道着:“王局想不想听最新消息。”

  “难道……”

  “对,我们的最早的行动组,已经咬住这个人了。”

  “什么时候的事?”

  王少峰一惊,兴奋地手一哆嗦,把茶杯撞翻了,苗奇要收拾,他拦着追问上了,激动以及兴奋地拉着副局长的胳膊追问着,严重失态了。

  “昨天的事,为了保险起见,他们没有惊动,今天已经确认身份,请示我们下一步……”

  “什么下一步,抓”

  “好,我马上通知。”

  苗奇电联着邵万戈,消息回传,王少峰却是稍有兴奋地想着,问着苗奇道:“在什么地方找到的?这家伙够狡猾了啊,通缉令出了十几天了,二队的、省厅直属大队的、特垩警队的追踪好手都掺合进来了,愣是没有一点消息。”

  “在海南。”

  “啊?跑了那么远?”

  “王局,我觉得您惊讶应该在于,跑了那么远,居然还被我们五原公垩安刨出来了?”

  “对呀,哈哈……好,我得亲自为他们请功啊。对了,谁带的队,万戈看来有接班人啊。”

  “乡警,羊头崖乡派垩出所挂职副所长,余罪”

  苗奇把这个名字在最合适的时候吐出来了,他看到了王局脸色陡然一变,阴下来了,不过马上一变又换回了笑脸,在这个时候,把心里的私怨放在第一位,有失这位局长的身份了,他笑了笑,笑着手指点点苗奇,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王局,这事没来及详细汇报是我的过错,他们乡里丢了几头牛,这小子疯劲上来了,非要带着乡警把失牛找回来……一找二找,一直找到李宏观这儿,后来他们处处碰壁,我都放弃了,谁知道这家伙运气真好,居然找到了。”苗奇副局圆着场。

  “好事啊,这么大个单位,还真需要几个能干的人。抓到这个主谋,铁拳行动增色不少啊。”王少峰局长笑着道,似乎根本没有介意。

  如果他给领垩导的脸上、单位的荣誉榜上锦上添花来了,领垩导当然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

  时间,指向上午十一时。

  海南,据省会270公里,一个叫洛基的小镇,准确的位置距离镇上还有十公里,在处处茂林修竹的包围中,隐约地能看到一辆国产的小面包车。

  又一声清脆、悦耳的唳声响起,李逸风伸出脖子看时,恰恰一堆鸟屎从来而降,腮帮子上打了个正着,他苦着脸拔拉下来,要发句牢骚,不料被余罪瞪了一眼,不敢吭声了。

  “别郁闷,这地方的鸟粪都比大城市的蔬菜干净。”董韶军小声道着。一旁马秋林也赞叹了句:“好地方啊,我都想在这儿养老了。”

  这话很有共鸣,自从两天前到这儿,都被当地的奇景惊呆了,环境好得令人发指,除了几条可数的公路,几乎全是山林绿地,到处都是茂林修竹,偶而能看到像小山包一样的绿地,到近处才发现,那是几屋楼高的大榕树,树冠宽阔婆娑,让这些喧嚣都市来的警垩察,观之惊叹不已,赏之心旷神怡。这还不算最奇的,到了黄昏时分,漫天的白鹭排着人字形飞回到栖息的榕树,把这个奇景迭出的地方又变得壮观无比。

  对了,这一带就叫“白鹭天堂”。是余罪一行查到与李宏观相恋的第一个女人谢晚霞的归宿,她在离开阳原牧场之后到去世之前,就一直生活在这里。

  事情其实相当简单,在询问的广西传销案涉案人员时,这些已经走到正道的人员还能记得起李宏观这位营销经理,他曾经数次到过海南;在五原省农校,翻阅了当年的招生档案,谢晚霞母亲的祖籍就在海南,是以从军家属的身份落户到西山省的;这一切又和李宏观身边的那些女人联系到一起,海景、椰子、贝壳,都能证明这个作奸犯科的人,在他的骨子里,这里恐怕是他魂牵梦绕的地方。

  查找非常顺利,谢晚霞生前所在的红田农场,有人一眼就认出李宏观的照片,让余罪瞠目结舌的是,农场这些朴实的人极力证明,他就是谢晚霞的老公,结婚证肯定没办,不过他们的证婚人居然还健在,而且这个遍寻不着的嫌疑人,在这里断断续续生活了长达十年。

  换句话说,这里才是他的家。他在这里叫:黎大隐。

  大隐,简直他妈的是对警垩察的嘲弄,余罪看到这个名字时,对比跑了那么多冤枉路,有点哭笑不得。

  “你说的对,一切确实很简单,我们在处心积虑找他,而他并没有处心积虑去躲藏。真相往往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呀,谢晚霞的户籍资料我一看死亡,当时就略过了。”马秋林自嘲地道,眼睛盯着竹林后的房舍,从那个角度,能看到农场全貌。

  “他一直就在逃避世俗,可又想得到世俗的认可,文化人的通病。”余罪道。

  “你是指,他在谢晚霞去世后,回五原大干一场那事?”董韶军问。

  “一般没钱要讲宏图大志,有钱了才讲清心寡欲,那,就像生活在这地方。对不对呀,所长。”李逸风道,跟着马老,感染了点分析的毛病。

  “对,这家伙穷惯了,也穷怕了,所以才有了这种近乎变态的作案手法……”

  “注意,目标来了。”

  瞬间噤声,车门缓开,李逸风、李呆、李拴羊,这三乡警像狗儿一样,爬下车,撅着屁股钻进林子里了,余罪下车,若无其事的往前走,董韶军和马秋林守在车里,在他们看来,这是个不具威胁性的嫌疑人

  看到了,嫌疑人并不像照片上那么风流倜傥,而是一头花白头发,估计是这地方没有局油的缘故,穿着一身工作服,肩膀上扛着一张锹,像是要下地干活。

  再近点,余罪看到了一张眉清目秀,并没有许多苍桑的脸,也许是保养得体的缘故,这张脸稍加装饰,可能把年龄往下缩,缩上五岁、十岁、甚至更年轻一点都有可能,丝毫不用怀疑,如果不是特殊的境遇,这家伙和现在坐在办公室里的什么砖家叫兽会是同一类人。

  表面上道貌岸子,内里却是男盗女娼,知道快犯事,又回清心寡欲来了。

  人才呐,他妈的让我们兜了这么大圈子,余罪笑着喊了句:“黎大隐。”

  “哎……咦?”对方一愣,怔住了,他的面前看到了从树后走出来的一位小年轻人,不过他马上省得口音了,扔下铁锹,掉头就跑。

  嗖地一声,一个绳套子飞出来了,套住了刚掉头的黎大隐,他一挣扎,套在腰部的绳索一拉紧,光声给拽地上了,然后两个飞掠出来的人影,一左一右,直扑上来。

  这种人难找,可不难抓,反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哈哈,逮住你了。老子立功了。”李逸风乐歪了。

  “还我们村的牛。”李呆火大了,叭叭就是两个耳光。

  “别打别打,这尼马重要嫌疑人,能换奖金呢。”李逸风乐颠颠地道。

  “先揍一顿,他妈滴,因为你,我们年都没过上。”李拴羊踹了两脚。

  此时才响起了警垩服声,地方的支援的民垩警来了,余罪赶紧拦住了乡警,这警容警纪实在差劲。

  几人胡乱地给嫌疑人擦了擦脸,装模作样的带上了车,铐上了铐,打着手摸,边往回传边支应着地方民垩警,生怕出什么意外,警车带着这辆远道而来的同行,先行上路了。

  三分钟,二队技侦回传的信息,指模对上号了,就是李宏观。

  马秋林笑了,长舒了一气。董韶军笑了,踌蹰满志地笑了。李逸风和众乡警都笑了,此行终于圆满了,只有余罪还在贱贱地笑着,回头问着嫌疑人道着:“黎大隐,你不会否认你就是李宏观吧?咱们神交已久啊,我可找了你好多天了。”

  “为什么要否认?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后座的嫌疑人意外地开口了,以一种怀疑、审视的眼光看着众警,似乎很不入眼,他诧异地问:“你们怎么找到我的,这儿没人知道。我在这里已经生活过十年以上了。”

  “我们不但找到你,还把你的几个小老婆全部找到了。嘎嘎。”李呆嗤笑道。

  “无耻。”嫌疑人骂了句,好像根本不觉得自己是嫌疑人一样。

  “不信是吧,朔州的雪莲、长安的梁菲、四川的丽丽,还有在阳原的老婆喜梅,哎我说大隐,得叫您老大淫呐,淫荡的淫,同时在这么多女人之间周旋,可比和警垩察周旋难多了,这点兄弟们得请教请教你啊。”李逸风荤素不忌地道,惹得董韶军一阵好笑。

  却不料嫌疑人表现相当意外,他像看到世风日下一样鄙视道:“下流。”

  嘿,我他妈的,俩乡警捋着袖子就要开揍,余罪制止了,一回头瞪着眼,威风凛凛地训着:“你们俩个草包,不要这样和李先生说话,他虽然是嫌疑人,可在学术上,他是有成就的人;在感情上,他是个很负责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曾经的恋人。”

  傻了,李逸风严重怀疑所长变态了。李呆惊住了,所长神经质又发作了。

  可也奇了,嫌疑人看余罪的表情却缓和了,那目光是如此的幽怨,那表情是如此地羞赧,就差来一句:基友呐知淫呐

  董韶军从镜中看到了后面,他压抑着要笑的冲动,他知道余罪已经成功地和变态思想接轨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嫌疑人道,看来这个心结很深。

  “我刚才已经把答案告诉你了,是因为你的责任心,因为你的痴情,所以我们才能在这里,在这个谢晚霞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找到你。其实你根本没有躲避,是吗?”余罪笑着道,是一种平和的笑容,就像遇到了老友,他看戴着手铐的嫌疑人,又补充道着:“对不起,我很欣赏你,不过我是警垩察,必须这样对待你………对了,顺便提一句,我们是西山省厅直属的行动组,在全省,有数千警垩察在寻找你的下落。”

  和变态人说话,只能是变态的思维。别说你同情,他们自视甚高,同情是侮辱他们;也别贬低他们,否则他们会视你为仇。这些话无疑在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

  你是相当重要滴,上面很重视你

  果然,嫌疑人意外地笑了笑,露着一口洁白的牙齿,似乎对于余罪的回答非常满意,而且还坦然地享受上戴着手铐的境遇了。

  “对了,李先生,我还想问句话,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告诉我?”余罪客气地问。

  “什么话?那配方我是不会交给你们的。”李宏观先打预防针。

  “不,那玩意太高深了,我可学不会……我是说,翼城那拔人到底和您什么关系?我就觉得他们都是一身铜臭的奸商,您不应该和他们同流合污啊……比如,那个什么贺名贵。”余罪问。

  “噢,以前直销的总裁。”李宏观随意地道。

  “就是广西您入狱那次?”余罪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了。一干警垩察都惊得心跳加速。

  “对,出事后他就卷钱跑了。那帮笨警垩察抓不到主谋,拉我抵罪了。”

  “那后来……你们怎么又到一起了?”

  “噢,后来我也没门路,只能搞兽药了,他知道我以前的专业,又找到我了,就一起商量着搞这个生意了。”

  “那在广西犯事的时候,您为什么没交待出他来,而现在却告诉我呢?”

  “说了,那时候他不叫贺名贵,用了个假身份,警垩察查不着,回头就收拾我,硬赖我是带头的……你们警垩察的体制有严重的问题啊,太野蛮、太低级、太粗俗了,全国从南到北,都是用拳头脚丫子说话。刚才谁打我来着,你得道歉啊……”

  “行行,回头让他们写检查……李先生,体制问题咱们随后讨论,这几个人,您认识吗?”

  嫌疑人说得轻描淡写,余罪心里一阵狂喜,其他人都战战噤噤不敢吭声了,只盼着嫌疑人一直这么变态,好把那些蹊跷的案情,都抖搂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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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扬剑出鞘

  “集垩合,马上集垩合……”

  解冰放下电话,肃穆一脸,喊声到处,自省支队、二队来的十名队员,排上一列。

  因为等待误了午饭,没人有怨言,都看着领队的解冰,这时候,解冰脸上的愁云已经尽去,他深呼吸,调整着激动的心态,很铿锵的语气道着:“有句话叫天不藏奸,说得就是今天。”

  “有句话叫地不纳垢,说得也是今天。”他两眼兴奋着,压抑不住心里的冲动。

  “我们之所以坚守到今天,是因为我们相信,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作恶者终有伏法的一天,说得也是今天。”解冰道着,喜色明显地露在脸上了,他笑着对熬了一月多的同伴道着:“最新命令,来自省两抢一盗领垩导组,我们将和翼城武垩警支队行动组汇合,抓捕贺名贵”

  一下子,群情高涨,兴奋冲晕了头脑,敬礼时,解冰却谦虚地道着:“应该感谢前方的同志,他们已经抓到了一号嫌疑人李宏观,今晚解押回五原……而且他们突审已经突破,贺名贵是广西传销案漏网的大鱼,林帝服饰传销案发起人。”

  训话间,四辆武垩警装备车已经开到了门外,一声令下,众人上车,呼啸着的警笛,张扬地从大街上驶过,满大街的警车都在嘶吼着,从省里下来的命令是封锁各个路口,把声势做到最大。

  其实这没有什么作用,就是一个威慑,就是高调地向所有人昭示除恶务尽的决心。

  抓捕队几乎是从地方警车包围的空隙过去了,通往半山别墅的路上,已经驻满了警车,处处林立着站岗的警垩察。天空被一种红蓝交映的颜色辉映着,传递着一种肃杀的气氛。

  过路的车里,别墅的窗户,处处伸着脑袋,诧异地看着偌大的场面,这种富豪落马的事,总能抚平吊丝心里仇富情绪,是谓之大快人心。

  客厅里,贺名贵面如死灰,他知道末日来了,这么多警垩察和警车开来,不会有别的事。倚窗而立的时候,他看着左近的别墅,这一片别墅已经走了很多人了,破产逃路的、放高利贷被套住的、开煤矿栽进去的,相比而言,他在这里几乎是时间最长的住户,算起来,也不过四年多一点的时间。

  可他耿耿于怀的是,不知道末日是怎么来的。他捏着额头,在痛苦着思考着到底那一个环节出了纰漏,到底是那一桩生意越过了警垩察的底线,想来想去,仍是计无所出。

  实在是捋不清,因为细细斟酌的话,没有那一桩生意是真正合法的。

  他现在有点后悔,但后悔仅限于没有早听老婆的话,像大多数的富人一样移民海外。没有走的原因是他觉得,自己的钱还不够多,还没有能力让自己和下一代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可现在他突然有一种顿悟,其实早就够了,很多年以前就足够了。

  嘭声门开了,保姆吓得缩在墙角,司机惊得连连后退,一群警垩服鲜明的警垩察直奔进来,冲进了客厅,守住了楼口,奔上了二层,屋里传来的女人的尖叫,带队的解冰冲进书房时,很不客气一摆手,赵昂川和另一队员,走上前来,亮着铐子。解冰的手一拍,一张纸亮在桌上:“贺名贵,你被捕了,签字吧,我保证这次的法律程序一定没有问题。”

  被铐上了贺名贵面如死灰,手抖索着,歪歪扭扭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最后一笔重重一顿,他发狂似的一把揉烂了逮捕证,摔到解冰脸上疯狂的吼叫:“诬谄,你们这是诬谄,你们根本没有证据……我要告你们,我跟你们没完。”

  解冰静静地站着,看着他发疯,看着他被赵昂川压住了膀子,他笑了笑道:“果真是林帝服饰的传销发起人,善于催眠,连自己的催眠了,这么慷慨陈词呀?你的第一桶金是从下线身上剥削的血汗钱,不能把这个事忘了吧?”

  一刹那间,贺名贵怔住了,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过,十年前的事情会败露,一下子愕然暴露了心境,他再抬眼时,那警垩察的笑容已经消失了,一挥手:“贺老板,你不是喜欢玩弄民意吗?今天就让你从摄像机和记者的视线内走过,我希望你能像刚才一样慷慨啊。”

  带路的,押解的,一行人出了别墅,新闻采访车已经架起了摄制,还有记者围追上来了,贺名贵此时却再起提不起任何勇气,低着头,直到上囚车也未发一言。

  警灯闪烁前行着,直接向省城开拔。

  这个高调的抓捕行动立时轰动了整个翼城,不久之前还为商户叫屈的媒体齐齐失声,既然警方敢高调抓捕,那肯定是证据确凿了。

  在贺名贵解押尚未到达省城的时候,翼城市已经传来了让领垩导组并不感到意外的消息:

  本市接受调查的一共23家屠宰、牛头宴商户,有15家已经主动到公垩安机关交待收购活体食材的违法行为,表示愿意接受处理。邻近的云城、临汾,动作稍慢了一拍,不过目的相同,也是主动到公垩安机关交待问题,接受处理。

  这个时候,盗窃案的最后一个环节,销赃几乎是批量式地在定案。

  那些习惯于当逐臭之夫的媒体,又开始聚集这一事件,笔锋所向又是这个庞大的销赃地,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黑幕,据当地公垩安部门已经有人被下课,又有调查组进驻翼城,查处地方官员的违纪问题。

  当晚零时,一号嫌疑人机场落地,苗奇副局长代表市局在机场接的人。追捕23天的工作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比圆满还满的是,接手案件的二队得到了一份长达两小时零四十分钟的谈话记录,几乎是嫌疑人从作案到逃匿整个过程,这倒好,预审根本没准备,直接从谈话里提取要知道的案情。两小时四十分钟,恰恰是飞机起飞到降落的时间。预审员判断这是从上机开始到落地就一刻不停地说,他实在想像不到,一位警垩察,一位嫌疑人,怎么可能像录音里两位知音一样谈得那么投机。

  在提取有价值、与案情有关的谈话时,分析的音频和技侦和预审员都好奇地,被录音里两个男人的对话吸引住了:

  “李先生,其实我最景仰的,是您和几位女人的爱情故事。”余罪的声音。

  “你言不由衷吧?我在别人眼里,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怪物。”嫌疑人的声音。

  “您这么特立独行,怎么会在乎别人怎么看你,只是无人理解罢了,不是发妻喜梅,还是朔州你的妻子张雪莲,您给留了房子、车子、存款,那是尽到一位做丈夫最基本的责任,是大多数人做不到的;长安您的红颜知己梁菲,我感觉她是一位很知性的女士,她说她最喜欢你的博学和睿智,你是他遇到最让他心动的男人……我觉得他看错了,在我的眼里,你应该是一位懂得生活和浪漫的人,比如,和蔡丽丽在一起

  “人的精神和肉体从来都是割裂的,人的欲望和道德准则,经常是错位的。”

  “不过你做得很好,作为男人的浪漫、作为丈夫的责任、作为学者的成就,您好像都有,这就是我景仰您的原因,没有人的生活像您这么完美。”

  “呵呵,谢谢你的赞美,你也是我遇到过最聪明的人。”

  “不不不,我还不够聪明。比如我就不懂你配制的那种天香膏。”

  “那不是毒药,恰恰相反,那是一种畜用胃药,除了化学合成,还用了中医和蒙医的手法,不用灌、不用注射,只靠他本身的香味让牲畜自己去舔食,进而达到治病的目的,对溃疡、刺激消化道、增加反刍和胃蠕动都有相当效果,是当年我和晚霞研制出来的,我们在这个上投入的很大的心血,那是我们的专业,完成后我申请过专利,也期待靠这个成果改变我的生活,可惜无人能识啊,那些尸位素餐的专家,像看傻瓜一样看着我………”

  “所以,你用自己方式证明了它有效果,而且改变了自己生活?”

  “是啊,你觉得我应该受到指责吗?”

  “不,天赋人权,任何追求理想的人,都是高尚的……那怕他触犯了法律。”

  “对,谢谢,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没有人能阻止我追求爱情的脚步,同样没有人能阻止我追求理想的脚步,因为我怯懦过一回,让我最在乎的人受到了伤害。”

  “所以,再有什么你也不会在乎了。”

  “对,是这样的……”

  “这就是我景仰您的原因啊,连草犊子穆宏田对您都赞口不绝,是你改变了他的生活……对了,有兴趣谈谈他吗?当年你好像是通过招蓦的人手?”

  “对,招蓦了有十七八个人,有当过兵的、有做过生意折本的、也有服刑出来人,什么人都有,他们都和我一样,都是被社会抛弃、被生活愚弄的人,我只是指给他们一条改变生活的路子而已……这样也算犯罪?”

  “这个……李先生,严格地讲我也是属于被生活愚弄的人,和你一样,但有没有罪得统治阶级说了算,法律不是我的意志……不过我个人认为,您是无罪。他们盗窃,您没参与啊。”

  “对,我确实没参与,我就制药了。”

  “一年能产多少?”

  “几吨吧,设备不行,工艺有点落后……”

  这个啼笑皆非的谈话在继续着,有位技侦不经意回头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队长邵万戈和省厅两位来人站在门口不知道多久了,看到被发现了,邵万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没有惊动满屋的技侦和预审员,悄悄地退出去了,他看着莫名其妙夜半来访的许平秋,许平秋笑着道着:“没事,你别紧张,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这个悬案浮出水面的全过程,这个案子困扰了我两年多。”

  “明后天就有结果,我把整个案卷给您一份。这都不用预审了,他把自己的故事全部讲了一遍。”邵万戈笑着道。

  “不用了,把这个对话音频留给我一份就行了。”许平秋道,边走边看着不解地邵万戈,他笑着解释道:“我们是读案卷,而有人已经读懂嫌疑人了,马师傅还是有一套啊,把顽铁煅成纯钢了。对了,他们呢?”

  “安排在公垩安招待所,明天市局要给他们开庆功会,应该都睡下了。”邵万戈道。

  “好,我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别送了,万戈,你们今晚有的忙活了。”许平秋辞别着,上了他的车。

  夜色里,邵万戈看着许处上车的身影,看着远去的车影,忍不住又有一番感慨了,没有尽头的案子,没有结束的职责,直到有一天,再坚强的肩膀也会被责任压垮。

  他踱步回着楼里,又一次听到隐约的对话时,他停下了脚步,又一次挽惜当初这个好苗子为什么许处不把他留在重案队,谁也没想到,那个连装备都没有的乡警队伍能抓到一号嫌疑人,而且刨出了隐藏十年的传销头目,此案之后,他相信刑事侦察又将出现一位风云人物了。

  滴滴的手机声响,一看是余罪的短信,他翻查着手机,两个人的交往仅限于此,手机屏幕显示出了一行字:

  邵队长,答应给我解决的七头牛的事,不准赖账啊?

  邵万戈一怔,又想起了这个驱使余罪往前的赌约。他刚刚泛起的怜才心境一下子全给破坏了,忿忿地收起手机骂了句:

  这家伙心里没有荣誉感,就想着差旅报销、奖金,以及那几头没人赔的失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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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上级来邀

  两周后,羊头崖乡万亩红叶林扶贫启动项目发布仪式正式召开。

  “尊敬的各位领垩导、各位来宾、羊头崖乡的父老乡亲们………首先,感谢各位领垩导、各上级部门的亲切关怀和大力支持,使我乡的贫困帮扶工作又迈上一个新台阶,本次县委县政垩府牵头,县公垩安局、县畜牧局、县林业局参与………”

  新任羊头崖乡长高军明正声嘶力竭地对着高音喇叭吼着开场白,全县千村万户扶贫工作开展,羊头崖乡毫无意外成了重点,可没料到的是,因为一个警民齐心协力抓贼的事,使羊头崖乡成为重点中的重点,县公垩安局把此事看作缓和警民关系的契入点,而县委县政垩府也把此事当做缓和干群关系的切入点,于是就有了这一场相当轰烈的开幕式。

  台上红旗招展,台下群众乱蹿,台边小屁孩奔得不亦乐乎,即便是维持秩序的乡派垩出所民垩警也管不了,新乡长看这架势,很是不悦,好在看着县里各位领垩导脸上并无愠色,他才勉强把乡政垩府今年一个目标、两个突然、三个基本达到以“12的标题讲了出来。

  这些官面文章没有注意,不少村民正翘首企盼着,不时地往乡外的方向看,窃窃私语着。

  你说了,不是说给发牛吗?咋不见牛呢?

  他说了,不是糊弄咱们吧?

  又有个她说了:敢糊弄给他主席台扔鞋底去。

  又能很多她赞成了:揍是,扔,一会儿我带头扔啊,别扔咱村长,砸县里来滴

  于是一群抽烟打屁的糙汉子,一窝嬉哈着纳鞋底的老娘们,悄悄在商量着攻略,县畜牲局的讲完话,王镔看不过眼了,对着话筒吼了句:“静静,谁再不讲秩序,扣谁家扶贫啊?”

  哎哟这话说得,接下来要讲话的县局长都觉得有点过了,不过意外的是,下面的哄声一下子低了,不少村民坐得规正,县局顾局长看了眼在羊头崖工作了一辈子的指导员,那眼神里,佩服还是有几分的。

  县公垩安局高调加入这次扶贫究竟是怎么整得,幕后恐怕无人知晓,不过在县局长的讲话里,大说特说了一番羊头崖乡警民关系的协调以及发展,突出的代表就是警民携手,擒获了盗窃耕牛的犯罪分子,就这一件事,都足够领垩导大书特书的,于是讲话,又扯了半个小时。

  接下来,县财政局,一位长着头牛的的代表发言……

  再接下来,县林业局,一位长着拱嘴,像圈里猪秧子的发言……

  再接下来,县委办的一位,满脸坑洼像村里盐城地的,又发言了……

  话说三四月份的乡下还是相当冷滴,让大伙在乡政垩府等上半个上午,真没点实惠,估计大多数得骂娘了,就在人群已经开始慢慢骚动的时候,一声,不,几声卡声的轰鸣隐约地听到了,乡政垩府大门前的听众齐刷刷侧头看去,当看到高帮的卡车,听到卡车里哞声牛叫时,不少人兴奋得扔下讲话的领垩导,拔腿就朝牲口去了。

  “鸣炮”乡长喊着干事。

  “奏乐。”王镔催着乡乐团。

  一刹那,鞭炮与鼓乐齐鸣,奏得是喜洋洋,那欢快的乐曲和乡民的脸上的笑容相得益彰。牛来了,群情激动呐。

  话筒递回到乡长手里时,他喊出了这个时代的最强音:“乡亲们,授牛仪式正式,第一批鲁西黄牛,优先配给丢牛户、贫困户……”

  咣当声隔板放下了,搭了一个长长的缓坡,李逸风一身警垩服锃亮,爬到车帮上,牵着头牛,顺着踏板往下牵,边走边嚷着让让,下车李拴羊把准备好的红花给挂在牛头上,一挺腰一梗脖子吼着:“李大寨,四头……大寨哥涅?你要公滴、还是母滴?”

  围观群众哄声一笑,有人起哄着:“全要母滴。”

  余罪从倒视镜里看到了那位最早的失牛户,那位被王镔指导员皮带抽得浑身是血的汉子,此时却像个上花轿的大姑娘,羞答答的、不好意思站在贫困户的排头位置,王镔把牛牵到他手里时,他脸上激动,又要磕个头,不料王镔劈头就扇了一巴掌,一脚给踹走了,那汉子乐滋滋,搂着牛头,哎哟,比婆娘还亲昵

  这是县里几个单位拔付的经费,除了一个扶贫项目,还筹措款项购置三十头优质种牛,派垩出所专程运输回来的,看到欢天喜地的村民,余罪笑了,虽然还是那么贱贱地,不过多了几分欣慰的颜色,这个喜庆、圆满的结果虽然迟来了和很多天,不过毕竟还是来了嘛。

  他坐在车里,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看着青山、看着丛林,看着兴奋得,群情高涨的群众,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足以让他也兴奋的事,悄悄地下了车,在人群里拽着正起哄的李逸风,往派垩出所后墙根奔去了

  在欢天喜地的派发的仪式进入到高潮的时候,一辆警车也在风驰电掣地往羊头崖乡赶着,驾车的是孙羿,载着董韶军和马秋林,事情落幕已经有段时间了,几人坐在车上,一路说得还是这个轰动全省的盗窃耕牛案件,最终落实的案值两千多万元。当然,没落实可能还有,但几个大的、成规模的大团伙被端掉之后,余孽已经很难再成气候。

  话题谈到的很多,每每接触案子,总能发现很多让正常思维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比如李宏观畜药配制水平,几乎堪称专家级的,那份配方的成份连送检的农科院也好奇,通过多方渠道要寻找配制它的人;比如贺名贵,这个惯于走捷径的商人不但从传销上淘到第一桶金,而且是后来系列盗窃耕牛案的主要策划人,旁观者无法想像的是,这个层叠式传递的多层次盗窃、销赃窝案,成规模的盗窃团伙,主谋和策划都没有直接参与过盗窃,可却能从中获取高额利润,仅贺名贵一家,几年间迅速地崛起,几乎成为晋南几地饮食业的翘楚。

  马秋林的话很少,今天要不是邵万戈派了两位熟人生拉硬扯,他估计是不会来的,听得前面两人的议论,说到这些偷牛的王八蛋时,他笑着接了句道着:“当警垩察就是这样,每一个案子都像一面镜子,在折射着人性的丑恶。每一次侦破,都是一次折磨,你不得不绞尽脑汁,去揣度那些阴暗险恶。”

  “这话说得有哲理。”董韶军回头赞了个。

  “在阴暗和险恶上,余贱有相当优势,我真该跟着你们去海南抓人啊,好事都让你们摊上了。”孙羿后悔地道,虽然也因为参与案子有了个功劳,可那比坐着飞机押解嫌疑人回来风光。

  “人家对你不错,请吃请住,比你们那次出外勤不舒服?”董韶军维护道。

  “是啊,这贱垩人又不干赔本生意,不但挣了个功劳回去,还捎带着坑了咱们队长好几头牛。好人都让他当了。”孙羿道。

  “不得不承认,贱垩人的智商还是有优势的,我们在发愁偷牛案侦破的时候,他已经高瞻远瞩,想到从什么地方找牛回来了。马老,这牛真是我们队长出的?”董韶军讶异地问着,邵万戈亲口说的,队里人都不太信。

  “你们队长也不是省油的灯啊。”马秋林笑着解释道,这确实是一个赌约,案子僵在翼城的时候余罪提议要么乡警抽身,留给二队收尾,要么乡警继续追查,找到这个幕后,不过失牛得二队解决。邵万七自然不信,一口答应。

  结果掉坑里了,陪上队员回头还得赔上牛。

  当然,这个牛不是自己出钱,邵万戈以省厅直属重案队长的身份和县局交涉,县局长又和地方相关部门协商,县里也正为当地的干群关系发愁呢,于是乘了顺风车,合力促成了此事,不但牛有着落了,还多了个扶贫的项目。

  “坑了个皆大欢喜,有何不好?”马秋林总结道,笑吟吟的眼神,满是慈详,此时峰回路转,恰看到了乡中心村披红挂彩,欢天喜地的场景,他笑着补充道:“这是我参与的一件最有意义的案子,就为挣回几头牛,跑了大半个中国。路费都比牛钱贵。”

  众人皆笑,车驶近派垩出所门口时,宴请已开,王镔指导员带着众乡警,欢天喜地迎上这些稀客来了,见面二话不说,先给拉到喜庆现场摆杯敬酒了。

  “干啥?干啥?一会儿还吃呢。”

  李逸风被余罪揪着,直往派垩出所后墙根跑,他不悦地嚷着,到了后墙根,被余罪往墙上一摁,那架势吓了李逸风一跳,惊呼着:“所长,大白天的,你不是好这一口吧?”

  哟,余罪这才发现不对了,自己两手托墙,近距离看着眉清目秀的小狗少,谁瞅着也像非礼的架势,他一笑道着:“别紧张,你的节操早掉没了,贞操更他马不值钱,我说其他事。”

  “还有什么事?我这段时间可是呕心沥血为人民服务啊,咱们可是省厅表彰的英模人物,我爸说了,没白养活我。”李逸风乐滋滋地道,庆功会上那张大照片,被他放了五十多寸挂上家里的客厅,据他说,老爷子瞅着可哭了不止一回了,哭完就欣慰地喊一句:李家有望了

  余罪实在看不习惯这家伙上进的样子,能嗝应死你。他转着话题道着:“别打岔,我刚刚有个想法,咱们赚点钱怎么样?”

  “你缺钱呀?别找我啊,别又坑我买牛。”李逸风道,紧张了,生怕所长讹他。

  “不是,我是说,咱们赚点,有兴趣吗?”余罪道。

  “兴趣当然有了,可是……这穷地方,歌厅桑拿没有、厂矿企业也没有,收保护费也没地方收呀?”李逸风道,之所以他被扔到这穷地方,估计他家老爷子就有打算,穷地方想出事也难。

  “做生意呀?你这么聪明,用脑袋赚钱。”余罪提醒道。

  “我我我……我聪明吗?”李逸风紧张了,有点不好意思。

  “当然聪明了,要不你爸说李家有望了。”余罪道。

  “那倒是……哎我聪明也没发现,有什么赚钱门道?哎对了,所长,要不咱们到省城投资开个桑拿啥地,你那帮哥们都是刑垩警,有人罩着,再找帮妞,那来钱可快了,我有门路。”李逸风果真聪明,找了个最快的赚钱门路,余罪苦脸了,赶紧打住,干脆直说了:“别想那些歪门邪道,我是说,现在这个机会,咱们就在羊头崖做点生意,稳赚,干不干?”

  “这地方做生意?那你还不如直接扶贫呢?”李逸风吓住了。

  “错了,别人看到机会,那就不是机会了。别人看不到了机会,那才叫机会,比如我刚才想,马上春耕了,化肥的需求量相当大,往年都是农技站配,他们没本钱,加上运输和费用,成本在这里居高不下。外面的大量往进贩运,量大他肯定积压不划算,量小他成本高也不划算……假如在这个时候,咱们组织几辆重卡,拉上百把十吨,你说,有赚头吗?”余罪道,奸商的思维子垩弹出来了。

  “哎对呀,这倒是这个好生意,差价有多少?”

  “按贫价算,一袋尿素都挣十一块八毛,就以贫价走,都赚了。”

  “也不对呀,这地方穷得,有些家户根本买不起化肥,不是借钱就是赊账,那咱们不等扶贫了。”

  “哎,真聪明,关键就在这儿,这儿的山货粮食多呀,没钱好办,拿玉米换呀,核桃也成呀,在这儿不值钱,一出羊头崖乡可就赚了,一斤玉米划着一块多钱了……”

  “等等,一块多……一块多也叫钱?”

  “蠢货,收上十万斤以上你试试,粮加厂自己就来拉来了。咱们等着数钱就成了。坐那儿就挣了。”

  “哎,你说的……好像能干,不过这儿有过贩化肥的,还出过一回事,贩他妈假化肥,后来村里人只要是外面贩的化肥他们不敢要了,怕是假的。咱们成么?”

  “你傻呀?我,余所长,现在的声誉在羊头崖那可是如日中天?他就不相信农技站,也应该相信我?

  “对呀,不信咱们警垩察,信谁呀?”

  狗少动上脑筋了,这个绝对没问题,现在羊头崖乡警的名誉可是如日中天,要想换俩钱,肯定是分分钟的小事。

  就在他咬着指头,定下决心的时候,余罪马上抢白道:“二八,你二我八,本钱一人一半。”

  “不行。五五,本钱、车,我都有办法。”狗少不傻,和余罪飚上了。

  “三七,尼马我是领垩导。”

  “领垩导也不多吃多占啊?不行。四六。”

  “三七,绝对不能让,你狗日顶多就是个数个钱数的主,能干了屁活,还得那拔乡警兄弟干,给他们留点。”

  “噢,那也成,不过别让指导员知道啊。”

  “成,咱俩悄悄干,等他发现,生米成熟饭、他就只能顺着干了。”

  两人交头结耳,大计方定,乐滋滋往乡政垩府大院跑去了,今天的宴请主厨都在这儿,政垩府会议室摆了几桌、派垩出所里也有几桌,余罪和李逸风却是直接钻到后厨里,主厨的就是拴羊他爹,张关平他媳妇,所里领垩导来自然是优先招待。

  哎哟,李逸风从锅里捞了一盆羊肉,挣捡着肋条子好肉挑;余罪端了盆红烧肉加一份青菜,两人乐滋滋坐在乡政垩府后头,咬开瓶酒商量细节了。哥俩说得兴起,谋着发财大计,什么尼马电话找来了,一概不理。

  两人一下子失踪要放平时也正常,可偏偏把远来邀人的孙羿、马秋林一行给急坏了。今天又很乱,进门就被指导员带着一干乡警围着,连吃带喝,半天才说明来意,敢情是省里召开刑侦会议要有这个本案的专题研讨,要研讨自然就少不了始发地羊头崖乡了,自然也更少不了抓到李宏观的余罪了,于是二队专程派人来接,要求今天必须赶回,可偏偏在这关键地方掉链子。

  吃饭的时候就把李呆派出去了,李呆直接找的是陪同县领垩导的厉佳媛,哟,没见着。这段时间狗少净为人民服务,不去缠厉村长了,还真不好找了。

  他想了想,把中心村狗少经常去看打麻将的地方、去看那家媳妇水灵的地方寻了一遍,愣是没找着人

  饭吃了一半,才发现电话也联系不上,指导员又派出了几位乡警,还以为所长被那家村民硬扯着去家里吃饭了,寻了一遍,等饭都吃完了,还是没寻着人。

  这下子指导员也急了,带着市里来人,匆匆出所寻人来了,还是张关平无意中问了在乡政垩府做饭的媳妇一句,噢,在后头吃着呢。

  众人心急火燎往乡政垩府后头的林子奔过来,一看,傻眼了。

  两人吃满骨头狼籍、喝得晕三倒四,你揽着我叫哥,我揽着你往嘴里倒酒,醉眼朦胧一看诸人,李逸风得意地道着:“所长说了,今天高兴,认了我这个弟弟啦……是吧,哥。”

  “去去……”余罪揉揉眼睛,站起来提提裤子,不好意思地道着:“哟,王叔,马老,您们怎么来了

  所长这得性,众人这才从惊讶中清醒过来,俱是哈哈大笑,孙羿和董韶军拽着这货,乡警拉着李逸风,都往回走,路上说了个七七八八,余罪一听头大了,直拒绝着:“算了算了,案子都过去了,还研讨个屁……我最怕坐会议室开会,早干什么去啦?那研讨能研讨出贼来呀?”

  这家伙厥词放得,王镔脸上须是不好看了,直说着把他搀上车去,省得让县局长瞅见,还是马秋林说话有威力,他揽着余罪道着:“余啊,为什么让二队请……这是个面子问题啊,人邵队可给你解决了这么大问题,你总得给人家一个面子吧……去吧,又不是什么坏事。”

  还真是个面子问题,就千般万般不悦,余罪也不忍驳马老的面子,直跟着上车,王镔催着赶紧走。可不料变故又生,李逸风瞅着所长哥走了,再一听是去市里参加什么会,心急火燎挣脱众人,直钻进车里搂着余罪,不下车了,他也要去。

  “……不能丢下我啊,我也是人民的功臣,我也是为人民做过贡献,为事业拼过命、流过血滴不能让功臣只能苦累,享受不会吧?”李逸风坐在车上,斥着众人。

  “你这得性……我靠。”孙羿气得无语了。

  “喂喂,逸风,你……你什么时候为事业流过血了,没这么严重吧?”董韶军笑着问道。

  李逸风一愣,看看车里车外众人,又看看余罪,一指自己道:“流过鼻血算不算?上回被嫌疑人打了一拳,流了好多鼻血……所长能证明。”

  车里人笑躺下了,车外人笑颠倒了,马秋林和霭地道着:“既然流过血,就一起去吧……指导员,那我们走了。”

  王镔今天也是开心之极,碰上了车门,送走了这俩,省得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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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徒增笑料

  “这次与会的主要是各地市主管刑侦的副局长,支队长和部分刑垩警队长,每年全省刑侦工作会议,基本也相当于全省刑侦领域的交流会议……”

  邵万戈道,看看李逸风目不斜眼地在吃,余罪也心无旁骛地在吃,边吃边不太舒服地看了眼董韶军,董韶军嫩脸老红了,低下头了。

  给蒙来的,余罪和李逸风其实骨子里是一样的,场下闹得胡天黑地,上场就倒吸凉气,指望他上进是相当难滴。

  “研讨会在下午三点,到时候省厅和市局不少领垩导也要参加,本来今天中午就结束了,为了这个案子,又多加了一个研讨会,到时候,在座的领垩导很多啊……你们不会怯场吧?”邵万戈又问。

  “不会,我和军区司令都一桌上吃过饭,怯什么场啊。”李逸风啃着鸡骨头,满嘴流油地道。邵万戈又问着余罪:“你呢?”

  “我曾经当着全校三千学员……”余罪踌蹰满志一甩筷子,李逸风拍马屁地问:“做过报告。”

  “不,念过检查。”余罪道,贱贱一笑,又开始扒拉饭了。

  完咧,董韶军直抚前额,邵队长的脸色变了,异样地看着余罪,最终下了决心,一点头道:“哦,那就好,那案情讲解你们谁来?与会不够三千人,顶多几百。”

  噗地一起,余罪一侧头,吐出来了,李逸风一噎,凸眼了,两人瞪着董韶军,还以为和上次庆功会一样,就是站出来做个样子,戴个红花什么地,可要是对着全省数百刑侦上的人物讲话,那岂不是……要了亲命了。

  余罪刚要说话,李逸风赶紧打预防针:“别别别,所长,我是你忠实的听众,我这张嘴就蹭点吃喝,其他那是绝对不行滴啊。”

  “别这样看着我啊,研讨会就是有研究有讨论。”董韶军赶紧澄清。余罪气得无计可施,再看到邵万戈时,他这口气才缓出来,稍有难色地道着:“邵队长,不行呐,我没讲过话。”

  “念过检查也算呀。”李逸风补充,余罪一筷子敲过一边了,求着道:“真不行啊,邵队,要不把马老请出来。”

  “马老可没念过检查,我觉得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未必如你。”邵万戈笑了,这家伙也有怯场的时候。余罪看样是真怯,两手乱得瑟,想了想又胆虚了,直道着:“那您呀……我当绿叶,您当红花,我衬托您呀。”

  “是啊,就得你这样的绿叶解说呀,这可是王局长亲自点名的啊……你说了,首例嫌疑人在你们羊头崖落网,一号嫌疑人又被你们从海南抓回来了,别人就想替你说,他也说不清呀。”邵万戈道,不过话里多有挤兑余罪的意思,看余罪还在犹豫,干脆来了句狠的:“得,别说我不够意思,你要真怯场,真心虚,真是瞎猫逮死耗子,不难为你了,我给支队和局里说,余所长胆小,不敢站到前台讲话,吓得跑回羊头崖乡了。”

  “谁怯场了?小看谁呀?你们二队刑垩警都跟着我们乡警混了一路。”余罪叫板上了。

  “那就好,快吃,吃完准备去吧。”邵万戈不废话,起身直走,不给余罪反口机会了。

  余罪可没想到几乎没有通融的余地,一下子愣住了,半天才想起来,揪住董韶军,上敲脑袋下踢臀,边施虐边骂着:“你小子够奸的啊,一点都不告诉我,他妈滴……老子这样上场,不是出笑话吗?”

  “不是不告诉你,我是想让你们好好休息一天,万一昨晚告诉你,怕你失眠。”董韶军把余罪拉下水了,却是一点也无愧意,他揉着被踹痛的地方,看着心慌意乱的余罪,笑着道:“余儿,这还真是殊荣,每年省厅的督办的大案才有可能被当做专题研讨,就平时邵队都未必有机会站在那个舞台上……从那个舞台上下来的,可都成警王了,最早的是王贵湘,后来马秋林、之后许平秋、再之后还有一位痕迹追踪专家,现在已经到公垩安部任职了,你看你这得性,要是人家解冰,早意气风发地对着镜子试练了。”

  这下刺激得不错,余罪一刹那想起的,不是多大的荣耀,而是曾经当在学校当常丝,看着别人牛逼、看着别人泡妞的年代。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有着什么样的阴暗元素,一想起这个好胜心就上来了,董韶军示意着李逸风也火上浇点油,李逸风一抹嘴,竖着大拇指道着:“对,所长,我觉得您有潜质说不定就是下一届警王。”

  “够资格吗?”余罪被撩心里蠢蠢欲动。

  “没资格有贱格啊,您不常一贱倾人妞、二贱倾人城吗?”李逸风呲笑了。董韶军没料到这家伙说话这么欠揍,气得抬脚桌下就踢。

  谁成想,还就这话起作用,余罪重重一拍桌子,鼠目圆睁、豪气顿生:“对,怕个鸟,不就开个会扯个蛋吗,好像谁不会似的。”

  道了句,继续吃着,不过再怎么说也是刘姥姥进大观圆头一遭,余罪忍不住心里有点发慌,吃了两嘴胃口却是不甚好了,直招着吼着李逸风:“去,弄瓶酒,先喝两口壮壮胆,我怎么觉得今天心里老是空落落的。”

  李逸风可不管那么多,奔着就去了,董韶军哭笑不得地看着,余罪这贱性真上来,指定会搞出什么洋相,他现在倒真希望这家伙胆小点给吓回去………

  “鼠标?怎么了?……不是吧?乡派垩出所的,参加全省刑侦工作会议?瞎掰吧……”

  安嘉璐在下午上班的路上接到了电话,惊讶和好奇凝结在她的脸上,似乎有一种冲动回荡在她的心里,她没多想,告了个假,往市刑侦支队来了。

  “什么?羊头崖乡派垩出所所长……那不……”

  刘星星队长在上班后无意中听到分局长和他聊起这件奇事的,听到之后,不知道有一种什么来的情绪在驱使着他,他风骤电驰地往那个地方去了。

  “二冬,有事吗?………什么?今年这期刑侦研讨会,讲台上是余罪?”

  林小凤手一哆嗦,手机差点拿捏不稳,反扒是个偏门,顶多和刑事侦查沾点边,不过假如昔日的战友已经站到了全省刑事侦查最高讲坛上,那就不是沾边的事了,她有一种类似于兴奋的冲动,几乎是奔着出了单位,拔着电话,找着昔日的同事,把这一消息告诉关心着他的人。

  “欧姐……我啊,逸风啊,哇,我说嘛,我这么帅,绝对给您留下了深刻印像……我就在市里,在省厅楼后这个小会场,全省刑侦会议……我们不是刑垩警?可我们是特邀嘉宾呐……你来不来,晚上我请客……那说好了,真的,小看我们派垩出所,好几桩惊天大案都是我们拿下来的……”

  电话里,这个消息在飞一般地疯传。

  省厅后院的多功能会议厅,进进出出警垩服鲜明的人,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李逸风正电话里邀着上次见了一面,念念难忘了欧燕子,说完了,他捅捅正捧着一堆会务资料临阵磨枪的余罪问着:“所长,我请到燕子了,晚上一块吃饭……你给搓和搓和,说不定成就一段佳话啊?”

  “你垩他妈就没点长性,不想虎妞了?”余罪问。

  “这又不冲突。”李逸风瞠然道。

  哦,还真不冲突,余罪翻了他一眼,气得吧唧拿着资料本就扇了一家伙,骂了句:“不要跟我说感情问题,正看案情呢,看到那儿了,又忘了。”

  “你记不住赖我呀。那有什么记得,都是根据咱们干的事捋出来的文字吗?”李逸风抚着脑袋道。

  “对呀,咱们干的,干嘛还跟着他写的思路走,扯淡……不看了。”余罪气咻咻一扔会务资料,背着手走了两圈,不过毕竟是个土专家,又不确定地弯腰捡起来,再看呢,可就更看不进去了。

  李逸风吃吃笑着,和二队来的几位凑一块了,这时候却是临阵磨枪的时间也没有了,陆续人来全了,董韶军和邵万戈叫着余罪,进了会场,坐在了第二排,支队的政委主持的会议,开场的声音响起时,董韶军发现了,余罪翻着的资料还在第一页。

  那一页是目录。

  “……同志们,今天是个补充会议,我抛砖引玉随便讲几句话,不用记了……”

  王少峰清清嗓子,坐在主席台的中垩央,这样的专业会议,除了开场需要崔厅出面一下,之后的大部分议程均由本专业负责的领垩导主持,这一次跨及多市的系列盗窃耕牛案件侦破,老实说连王副厅也觉得其中有几分意外的成分,他眼光扫了坐在右前方角落的二队人员,笑着开始抛砖引玉了:

  “今年年初工作会议上,大家可能已经讨论到今年咱们省发生的很轰动的案件了,对,两抢一盗铁拳行动,这个案件虽然案值不是最高的,但却是我省侦破的,跨区最大、涉案人员最多以及动用警力最庞大的一次侵财类盗窃案件,相信在座的各位很多人参与过了,战果嘛,我在这里就不讲了,肯定是菲然的,要提的是侦破,这件案子的侦破,我觉得戏剧性非常强……”

  王局长勾勒着框架,最初发生在五原市最偏的乡镇,羊头崖乡,被当地派垩出所和群众联袂擒获了三个盗窃嫌疑人,二队迅速跟进线索,和乡派垩出所沿着蛛丝马迹追到了省南部的翼城市,在数十家牛头宴酒店以及屠宰场里,侦察员又戏剧性的很准确地揪出来参与销赃的商户……之后又根据这里的得到的线索,远赴省北大同一带,在镇川抓获了贩制非法药物的重要嫌疑人……把这个作案遍及全省的团伙脉络摸了个基本清楚。

  当然,最关键的当属跑了几省找一号嫌疑人李宏观的事了。王副厅地笑着说的,说完等待的时候,下面窃窃私语四起,这个案子着实蹊跷,即便是看到了最终的案卷,对于很多不可思议冒出来的线索,仍然让很多浸淫此道的老侦察员觉得匪夷所思。

  对,确实有戏剧性,到今天为止,邵万戈都没搞清余罪和马秋林两人怎么鼓捣的,硬是完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同样坐在主席台上的许平秋看着四下私语的刑垩警,瞥眼时,恰恰看到了王少峰副厅脸上那浓浓的笑意,以他刑侦加上官场的阴暗思维,他似乎在那笑容发现了很多诡异的成份。他在揣度着此行王局的真实用意,理论上,既然把他已经扔到乡下了,等闲肯定不会有想扶植你的意思,那这样的话,王局极力促成此次研讨会,又强调把羊头乡派垩出所这位请来出席,应该不是殊荣喽?

  肯定不是,许平秋扫了眼,又看着与会的名单,各地市分管刑事侦查的副局长、刑侦支队长、政委,部分直属刑垩警队长,这些人……对了,许平秋在看到下面诸人脸上带着不屑的表情时,他突然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也发现了这王局的良苦用心所在。

  把一个不属刑侦范围的派垩出所乡警拉到这种场合,本身就如同拎了只猫扔到狗群里,结果肯定有一场猫狗大战,一群狗对一只猫,然后始作俑者就可以坐观笑料了。这帮子长年泡在刑事侦查上的老油条,天生就有一种排外以及不服输的气质,让个乡警拔了头筹,谁能服气?

  “坏了,这个草包要出个洋相,那就成全警的笑料了。”许平秋看到了余罪,还是傻不愣瞪四下张望的表情,他心虚道。

  “好了,同志们,接下来就请出本次行动立下汗马功劳的团队,今天的主角不是我啊,我们领垩导班子将坐在下排,听听咱们刑侦二队和羊头崖乡派垩出所为大家解说一下本案的全过程,大家有疑问的话,可以当场提出。”

  王少峰局长说着,和许平秋、苗奇副局长、办公室主任几位起身了,内勤把台上的座位移了下,接驳上了二队提供的案情资料,接下来,在稀稀落落的掌声中,那个团队闪亮登场了。

  余罪头有点懵,几乎是机械地跟着邵万戈的步子,等到了讲台上,放眼一瞧,齐刷刷坐姿,不知道多少双审视的目光朝他射来,他一下子回忆起了曾经在全校学员面前作的那次公开检查。

  原因啸聚众劣生夜不归宿,喝多了还打了一架,公开作检查的四个人,张猛、熊剑飞、鼠标,加上他,那一次面对全校同学的哄笑,也是这么紧张。

  哎妈呀,铁打的神经也要紧张呀,一紧张腿一哆嗦,撞椅子上了,他吃疼弯腰揉了揉,不过马上觉得不对劲,又赶紧站直喽,可这手足无措的表情已经表露无疑了,全场爆了几声不和谐的笑声,鼓掌的声音再起,等坐下时,台下又是哄笑一片。

  连邵万戈也笑了,余罪直接坐在居中位置,他倒没地方坐了,偏偏这时候余罪面红耳赤,头脑发昏,一点话筒直接大气地来了句:“那咱们开始吧。”

  下面哄笑又起,邵万戈这老脸挂不住了,他可没料到余罪连起码的次序也不懂,不过这场合他可没法重来了,只得坐到了余罪旁边,余罪直问着:“邵队长,从哪儿开始?”

  哄笑又起,邵万戈一抚前额,拿着话筒,看来主座次没法再分了,直入主题。

  “各位领垩导、各位兄弟单位同仁……这个案子最初的发生地在羊头崖乡,最早的三位嫌疑人被捕也在羊头崖乡,这样吧,案情综述大家手里都有,大家有什么疑问,直接提问,我们以提问的往下进行,时间是四十五分钟……”邵万戈按部就班地道,话音刚落,下面举手站起来一位同行,敬礼,挺胸提着问题:

  “邵队,我是大同刑侦支队的,类似的案件我们当地也发生过几起,大多数情况下都因为案发地偏僻、报案延误、出警延误而没有提取到任何证据,可在本案中,你们根据粪便分析,这个有依据吗?”

  这一问恰在意料之中,邵万戈一笑,余罪拿着话筒往董韶军面前一顿:“你说。”

  下面又笑了,董韶军稍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了,他介绍了这个把人体排泄物研究嫁接到牛粪上的事情,根据路上粪便、未消化胃内容、以及和养牛户的对比,最终确定嫌疑人盗窃路线的事,排出了大量的提取证物照片,满满地放了了身后一屏,这个解说是相当有说服力的,各地市的同行不得不对二队的痕迹检验水平刮目相看了。

  从案发到确定侦破方向,到擒获三位嫌疑人,刚刚进了一步就卡住了,又有一位同行站起来,提着问题道:“邵队长,我是临汾刑侦支队的,我仔细看过这个案卷,对于在羊头崖乡设伏抓到三位嫌疑人,并找出追查方向一事,我有这样一个疑问。你们是如何得知,准确的案发时间,案发地点,进而在他们实施作案后人赃俱获的?”

  这是本案的一个谜,连许平秋也竖着耳朵听上了,都认为这是个巧合,可“巧合”这个词似乎实在不合适,如果一次也罢了,偏偏翼城、镇川、海南几地都有出彩表现,一个巧合可以,总不能都是巧合吧?

  “这件事啊,到现在我还没有闹明白,羊头崖乡派垩出所究竟是怎么样判断出准确的作案时间和地点的,这一点,让余所长来回答吧?”邵万戈笑着道。

  这可是余罪最得意的一件事,他兴冲冲、乐滋滋地对着话筒开口道着:“我猜的。”

  哟,全场雅雀无声,这话实在没人敢信。

  余罪愣了下,补充着:“我想了好长时间,一下子就把他们来的时间,方式,都猜准了。”

  场下,哗然哄笑四起,余罪本来笑着的,不过脸渐渐由红变白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得意的事情,成了全场的笑料。

  许平秋暗暗摇了摇头,他知道这小子很不适应这个场合,笑话已经不可避免了,他刚一侧头,恰恰看到了王少峰局长投来的一瞥,那笑容的意味,足够让他砸摸很久了。这一刹那,他有点很不自然地起身,悄悄离开座位了,他想还是回避一下好。

  可回避已经晚了,刚才那位提问的嗤笑道着:“余所长,要是猜的,回头我得向您好好请教了,我们那儿好几桩悬案呢,也帮我们猜一猜凶手。”

  哄笑声更大了,余罪的脸煞白了,他突然发现来自这些同行们的眼神是如些地不善,一刹那间,他心头火起,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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