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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生活] 余罪【作者:常书欣】(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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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盛情难却

  四辆……不,五辆。 不……好像是七辆。 不同的车,统一的蓝白标识警车,首层相接,保持着匀距、匀速,缓缓地停在夏朗派垩出所的门口。

  值班的一看,慌了,拿起电话就拔。边拔电话,边把另一位派出去迎接,那车是局长的车,派垩出所里岂有不识之理,每每这个时候,办事效率是相当地快滴,办公室主任刚下车,迎接的已经出来了,局长的脚刚沾地,所长夏明辉闻讯已经奔出来了,一看阵势吓了他一跳,一正两副三位局长,加一位政委,办公室、宣传部、法制科五六个大科室主任,全到齐了。

  “刘局,您来怎么也不通知一声……请请,快请。”夏所长笑着邀着局领垩导,刘局长是乡镇干部上来的,颇有乡野人的豪爽之态,一拍夏所长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训着:“小夏,你犯一个严重的错误啊,下回到会上等着做自我批评。”

  “刘局,您是指省城这几位……我以为就个协查的案子。”夏明辉吓了一跳。

  “协查没错,可你怎么招待的?这可都快下班时间了啊,还让省里同志们忙着?咱们市里这么多警力,就搁一边看着,好意思呀。”刘局很不悦地道着,政委和几位副局长也开着玩笑,都说这所长当得实在不称职。这倒好,夏明辉给烤火上了,苦着脸赶紧地做自我批评,一定改正。

  笑话归笑话,不过他嗅到了丝不寻常的味道,早上接通知的时候还是不疼不痒,就市局的办公室确认了一下,可现在班子全体出动,他觉乎出问题来了。

  对,是问题,肯定是问题大了。他严重怀疑省城这干刑垩警已经敲到重点了,否则不会有班子全体出来邀请。

  说话着,一行人进了派垩出所的大办公室,解冰一行正梳理着传唤记录,他是刚刚得知贺名贵回翼城,主动到支队交待的消息,刚刚向队里汇报,这一行人就进门了。

  “这是我们刘局长。”

  “这是我们张政委。”

  “这是我们陈副局长。”

  “这是我们孙副局长。”

  “这是我们办公室严主任。”

  “这是我们……”

  解冰出于礼节,挨个握手,问好,陪着笑脸,光领垩导来了一堆,后面的寒喧,前面的早忘了,不过没关系,夏所长又向其他参案人员挨次介绍着领垩导,挨次握手问好。刘局可是官场八面玲珑的人了,直赞孙羿小伙子精神,有朝气;又夸周文涓姑娘严谨细心;回头嘛看解冰,那自然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局长一夸奖,下面夸奖的跟了一堆,这人夸得天花乱坠,似乎和这里就格格不入了,对嘛,刘局说着:“小解呀,省城二队是全省闻名的刑垩警大队,来我们这办案,怎么能将就这么简陋的条件。这个是夏所长的严重失职啊。”

  夏明辉赶紧自我批评,政委就插进来:“刘局,这样吧,咱们技侦楼刚装修,拔出几间来,给省队的同志先安顿下来。”

  “哎,这个办法好……住处安排了没有?”刘局关心道。

  “安排了,到市招商宾馆吧,那儿的条件比较好一点。”办公家主任又插进来了。

  “严主任,你全程负责啊,省队的同志这么辛苦,绝对不能让大家生活上也凑和将就……对了,小解,今天我们班子都来了啊,我们可是仰幕省刑侦二队的同志很久了……不是我非要来,而是负责刑侦的孙副局极力推荐,让我们这儿的小刑垩警,一定要向你们请教请教……对了,严主任,车座位够不够,省队这几个人……”

  “够了,刘局,您放心,工作餐已经定好了……现在就可以走了吧。”

  “对对,下班时间到了,夏所长,把人都请上啊,我本人对刑侦都是非常感兴趣滴。”

  一群殷勤的同行,你一句、我一句,又夸奖、又仰慕,解冰愣是一句话也插进来,莫名其妙地好像就同意一块吃饭了,然后你请我邀,这个组几个人,眨眼被请上了局里的专车,上车才省得这恐怕是与案情无关的应酬,可偏偏一干客气的同行,他实在抹不开脸。

  人情社会,人情就是一张网呐,总不能拂袖而去,再说这案子,离了地方的支持还未必能干得下去。

  他有点郁闷,不过无处诉说了。正好身边坐着乐滋滋准备吃的孙羿,他小声问着:“孙羿,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合适啊?”

  “好容易人家请一顿,有什么不合适的?”孙羿翻着白眼,不悦了。解冰不问了,他知道队员的认识思想水平,顶多也就这么高,不过这人情,实在是盛情难却呐!

  不独他,不一会儿,东关派垩出所赵昂川、方可军,也被市局一干领垩导都请上座了。酒宴是在翼城大酒店办的,这么大张旗鼓宴请解冰总是觉得有点不妥,不过他发现了一个细节,公车把客人载到酒店门口,根本没有停留,估计到僻静处等候宴罢了,宴请的四层他又发现一个细节,整个四层就三桌,再无其他客人,他知道,这个招待安排得相当有规格,已经清场了。

  既然是出身富贵之家,在享受到这种特权和特殊招待的时候,解冰也感觉很不舒服。

  “贺名贵,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翼城市刑侦支队,支队长隔壁办公室,被当做的临时询问室,对自首及检举的贺名贵询问已经到了尾声,主持询问的是支队下属刑侦一大队的队长,旁听的是经侦支队来人,在翼城,这位贺老板是声名赫赫,他不显得紧张,不过问话的几位看得到挺紧张。

  是啊,当你钱足够多的时候,别人总是以一种仰视的眼光看你,贺名贵无疑就是这类人。他坐在询问椅上,仿佛还在公司的办公室一样,两手交叉着,像在思考着一桩生意的得失。

  不过态度相当客气,而且很诚恳地道着:“基本就这些了,我这几年忙着房地产的项目,酒店生意全部交给我的合伙人秦海军打理,前两天在外面旅游才知道他们在经营上可能瞒着我做了不少手脚……对此我是深表痛心,本来嘛,我想着这也不是大错大过,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没想到最终酿成大祸了……我这儿没什么顾虑的,该查查、该罚罚,我全力配合……”

  这个态度,让在座的警垩察的受宠若惊了,而且贺老板交待的东西不少,贺府牛头宴经营,多出瞒报,偷税漏税;在小舅子名下的两家屠宰场,收过来路不明的食材,他也隐约听说过几次,都——向警垩察说明了,但究竟有多少,他不太清楚,当然,这么大老板肯定不会事必躬亲,能有这样一个态度,已经相当不错了。

  对了,支队长专程询问老七的事,贺老板含糊地讲,好像丁一飞绰号叫老七,这个行内好多人都知道。

  “好,谢谢您的配合,我们会尽快查清事实的。贺名贵,你现在可以离开了,有事情我们会通知你。”询问的警员客气地道。

  “谢谢,是我得谢谢警垩察同志们,谢谢……谢谢王支……”贺名贵起身时,握手客气,谢字不断,几位警员送着这位老板出了询问室,直到上车那一刻,贺名贵的表情仍然是诚惶诚恐,让几位警垩察也觉得很是不好意思了。

  车走了,是一辆四个圈的奥迪Q7。车号一个H,四个八!

  仇富的心态谁都有,不过在你面对你可能无法触及的财富时,不光仇一种情绪,可能羡慕嫉妒眼馋和震憾都要有一点的,比如询问的警员就说了:“这个车牌现在值十万吧?"

  “差不多,老贺家好几辆呢……我就纳闷了,他交待的这点事,还算事呀?就贺老板这身家,分分钟就摆平了。”

  “不一定啊,省城重案队的要查一个盗窃团伙,把他的合伙人和小舅子全扣起来了……我听说的啊,贺老板急了,是打着飞的回来的。”

  “那敢情里面的事情肯定不小?”

  “小还是大,咱们说了不算……不过老贺这回可得破点财了啊。”

  “呵呵,应该破点,社会财富再分配嘛……”

  几位警垩察说说笑笑,准备回返,有开私车的、有骑电单车的,刑侦支队的那位刚出单位大门,他意外地发现,一辆车朝他开来了,车灯亮着,走到近前才发现是去而复返的贺老板,车停在他身边,摇下车窗里有人和他说着话。

  然后,车开上路牙,车灯灭了,车里人没出来,车外的人一直站在那儿,双方像在说着什么,说了好久……

  局领垩导班子集体出面了,这种情况下谁也知道事情要有转机了,要么偏左,严厉打击;要么偏右,极力维护。这一套当警垩察的都熟悉,不过可能都倾向于后者,毕竟在翼城市是名人,动这样的人,在当代这种环境下,那不是一般地难。何况你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

  郑忠亮在这个上面是有先见之明的,毕竟他在片警的位置混了大半年了,所以他极力保持着缄默,不过没想到的是,他还是遭到池鱼之殃了。晚上接到了所长的电话,把他召到了派垩出所,请客当然没他的份,不过办事他可跑不了。

  一关上门,劈头盖脸就问着,省城这些警员把两位知情扣在什么地方了。

  郑忠亮愣了,他不敢说,那个案子都要起码的保密意识,何况二队的案子。

  他不说,所长就火了:“忠亮,你可是所里的重点培养对象,你得有大局意识对不对?我知道省城来的是你的同学,可还有所里、局里的同志呢?对不对?”

  “啊,这和大局有关?”郑忠亮愣了,就即便真成了大仙,也估不透其中的关联。

  “我明告诉你吧,真要让省城的同行查到咱们市里的几个销赃窝,你想过后果没有?”夏所长凛然问,一嘴酒气,刚从饭局上回来。

  “后果?抓住几个坏人不是好事吗?”郑忠亮道。

  “愚蠢,你好想想,如果是省城警垩察抓到了,是不是说明咱们不作为?”所长高屋建瓴,一句把郑忠亮镇住了。

  “再想想,如果案发都在这儿,你让所长的脸往那儿搁,你把局里、支队领垩导置于何地?难道都不作为,放任犯罪的雪球滚这么大?”夏所长又道,把郑忠亮惊呆了,细想似乎还真有几分道理,怨不得局领垩导都出面了。

  “那也不对呀?”郑忠亮小心翼翼反问了句:“可发现苗头,总不能不查吧?”

  “那倒不是,查是必须的,但查的也是必须是我们……不光必须,是一定,一定得我们查,你说对不对?否则的话,我们没法向全市人民交待,咱们的领垩导也没法向上级交待啊……在这种大是大非上,你难道不知道该站在那儿?”夏所长义正言辞,训斥着郑小屁警,郑忠亮哭笑不得加无计可施,又犹豫又挣扎,还是夏所长有办法,放低了声音问着:“你不用说,我问你,是不是昨晚连夜转移到曲沃了?”

  郑忠亮想了想,点点头,夏所长一拍肩膀示意鼓励,掉头走人了。

  两个小时后,翼城市刑侦支队抽调了一组警员,风骤电掣赶往曲沃宾馆,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正式拘捕秦海军、于向阳,这个命令的隐性含义有人懂,那就是:案子在案发地结,要趁省二队没有确切证据的空档期,先下手为强。

  不过,遗憾的是,曲沃宾馆已经人去楼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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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不如不见

  晚十时,劲松路刑侦二队。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两辆车扔大院门口,相比而言,这里晚上比白天要热闹,收工回来的、准备预审的、解押嫌疑人准备送看守所的,都要在凌晨之前完成。

  今天稍有意外,队长专门安排食堂加了几样好菜,还专门通知熊剑飞陪着,熊剑飞这长相,更多的时候板着脸押解嫌疑人,那张脸都能让押解多几分安全感,他急匆匆赶回来时,才发现要陪的余贱垩人和那位已经来过一次的狗少。

  余贱垩人这货,从来都是不震惊你一下,都枉叫这个称呼了。押解嫌疑人开得都是路虎,吃饭先要酒,谁可想邵队居然还全部满足,一看满桌的菜,都让熊剑飞心里火大,直骂大师傅胳膊肘往外拐。

  众人狼吞虎咽吃起来时,熊剑飞才发现,最大的震惊不是余罪和李逸风,而是那两位没见过的乡警,一个端着碗,风卷残云地往嘴里拔拉;另一个挟着筷,流星赶月地往嘴里送。两人都算不是壮实,可这食量,着实吓了他一跳,平时就他和张猛在队里数第一了,不过现在看来,他两人和乡警一比,太斯文了。

  “吃慢点,谁跟你们抢似的。”李逸风训了句,发现熊剑飞的眼光不对了,好歹他有点家教,这样子实在不入眼了。不料李呆可不听他的,嘿嘿笑了笑,含糊不清地说着:“我吃饭一直就这么快啊。”

  “真好吃,在这儿当警垩察多幸福。”李拴羊嘴里未停,边吃边羡慕道。

  熊剑飞噗声笑了,指着两乡警问余罪:“你手下?”

  “啊,李呆、李拴羊……这狗熊,叫熊哥。”余罪介绍着,惯有的匪气一身。

  两位乡警看熊剑飞长相凶恶,都巴结似地笑了笑,又埋头吃上了。余罪看熊剑飞表情愕然,知道所来为何,笑着道:“看傻了吧?下回全省警垩察业务竞赛,加一项比谁吃得多,我们绝对把你们二队干趴下。”

  一听连大师傅都听笑了,熊剑飞却是很骄傲地笑笑道着:“这个我们不跟你抢。”

  “抢其他你们也抢不过呀?”李逸风说话了,直道着:“去翼城我们去了四个你们去了七八个最后还是我们所长把人提留住了,你们二队那小白脸根本不行,还在翼城瞎转悠呢。”

  这话大有恭维余罪的意思,不过听得熊剑飞刺耳了,他哼了哼,没搭理这拔草包乡警,催着快吃,老子多少事呢,还得陪你们。

  就这得性,刑垩警当得久了,心眼越小脾气可越大了,余罪小声问着:“狗熊,兄弟没惹你啊……怎么看这样,解冰的魅力好像快把你征服啦?”

  话是玩笑的口吻,不过余罪也感觉到一丝不同了,最起码在翼城,那帮子同学里,感觉曾经的对立没有那么强了。这不,从熊剑飞这里也明显看出来了,他一点也没有取笑的意思,就一句:“人家比你强多了。”

  “你看你说的这话,没人比了和我比?你找几个不比我强的,我瞧瞧?”余罪大惊失色道,熊剑飞一笑道着:“还真是,找不出比你再差的来。”

  说着就小声嘀咕上了,解组长口碑还不是不错的,接手了几个案子都处理的漂漂亮亮,一点后遗症都没留下。关键是人性也不错,出勤外地好几次,连差旅费都是人家自己垫的。队里有个队员家属住院,他带头给捐了一万块……就这一点,足够让大伙刮目相看了。

  是啊,这么多优点,再比比你,熊剑飞指着瞠目结舌的余罪,你看你自打当警垩察成什么鸟样了?和人家差远了,不但你不咋样,看你带的这些人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啊,在翼城干的好事,那他妈是警垩察办的事吗?捅出来得扒你这群货的官衣。

  他妈滴,被说得无地自容了,余罪勉强嚼着嘴里的饭食,打定决心得争一番了,狗熊这性子比较梗一点,在羊城就看不惯他手脚不干净,可有些事总得说说,总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吧,他筷子指指属下,不悦地说着:“你嘴干净点,这几个兄弟大过年辛辛苦苦跟我跑了十几天,刚有点眉目……什么叫不咋地了。”

  “不辛苦,所长,跟你玩多来劲,特么滴想整谁就整谁。”李逸风倒了杯酒,滋吧滋吧一喝,很煞风景的插进来了,不但他说,还问着那两位道:“你们俩说,辛苦不?”

  “不苦,爽歪了,三下五除二就把于向阳给整怂了。”李呆脱口而出。

  “揍是啊,城里的警垩察吃得真好,啥时候咱们这么天天腐败就好啦。”李拴羊一抹油嘴,两眼放光地把剩下的烧鸡骨架子,全放面前啃上了。

  熊剑飞笑得眼眯成一条线了,余罪脸可苦了,孰优孰劣,不用争辨了……

  呃……孙羿一个饱嗝,直抚肚子,他想起了在酒店的灯影摇红,穿梭来往的服务员妹子里,很有几个极品,能勾起已经快忘记的欲望了。

  呃……吴光宇一个酒嗝,直梗脖子,他摸着洁白的床单,感受着这座市局安排的四星住所,忍不住感慨万千了。

  “这才叫人住的地方……孙子,我年前见我一高中同学了,他当什么区域营销经理,特么滴,天天打的是飞的,全国飞来飞去。”吴光宇抚着肚子,羡慕道。

  呃,孙羿又一个饱嗝,接了句:“羡慕个毛呀,我现在都不知道我那帮同学都去哪儿,天天拴队里,没意思。”

  是啊,好没意思的感觉,这个圈子很小小得你只有机会认识一个又一个嫌疑人,杀人的、抢劫的、强奸的、诈骗的,什么人渣都有,就缺正常人,久而久之,连自己也觉得自己有那么点不正常了。

  “是没意思啊,上学想着穿身警服会多牛逼,穿上才知道,他妈滴比在学校还苦逼。”吴光宇痛苦地道。孙羿很认同了,附合着:“我觉得队长这回就不够意思,那次抓捕,张猛不是冲在第一个嘿,检察院一句,马上就被停职,真JB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们的意思是啊,你动动嘴就可以啦,碰到嫌疑人就喊一句……亲啊,你别跑,亲啊,你来吧,我给你戴上铐子,我会很温柔滴。”吴光宇笑着道。两人都没心没肺地笑了。

  是啊,除了笑还能怎么样呢?再温柔的抓捕也是以暴制暴,本来就是暴力机关,还非要遮遮掩掩搞文明执法,这些东西在派垩出所也许有点用,可放在经常和恶性犯罪打交道的二队,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张猛的事,在大家的看来,给予同情的居多。可也仅限于给予同情而已。

  笃笃的敲门声起,此时两人被市局招待的喂得酒足饭饱,起身都不愿意起了,孙羿吼了句:“门开着,谁呀,装什么斯文。”

  “咦?二位吃得难道不爽?”脑袋伸进来了,是董韶军,他很朴实地笑笑,掩上了门,吴光宇一看是他,马上警告着:“老子刚吃饱啊,敢谈你的专业领域,信不信我们兄弟跟你翻脸。”

  “嘿嘿,不谈不谈。”董韶军讪笑着,坐两人床边了,孙羿想到了什么,一跃而起,拽着董韶军,捏捏脸蛋下巴狐疑地问着:“我看看,你小子有什么变化?”

  “什么什么变化?”董韶军不解了。

  “是以前那个烧饼吗?”

  “怎么可能不是?”

  “我怎么感觉那儿变了?”

  “没变化呀?心理以及生理都非常正常,不信你放部A片检测一下勃起功能。”

  啊呸呸呸,孙羿把董韶军直往一边推,这货自从沉迷排泄物研究,说话也像排泄了。孙羿一推,吴光宇却是笑着把不解问出来了,直道着:“烧饼,我说你胆子不少啊,怎么敢跟上余贱胡来?还到人家牛头宴上下药,这事捅出来,得关你小子两年。”

  “作为警垩察,仅凭猜测和道听途说判断,有悖你的职业道德。”董韶军脸不红不黑说着,看孙羿点烟了,他不抽烟,随手把烟一抢,笑着问:“兄弟们,你们可以置疑这种作法,可你不能否认效果吧?否则的话,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怎么可以向咱们这苦逼警垩察低头。”

  不说还好,一说气倒上来了,孙羿烟瘾忘了,嗤鼻不屑道:“有个屁用,现在地方警垩察一介入,你看着吧,什么事都得黄。”

  “算了,好歹请咱们吃了一顿,这是我从警以来吃过最好的一顿,别这边吃了,那边说人家坏话对不对?有点节操行不行?”吴光宇无所谓地道着,他向来个二皮脸,什么事也看得开。

  “尼马叛徒,去羊城你就是个叛徒,我严重怀疑二队将来的第一个叛徒就是你。这才吃了一顿风向就变了。”孙羿不入眼地道着。

  “这种事呀,都是有心无力,兄弟们想开点,世道就介个样子,没听刘局长说吗?要顾全大局,牛头宴在翼城是个特色产业,要是这个产业遭到重创,会殃及到人民群众的生活滴……我们作警垩察的,为什么服务,还不就为人民服务。”吴光宇道,学着宴席上刘局长的口吻。

  董韶军笑着看着两人争辨,其实就那么回事,当过几天警垩察的都看得出来,地方上一是想包着揽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真要做大了,对于领垩导的仕途恐怕也要有影响;二则牛头宴这个产业确实也是地方特色,据说光从业人数从贩运、屠宰、加工到饮食就有数千人,就真要查,也得注意影响。那怎么办呢?刘局在席间极力邀请解冰把本市几组刑垩警带带,让下面的也学学办案。

  肯定不是求知欲强到如此地步,孙羿叹了口气,又仰头睡下了,直道着:“当警垩察最窝囊的就是这种时候,明知道有问题,你都查不下去,甚至根本不让你查,你看吧,地方派垩出所和刑垩警队一介入,除了泄密,就不会有其他结果,就真是销赃窝点,我估计现在早开始销毁证据了。”

  “谁说不是呢。可你能怎么办?睡逑吧,吃得真撑。”吴光宇道。

  “嗨、嗨、兄弟们,不能这样无视我的存在吧?兴许我有办法。”董韶军道。

  “滚,自个找个地方玩便便去吧。”孙羿一扭头,不理会他了。

  “我不骂你,不过记得从外面帮忙把门关上。”吴光宇道,呲笑了。

  董韶军不急不恼,笑着道:“你们态度让我感觉到了一个警垩察的正义和良知,现在我通知你们一件事情,有人需要志愿者,继续往下查,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兴趣,把这个横跨几市的偷牛奇葩抓捕归案。”

  “什么意思?”吴光宇愣了下。

  “你算老几?”孙羿不信了。

  然后两人一看董韶军神神秘秘的笑容,异口同声惊呼道:“又是余罪!”

  当然是他了,只要这个贱垩人才敢在命令之外胡来,董韶军一点头,孙羿和吴光宇齐齐“切……”了一声,直竖中指o

  “我就负责通知,不要把气撒在我身上,如果同意去,你们会得到队里回调的命令,如果不同意,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不过我保证,这一次绝对不是抗命行事。”董韶军起身了,他异样地看了两位同学一眼,现在连他也有怀疑余罪的人品了,怎么能差到如此程度,昔日一呼百应的兄弟都不信任他了。

  “你说清楚点。到底什么个意思?”孙羿道。

  “说得够清楚了。两种选择,第一种,呆在翼城,和地方同行打太极推手,就这么吃吃喝喝;第二种,继续往下查,直到找出这个主谋。可能要比较辛苦,而且我们需要一个技术过硬的司机,否则我还懒得看你们的脸色呢?”董韶军看着两人,两人不知不觉地坐起来了。

  孙羿想了想,出口问着:“还有谁?”

  “还有张猛,被停职的;还有我,没有办过案的。再加上那几个矢志要找回牛来的乡警。你要是看不起我们,或者担心白跑一趟,那就不勉强了。”董韶军道,他突然觉得同学间在毕业后那种陌生感越来越强了,毕竟大家都不像曾经在学校那样单纯了。

  比如现在孙羿似乎在考虑着待遇问题,谁也知道追这种山贼,那可要比呆在翼城苦多了;比如吴光宇,似乎在考虑着能不能和余罪结伴,毕竟这个贱垩人名声不大好。

  好失望,董韶军一言不发,扭过头,有点失望地走了,他拉开门的一刹那,孙羿突然道着:“算我一个余贱虽然不可信,可不得不服气这货,最起码他们没咱们这窝囊。”

  “哎哟,贱骨头,好吃好喝好住不干,非受那罪去。”吴光宇好不痛心疾首地道,不过他话锋转时,又补充道:“烧饼,也算我一个想想你们吃牛头宴钱都不付,回头还抓老板回来,我就非常地神往。”

  董韶军笑了,他轻轻地掩上了门,过不久,让孙羿和吴光宇意外的是,居然真的接到了队长让他们和董韶军连夜归队的命令,命令是解冰传达,看那样子,解冰都纳闷呢。

  “这个阵容怎么样?”邵万戈把名单递给马秋林,笑着问。

  余罪、李逸风等四乡警,加上张猛、董韶军,都是羊头崖乡最早参案的一队,顶多就是多了两个用于长途奔袭的司机,孙羿和吴光宇,马秋林看了眼道着:“既然是余罪挑的人,那就让他去吧。”

  “三个乡警、一个停职的、两个司机,再加上一个还没参过案的,行吗?”邵万戈有点担心,他本来匀出几位像样的队员来的,不过被余罪否决了。马秋林依然笑笑道:“反正在你看来是一步废棋,试试又何妨。” 那倒也是,余罪坚持要转向从盗窃上下手,这和正常的侦破是相悖的,正常应该从销赃窝点找到有价值线索,进而顺藤瓜,可现在藤没有,余罪就想摸瓜了。邵万戈狐疑地想着,是不是这家伙藏了什么线索,毕竟他不是二队的人。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千万别犯疑啊。很多部督、省督的重要嫌疑人都是栽在咱们基层片警手里的,他们比圈在训练场地里的人更了解世情。”马秋林提醒道,一提醒,邵万戈笑了笑道着:“我倒不是怀疑,只是我觉得,在翼城找到销赃证据的可能性很大,这涉案的不是一家,最起码现贺名贵就非常可疑,从他身上很可能找到老七的下落。”

  “万戈,不是我给你泼凉水,二队声名赫赫,我从不怀疑你们的能力。但你们能力仅限于对付那些单个的、孤立的、如果相对封闭的小团伙,虽然是恶性犯罪,可这种牵涉非常广的盗窃销赃一体的案件是有差别的,这里面有个前提,对付恶性犯罪,你们可以不择手段,没有会苛责你们,也没人会同情嫌疑人。可这些人恰恰都不是……我甚至可以断言,从明天开始,你在翼城的队伍,将会寸步难行了。”马秋林道。

  这话说得邵万戈不敢不信,马秋林在派垩出所、分局呆了一辈子,对于地方上的一些手法那是纯熟的紧,今天翼城地方公垩安宴请外勤组就已经打出了个一个很明显地信号。所以不得已出此下策了,暗渡陈仓的重任,全部塞给余罪了。

  “这个我相信,我只是担心有点耗时太长,我们承受不起。”邵万戈笑了笑,掩饰着自己的真实心态。正说着,熊剑飞奔上来了,一个人,邵万戈问着:“回来的解押队伍呢?不是让他们来这儿吗?”

  “没法来呀,队长,狗少……不,那几个乡警,喝多了,说有点困,钻在宿舍歇了会,嗨,都睡着了。就不睡也不成,喝得说话都不利索了。”熊剑飞汇报着,说得他也觉得好笑。

  “那余罪呢?”邵万戈又问。

  “噢,他说好容易回来了,去会会女朋友去。”熊剑飞又道,八卦地补充了句:“就禁毒局的,那林什么,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上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顾得办这事?”邵万戈气咻咻地道了句,回头看马秋林时,马秋林却是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直说着没关系,我直接和他联系吧,反正那几位回来还得点时间。

  没办法,只能这样喽,告辞了马秋林,邵万戈和熊剑飞相随着下楼,他有点不放心似地去宿舍看那几位,似乎也想看看,这几位精明到能设伏抓人,找到作案方式的乡警,不料刚到宿舍楼前,就见得有人披着衣服从宿舍推门出来,糊里糊涂站在楼栏处,一解裤子,吁吁吁开始放水了。

  邵万戈一下子给气着了,熊剑飞气得骂了句:“嗨,怎么在这儿撒尿?”

  “你又没告诉我茅房在哪。”是乡警李呆,迷迷糊糊说道。

  “厕所在楼后面。”熊剑飞嚷着道。

  “快尿完了才说,早干什么去了?”李呆揉揉眼,又回去睡觉了。

  熊剑飞气世懵了,回头看队长,队长哭笑不得,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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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以变应变

  笃…笃…笃…

  禁毒局的值班室窗口,有人在敲了,值班员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不悦地伸头瞧了眼:“于什么?”

  “找个人,林组长……就林宇婧在吗?”

  “不知道,这儿是你随便找人的地方吗?”

  “我不是坏人,我是她一朋友,手机联系不上,我……”

  “坏人又没贴标签,再说你不贴标签也不像好人啊,没这个人……”

  值班员很不耐烦,这种单位,人员的信息是不会披露的,余罪知道问题在自己身上,赶紧掏着证件,把这个好人的标签亮了亮,那值班员好歹不给他脸色了,笑了笑道:“既是同行,那你就更应该禁毒局什么单位了,如果手机联系不上,肯定是有任务了。”

  “哦,谢谢啊,我就是来看看。”余罪好不失落,最后一丝的希望在门房就破灭了,连着回五原市三次都没有约到林宇婧,不是他忙,就是她忙,这一次更好,连电话也销声匿迹,余罪知道恐怕又是一个封队命令,知道这个时候,林姐也不知道窝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守候着毒贩的出现。

  来这里只是万一之想,即便以他强悍的推理能力也知道十有八九是失望,可他还是来了。这个失望的结果让他靠在门柱上,好多日子来第一次有了疲惫的感觉。

  是啊,偷牛的、销赃的、屠宰的、做牛头宴的,满脑子都是牛,一歇下来才觉得心里有好累,才觉得找不出自己怎么样就糊里糊涂于了这么长时间,而这么长时间,在他看来依然是收效甚微。

  他向车走了几步,又舍不得似回头望着禁毒局那幢依然灯光未熄的办公楼,他在想着那张熟悉的笑厣,在想着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虽然短暂,却是那么地激情澎湃,仿佛这个冰冷的夜晚,成了那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你忍着点啊,就当我们为理想和事业献身,我们是崇高的,更是纯洁的。”

  余罪笑了,他想起了两人的初识,那是一次心血来潮的揩油,他在想,也许在羊城收获最大的就这一份挥之不去的心跳感觉,那种惶恐又迷醉、刺激而又紧张的情爱滋味,即便在此时回忆,依然是那么的温馨。

  可惜他慢慢地踱向车门,不料此时,一个声音响起来,在叫他:余二?

  余罪回头,门廊里出来一位,高高瘦瘦的个子,几步走近,他异样地道着:“咦,还真是你?”

  “李哥。”余罪不好意思地笑了,像被人揭破了隐私一般,是李方远,羊城的熟人。他惊奇地打量着余罪道着:“不是听说你当所长了,差不多是全市最年轻的所长了。”

  “李哥,你别笑话我成不成?副的、挂职的,还在那么远的乡下,比片警都赶不上。”余罪自嘲地道着。李方远笑了,直揽着余罪兴喜地道着:“远是远了点,再怎么说也是领导于部对不对?哎,你怎么在这儿?找……林组长?

  这个秘密快公开化了,余罪羞赧一笑,点点头。李方远道着:“出任务了,走了二十几天了……没办法,咱们这行就这样。你就别等了,什么时候手机一通,那就是回来了。”

  “哎,我知道谢谢你啊,李哥咦?你回家,我捎上你。”

  “哇塞,这是所长专车?”

  “呵呵,借的。”

  “就能借上这车也了不得呀?那好,我坐坐……还真没坐过豪车呢?余二,你不能在乡派出所成土豪了吧?”

  李方远大惊失色,围着余罪开来的路虎转了一圈。尔后是坐在副驾上,大叹了一番豪车的舒服之处。不过对于余罪那更叫一个刮目相看了,两人边走边说,却也是三句不离本行,羊城那组行动队现在各忙其事,说起来那半年的苦日子,没来由的让两人好不回味。问到余罪时,一听所长现在满地找偷牛的,听得李方远哈哈大笑。

  “余二,我就有个事不明白啊?能请教你吗?”李方远突然转了话题,快到家了。

  “涉及隐私不告诉你啊。”余二怕他追问和林宇婧的事。

  “我对你的隐私没兴趣,我是说啊,你当时来禁毒局多好,起点高,提拔也快,就呆在特警后勤处也行啊,熬上几年说不定上来了……怎么去反扒队了?”李方远好不挽惜地道。

  “当时太年轻,不知道这里头怎么混的不是?”余罪道,自嘲一笑。

  “反扒队也罢了,好歹还在市里,怎么人家让你下乡,你就下乡去?你知道现在从郊区往城区调个人得花多少钱?别说从乡下了,想下去容易,想回来,那可难了。就是你说的啊,完全可以不去啊,大不了到那个派出所,当个民警也罢了。”李方远道,这话里,确确实实是关心喽。其实局外人看得更清,像参加过羊城那种大案子的,如果还愿意于,那有的是机会。超编的永远是机关单位,一线人手什么时候都缺。

  “你已经开始触及隐私了啊。”余罪讪讪无语了,强词了一句,李方远一笑,好不挽惜的神态。好,不说了。余罪一笑道着:“谢谢李哥你啊,我倒觉得挺满足,就你说的,好歹是领导于部不是,呵呵,我知道你觉得是被打压、被排挤,可被打压成领导于部的,也不多见吧?”

  余罪是笑着说这话的,反扒队的事,瞒不过这些朝夕相处过的队友,李方远笑了笑,没有评价,平时哀叹什么怀才不遇、时运不济什么的,算了,没意思,时间晚了,到了小区下车,他叮嘱了余罪侯几句多回来看看的话,这才依依不舍分开了。

  余罪出小区时,下意识地车放慢的速度,嘴角笑着,眼睛的余光扫视着这座熟悉过、却仍觉得陌生的城市,每每回来总有那么点感触,这种感触随着昔日朋友渐渐的拉开距离而变得更深了。

  鼠标,第一个蹦进脑子里的是他,不过余罪不想打扰,这个时间,标哥肯定和细妹子在叽歪呢;二冬吧,跟着李航出案子了,什么时候回来他自己也不知道;骆家龙吧,余罪更不想打扰,估计这小子仍然忙碌在上司和女友的夹缝中,在痛并幸福着。

  他把车停靠在路边,下意识地点燃了一支烟,脑子里空空的,想了很多,但究竟想的什么,却说不上来,他觉得自己没有白被同学叫贱人,现在的感觉好像真有点贱,悄然无声地在羊头崖乡舔着伤口,伤没好却已经忘了痛,又过上这种焦虑和困顿的日子。在期待一份安慰和温馨的时候,却只有孤独和寂寞做伴。

  他拿着手机,翻查了好久,翻到了鼠标的电话、翻到了骆家龙的电话,甚至翻到了安嘉璐的电话,都没有拔出去,他心有甚至有点惶恐,生怕再打乱曾经朋友的平静日子。翻到一个电话时,他笑了,好长时间没联系了,这个电话,他毫不犹豫地拔出去了。

  “爸,我……”

  “不说吧,还不知道是你?你还知道你有爸呀?是不是揍觉得自己个是石头缝里蹦出来滴……臭小子,过年都不回家……”

  “爸……儿子是领导于部啦,又是刚上任,做样子也得做呀,过两天就回看你去。”

  “拉倒吧,一看又是路过瞧瞧,还耽误生意呢,我说余儿,爸后来才想着不对劲啊,你这下乡当所长,这媳妇可咋弄,要是三年五年回不了城,那不得黄啦……”

  “哟,爸,你想那么远于什么?刚参加工作,从你的管束下脱身,巴着让媳妇管着啊?”

  “不是,这你不懂不娶老婆不养儿,你没责任心呐,在这个上头你得听爸的啊,爸当年就是混了今天不想明天,有了你才觉得有责任啦,得好好于活挣钱……啊,哎对啦,爸又想了个办法,你要不好意思主动找,咦,就装个病啥地躺家里,那小女就来瞧你来啦……”

  “哦哟,爸,这事随后再说,我这段时间忙得厉害。”

  “忙啥?”

  “乡里出几个贼,把老百姓牛偷走几头,正找他们呢?”

  “王八蛋,羊头崖穷成那样还有去偷东西,抓住得枪毙……我说儿啊,这事办得对,你这所长没白当,觉悟提高了,哎那抓住了没有啊?”

  “不太好抓,这不正找着吗。”

  “一定能抓住,我相信我儿子。”

  “哇,爸,我在您心里的形象是不是现在拔得挺高呀?”

  “高倒不高,不过这事难不住你吧?你从认识钱就开始偷爸的钱,从上学就开始逃学,从懂事起就开始给爸找事,爸就觉得你不给别人找事就不错啦……有人给你找麻烦,惹我儿子,那他不是找刺激么?”

  余罪说着,开始脸红了,开始心跳了,知子莫如父,这些曾经的缺点也成了现在父亲夸奖的优点,要反证的就是,要说惹事,谁特么能惹得起我儿子?

  放下了电话,余罪的脸开始发热了,曾经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他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做出来的,可现在让余所长想起来,真够难为老爸这当家长的了。

  他发动着了车,准备回二队,那里还有队员在等着,他现在隐隐约约地抓到了点什么,也许是心里那点不值钱的同情在作祟,不忍再看到乡里人失望;也许是曾经没有被冠之以优秀的标签,总想往那个方向努力;对了,也许是尴尬地面对老爸的次数太多了,总也想,有那么几次骄傲地站到老爸面前。

  那辆车,消失在城市的流光溢彩夜色中,孤独地驶向一个确定的方向………

  笃笃的敲门声起,请进的声音传来时,余罪轻轻推开了门,然后看到了马秋林苍老但睿智的面庞,一老一少,相视而笑。

  “马老,对不起,让您久等了。”余罪很少有客气,即便对于许平秋,也从来没有客气过。

  黎明时分,最黑暗的时刻,即便在二队也只剩下的这一间会议室的灯光,在听到车声响起来的时候,余罪伸胳膊,一个懒腰哈欠,笑着问着马秋林道着:“马老,就看到这儿吧………孙羿他们回来了,我得准备上路了。”

  “路上小心,家里会在技术上、信息排查上支援你们,可惜呀,咱们的信息库建设相比现实的发展,是相当落后的,基础工作还得靠人工完成。辛苦你们了。”马秋林仍然是歉意地道。

  余罪起身时贱贱地笑了,笑着问马秋林道:“我们年轻,辛苦点说得过去,马老您这么辛苦,我就有点想不通了

  “想不通什么?”马秋林问。

  “我们图什么呢?在我羊头崖吧是所长,还说得过去。现在追到这程度,我都不知道我图什么?马老您这年纪和身份,根本不必这么熬着了。”余罪道。

  “非要让我说什么,只有一种了,兴趣。”马秋林笑着道,精神很亢奋,他解释道:“有句话叫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当了一辈子警察,和贼打了一辈子交道,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的兴趣会自然而然地转移到这些未解之谜上,难度越大,你们兴趣会越高,就像现在年轻人沉迷于游戏、沉迷于小说一样,这种沉迷,本身就是一种乐趣。你呢?不一定就为找回几头牛吧?如果是那个目的,王镔指导员自己就解决了。”

  “我说不清,不过我喜欢和手段高明的人打交道,在抓到他们的时候,我发现我很享受那种成就感和智商上的优越感。”余罪贱贱一笑,掩门而去。

  马秋林讪然一笑,放下了手头的活,靠着椅背惬意地微笑着,他知道,这娃和他当年一样,也沉迷了。

  清晨,薄雾冥冥的时候,孙羿、吴光宇、董韶军加上一个停职的张猛,和余罪四名乡警组成了一个临时小组,悄无声息地出发了。

  目的地,据邵万戈所知,不详,涉及的地方太多。

  任务,不明确。连邵万戈也不清楚,这一步究竟会有多大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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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无力回天

  笃……笃……笃

  郑忠亮小心翼翼地敲着夏所长的办公室门,做贼似地看看四下。还好,没人注意,省城刑垩警搬走了,所里片警各忙各的,肯定没人注意到郑忠亮同志已经怀上鬼胎了。

  没办法呀,所长那么高屋建瓴一说,他这当小屁警的不听就是没有原则,不服从就是没有大局意识,这大帽子可戴不起。思忖间,传来了所长醇厚的男中音,他应声而进,轻轻地掩上了门,夏明辉所长期待地看着他,出声问道:“有什么新情况?”

  任务就是汇报省城这个刑垩警调查组的新情况以及新进展,谁让郑忠亮有同学这份优势呢。郑忠亮笑着趋到了所长办公桌前,压低了声音道着:“所长,据我这三天零八个小时的观察。”

  “发现什么了?”所长的态度更期待。

  “什么也没发现。”郑忠亮咬着下嘴唇道。

  啪……所长气得一拍桌子,吓得郑忠亮哆嗦了一下,赶紧地补充着:“就是有点小情况,不知道您爱听不爱听。”

  “有话说完,有屁放干净。”所长瞪上眼了。

  “哎……”郑忠亮恬笑着脸一点头,数上了:“他们这几天查了刘晌、徐大胖、高小成,还有……对,还有何老粗那家,主要就是核对账目,清查货源。”

  “有什么发现没有?”夏所长问。看来非常关心此事。

  “根本不用发现。那账记得是一塌糊涂,把咱们市里经侦上和税务上去的人,气得直骂娘……直接就封了他个停业整顿,货源更不说了,他们自己个都说不清从那儿来的货,哪儿的都有,反正把就是一团糟,连调查组的也头疼呢。”

  郑忠亮道,拣着重要的说。不管怎么着,总得满足领垩导的胃口以及好奇,否则关上门给讲原则,那可比在学校风纪队厉害,要穿小鞋滴。

  说了一番工作,又说了一番生活,再说了一番已经有人被调回省城了,几乎是搂了底朝天,所长才放郑忠亮离开,就这还千叮万嘱,千万别让对方发现。

  瞧这话说得,就跟当卧底了似的,郑忠亮想着怪怪得,退出了所长办,他还不死心地悄悄贴上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哟,有电话……哟,好像叫谁,把刚才的他说的情况在电话里说了……哟,听到脚步声了,郑忠亮吱溜一跑,快步跑到了楼梯上,回头时,看到了所长警惕地拉开办公室门瞧了瞧,又关上了,他暗道侥幸,赶紧地,找个凉快地歇着去了o

  “哎哟,俄滴神呐……这地下工作干滴。”

  不一会儿,郑忠亮钻在胡同外小卖部跟前,抽着烟思忖着,反正这事吧,干得他一肚子不舒服,作为所里有幸被抽调走了民垩警之一,即便身处其中,即便他曾经研究过周易八卦,也猜不透,这事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

  调查组已经扩大的调查范围,可和刚来没有什么区别,还是似是而非,那家屠宰场手脚也不干净,可那家也不会给你留下真凭实据,查来查去,市局的经侦、税务、工商、畜牧、都介入了,销赃什么的查不清,可偷税漏税、非法经营算是坐实了,现在查封的,可有好几家了。

  边走边想,一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一支烟抽完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临时工作的地点,新修的技侦业务综合楼,他在门前踌蹰了片刻,心里有点愧意地进去了……

  啪……解冰把一摞纸质的资料摔到了桌上,轻轻地吐了句不常用的词:“无耻!”

  表情很愤懑,目光很恼火,周文涓看了眼,知道解组长遭遇入职以来的两难境地了,这边刚查出点苗头,那头税务上封账、经侦上封场,捎带着传唤嫌疑人,三诈两唬,不是非法经营就是偷税漏税,不是吓得经营户关门的就是不见人了。

  人家这么敬业,调查组可就形同虚设了,人家处理意见出来了,还用查什么?

  赵昂川拿起了组长扔下的资料,是一份南关屠宰场的调查记录,根据经侦上的调查了,该屠宰场日均屠宰量多少多少,能确认的货源地多少,经查实,存在漏交税费多少,处理结果是暂时封存该场的账目,下一步将会同税务部门查实该场存在的其他问题。

  措辞很得体,行文是向上级汇报的格式,他皱了皱眉头,一旁看着周文涓指摘着道,看用到“基本属实”、“可能存在”、“作进步深入调查……”等等之类的口吻,都是经过推敲的文字,你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可毛病就在于,人家已经接手查了,还查得这么细,总不能省城的再从人家里抢过来查实一番吧。而且依照地主保护的惯例,估计就查,漏出了马脚也给捂上了。

  “解组长,怎么办?咱们可成了吃闲饭的了。”赵昂川道着,二队的重案抓捕队员,可从来不擅长当刀笔之吏的小角色。

  “这明显是阻挠、干扰咱们办案,这还查什么?现在全市屠宰的都知道,咱们驻在这儿查销赃。”解冰有点气馁地道。

  没办法,明枪暗箭都好对付,就怕这种软刀子磨人,连着三四天,从市局到刑侦上、到经侦上,都有协同办案的人,就这么大的小县级市,恐怕早传得人尽皆知了。一干队员面面相觑,到这份上,怕就是你挂着省城警务的名称,也施展不开手脚了。

  又叹了一口气,解冰看过留下来的队员,赵昂川、周文涓,还有邵万队派出来的两位有经济案基础的警员,都赋闲了。 踌蹰的时间不长,楼道里脚步声起,闲话声来,上班的时间就到了,等这组人收拾妥当出到大院时候,又有两辆车,数名警员早等候已久了,有人殷勤地给开车门,有人殷勤地带路,还有人殷勤地已经在问午饭安排在什么什么地方,问解组长行不行。 解冰一概应允,坐上车,迤逦驶出经侦大院,又开始了新的一天工作,回头看这么多同行,他知道,又将是一个一无所获的一天。

  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有点想余罪了,有点想那几位荤素不忌、敢胡折腾的乡警了,如果他们,就再差也不会比现在的一团和气更差吧!?

  “贺总,他们进了徐大胖的屠宰场……五辆车,三辆公垩安的,一辆税务的,还有一辆没标志。”

  “贺总,他们出来了,往前进路上开,应该是去刘晌的牛头宴饭店。”

  “贺总,他在牛头宴饭店呆了五分钟,刚离开,哦,应该是去税务局了。”

  “贺总……”

  手机里不时了显示着前方发回来的信息。

  贺名贵放下电话,外围的调查在的脑海里已经有一个大概的轮廓。这三天集中清查的是刘晌、徐大胖的屠宰场,不可能查不出问题来,可如果这些问题都在控制之中,或许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他欠了欠身子,端着水杯,金银花泡着金黄色的茶水,他轻轻地放在嘴里抿了。,实在有点上火,得喝点这玩意泄泄。

  抬头时,正看到半山别墅外青郁郁的万年青已经挂上了红灿灿的果果,春天要来了,以往这个季节可是黄金季节,可今年,注定要惨淡了。

  “老贺,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一位中年男,凛然问着。鼻悬胆、阔海嘴、脖子上挂着条金链子,土豪的标准的装束。另一位年纪稍小寸发露着青青的头皮,像土豪家小兄弟,也出声道着:“贺叔,这声势这么大,不会真出事吧?”

  “呵呵,能出什么事?”贺名贵笑了笑,放下了杯子,看着两位傻眼的,他示意着稍安匆躁,直道着:“不就点偷税漏税嘛,该着交交呗。非法经营怎么地?大多了罚俩钱,等省城调查一走,就没事了。”

  “那可得罚好俩钱了啊!?”刘晌有点心疼地道,他估摸着,就给税务的打点通了象征性罚点,数目也在少处。另一位明显还没有踏入不在乎钱的行列,不服气地道着:“凭什么呀?哪家能不收点散货?还违法经营,咱们市有合法经营的吗?他们公垩安局、派垩出所,光在咱们几家店里打的白条就有多少?”

  “你猪脑子啊,人家执法的说你合法,你才合法。人家要说你不合法。那你只能不合法了。”

  贺名贵道,掩饰不住地是脸上的一丝愁绪,即便就是叱咤一方,可以他的能力,居然没有打听到贺府牛头宴的合伙人秦海军和小舅子于向阳的下落,他知道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解决,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人到难时,可也只能想着自己窝里的瓶瓶罐罐,刘晌看着贺名贵又发愁了,提醒道着:“老贺,你在公垩安上关系那么广,能没个准信?”

  “贺叔,他们要真封我两月场子,那我可得赔姥姥家了。您不能看着小辈遭殃您不管着吧?”徐胖子道,在这一行当,一直就是小辈自居。

  “哎呀,我说你们不能都是光看着自己那一亩三分,没点大局观念吧。好吧,我给你们说实底……”贺名贵被这两位天天上门的搅得不耐烦了,直说着:“这种事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不管让税务上查账啦、畜牧上查许可证了、经侦上查非法经营了,查着问题最好,慢处理更好,反正都在咱们地盘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咋也好说。可另一种情况你们想过没有……让外来的生打生的往深里挖咱们,你们觉得能有好吗?你们以为我不着急呀?海军和向阳我现在都不关在那儿?”

  气上头了,要说难,当然是贺老板最难了,牛头宴饭店和两处屠宰场都被省里的调查贴了封条,人被滞留着,连地方公垩安也无能为力,这是他最大的心病。

  “老贺,他俩不会把咱们的老底兜出来吧?”刘晌紧张地道。

  “肯定兜出来了。”贺名贵道,他知道自己的小舅子什么水平。

  一看两人又被吓了一跳,他转着话锋又道:“兜出来又怎么样?就是贼赃谁又有什么证据?就有证据是贼赃,可我们不知道是不是?哎……问题不在这儿,是我们必须同舟共济,千万不能互相拆台,否则谁也讨不到好。辛辛苦苦几十年,回头全得给国家做贡献。”

  “哎哟,这事呀,怕是得伤着老本喽。”

  刘晌抚着前额,有点头疼地想着,最头疼的不是得花多少钱,而是怕花了钱,这事也没个眉目。

  三人僵着,徐胖子和刘晌互视一眼,还是刘晌胆子,做贼心虚地放低了声音问道:“老贺,警垩察不会也知道那位的事吧?那人要抓住,咱们不全完了?”

  贺名贵眼皮跳了跳,仔细忖着,销赃到盗窃是一个层次,从盗窃到谋划作案又是一个层次,那是一个根本没有参与过盗窃的人,难道可能被抓到? 他摇了摇头道:“要是能抓到那位,恐怕我就得被铐走了……这个人我还真不担心,纯粹个神精病,连我都不知道他究竟会在什么地方……可我就怕他们找不着人,拿咱们开刀呀。”

  贺名贵道了句,仍然在愁容不展,他真正担心的被警垩察扣住了秦海军和于向阳,实在不知道这俩人,能咬出多少让他解释不清的事情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又响了,以为又是外面跟踪的汇报,不过拿起来看了一眼后,马上神经质地跑出了屋外接电话,开口就是:“刘局,我是名贵……哎呀,麻烦您老了,有消息了……”

  隐隐约约地听到时,徐大胖小声问着:“哪个刘局?”

  “市局刘局长呗,老贺送过干股。”刘晌小声道着,给了个大家都懂的眼神,不吭声了,不过两人心宽了不少,要是有这么棵大树靠着,看来想倒也难。

  “哟,栗局长,看您说的,怎么能让您请我呀……改天我请您,您说那事啊,我还真不太知情,人刚解押回来,详细案情我还没有看到,这样,有确切消息,我通知您……”

  邵万戈放下电话,拿着手机,对着侧坐的苗奇副局长、王少峰局长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态。

  这个姿势大家都懂,人刚解押回省城不到三天,地方上的关系就疏通到省城的,刚刚是一位分局长打探案情的电话,被邵万戈当面说出来了。

  王少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自己手下的兵什么货色,他比谁都清楚。

  苗副局长也笑了笑,摆摆手道着:“哎,现在人情就这样,估计留在翼城的,什么也查不到了。”

  “咱们的人坐不住了,他们的人也快坐不住了。”邵万戈笑着道。 对面的办公桌后,那位局长还在蹙着眉头看着就此案形成的报告,从羊头崖乡发案开始,追踪到了翼城市,再从各屠宰场的化验报告以及落网的嫌疑人交待,那怕有点起码的警务知识也看得出里面的水很深,但同样因为是处在警务这个岗位上,不得不斟酌很多事情的可行性,比如异地排查、跨市追踪、形成证据链、抓捕等等一系列的事情,似乎在用到这个案子,仍然是难点丛生。

  “小邵,这个团伙作案的可能性不用置疑。”王少峰局长抬头时,皱着眉头问着:“我就问一句,抓到他们头目的可能有多大?我不是指某个小盗窃团伙的头目,而是指这个制药人,这个人要抓不住,盗窃耕牛就不会绝迹。”

  “难度有,不过可能性很大。”邵万戈确定地道。

  对付领垩导的这一招他早学纯熟了,千万别气馁,气馁一次,怂蛋一世,会破坏你在领垩导心目的形象的。王少峰局长狐疑地看了眼,对于麾下这位以悍勇出名的重案队长,他是不吝委以重任的,而这个曾经在几地市人在会议上提出来的事,悬着的时候够久了。他酌斟着,又问着疑问道着:

  “小邵,不是我信不过你啊,如果组织几地市联合办案再一无所获,那可遗人笑柄了,已经有前车之鉴了……地方上的事就不用说了,没有真凭实据,在地方上办案你根本施展不开手脚,再说了,办这种跨地市的盗窃销赃案,也不是你们的专长啊。”

  “我们请到了一位盗窃案专家坐镇。”邵万戈笑着道。

  “谁呀?”王少峰异样地问。

  “马秋林。”邵万戈道,明显地看到了王少峰局长脸色的变化,他补充道: “马老关注咱们省里刑侦上多起悬案很久了,他也一直地琢磨,也是适逢巧合,这拔贼今年偷到咱们五原市了,碰巧被当地老百姓逮住了,我们只是尝试一下,没想到追到了线索越来越多,我估计,这块蛋糕应该做得已经足够大了。”

  “应该是相当大了,从犯罪模式上说,现在已经发展成一种升级和延伸,王局,我是亲眼看到老马做的标识了,明显地从北向南偷,现在省北边各地方对这块的预防越来越严了,他们才转而向其他地市寻找新的作案地点……咱们全省的大政方针都是向三农倾斜,我觉得啊,这件案子要能终止在我们手里,那是非常有意义的。”苗副局长道。

  邵万戈心里笑着,看得出苗副局一直在极力促成此事,如果站在这种高度,那这个案子的意义就上了一个层次,也成了最终说服局长的理由,王少峰把报告递过来,邵万戈赶紧起身去接,就听局长思忖着道着:“小邵,原则上局领垩导班子支持你们这种主动行为,但是这样的案子不同于单个人、孤立的刑事案件,牵涉广,耗时久,投入警力过大,万一中途搁浅,那对咱们的正常工作会造成很大影响,也会对咱们的形象产生很多负面影响。”

  “我理解,王局。”邵万戈挺着胸道着。

  “补充侦察,在没有确切犯罪嫌疑人的信息时,不得轻举妄动,目前警力和设备问题你和支队协调一下,这个案子不办则已,如果要办,必须办成铁案。”王少峰命令道。

  “是!”邵万戈敬了个礼,心里没来由地兴奋了一下。

  两人告辞出来了,门口已经等着签字的、汇报的一大堆人了,苗副局长说着歉意的话,和一干同行打着哈哈离开了。到了楼梯口子上,他一拉邵万戈示意着到他的办公室坐坐,邵万戈笑着跟上了。

  这当会,连苗副局也好奇上了,小声地问着邵万戈道着:“小邵,有谱没?这个案子可是十大悬案之一,去年,不对,前年吧,大同市一位人大代表在政府工作提案上把盗窃耕牛的摆出来了,那时候就组了专案组,不过除了几个零星的案子,没有大的收获。”

  有谱没有可把邵万戈问住了,他一皱眉头,吓了苗局长一跳,老头拉着邵万戈直进了办公室道着:“我说小邵,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可不临了了坑我一下子啊,要没谱,咱现在就偃旗息鼓,别出洋相。要是万一支起摊来了,领垩导组成立了,真是雷声大没雨点,我这脸可没地方放了啊,咱们刑侦你又不是不知道,挨批的时候最多。”

  “苗局,现在不补充侦察嘛,您让我说有谱没有,我斗胆一说,不蒙您吗?”邵万戈道,和分管刑侦的这位领垩导很熟,敢笑着说话。

  “对,就是蒙我,我怎么觉得你是怕这事搞不大?”苗奇坐下来了,思忖着不对了。邵万戈几次主动汇报,似乎都像在请缨,这和以往给他压担子不太一样,很反常了。

  “您说这声势能大起来吗?我是指,万一有发现的话?”邵万戈道。

  “那还用说,一例一起刑事案件,那怕你杀人放火影响也不会很大,就大也会被咱们封锁着消息。这种案子不一样,直接关系到民生,直接和老百姓的生活,和咱们的形象相关,当领垩导的巴不得多办点这种案子呢?就是不好办呐,现在这些贼也聪明了,净拣荒郊野外没人的地方偷牛,咱们警力也跟不上呐。”苗奇叹道,作为警垩察和你作为一名普通人有时候感觉是一样的,那就是大多数时候,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

  说话的时候没音了,他异样地回过头时,邵万戈正在看着手机上的什么,等了片刻,邵万戈脸上有掩饰不住地的笑意,他惊声问着:“小子,藏私了是吧?说说,让我老头也高兴高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老马关二队给了干活去了是不是?” 那是个盗窃案侦破上的奇人,从扒窃开始,入室盗窃、商场盗窃甚至金库盗窃案都参与过,不过他病退二线上,很少有能使唤动他的人,能到二队就叫邵万戈很奇怪了,可不料更奇怪的是,邵万戈神神秘秘地道着:“还真不是马老,是我的先遣队从大同发回来的消息。”

  “可以啊,已经干上了?”苗奇高兴了。

  “他们已经查了九个牧场、访问了七所监狱里历年来的盗窃大牲畜的服刑人员,正在确认我们前期的一些线索,很快就会有消息的。”邵万戈道,心情大好。 那几位派出去的小伙已经星夜兼程把历年来的案发地快走了一遍了。这个工作强度比二队的大部分案子强度都大,他实在感叹这些乡警的承受力。

  “带头的是谁?解冰,不对,他太年轻。李航还是赵昂川?”苗奇问道,都是二队的名人。

  “不是,是乡警。羊头崖乡的。”邵万戈道。

  “啊!?你们二队的可好意思用人家乡警?基层警力才有多少?”苗奇大惊道,不过马上似乎想起恐怖的事来了一样,指着邵万戈道:“是……是……是不是那位什么余……就去年被老贾捅了瓶刺的?”

  “余罪!”邵万戈道,斜着眼瞥着领垩导的表情。

  这个名字仿佛有魔力一般,让苗奇副局长一下子跃坐回座位上,既是吃惊又是怀疑,去年袭警的故事已经没有了热度,那个扔到羊头崖乡的小警垩察已经快被人遗忘了,这个浮躁的年代,车子房子位子票子面子需要关注地方太多,谁还会再想起那位昙花一现的反扒高手。坐在他的位子上看那件事,被扔在那种警务可有可无的地方,用不了多久,你自己都会在自叹自嗟中泯然众人矣。 那怕他就郁闷至死也不会有人奇怪,可要活蹦乱跳又蹿起来了,还接着了件稀里古怪的案子,这下子让苗奇的兴趣大增,邵万戈笑着把他带着乡警伏击抓偷牛贼的事一讲,苗奇开怀大笑着反问道邵万戈道着:“小邵,你知道干警干警,这个词有什么含义吗?”

  “您是指能干活的?”邵万戈道。

  “这是一个方面。咱们的队伍里有投机钻营的、有混吃等死的、有违法乱纪的、有碌碌无为的……但是也有这种拼命要找到真相的人,不管是出于嫉恶如仇还是出于个人兴趣,他们才是我们身体的躯干、从警的脊梁呐。”

  苗奇严肃的道,不吝溢美之辞了。看邵万戈笑着,他的脸色却又是一敛,以一种更严肃地口吻下着命令道:“这个名字,有定论以前,不要在王局面前提起。”

  邵万戈想到了什么,凛然应声,他知道又是那点派系山头之类的事作祟,他很反感这种事,可他却无力拒绝发生在身边的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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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人算天算

  当吴光宇驾车驶近西山省第四监狱的大门口时,余罪有点不自然地耸耸肩,抬头时,他看到高墙、电网、背着枪的巡逻的岗哨,车通过厚重的铁门时,他仿佛浑身不自在一般,扭着脖子,后背蹭着座位。

  连续数日长途奔波,几个人都没人样了,胡茬子一脸,个个蓬头乱发,到地方一扣警帽,好歹保持着威严的样子。

  “余儿,怎么了?”董韶军回头关切地问。

  “没睡好,没事。”余罪撒了个谎,停下车时,董韶军先下去了,拿着证件,和联系上了管教干部介绍着来意,经常有上了劳改场依然余罪未清的嫌疑人,管教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给三人安排了个谈话室,到隔离区叫嫌疑人去了。

  “烧饼,这劳改场是干什么活呢?”吴光宇支着脖子瞧着,看不出所以然来,走过两所监狱了,一个是煤矿、一个是农场,干得都是重活,这个地方似乎有点不一样,干干净净的。董韶军介绍着道:“原来是火柴场,现在是做瓦楞板包装,技术含量不大。”

  “我揍觉得住在这里头,比咱们当警垩察还舒服,四天蹿了两千多公里了,哎哟喂。”吴光宇的牢骚又来了,董韶军不理会他,回头看余罪,余罪正看着一份电子案档,董韶军问话时,他头也未抬地道着:“要见的嫌疑人姓席,名改革,因盗窃罪被判断四年零六个月,到现在为止服刑两年了,作案的地方在右玉县、小京庄乡,偷过两头牛,一头骡子,最后是拉了一拖拉机羊被逮着的。”

  “呵呵,复合性人才啊,什么都偷。”吴光宇笑着道。

  “作案模式好像和咱们找的不一样。”董韶军皱眉头了,已经查访了不下十个嫌疑人了,都是偷牲畜的,不过作案的手段差异太大,明显不是一路。

  “那么容易找到,就不会悬几年了。”余罪道着,咂吧嘴,眼里露着几丝疲惫,眼睛熬得血红一片了,他倒不怕再累点,就怕思路是错的,如果在实践中无法验证,那他也自己也说服不了了。

  “到底要找什么样的贼呢?”吴光宇这个司机也好奇上了。

  “高手。”余罪道,补充着解释给吴光宇道着:“武林高手叫隔山打牛,贼中高手叫隔山偷牛,我就奇怪了,这种东西,他们同行里总该有人知道点吧?”

  线索就是从羊头崖乡偷牛的牛见山、朱大刚身上搜到了残留药膏,这个流行在地下世界的东西,余罪一直试图跨过中间人,找到它的来源。

  “别灰心,侦破有时候,还得靠点运气。”董韶军道,现在反而劝上余罪了。余罪反而有点失落地自嘲了句:“那先祝咱们今天运气好点,我都快没信心了。”

  是啊,七所监狱,十几个嫌疑人,连诈带哄,愣是没敲打出一点线索来。信心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说话着,管教干部把一位缩头缩脑的嫌疑人带来了,介绍着这是那儿那儿来的警垩察,有案情问你,记住了,不许有所隐瞒,那嫌疑人条件反射地回答:一定向政垩府坦白。

  不用猜,能坦白才见鬼呢别人也许能被嫌疑人畏缩的样子哄住,可余罪对这号畏畏缩缩,目光游离的货色太熟悉了,他和吴光宇耳语了几句,吴光宇上前和管教说着话,说是保密案情,先把管教支出门外去了,两人在门外守着。余罪和董韶军直勾勾地盯着嫌疑人。

  是个中年汉子,身单力薄、形容枯槁,头发秃了不少,畏缩脖子的时候,像个乌龟脑袋,眨巴的眼睛像在思忖两位警垩察的来意,而且不时了伸着舌头舔下了干巴地嘴唇,一张嘴,露着豁了一颗的门牙。

  董韶军按着惯例要掏东西时,被余罪拦住了,余罪眼睛眨也不眨地问道:“席改革,多大了?”

  “四十。”嫌疑人道。

  “给我讲讲,这牲口怎么往回偷?”余罪道,掏着烟,很客气地递给那人一支,那人受宠若惊地上来,点上,贪婪地吸了一口,这才异样地看着余罪,余罪解释道:“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学学你的手法,作点预防,你可以呀,能偷走一车羊,要不是县里巡垩警队查车,还逮不着你啊……呵呵,厉害,看你这样,是老手了,我猜猜你的手法,你肯定是拌上了点羊喜欢吃的饲料,勾引到你车上,对不对?”

  “不对,那多费劲。”嫌疑人道,直接否决警垩察的无知了。

  “那你的办法是……”余罪异样地问,他闪烁的眼中,觉得人确实不可貌相,要让普通人,赶一群羊上车难度就够大了,别说偷走。

  “用……用……用纸就行。”嫌疑人抽着烟,眼睛还贪婪地看着余罪的手边,余罪一扬手,那盒烟全扔过去了,嫌疑人乐了,往兜里一揣,开口了:“羊最喜欢啃纸,你卷个纸条,得用木浆纸,再用盐水一泡,这羊啃起来了,你拿鞭子抽都抽不走。”

  “哦,这办法好啊。”余罪眼亮了亮,嫌疑人手法,很多你可能根本想像不到,他似乎没想通似地又问着:“可偷一车羊,你得卷多少纸条子?”

  “不用,你得认头羊,头羊不走,其他羊就不动;头羊一走,就是个坑,其他羊也哗哗往下跳,嘿嘿。”嫌疑人笑着,似乎在讨好着余罪,眼珠子转悠着,似乎又在想,能用这些边角料换到多少实惠。

  余罪没吭声,给了一友好的笑容,那笑容让嫌疑人有一种错觉,对面不像警垩察,像同行那种赞一个的表情,而且余罪的再从兜里伸出来时,又是两包烟搁着,拍了拍问着:“席改革,那要偷牛呢?”

  “偷牛难度就大了点,一是看得紧,二是牛不好紧,如果不是耕牛,没穿过鼻子,牵鼻子老办法就不能用了。还有,那玩意太大,不好出手。”嫌疑人道。

  “那怎么办?”余罪问,嫌疑人一笑,余罪一扬手,又扔了一包,嫌疑人拿在手里才开口道着:“两种,一种是哑药,想办法掺牛食里,吃了它喊不出来,牵的时候就不容易被发现了;另一种就狠了点,你下点药把它药死,然后到牛主手里收,死牛的价格就便宜多了……不过我没干过,我就牵了一回,还是小牛犊,我已经向政垩府坦白交待了。”

  董韶军听得又气又好笑,每每遇到嫌疑人,余罪都是这样,聊上半天和案情根本不相关的作案手法,而每个嫌疑人所说的办法,都有所差异,比如今天的偷羊办法,还是首次听到。

  一支烟功夫,已经聊了不少东西了,余罪看了董韶军一眼,开始进入正题了,董韶军话题一转问着:“你干这行的,应该听说过每天频发的偷牛案吧?你们左玉县一共发生过七起,被盗的耕牛有57头,说说,这可是立功赎罪的好机会。”

  “哎哟,这个您不是第一个问我的了,我真不知道,那牛不但不好偷,你就偷上也不好卖,一般没人沾那玩意。”嫌疑人席改革苦着脸道。

  这句话像真的,不对,就是真的,余罪从他的脸上没有发现到试图隐瞒什么的痕迹,招招手,上来,认样东西。

  东西在董韶军手里,是从羊头崖乡抓到了那几个贼身上发现了药膏类玩意,人闻着可不怎么好,席改革一捂鼻子,哎哟,一股臭味。他苦着脸看着两位警垩察,不知道什么意思?

  “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吗?”余罪重复着四天以来的同一句话,这是最关键的一句,在这个上面已经失望过很多次了,一看嫌疑人这样子,八成又得失望了。

  “这么臭,什么东西啊,不认识。”嫌疑人摇着头,捂着鼻子。坐回了原处。

  不但东西不认识,连那排出来的几张照片也不认识。而且这人说话很老实,董韶军宁愿相信这种已经服刑三年多,连人格起码尊严都不要的货色。换句话说,他应该不敢说假话。更何况右玉离五原、翼城差着几百公里,认识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董韶军一叹气,失望到了极点,又白来了。

  他刚收起了东西,准备喊管教的时候,余罪不经意看着嫌疑人摸着胸口那烟得意的劲道,突然来了句:“过来。”

  “哎。”嫌疑人一弯腰,屁颠屁颠上来了,以为还要认什么东西。

  不料余罪像是报复一般一伸手:“把我烟还给我。”

  “啊?”嫌疑人气坏了,换到了消息,转眼又反悔了,不过他不敢发作,乖乖地把拿到了两包半烟放在桌上,忍气吞声地低头站着。

  “看着我,别他妈不服气,不是不给你,实在是你不值这么多烟……只值那一根。”余罪把烟拿到手里,瞪着嫌疑人,像是拌嘴一般贬低着对方道着:“还说特么你是个高手,请教请教,连偷羊必备的神器都不认识,装什么大尾巴高手,滚蛋。”

  “那是偷牛的,不是偷羊的。”嫌疑人被余罪的表情刺激得终于有性子,出声纠正了句。

  一纠正,余罪的脸像被冻住了,董韶军如遭电击,慢慢地回头,直勾勾起看上了。

  然后余罪笑了,笑着盯着这位撒谎的家伙。那家伙自知失言了,张着豁牙的嘴,慢慢地捂上嘴了,知道失言了,他紧张地盯着警垩察,吓着了。

  “高手,来,警垩察是不计前嫌的,对你这种高手从来都相当景仰滴,咱们从头开始。”

  余罪乐了,又把烟塞回到嫌疑人手里,客气地问上了。这一来一往,嫌疑人像受了委曲的小媳妇,左右为难,好像不敢说,又不敢不说,直到余罪胡乱应承有减刑的可能,才把这位哄得断断续续讲着这东西的来历了………

  此时此刻,李逸风正把驾着的一辆警车停到了朔州市九龙区一处繁华的小区,拔着电话给家里联系着,定位准确后,他却是有点傻眼了。

  四天去了五个地市,都是家里技侦指定的位置,据说这位置是69定位,手机号是于向阳和秦海军提供的,贺名贵的私人号码,那个号码在通话后就沉默了,不过之前和之后的十几个通话另一方被定位了。李逸风这一行的目的,仅仅是拍摄周边环境而已。

  商场、步行街、之后是一个铁艺花门的高档小区,李逸风带着两个随从,李呆和李拴羊,他在拍照,两个乡警头进城的机会不多,见大城市的机会更少,只顾着惊讶了。看着高耸的楼,哇一声;看到比货车还长的轿车,哇一声;或者看到冬天还穿着裙子的婆娘,哇,好几声。

  “再鬼叫,小心我把踹下水道啊。”李逸风不悦地回头嚷了句。

  两人一互视,不哇了,指指点点在看着什么。李逸风拍了若干张,回头问着,看什么,哟,正看到了一位红裙的高个的妞在水果摊上挑着香蕉,那摇曳的样子,那显眼的翘臀让李逸风忍不住“哇”了一声,两眼睁圆了。

  李呆和李拴羊一笑,李逸风又扮着老大来了,一人给了一脚,挥着手上车,边走李呆边问着:“风少,这干嘛呢?找牛怎么找城里来了?”

  “就是啊,这儿怎么可能有牛?妞还差不多。”李拴羊笑着道。

  “我也说不清,不过所长这么安排,肯定有道理。”李逸风道,突然间灵光一现,似乎揣摩到余罪的用意了,征询着两人道着:“我问你们,你俩要发了财,先干什么?”

  “去城里卖辆好车,修栋房子。想住城里就住城里。想住乡下就回乡下。”李拴羊脱口而出,看样想法不小。李呆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着:“我娶个媳妇,外面再找俩相好,想跟那个睡,就跟那个睡。”

  李逸风一下子被乡警兄弟的朴实理想逗乐了,哈哈一笑,脸色再一整道着:“这不对了,男人还不都这样,有俩钱不是改善生活,就是改善性生活。”

  “哦,我明白了,你是说偷牛的发财了,住大城市里了。”李呆聪明了。

  “那要是偷牛,不还得回乡下,多麻烦。”李拴羊提了个意见,两人笑着上车了。

  甭指望的乡警的素质有多高,虽然是警垩察,可还没脱上乡下人的影子,李逸风给这两人当领垩导一点问题都没有。驶离了这个点,电话里联系着另一拔人,张猛和孙羿挨个牧场跑,两组昨天还照过面,可现在算算,距离有一百公里了,看来今天住不到一起了,他又联系着余罪,余罪居然安排着到市往北堡儿湾了,李逸风应承下来,不过从导航上一查,居然还距离所在地有九十公里,气得他一路开车一路骂娘,那两位乡警在后头边听边笑。

  反正他俩不会开车,这一路,可尽是玩儿了。

  放下李逸风电话的时候,余罪的眼光还没有离开要查的政区图,刚刚从监狱出来,脑子里回想着还是和席改革所说的话。

  没错,席改革确实认识那种用于诱拐牛药物,行内冠之以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天香膏”,据他交待,是一位牛贩子给他的,而且把这个匪夷所思的偷牛办法教给了他,他曾经试用这玩意偷了一头牛犊,挺好用,据说这东西配制不易,一包的价格要买上百了。不过之后没下文了,他没有等到再见到那牛贩子,就因为偷羊被逮起来了。所以这个事,被嫌疑人当秘密隐藏下来了。那个牛贩子姓甚名谁他无从知道,只知道一个绰号叫“老粪”,那个字说不清,这家伙是一文盲。仅限于认识钞票上的字和写自己的名字。

  “停再回去。”余罪突然道,灵光一现,想起了什么。

  吴光宇一刹车,看看已经快到了国道路口了,气着了,这几天开车开得胳膊酸屁股疼,他不耐烦地道着:“又怎么了?你可真难伺候,尼马这得跑到什么时候,怪不得孙羿死活不跟你一组。”

  “那歇会儿。”余罪道,不过马上补充着:“一会儿我开着回去,可能今天咱们得住这儿了。”

  吴光宇骂咧咧了一句,下车抽烟了,董韶军却是凑上来,直问着:“怎么了?席改革没交待清楚?还是你又有什么发现了。”

  “发现个屁,就一个绰号,你上哪儿找去?”吴光宇不屑地道。

  “对,这个老粪不好找,可我突然想到,席改革认识的人中,很可能有咱们要找的人。可你们想想,不可能是老粪一个人办得这事吧?而且他说了,是老粪找上他?那么老粪的渠道何在?这是一条可能被忽视的线索。”余罪来了个大胆的猜测。一下子把董韶军说愣了,现在还一壶水凉着呢,余罪倒想到很久以后的事了,抓到的牛见山、朱大刚一伙是底层;翼城那边的销赃还没有查清楚,几个露出来的嫌疑人还没有眉目,这时候,居然直指主谋去了,可能吗?

  “我知道你觉得不可能。”余罪道,开始把他的灵光一现的想法说出来了:“你算下了时间,席改革到现服刑三年零七个月,他在接触这种天香膏的时候,是入狱前四个月……大规模的、系列的盗窃大牲畜案子,就发生在他入狱之后,你觉得这之间有什么关联?”

  “你所说恰恰证明,他和案子没有关联,否则不可能只能咱们来清查你的过去了。”董韶军道。

  “错,这样想。假如我这是系列盗牛案的策划人,假如我手里已经有了这种配制出来的天香膏,当我在实施犯罪之前,我需要准备什么?”余罪反问道。

  “人手。”吴光宇道,也加入进来了,这不用说,肯定是人手,肯定是由小做到大的,董韶军点点头,也认可了,很可能这个案子嫌疑人数目要超乎想像了。

  “对,招蓦人手,首先想到的是什么人?”余罪问。

  “有前科的,在这行混过的。”董韶军道。

  “对,像席改革这种贼,自然就进了他的视线,成为他的招蓦对象,所以他才有机会成为较早接触这种药物的人。同意吗?”余罪道。

  两人想了想,勉强点点头,这样说得通。

  “如果这样的话,他有某种渠道认识这些纵横乡下的贼对吧?问题就出来了,像席改革干得这么隐密的贼,知道他靠这个发财的,应该没几个人吧?如果能找到这条线,是不是会很有价值?”余罪道。

  但凡侦破,大多数时候都是顺藤摸瓜,可余罪是无藤摸瓜,单凭想像,一下子把两人说懵了。吴光宇想了想反驳着:“不行吧,这多不靠谱,得等查查销赃那个团伙才作决定吧?”

  “不可能,根本查不下去,销赃的经营户早成气候了,别说那些大户,就我爸个卖水果的小户都知道和警垩察城管搞好关系,何况他们,什么地方也可能成了突破口,就是翼城不行。”余罪道,对于关系和人情罩成的网,他深有体会,不再试图轻易去碰了。

  “我觉得另一条更有价值。”董韶军插话道:“就是咱们在翼城锁定的那几位,丁一飞、杨早胜、陈拉明,孔长远,这四个直接从事贩运的,如果抓到他们,和咱们查实的一印证,应该能解开这个谜。”

  “错了,既然翼城打不开突破口,那这些直接从事收购贼赃和贩运的,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甚至我估计他们已经销声匿迹了。而且在没有确切证据,或许咱们上级没下决心彻底打掉他们之前,这些小团伙不会成为突破口。”余罪道。

  难住了,两人眼巴巴看着余罪,无从确定,余罪想了想,来了个民垩主决定了,掰着手指头道:“咱们赌一把,发扬一下民垩主,一会儿都给邵队回电话,如果翼城查销赃有进展,就听光宇你的;如果已经确定丁一飞、杨早胜等四个直接嫌疑人的下落,那韶军就听安排……如果这两方都暂且无没确定或者没有进展,对不起,那就听我的喽。”

  “看把你牛得。”吴光宇不服气了,先给邵万戈打电话,不过电话里说了几句,脸上的懊丧的表情很浓,董韶军知道不行了,他接过电话,轻声说了几句,然后啪唧一摁电话扔给吴光宇,无奈地道了句:

  “贱垩人,你赢了。”

  “嘿嘿嘿嘿,走吧。”余罪得意地道。

  吴光宇稍有不情愿地,又驾车往第四监狱回返了。

  这一天的功课可是做足了,从下午谈到晚上,然后还有挑灯夜谈,谈得连管教干部也不耐烦了,一直到深夜几个人才离开第四监狱,不过从这个贼嘴里,得到了更多的人名和绰号,贩牛的、卖兽药的、骡马市场的以及收动物毛皮的,这个陌生的世界,在渐渐地向几名未识的小警展开他狰狞的面孔,当他们再一次踏上追寻的时候,不是变得坚定而勇敢了,而是变得更加犹豫和迷茫了。

  次日清晨,又一个意外出现了,一块春雪降临,从右玉通往大同的所有路面交通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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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愁云惨淡浮

  老粪、草犊、黑虻、大虫、小驴………

  马秋林手里拿着一堆标签,在几乎全是空白的关系树上,踌蹰着,不知道该往什么地贴了,换句话说,从服刑人员席改革口中得到的这些大部分绰号,根本无从比对。当然,这肯定是真实的,真实的人扣着一堆很难考证的绰号,正是市井混迹人员的生活方式。

  他叹了口气,又放下了,心绪不宁地看着窗外雾霾重重的天空,这个时候,雁北之地正是大雪纷飞,一下子隔断了查找的进程,而翼城市,留下的调查组依然在和地方兜圈子,打嘴官司,侦破的时效性正在一点一点丧失。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时,马秋林下意识地看向门的方向,推门而入的是邵万戈,马秋林急切问着情况,邵万戈解释道:“刚刚接到他们,被困在路上了,联系县公垩安局把他们接应到火车上,今天下午就可以和到镇川县的李逸风他们汇合,张猛那边问题不大,路没堵死。”

  “哦……那就好。”马秋林长舒了一口气,有股深深的歉意,这大正月,把孩子们都困在路上了,实在有点于心不忍。邵万戈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白板上马秋林那株未完成的关系树,案情他知道,看了看出声问着:“马老,这个服刑的席改革,您觉得他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这个我基本同意余罪的意见,应该是幕后招蓦的对象,不过没来得及入伙就入狱了。”马秋林道,又拿起了那堆标签道着:“可能接下来比较麻烦,一堆嫌疑人都是绰号,顶多知道黑虻姓王。”

  “呵呵,加上一个老七,这正是嫌疑人的生活状态,江湖上道,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就是这个理,正常都防范之心很强,何况走的是黑路。”邵万戈道。马秋林撇了撇嘴,知道这个案子进到了最难的阶段。

  盗窃案子难在定罪,定罪的关键在缴赃,可这个案子不可能给你找到赃物的机会,即便有机会抓到嫌疑人,在证据缺失的情况下定罪难度将会更上一个层次。

  可现在最难的是,根本无从知道,离真正的主谋还有多远。

  看着马秋林脸上的难色,邵万戈安慰道着:“您别心急,马老,我正在想办法和支队长协调,很快要增加一部分人手。明天我们的描蓦师就会启程到右玉,把席改革口里说到的嫌疑人都恢复一遍相貌。”

  “聊胜于无呐,关键我是揣不准,这个案子的突破口究竟在那儿?”马秋林道。

  “突破口?”邵万戈皱了皱眉头,见惯了凶杀贩毒类目标很明确的案件的追捕,对这种不知道目标的案子,还真是头疼得很。

  “对,突破口……除羊头崖乡人赃俱获,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是疑似;翼城的销赃窝点,疑似;从翼城捕捉到的嫌疑人丁一飞、杨早胜等四人,疑似;秦海军、于向阳交待的各屠宰场低价收货,也是疑似;包括现在席改革提供的这几位嫌疑人,也是疑似……这几条乱线,没有一条重合在一起,实在让人很难判断啊。”马秋林说着,把白板上那个大大的问号一笔圈了起来,那就是目标,可现在仍然无从用那怕一点旁证来对比出目标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听说,您在很多盗窃案子里,猜测出了凶手?”邵万戈笑着道,不无恭维的意思。

  “没错,我和小余谈过,我们在对这个人的猜测上有很多共同点,第一、有过畜牧类知识或养殖经验,熟悉牲口的脾性,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制出所谓的天香膏来;第二,有过某种犯罪前科,否则隐藏这么深,而且把盗窃和销赃组织这么有条理就无法解释了;第三,他涉足这一行,肯定要招蓦一群底层队伍帮他实施盗窃,所以应该和这些嫌疑人发生过某种交集;第四,如果贺名贵涉案的话,也应该和贺名贵的生活轨迹在发生过交集……如果几条线交叉、重合,就能够判断出嫌疑人大致所在。可现在,我们掌握的信息量,还是太少啊。”马秋林懊丧地道,有一种力有不逮的难堪,实在是年纪大了,否则他肯定要亲自操刀的。

  “再等等……他们随后将到省境上堡儿湾交易市场,据说那个牲口交易市场是雁北地区最大的一个市场,全省大部分牛羊和从内蒙贩运过来的牲口都从那儿交易,席改革捕前就一直混迹在那一片,那儿应该有所发现,他们前期做的工作已经很扎实了。”邵万戈道,看着马秋林,突然又想起个事来,补充着:“对了,张猛把省城以北,一共二十三个牧场三十年来的从业人员资料都传回来了,还有各地市畜牧行业颁发检疫许可证的名单,我们已经基本收集全了,您要不要先看一看。”

  “哦,好。”马秋林说着起身了,邵万戈带着这位闲不住的老人往楼下走着,边走他心里边有点好笑,这当上一辈子警垩察,就像有强迫症了一般,咬住个案子能不眠不休。

  这不,马秋林边走边神经质地说着:“你别可笑,这也是我和小余商量的一个线条,如果不是自学成材,这个目标肯定在这些资料里,甚至于这个人,我怀疑就在我们的犯罪信息库里有记载,他这个异地盗窃、再长途跋涉异地销赃的办法,看似蠢笨,可恰恰钻了我们警力协调不畅的空子……我敢说他绝对跟警垩察打过交道。”

  邵万戈没打断,把马秋林领到了技侦室,可惜,这位老专家确实有点老眼昏花,玩电脑笨手笨脚,看资料还得戴上老花镜,而看电脑屏幕,不一会儿就花眼了,在座的技侦都背着老头悄悄的撅嘴使眼色,估计都有腹诽了。

  半天才看了两页资料,这种砖家倒也少见………

  嘭…嘭…嘭……

  擂门声起,镇川县招待所一个房间,李逸风放下酒杯起身一开门,哇地吓了一跳。

  三个人席卷着一股冷气冲进来了,搓手的、跺脚的、拍衣服的,余罪、董韶军、吴光宇几人晚点了六个小时,终于到汇合地了。

  “哎呀妈的,冻死我了。”吴光宇不多说了,直接钻卫生间,啪唧啪唧衣服脱了往外扔,哗哗放起热水来了。董韶军靠着暖器片,一直在发抖;余罪拿着桌上的残酒,咕嘟咕嘟灌了两口,一坐下,使劲一揪鞋子,咚地扔地板上了。三个人所过之处,一堆雪泥,眨眼间水迹斑斑。

  李逸风、李呆、拴羊和在这儿喝酒的孙羿四个看得目瞪口呆,孙羿问余罪:“怎么搞成这样?不坐火车回来的吗?”

  “是啊,下了火车还有好几里路呢。”余罪道。

  “不是让你们自己打个车回来呀?”李逸风道。

  “哎哟,还打个车?路上一共才几辆车,雪下半尺厚了。”董韶军哭笑不得地道,烤了一会儿,也扒鞋子了,脚冻僵了。他在使劲搓。

  “王八蛋,你们几个倒喝上了,怪不得不去接我们。”余罪又灌了一口酒,气愤地骂着,这几个喝得早不少了,此时往窗外看看,才发现雪着实下得不小,他和孙羿赶紧地赔罪,那两位冻得吃不住劲了,等不得吴光宇出来了,拉着门,一起冲进去暧和去了,一进去惊得吴光宇大呼小叫,余罪和董韶军不容分说,估计挤到一个浴盆里去了。

  “快,再去弄几瓶白酒……再搞点熟肉。”

  “孙羿,火腿肠和方便面还有不?”

  “风哥,那我去了。”

  “张猛呢,还睡着呀……把他叫起来了。一会儿一块吃。”

  七个大小光棍,几天没见,终于汇合到了一起了,有人奔去买酒,有人和总台联系着要炒菜、两乡警忙着打扫零乱的房间,等那仨从浴室出来,惬意地围着浴巾开始抢别人的干衣服穿的时候,一桌子凑合的几样菜已经准备好了,最殷勤的是李呆兄弟了,连泡了几个饭仔面,给余罪端上道着:“所长,您吃饿坏了吧?”

  “可不饿坏了。”吴光宇一把抢走了,直往嘴里拔拉。余罪又拿一份,吃相实在不怎么地。张猛呵呵笑着道:“不至于吧?火车上没吃的。”

  “兄弟,春运呐……站了一路,又是下雪人多,快被挤成火腿肠了。”董韶军苦不堪言道。

  那俩估计挤得不轻,根本没说话,一口气吃了垫底,再坐到桌前里,端着酒杯,不请自饮,好容易缓过这口气来,余罪挟着菜吃着问着张猛道着:“说说,牲口,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把资料全做了影印件传回去了,队里正在制作检索条目……”

  “有多少人?”

  “连从业带办检疫证的总共有两万多人,按你的要求,因为各种原因离职的、退休的、受过刑事处分,捋出来了三千多人……”

  余罪呃地明显被噎了一家伙,惊讶地道:“这么多呀?”

  “你以为呢,五原以北那个市的畜牧也比较发达,这都是已经往少里说了。估计漏得不少。”张猛道。李逸风生怕漏了自己似的:“对对对,这儿的牛羊肉,比咱们那儿便宜多了……我来这儿才发现,贩运牲口也是个好生意啊。”

  “当然便宜了,往北再走40多公里,就是大草原了。”董韶军道。众人聊着,很不自然地到了案情上,各自交换着得到了信息,李逸风就是定位地点的一堆录像和照片,有什么用处他自己也说不清;张猛采集的人工资料用董韶军的话讲,是因为天香膏的合成需要一些专业的畜牧业知识,所以才从这里面找,不过两万人里找一个人,听得哥几个要消化不良了。

  说了半天,都看着余罪,李逸风把众人的心声说出来了,直问着余罪道:“所长,这里头就你一个领垩导干部,当领垩导我们没意见,可不能把兄弟们都折腾成这样,完了还屁事都不顶吧?”

  他一质问,众人个个呲笑,纷纷附合,从五原市开始,连跨六个地市,把西山省以北跑遍了,要都成了无用功,这罪可遭大了。

  余罪一抹油腻的嘴,打着饱嗝,端着酒杯,豪爽地道着:“敬兄弟们一杯啊,辛苦了,我先干为敬。

  “嗨嗨,别抢着喝,喝完了我们喝啥。”吴光宇不悦了,这一堆草包冻得一个比一个能喝,两瓶已经见底了。他一抢走,余罪好无奈的表情,火冒三丈地道着:“看看,这是把我当领垩导干部吗?洗澡抢着洗、吃饭抢着吃、坐坐车吧还是公家车,一天骂我好几回。”

  这话说得不假,因为是余罪牵头,大家这遭罪,只能气往他身上撒了,不过此时喝得高兴,都不介意,一人一句损着余罪,孙羿说活该;张猛说骂得轻了;连李逸风也有点后悔,直说所长坑人,要不这天气搁老家洗洗桑拿、泡壶小酒,相跟着几位嫖友一块去潇洒一下子,多舒坦不是,何至于跑到这冰天雪地里来。

  在场的底线虽然都不高,可也不至于李逸风这么低,愕然了一下子,然后哄堂大笑,余罪脸有点红了,训着李逸风道着:“能不能别提桑拿,咱们乡警的思想素质应该比他们高一个层次。”

  “那有什么,我现在看着美女不一定有反应,可看到桑拿地方,绝对起生理反应。下回我请大伙,自打我当了警垩察,我们县城洗桑拿那地方,从来没收过我钱。”李逸风得意地道,一下子气得余罪苦脸了。众人笑得东倒西歪,不过都是揽着李逸风亲热道:

  对呀,这尼马才是兄弟,那像有些人,才挂职了个副所长,还装上逼啦

  人一多就乱套,特别是一干知根知底的熟人,余罪是百口莫辨了。全场只有没经过那阵势的两位乡警看着呵呵傻笑,就剩下了董韶军没有加入到胡闹的战团了。瞅了个空,余罪推说酒不够,好容易把李逸风撵走了才清静下来了。这时候,董韶军翻看着李逸风带回来的资料,一个小型的摄录机,看了几个地方,递给余罪问着:“余儿,这个有价值吗?都是根据贺名贵的通话记录定位的地方。”

  “如果贺名贵涉案,就有价值;如果他不涉案,这个就没有什么价值。”余罪道。

  张猛凑上来看了看,异样地问着:“都在市区?”

  “哎对,风少说了,有钱了就改善生活以及性生活,所以偷牛贼发财之后,肯定在市里买房子,说不定就在里头。”李呆重复着李逸风的话。李拴羊加了一句:“还娶小老婆呢。”

  众人一愣,又被两位乡警诚实的表情逗乐了,余罪却是大惊失色道着:“哦,很有道理,逸风终于有一次不用下半身思考了……就是一思考,想到的还是下半身。”

  此话不知褒贬,只觉笑料颇多。吃了个七七八八,张猛看着窗外的天色,却是关切地问着,就这天气,可是什么也干不成了。余罪回头瞧时,也是苦色一脸,仿佛天公不作美似的,处处不顺,他想了想,安排着道着:“先趁机会好好休息休息……韶军,你联系一下县公垩安局和地方刑垩警队,了解一下情况,看他们和那几位绰号的人打过交道没有。据席改革讲,这儿的民间牲畜交易每月有三次集市,初八、十八和二十八……还有两天就到了,咱们撞撞运气去,席改革就是这儿出去的,记得他的人应该不少……特别是那个拉皮带的,这个人很关键,我们现在最可能找到的就是他。”

  “草犊子。”董韶军提醒道。

  “对,草犊子现在看样是个关键,我们在火车上商量过了,草犊子这个人在集市上混了几十年了,是个牲口交易的中间人,据席改革交待,一般偷牲口的小贼都通过他把赃物卖出去,因为这事这个人坐过牢,可惜我们还没有找到正式的官方记录。”余罪道。

  “他在内蒙坐的牢,没姓名,调不出档案来,那边偷牲口和咱们这儿扒手来样,太多了。”董韶军道

  “有个绰号总比没有强……到初八咱们就到这地方守着点,能找到一个算一个,这春荒季节,牲口交易可是旺盛的很,我想他们吃这碗饭的,应该出来找食了吧?”余罪道着。

  不是什么真知灼见,可到这份上,只能这样先干着了。痛痛快快、热热乎乎喝了一顿,暖暖和和终于住下了。

  一觉醒来,坏消息来了,平定县两个乡镇又出了四起偷牛案,案子延迟了两日才上报,案发的时候,正是这个临时小组在省北遍地寻找线索的时候,这案子出得大伙心里嗝应得厉害,饭都没吃好,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当地下得越来越大的雪,关在屋里那儿也去不了。

  又一觉醒来,继续是坏消息,翼城市的调查组面临回撤的结果。多日没有进展,可旧事复发了,地方公垩安介入了当日牛头宴“中毒”事件的调查,遗留的证物,那个牛头经检测无毒,而被省刑侦二队滞留审查的秦海军、于向阳仍然没有放出来,市局直接向省厅汇报了这一情况,据说引起了省厅崔厅长的关注,专程过问了此事。

  这里面的事观者也许清楚,可在电话里邵万戈却是快顶不住压力了,如果找不到新的证据,只能放人了,而且也只能以一个非法经营和偷税漏税的轻罪处理此事。

  这两天,余罪一直在发愁,连玩笑也顾不上和大伙开了。

  等又一觉醒来了,初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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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塞外风烈

  “你们要找的草犊子,可能是这个人。”

  镇川县刑垩警中队,队长卓力格图把排查的照片递给从楼上下来的刑垩警同行。略有异样地眼光打量了几眼。

  其实彼此都异样,在这个接近内蒙的地方,居然是一位蒙古族的同行,李逸风看了几眼那剽悍的,像骡子腿粗的臂膀,回头再看张猛,可就觉得牲口哥比起人家苗条多了。他要说什么,被孙羿直接接背后去了,知道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一开口就惹人。

  余罪看着一份警用格式的纸张,下意识地念着:“穆宏田,不是镇川县人?”

  “我们这儿本县人口不多,不到二十万,不过到集市时候,光外来人口就有二十万。应该就是他,在堡儿湾市场,他算个小名人,很多人知道这个绰号。”卓力格图道,普通话有点生硬。

  “名人?没有露风吧?”余罪紧张地道。能找到一个关联的人太难了。卓力格图摇摇头:“没有,市场管理都知道这个人……一直就在市场混,贩运牲口的人都认识他。”

  边走边说,这个绰号草犊子的穆宏田在牲口市场是个掮客,就是在卖家和买家之间拉皮条的那种,而且“草犊子”这个绰号在当地的含义不怎么好听,意指“不像个男人”。卓力格图的话引得众警一阵好笑

  今天初八,天气不错,准备到集市寻找嫌疑人的一行弃了警车,单乘一辆加装防滑小客车上路了,这地方开车都有难度,雪后方晴,刚清开的路面还有一层雪泥,车不时地打滑,不过开得很稳,卓力格图看到了众警的担心,直道着路上的雪已经清理了,镇川这地方,只要不是雪暴天气不迷失方向,还是很安全的。

  是很安全,出县城向北走,一望无垠的雪野,在初升的太阳下闪着银光,偶而凛冽的风吹过,挟着一片雪屑,视野里只有一条清理出来的路伸向远方,一条孤独的路,直把白色的雪野分成两半。

  “这地方真叫胸襟大开呐。”董韶军看着景色,笑着道了句,车厢里几位抽上烟了,即便不抽烟的,呼出来的都是水汽,像吞云吐雾,温度零下十几度,在这个环境里当警垩察,相比之下,在座的恐怕都觉得先前的工作要算天堂了。

  “卓哥……你们这地方要抓个嫌疑人可难了啊?”孙羿道,一眼过去的都是平原,如果不下雪,这地方能闭着眼开车,根本不用打方向。卓力格图笑着道:“确实难,省境线了,出了堡儿湾就是内蒙大草原,不过最难的不是抓嫌疑人,而是现在自驾旅游的人老是胡跑,一迷失方向,都是让我们出来找,一找就得几天呐。”

  “这地方没啥坏人吧?连人都少见。”吴光宇说了个判断,走了这么远,难得见几处房宇。

  “未必,要不我都不会认识你们邵队长。”卓力格图笑着解释着,和邵万戈有过几面之缘,对此人直竖大拇指,这地方不是没有嫌疑人,而是聚集了很多外逃的嫌疑人,出省境的大草原、草原上这些年兴起的煤矿、电厂、牧群,随便走一个地方都得几天的功夫,正适合通缉的嫌疑人藏身,大多数人都像穆宏田这个人一样,仅仅是以一个绰号的形式存在。

  说到这里,明显地看到了余罪的脸上带上了几分忧色,董韶军明白,他知道,如果案发的起源地就在这里,而这里的环境又像卓力格图队长讲得那样,那要抓捕可就困难得多了。

  车行半途,四面漏风的小客实在不怎么舒服,不但不舒服,还冷,好客的卓队长从车上找着水壶。递给远道而来的同行,李逸风先灌了口,马上被辣得直撇嘴,不是水,是酒,高度酒,卓队长哈哈大笑着,传给下一个人,各人抿了几口,都有点受不了这种刺激,不过火辣辣的感觉还是有效果的,最起码凉意少了不小。

  坐在后面的董韶军喝得最少,他把酒壶递给卓队长,随口问了句:“卓队长,你们这儿的牲畜交易,有没有可能是别人偷来的?我是说,我们前两天询问过一位嫌疑人,他偷到牲口,一般都拉到这儿卖出去

  卓力格图听到了这句话愣了下,似乎稍有不悦,不过很意外地是,马上又笑了,笑着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你自己看吧。”

  态度不冷不热,看来蒙人就是这种性子,似乎对喝酒不太豪爽的男人没好脸色,他能看上估计就张猛了,两人坐到了一起,互撒着烟,在笑着说什么。

  磕磕绊绊走了两个多小时,堡儿湾在望了,一眼望去过,刚刚纠结的答案不言自明了,白色的田野又成了牲畜的海洋,放眼望去,成群的牛羊被骑马的汉子赶着,几十辆各色货车排在个方阵等待着,牲畜群外,又有数百上千人的队伍在蠕动着,场面煞是壮观。

  “每到集市,牧民就赶着牛羊群来这儿交易,夏秋的量更大,来这儿拉牛羊的最远还有南方省份的,就这么多的量,你们看看,哪群像偷的?”卓力格图笑着问董韶军。

  都傻眼了,这尼马可比大海捞个针难多了,嫌疑人好歹还有个体貌特征,这牲口总不能个个描蓦一下吧?

  地方的民垩警把车泊了大货车的边上,一看都是拉牲口的专用车,四边围栏焊着一个高的钢筋网,有谈成生意的,车一掉头,车厢倒回到一处缓坡处,牛羊就被赶着上车了。

  董韶军异样地看了余罪一眼,两人心意相通,这办法和羊头崖乡偷牛那办法一样的,不过也同样没有可查性,拉牲口的估计都会。

  “小成,一会你带一组啊……你们谁带头,咱们分成几个组,两人一组,分开问,其他话不要说,就问草犊子在不在?不要找牧民问,就找那些拉牲口的问。要问干啥,就说要点皮毛货,他有路子。”

  卓力格图队长安排着,司机带着孙羿、吴光宇一组;李逸风抢着和卓队长凑一块了,余罪和张猛一组,董韶军只好领上两位傻不拉叽的乡警了。跳下车,车外比车里更冷,一行人俱是裹裹厚厚的冬衣,分散着朝着谈价格的人群踱去了。

  “嗨……谁见草犊子啦?”卓力格图在问话,很不客气,一群围拢着谈价格的人都摇摇头,看一眼自动忽略了。

  李逸风算是发现了,这儿不但牲口多,而且人个个长得也像牲口,差不多都是卓力格图这种膀大腰粗的货色,说话粗声大气,就着烈酒,抽着手卷烟,那卷烟的味道,比牲口身上的味道还冲,他不时地掩着鼻子,躲闪着地上的牛羊粪便,不迭地跟在卓队长的背后。

  司机带着孙羿的吴光宇在人群里转悠,偶而说话却是把孙羿和吴光宇听懵了,是蒙语,一群皮袄裹着的货叽里呱拉那么一说,像老羊小羊说情话,说着一群人哈哈大笑。什么意思那是一句不懂。回头司机给两人小声说着,来这儿的人半汉半蒙,普通话通用,可蒙语听得更亲切,至于问话的结果嘛。

  他们说年后有段时间没见到草犊子了。司机道,给孙羿和吴光宇又泼了盆凉水。

  交易就那么进行着,一直有拉满一车牛羊的货主走,也一直有赶着牲畜群和开着大车的货主来,偶而间也能看到市场管理的影子,就穿身不伦不类的制服,在人群里的转悠,董韶军和两位乡警被人群和牲畜群淹没后早傻眼了,偶而拿着照片问个人,人家一看他那样,待理不理,摇头而过。

  看来没有当地人指引,想搭句话也难。

  余罪和张猛走得最远,几乎到了市场的边上,他大致看了下整个市场的情况,脸上的忧虑却是更深了

  “你觉得草犊子藏在这些人群里?”张猛问道。

  “不是觉得,是肯定。这是鱼龙混杂、隐藏形迹的好地方,看车牌,货源几乎是输送到全国,想接触咱们省的牲畜贩子,没人比这儿更合适的了。”余罪道。

  “那不更好,把他揪出来不就得了。”张猛想当然地道。

  “呵呵,你觉得要藏在这一片,你找得出来吗?”余罪一指,几处牧民扎营的地方,以这种市场为中心,几个像小山包一样的帐篷就那么竖在野地里,远远望去视线里能看到十几,看不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想了想其中的难度,张猛吸着凉气,大话全给咽回去了。

  从进场一直到中午没有什么进展,午饭就在场地里吃的,那儿有专门给货车司机和贩运者准备吃食的地方,不过这地方是有史以来众人见过最差的地方,一盒方便面要二十块,炒盘青菜得五十无,羊肉反是这里最便宜的,比方便面还便宜,卓队长直接点了半只羊,谁可知道那羊肉是煮着半生不熟,带着血水就给你端上桌了,除了卓队长和司机吃得津津有味,那几位愣是下不了口。

  “哎呀妈呀,这吃了不会拉肚子吧?”李逸风看着卓队长大口撕着,把一块脊骨给了剔下来,稍有紧张地道。看了看队长那抓骨头的黑手,最终还是把骨头给身边的李呆一放:“呆头,你吃,多吃点。”

  “没煮熟,还生着涅。”呆头啃了两口,抿着嘴道。

  “这儿的气压低,水沸点到不了一百度。说起来这味道已经算不错的了。”董韶军小心翼翼地嚼着半年不熟悉的羊肉,说了一番在营养学上讲,这种吃法可是很科学滴,卓力格图刚赞了个,却发现除董韶军以外的其他人,都埋着头,不吭声了。

  是啊,讲便便也能吃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余罪笑着给韶军兄弟捧场了,挨个斟满酒,换着话题,大讲了一番这里风景独好的话,卓队长现在也知道余罪是带头的了,他拿着酒杯小声和余罪道着:“在一个地方当警垩察久了,你不会有心情在欣赏风景的。”

  说着一饮而尽,闻者却是面面相觑,或许真有此中顾忌,只顾着观察有没有嫌疑人呢,那还注意到什么风景,边吃着又回到了今天的任务上,卓队长提醒着大伙,要在这里找一个特定的人没那么容易,特别是像草犊子这号混迹的人,有钱了找个地方吃喝嫖赌,没钱了才来这里风餐露宿,上午他打听了几个人,都说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

  余罪听着,和董韶军换了个眼色,心里都在怀疑,许是翼城的事已经让这伙偷牛的警觉了?

  可是又不像,现在排查仅限于销赃了,对于盗窃的打击还未开始,余罪这个思路是直接跳过盗窃的,从源头着手,理论上,就实施盗窃的警觉了,这里也不应该察觉,毕竟这个消息是从监狱服刑人员口里得到的。

  当然,最最关键的是,现在尚无法确定,要找的草犊子穆宏田是不是和系列盗窃大牲畜的案件有直接关联。

  一大堆问号冲进了余罪的脑海里,连日的奔波加上疲累,他愈显得有点狼狈不堪了,几杯酒下肚哎声叹气,喝得没劲了。其他人不用考虑这些倒是说得挺来劲,只不过这个环境实在够呛,吃着的时候又进来几拔人,一在个偌大的彩钢板简易房子快坐满了,那些跑长途的司机、赶牲口的牧民围着圈一坐,气氛越来越好,空气可就越来越差了。

  邻座一位大胡子,直接脱了鞋子,把脚伸在离他不远的炉子边上烤,哎哟,那味道比满锅羊膻味道还冲。这边烤脚,那边抖着衣服的上灰尘和残雪,和着草棵以及牲畜的粪渣子落了一地,等坐定手卷的毛烟开始大抽起来时,这个屋子快让人觉得窒息了。

  “我想起了魔戒里半兽人的生活环境。”孙羿端着酒,喝不下去了。

  “这叫入芝兰之室,久不闻脚臭。嘎嘎。”吴光宇小声道。

  两名乡警倒没觉得什么,村里放羊的就这得性,李逸风却是自恃身份,早不吃了,那司机看出市里来的刑垩警心里嗝应了,笑着道着:“这个环境就这样,别小看这样人啊,个个可都是有钱的主,那个来这地方的,腰里都缠着好几万。”

  “是不是?有钱还过这种生活?”李逸风白痴了句。

  “想挣更多的钱呗。”卓力格图队长吃得最多,他笑着转移着话题道着:“咱这地方历史悠久了啊,当年昭君出塞就是从这一片走的。”

  “对,古筝曲里还有这么一曲呢。很凄婉。”董韶军道,刚要摆活两句文化人的修养,却不料李逸风一嗤鼻子插进来了:“我今天终于明白,为什么美女昭君要自杀了。”

  说话着,看着周遭膀大腰粗,端着大碗喝酒的糙爷们,那自然是原因所在了。

  众人嗤嗤笑着,这话题又进行不下去了。卓队长也被这帮小年轻给逗乐了,干脆不找那些文邹邹的话题了,邀着酒、挟着肉、劝着大伙多吃点,李逸风却是要了个泡面,自己个唏唏律律吃上了。

  这个的吃饭有三个特点,一是多,那些爷们进来,随便一啃就是一两斤肉食;二是吃得猛,那个啃起来了也是风卷残云,用不了几分钟扔下刀子又出去了,怕耽误生意;众人吃着的时候已经换了几拔人,好久没走,连老板都有不乐意了,趁着添水的功夫,问着客官们还要不要来点。

  不要了,这桌也到尾声了,余罪不好意思让卓队长结账,抢着买了单,找零的时候,他一看老板这样,肯定是个认识五湖四海人物的老江湖了,去而复返,随手把穆宏田的照片一铺,给老板点了根烟问着:“老板,认识不认识这个人?”

  “你找他干啥?”老板脸上抽抽,像是防备着这伙人。

  “能干啥?让他给联系点便宜货呗。”余罪道,那轻松而且无所谓的表情,像是与生俱来很有欺骗性,老板瞅了他几眼,撇嘴叼烟、坏相贼眼,八成把余罪当成草犊子一路人了,警惕渐去,点点头道着:“认识,这儿都认识,不过有些日子没来啦。”

  “有多长时间没来了?”余罪问。

  “半个月了吧。”老板道。

  “那…这儿有没人见过他?我怎么连他手机号也打不通?”余罪撒了个谎。

  “那犊子,有钱就不见面了。没钱才回来。”老板道,给了一个让余罪无比郁闷的理由,余罪笑了笑,思忖着是不是敢给老板留电话,正说着,有人进门了,一个一米八九的壮大个子,掀着兽皮门帘,挟着一阵冷风进来,直吼着老板道着:“嗨,老孬,切条羊腿……整两斤酒。”

  这家伙,又进来个半兽人,余罪想想还是算了,热情的老板应了客人话,多了句嘴问着:“哎对了,老粪,你瞅见草犊子没有,这几个兄弟找他呢?”

  “谁找?”大个子回过头来,他看到了愕然僵在原地的余罪,一下子觉得好不怪异。再回头,又有数人都愕然不已地看着。

  老粪这个绰号的人可比草犊子关键多了,直接是贩卖黑药的人。余罪被突来的兴奋惊得心里狂跳。

  众人凛然的样子,让大个子顿觉不对了。反应最快的张猛回手一拔铐子扑上来了:“警垩察,你犯事了

  嘭,大个了回手一拳,张猛猝不及防,像被车撞一般,蹬蹬蹬直退几步,哗声把桌子撞了那人一言不发,扭头就奔,饶是余罪手快,跳起来要勒脖子,却不料被大个子随手一摔,吧唧,撞到老板的简易柜台上了,骨碌碌哎哟,滚到柜台下了。

  “我操……”张猛提着凳子,追出来了。李逸风抄着酒瓶,叫着乡警奔出去了,孙羿和吴光宇随手拿着桌上的羊腿骨,也奔出去了,稍慢点的董韶军被卓队长一拉,他急促地道着:“老粪是盗窃案主要嫌疑人,抓住他比抓草犊子还关键。”

  这突来的意外的兴奋打乱了所有部署,一群刑垩警群殴也似地蹿出来去了。吓得早躲到后厨的老板,眼睁睁地看着一群人追一个,那滚在柜台下最后出去的,爬出来的走的时候还顺手还抄了一把剔骨刀,他惊得浑身直颤,不迭地对后厨的家人道着:

  “关门,收摊,今天要出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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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风气凛冽

  ……要充分发动群众,走群防群治路线。坚持宣传群治、发动群治、组织群治、依靠群治,充分挖掘和利用社会资源参与社会治安工作……

  王少峰副厅长的话响彻在翼城市公垩安局的电视电话会议里,解冰、周文涓、李昂川以及省城支队后援的队员作为客座是受邀而来的。

  解冰静静地听着,数日的无所事事,让他看清了,也想清了很多事。他知道,这件事酝酿到了喷发的程度了,尽管他无从知道是从那里打开了突破口。当然,很多表像可以说明这件事。比如翼城市局这边的态度趋冷了、比如对专案组的调查阻挠不是那么明目张胆了、比如作为嫌疑人屠宰场、牛头宴经营者开始公然抵制了,想传唤没有先前那么容易就随叫随到了。

  这一切都能证明,省里要动真格的了,而作为此案的重灾地区,涉足其中的人,不得不考虑自身的安危了。

  屏幕上,王少峰局长意气风发,激昂文字,手指挟着一支笔,侃侃而谈,那张白净的脸庞和有形发形,让他颇有儒将的气质,就解冰也抱着欣赏的眼光看着,他潜意识里,似乎也期待到那么大年龄的时候,也会是这样一位有气质的老男人。

  有人在做小动作了,是周文涓,她在文件上重重地划了几道,胳膊挪挪解冰,递过来了。是一句话:

  整治销赃市场。摧毁地下销赃市场和整治销赃集散地的工作要与侦查破案同步开展、相互策应,重点整治。针对我省盗窃耕牛犯罪突出的情况,各地市要加强对牲畜交易市场、屠宰市场的管理和检查,对多次参与买赃销赃、窝赃,依法追究直接责任人刑事责任;对无照经营的,坚决予以取缔、关闭。

  黑线画过,周文涓重重地加了一个问号,解冰看一眼,又异样地凝视了周文涓一句,这位在学校就晕枪的女生其实他从来没有注意过,可成为同事才发现,这位默不作声的姑娘,身上的闪光点还是相当多的。思忖片刻,他从周文涓的疑惑的眼睛里看到了问题,是担心这些话又落在纸面上。

  他笑了笑,拿着笔轻轻地划去了问号。写下了一个惊叹号代替随着他手中的笔刷刷写着,文件上涂鸦了一句话:

  上游盗窃团伙侦破取得重大进展,下游销赃坐不住了。

  随写随涂,解冰和周文涓灿然一笑,彼此都知道,扬眉吐气、荡涤污浊的时候,很快就要来了

  ……要加强串并案侦查,打击团伙、系列犯罪。各地刑侦部门发挥破案主办军作用,组织打击盗窃耕牛犯罪的小分队、便衣侦查队等专业队伍,在案件高发时段和区域开展蹲坑伏击,细致搜集犯罪证据,跟踪追查犯罪窝点,集中行动一网打尽,通过抓现行、打团伙,破一起、带一串…

  全省警务联网的电话会议通过视频、音频在传输着,很多已经走上岗位的参案人员,从车里的警务频道里,从无线的广播里,可以实时听到这次公开会议的内容。

  行动和会议几乎是同时开始的。从最北的大同、怀安到省城五原,到最南的云城,驰聘在高速路、国道上、二级路上的各色警车,都在播放着现场会议的内容,车厢里,是神情肃穆的基层警员,交巡刑垩警三大警种联合行动,这个后来被冠之以“铁拳”的行动拉开了帏幕。

  在怀仁,高速路口的大型牲运车排成了长队待检,检查站在比对车辆证件以及人员信息,检查站的一旁,暂扣的嫌疑车辆,从早晨开始已经有六辆了,期间呼啸的警车来去,载走了车上的嫌疑人员。

  在朔州,刚刚得到了嫌疑人丁一飞落脚此地的消息,一队刑垩警撒开网在手机信号出现地方蹲守,这是通过已落网的陈拉明诱捕,诱捕地是一所三星级快捷酒店,三台监视镜、五个盯梢点,要从出入客人不断的人群里辨认嫌疑人。

  突然间,宾馆外很多普通模样的人下意识地手抚着耳廓,那里面传来了监视点的信号:动手。

  于是这个安宁和谐的街区像狂飚一样,十余人从宾馆里、从街外、从停车场,飞奔着向一位戴着大墨镜的男子奔去,“不许动”、“压住他的手”、“搜身”、“打上铐子”……短促而悍猛的词此起彼伏,那人被一群大汉死死地压在身下,转眼间被反铐着,压着头塞进了车里。

  在晋中,接到高速交警的报讯,一队警车飞驰而至,在一处尚未启用的服务区滞留了四辆临时停泊的车辆,那种车型,正是省厅刚刚下发要求各地密切注意的牲口运输车。遭遇战很快解决,两位试图逃窜的司机串萝11似地铐了回来,咣声后厢铁门大开,检查的刑垩警晃着电筒,照到了数头在黑暗中咀嚼着干草,瞪着一双迷茫眼睛的动物:牛

  突审时,牲畜贩运证、检疫合格证、产地购入证明,一样都没有,再往下问,这司机简直是奇葩,车是套牌的也就罢了,司机本人连驾照也没有,振振在词说高速上从来不查驾照,直把审问的刑垩警也气得哭笑不得。

  在云城,检疫、牲畜、公垩安三处联合的封条,封上了数个屠宰场,处在市郊的数个无证交易市场,当日即被取缔。

  在天镇,当地依靠种植冬季苜蓿的大棚种植户被县公垩安局集体封查,种植户被集中到一地,就一件事,辨认当地路段公垩安检查站上拍摄下来的车辆和嫌疑人员。

  从源头到销赃,全省联动了。

  大运、大阳、五翼等数条高速路、国道运输干线,数不清干警的身影在忙碌着,数不清的警车在穿梭着,从翼城、从镇川、从安泽,省二队技侦已经排查到的嫌疑车辆成为重点查找对象,这个以点带面、全线联动的行动方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铺遍了全省数个案发的重灾区。

  “………要大造宣传舆论声势,形成严打氛围。各地公垩安机关与宣传部门密切配合,加强与新闻媒体的联系,大张旗鼓地开展宣传教育活动,努力营造专项行动的声势和氛围………”

  省厅电视电话会议室,王少峰局长一个多小时的发言接近了尾声,在他看来,这是一场准备相当充足的行动,就像他的发言稿子,是三位秘书连夜字斟句酌敲定的,讲话间,他扫视了一眼在座的同仁,莫名地有一种成就感充臆在胸间。

  是啊,这是一个上一届领垩导都未必触及的层面,今天要在他的手中颠覆了。

  会议只是个样子而已,各地市动用上千警力的突袭,再加上重案队的重点突破,他知道,等到会议结束的时候就已经成战果菲然了。

  会场里,许平秋坐在后排,坐在影像传输照不到角落里,他在翻阅着曾经让刑事侦查头疼的案卷,其中就有各地频发的盗窃耕牛案件,他识得此案的难度,曾经他指示地市刑垩警队在这个上过死力气,从蹲点、盯梢到大走访,办法用过不少,不过都收效甚微,一直以来没有找到一种切实有效的方式,来防控此类案发地偏远、作案迅速、异地销赃的案件。

  “怎么样设伏抓捕到的嫌疑人呢?”

  又是这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浮上了脑海,在羊头崖乡的案子,那个案子最精彩的地方也是让他最疑惑的地方,因为没有任何迹像表明,乡警可能从内部知道他们要动手的消息,前一天牛见山、杨静永三位嫌疑人还在异地,可偏偏就撞进了乡警设伏的包围圈子。

  他知道是谁干的,他也知道这家伙肯定用了一个看似复杂,实则简单的方式,就像在羊城摸到女毒枭一样,可偏偏这个简单的方式,案发后这么长时间,他愣是没有想明白。

  “妖孽啊……”

  他看到牲畜粪便的分析时,又忍不住赞叹了一句,眼神迷离着,在回想着把那个纯朴的孩子送过第四研究所的情形,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抗过来的。此时他心境掠过一丝凉意,回忆起了羊城初见的样子,那是一群满脸阳光的大男孩,他在思忖着,是他亲自把这些阳光男孩连哄带骗送进了满是沉渣污垢环境,他真想像不到,过上几年,会成为什么样子。

  蓦地,掌声雷动,他惊省了,看到了王少峰副厅长意气风发地结束了讲话,看到了同仁们在热烈地鼓掌,他心里有点不屑,他知道,这样的大规模行动根本扫不到犯罪团伙的根子上,太仓促了,斩草留根,过了不多久还会死灰复燃,真正的幕后和犯罪策划者,行动和打击未必能触及到他们。

  “同志们,我补充两句啊……”

  崔厅长在掌声中拿过了话筒,王少峰亲自递的,不知道领垩导又有什么安排,不过此时看样子崔厅心境颇好,不过话出口却意外了,就听他对着话筒道着:“其实王副厅这个讲话啊,纯粹都是马后炮。”

  下面笑声一片,王少峰也笑了笑,知道崔厅惯常的先抑后扬开始了。

  “他们的工作早就开始了,最早在年前吧,两个侦破小组已经深入到案发地和销赃地做了大量的工作,否则就没有今天的铁拳行动了,这些都是好同志啊,从腊月天到现在,过年都是在招待所过的,还有昨晚在省境上抓捕到重要嫌疑人的队员们,那里现在可是零下二十度的气温呐………我提议,我们省厅和市局全体领垩导班子,起立,向各地参与行动的指战员、基层干警。向仍然奋战追逃路上同志们,敬礼”

  一个整齐、庄严的警礼,从省城到地方、从地方到现场,显示在各地的电视会议屏幕上。

  会议,即将结束。

  行动,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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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好胜心切

  工作上有个定律是:干的不说,说的不干。

  坐着说话的和站着干活的,向来不是一路,属于劳心和劳力的关系,对于基层干警尤其如此,他们无从去了解和理解自己做的工作有多么多么重大的意义,更多的时候,工作的压力不得不用粗口来释放。

  “真他妈的,那个老粪真凶,隔着这么厚衣服,打得老子现在还疼。”张猛抚着自己的膀子,吃疼地道。孙羿和吴光宇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果体。然后张猛发现了,一捂下身重要部位,翻着白眼,走过一边去了。

  “他比你的大。”吴光宇咬着嘴唇笑着道。

  “你比我的小。”孙羿呲笑着,比不过张猛,比吴光宇没问题。

  两人偷笑着,谁也不服谁,不都服牲口哥的长度。此时已经半躺在热乎乎的水池里了,一下子来了七八个人,大众浴池的老板破例上和进给开火加热水了,热腾腾的水里的一泡,那滋味对于这帮疲惫的兄弟,真叫一个惬意。

  哟,又有人不自在了,是李逸风,又在咧咧地骂着:“真尼马穷地方,连桑拿都没有,还得泡大池,估计小姐是肯定木有了。”

  其他两位乡警吃吃地笑着,董韶军劝了句道着:“逸风,不要老把不和谐词挂在嘴上面。”

  “我没老挂在上面。”李逸风不屑地道,郑重申明:“我就是想下面有点痒。”

  哥几个被风少逗得差点淹在水池里,孙羿笑着道着:“烧饼,千万不能和贱垩人争辨,否则你会觉得自己比他还贱。”

  “贱垩人在哪儿呢。”李逸风一指,当然是所长了,温毛巾贴在脸上,爽得连话也不想说了。

  “一样的,你不他手下吗,他已经把人品贱格传给你了。”吴光宇道。

  “你们别老笑话逸风啊。”张猛出来说公道话了,直道着:“逸风不错了,几个乡警跟着咱们干活,这强度一般人谁受得了。乡里抓偷牛的,他鼻子上还留了道伤呢。”

  哦,那倒是,兄弟几个都给了个竖着大拇指的动作,可不料李逸风此时感触很深了,很迷茫地问着大伙道:“各位哥哥,你们说这应该是光荣的事,对吧?”

  对呀。

  要是对的话,就不对了,风少看着几位果体兄弟痛不欲生地数道着:“你们看我过的日子啊,所里被指导员训,被所长训,被嫌疑人打,被虱子咬,还被你们调戏,我好歹也是个官二代呐……大完年的,跟上你们受这罪。我咋就觉得自己有点犯贱呢?”

  风少说得声情并茂,表情里的迷茫绝对不是装的,就像被人拐到深山老林里的胸大无脑妇女一样,回头想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众人愕然看着李逸风,跟着噗哧噗哧,都没心没肺地笑了。

  不光他,其实大伙都有点犯贱,对吧。李呆说他爹唤了他好几回了,李拴羊心系着家里的地该着翻一遍了。纯朴到这水平,把几位刑垩警听得笑意更浓了,连被停职后好郁闷的张猛,也难得地露出笑脸来了,去羊头崖乡本来是准备散散心去的,可没想到比他在二队接的案子还闹心。

  “放心吧啊,逸风,这事已经提上程序了,各地参案的越来越多,这些贼只是抓上几个,一个牵一窝,地方上有事干了。咱们就能歇会了。”孙羿道,安慰了李逸风一句。吴光宇也和乡警说着,差不多就能回家看爹去了。自从支队派专员赶赴镇川提审几位嫌疑人,在座的冲在一线的,都知道可以歇口气了。

  半天没见余罪说话,董韶军撩了把水,问着余罪道着:“哎,余儿,安慰安慰呀,你们乡警队伍,军心快不稳了。”

  余罪此时才把热腾腾的毛巾从脸上揭下来,舒了口气,看着澡堂里赤裎相见的同事们,他说道:“其实我正在考虑,是不是把犯贱进行下去。”

  “啥,还有犯贱的事?”李逸风吓了一跳。

  “当然有,主谋还没有抓到。”董韶军道,此时他离余罪的思路最近。

  “就是老粪阿尔斯愣交待的,李什么?逸风本家。”孙羿道。

  “李宏观,笨蛋。”吴光宇纠正道。

  张猛接上话茬了:“在阳原市,地方上肯定早开始围捕了。”

  李逸风左看右瞅,来了句总结:“是啊,那就没咱们的事了,等着立功授奖就行了。”

  “奖是肯定的了。”董韶军道,看了眼余罪又补充说着:“不过,这个人未必好抓呀。一般情况下带头的都不好抓,如果真和翼城那拔销赃的一伙,应该早知道消息了。”

  “一上通缉令,没跑。”孙羿道。

  “你信通缉令那玩意?放草原上,你看认识字的能有几个。”张猛道。

  “也是啊,他要是躲在草原深处,和牧民一块过。还真不好抓。”吴光宇道。

  “那牧民全身牲口味道,一般人还真受不了啊。我要当逃犯,绝对不来这儿。”李逸风深有体会地道

  众人又是一笑,有人笑不可制的摁着李逸风脑袋,这家伙又开始说胡话了,直和大伙讨论过次不洗澡以后,应该是个什么奇葩味道,恶心得连董韶军也听不下去了。董韶军笑了半天才发现,余罪又保持着原样,热毛巾贴到了脸上了,他起身顺手一把揭了问着:“有话说完,知道你有心事。”

  “那我就说了,这个人如果抓到,咱们的任务立时结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过我判断,应该抓不到。”余罪道,眼睛里光彩熠熠,似乎这种较量才能唤起他心底的斗志。

  下面的可不服气了,张猛不屑地道:“就你行啊?”

  “是啊,就你行啊?”孙羿也道。

  “就你行,也不行啊。”吴光宇道。

  大的行动都是有统一指挥、统一规划的,你就行,也未必能放以那位位置。

  余罪笑着道:“你们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但不能侮辱我的智商,暂且假定阿尔斯愣交待的这个李宏观是主谋,他也是现在我们发现最适合当主谋的一位,第一,有养殖的兽医经验,配制出诱拐牛的药物没问题;第二,有牧场工作经验;第三,和盗窃团伙上线,那个草犊子关系密切,老粪阿尔斯愣正是通过草犊子认识的他;第四,有过前科,是在广西传销被判断一年零六个月……”

  “这又能说明什么?”李逸风没听懂。

  “你简单把他经历归纳一下。在牧场停薪留职下海,郁郁不得志,最后走上了传销的路子,被打击后,他痛定思痛,又从他的专业领域找到一个致富的捷径:偷牛。有过犯罪的经历,严格地讲,传销这种犯罪很能培养人的组织能力,于是他靠着专业技术和混迹的经验,组织起了这种团伙式,跨地市的盗窃和销赃作案方式……你们想想看,偷牛的、运输的、销赃的、制药的、联系的……一级一级相当严密,几乎就是传销的翻版嘛。我们要不是无意中发现了草犊子这条线,抓草犊子又阴差阳错逮住了老粪,这个模式恐怕到现在我们还看不清楚,还得在原地打转。”余罪道。

  “对啊,据阿尔斯愣交待,李宏观是以经营这种天香膏非法药物为主,价格奇贵,一袋一百,不过是阶梯式的,多一百袋减五块,一次提百件以上直接是批发价;而且介绍新客户,直接从新客户消耗的产品的提走一部分利润……这样的话,很能刺激这种偷牛方式的传播啊。”董韶军思忖着道。

  “噢,还真有点像传销那帮货。”孙羿道。

  “可是,余儿,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嫌疑人已经露面了,等着他的就是通缉了。”吴光宇道。

  “通缉要是万能的,咱们网上就没有那么多逃犯了。它的作用是非常有限滴。”余罪道,他看看众人,不确定地征询着:“我说兄弟们,这个人要抓在咱们手里,那可露脸了,只是我不知道这个人的含金量有多高,要光几千块钱奖金就算了,还不如兄弟们回家睡觉呢。”

  “那……多高才算高?”李逸风好奇地问。

  “能评个集体功劳吧?”吴光宇道。

  “要集体功劳干什么?我们乡警,和你们又不是一个集体。”李逸风呛上了。

  “要是值几头牛就成。”李呆兴奋地道。李拴羊有感触了:“肯定值好几头牛,要是给咱所里配个个车就好咧。”

  乡警哥一开口,话题准进行不下去,众人一笑,兴趣被撩拔起来了,李逸风期待着,要是整个功劳啥地,是不是提拔有望?孙羿和吴光宇商量着,如果有希望也能试试,在二队当司机,都把老子当小孩看,就解冰牛逼得不得了;张猛无所谓,停职还耿耿于怀着呢。不过对于余罪的话深表怀疑,跨市区执法抓人,难度可比想像要大得多,这一行除了乡警就是司机,屁股后铐子都没挂全,抓个屁呀?

  众人被泼了瓢凉水,稍安下来了,不过董韶军却发现余罪嘴角翘着,在观察着每人的表情,他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感觉这家伙肯定是已经拿定主意了,只是需要有人帮他而已,就像在警校邀人打架一样,明明是他想闹事,他一定会激起别人的愤慨来,然后再群策群力开始群殴。

  董韶军笑了笑,没揭破,他倒是巴不得继续下去,这是他从警以来第一次,他的兴奋劲还没过呢。

  “简单点,赌一个如何……我赌地方上他们抓不到这个人,因为最了解这个人的,现在除了我,还有一位,是马老。”余罪道,他一吹牛,大家都表示不屑,于是余罪趁热打铁,赌注开出来了:“行动已经开始了,要抓到,咱们返程,一切开销算我的;要抓不到,还是现在的阵容,听我指挥,继续入往下找,如何?”

  “赌了,回市里我要一条龙服务啊。”李逸风啪唧一拍手,下注了。

  余罪一笑,起身了,光溜溜地踏出水池,悠闲悠哉地躺在床上叫搓背了。李逸风蓦地发现,没音了,两乡警眼巴巴看着他,其他人却是贼忒忒看着他,他愕然地问着:“怎么了?怎么没人敢跟他赌,胜负五五之数。”

  “不是不敢赌。”孙羿道,很严肃地强调着:“而是自从认识他,我们就没赢过。”

  众人笑了,李逸风强自镇定着,不过此时心里免不了有点惴然了,越看所长越不像他认识的所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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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疑踪难见

  十四时三十五分,做为专案组的指挥核心,劲松路二队技侦室,技侦员把从广西,从阳原,几处警方提供的嫌疑人资料标上了密级,定位的时间轴,分别别类放进文件夹,又按照邵队长的命令,把其中一份打印了出来。

  “打印这么多啊?”另一位同事讶异道,几十页的内容。得一会儿呢,他在等着打印另一份。而且,现在的资料对比,都是通过电脑就成完成,很少再劳心费力,一页一页翻纸质案卷了。

  “往楼上送。”

  “哦,那位老头……什么来路啊,邵队长还亲自给人家送饭去,好几天没下楼了。”

  “不太清楚,邵队长一直称马老。”

  两人迷惑着,旁边一位分屏比对着嫌疑人面部的插进来了,笑着道:“我认识,这个人十八岁当警垩察,现在五十三了,还当着警垩察,马秋林,你到内网上查查。”

  “哎妈呀,三十五年警龄,我要到这个警龄上,工资得调到多少级呐?”

  “我觉得闷在这个三十五年,我一定会变成自闭、强迫、以及变态人格症候群患者。”

  “哈哈………”

  一个猝来的玩笑,让紧张的空气轻松了几分,不料嘭声门开了,邵万戈人进来了,一下子打断了全室的笑声,他问了句资料,看着一干笑着的队员,怔了下道:“怎么了?我很可笑吗?”

  没人敢笑队长了,一个一个低着头,做着鬼脸,打印的技侦把出来的资料摞好,交到了邵万戈手里,他风风火火拿着奔上楼了。

  此时,谁也不怀疑楼上的那位马老的身份,这种密级上升了四星的案卷资料,就很多参案人也未必能看到。

  “马老……更详细的资料来了,就在你们收集到的名单里,这个李宏观还真是个人物,根据广西警方的资料,这个人当时抓到的时候是化名,而且他的案子里,并没有缴到传销非法资金,所以只能以普通非法经营判了他一年零六个月。”邵万戈道,把东西递给马秋林。

  确实是抓到了传销团伙,但传销的罪并不重,这种案子,恐怕是地方派垩出所就能办了案子,马秋林粗粗览过,笔录、指纹、照片,以及此人的履历,另一份阳原市传来的资料却没有多大价值,只有李宏观在示范牧场工作过的几幅照片,档案里留存的有工资记录以及牧场自己的考核表,那表格对此人的评价上:工作细致、为人正派、吃苦耐劳,能圆满完成场里交办的各项生产任务。

  “呵呵,这就是体制的弊端呐,从中你发现不了好人,可也一定会隐藏得住坏人。”马秋林把资料表扔过一边了,对他来说,有些东西基本就是验证一眼而已。

  “镇川被捕的阿尔斯愣交待他是直接上线,刚刚被捕不久的丁一飞,也指认这个人是他在镇川贩牲畜时候认识的,而且据现在的情况看,所谓这个在盗窃耕牛市场上声名远扬的.老七…是他们故意制造出来的噱头,因为所有贩牛到翼城、云城一带的,都自称是老七,他自己出来也是以老七的身份出来。据陈拉明交待,在发展新人入伙的时候,都要刻意给他讲一番.老七,靠这个天香膏如何发家致富的故意,甚至有时候还亲自带他们示范一遍,如何把散养的牛,诱拐到方便盗窃的位置。”邵万戈笑着道,这些嫌疑人的手法和故事,给外人讲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

  “这个是传销上学来的本事。最终的牛魔王看来八成是他了。”马秋林狐疑道,似乎仍然有不放心的地方。

  “专案组的意思是,翼城这一组暂且不动,查找地方上可能与这个李宏观有牵连的地方,特别是贺名贵这几家屠宰大户,不排除他们和盗窃嫌疑人沆瀣一气的可能。”邵万戈道。

  仍然没有去掉马秋林的揪心,他干脆直接问着:“马老,您还有什么担心的?再过几个小时,差不多就尘埃落定了,等着他们一批一批落网就行了,您老可能休息一下脑筋了。”

  是啊,窝案串案最难介入的是开头,可一旦介入就不难了,从羊头崖乡落网的嫌疑人牵出了翼城市的销赃案子,从安泽陈拉明、丁一飞的落网,又牵出了当地从事这项职业的不少黑户,省北镇川已经开始整顿牲畜交易市场了,用不了多久,这些千丝万缕联系着的大大小小团伙,会被各地的警方挖个七七八八,全省性的大行动,都得拿出点像样的成绩上交上这份作业呀。

  “那抓捕由谁负责?”马秋林问。

  “大同、阳原两地刑垩警组成的行动队,分了三组,阳原一组,他的籍贯地;浑源去了一组,那里是他老婆的娘家;还有堡儿湾以北,和林格北旗去了一组,据阿尔斯愣交待,李宏观在那里也有个落脚地。”邵万戈道,在他看来,突出了事件,从阿尔斯愣被捕到现在不到二十四小时,消息还没有来得及传出去,三地同时动手,抓到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我有一句话,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进去?”

  “瞧您说的,怎么可能。”

  “那我就直说了,抓不到人。如果他就是主谋,这次行动绝对抓不到人,组织这么严密,早知道消息了。”

  “这……”

  邵万戈果真被泼了一盆凉水,有点听不进去了,他愕然地看着恰如古井无波的马秋林,相处的时间愈久了,反而觉得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这个案子,前期一直是乡警和你们力撑着,工作做得并不扎实,也不完善;得到的嫌疑人信息并不多,所以有了现在的局面,乱成一锅粥了,那个地市,那个路口也在彻查贩运牲口的,那个地方也在大张旗鼓宣传动员,只要有涉嫌,都给抓起来了,今天封的屠宰场不少吧?”马秋林问,很严肃地问,不过邵万戈噗声笑了,实在对这位老警的眼光独到佩服得紧。

  其实大的行动不可能避免地有这种后遗症,当然,成绩是主要的,很多有瓜葛的嫌疑人在这种强大攻势的威慑下,据说投案自首的都有了。

  “王少峰我比你了解,他要不好大喜功,就坐不到现在这个位置了。以你的专业角度看,你觉得抓捕时机成熟吗?我们得到这个人的嫌疑信息,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他出没的地方、他的行动轨迹、他的个人爱好、他可能的藏身之地、他和销赃地那群富商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这些,你都掌握了吗?”马秋林反问着。

  这倒把邵万戈问住了,大行动从来都是萝卜快了不洗泥,抓对了是大功一件,抓错了再慢慢消化,没办法,形势逼人呐。他反驳了一句道着:“马老,我觉得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是巧合,从羊头崖误打误撞抓了一窝贼,到翼城端了牛头宴,再到镇川抓草犊子,阴差阳错抓了阿尔斯愣,把这个案子送上正轨,几乎都有巧合的成份……说不定这回,李宏观也跑不掉啊。”

  “呵呵,我不否认抓捕和缉凶有运气的成份,如果你过分相信运气,运气就该结束了。既然你已经判断出李宏观很可能与翼城的销赃窝点沆瀣一气,他怎么可能坐困愁城等着你们去抓……简单地讲,如果你的判断成立的话,李宏观很可能在第一组到达翼城的时候已经闻讯了,否则就无法解释为什么翼城这些销赃户还坐得住。”马秋林,放下了资料,起身了,邵万戈机械地起身跟着,愕然问着:“马老,您去哪儿

  “我该休息了,有消息告诉我就行了。”马秋林慈详地道了句,背着手,慢慢地走出了这个困了若干天的愁城,像脸上放睛一般,走得很稳健。

  “哎,马老,马老,您等等,案子还没完呢,中午吃饭时候,许处还说来看看您老呢……要不,我给你安排住处。”邵万戈追着上来了,他心里隐隐地感到行动可能要出问题,这老家伙慧眼如炬是出了名的,要不也不至于许平秋一直和人家师徒相称了。

  “终结他的人已经上路了,你很快就会有消息的。”马秋林神神秘秘一笑,背着手,出了楼宇,到了门口,邵万戈赶紧叫司机送人,不料这里臃挤的,等他和司机出了胡同,马秋林已经乘了辆出租车走了。

  还别说,活到这境界的人足够让人肃然起敬了。几乎是没日没夜干了这么多天,就这么片鸿不沾地走了,邵万戈看着车去的方向好久都回不过神来,他实在想不通终结李宏观的人是谁。

  是指失利的抓捕,还是另有其人?

  或者,他严重怀疑,老马这好胜心被撩起来了,想亲自出手。

  十六时三十分,预先到达内蒙和林格北旗的一组人员,从监视中发现嫌疑目标,一幢单体瓦房,四十分钟没有人员出入,抓捕组派队员潜入,院子里厚厚的一层积雪、屋子里厚厚的一层落灰,明显很久没有人来过了,这里不是藏身地………

  十八时十分,大同追捕组到达浑源县,在地方刑垩警的带领着,趁着暮色化妆潜入县城北关的示范牧场家属楼,在得知李宏观回来过时,着实让刑垩警们兴奋了一下子,不过目标三层2房间一直没有灯光,抓捕请示后,设点监视,没有惊动。

  同一时间,到达阳原的抓捕组却传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监视发现天黑前有一男子进入李宏观妻家之后再没有出来,此嫌疑人家属名赵喜梅,据地方提供的消息,两人育有一子,已经上大学了,赵喜梅娘家在阳原,父母亡故,留有一幢房产,每年有多半年时间住在娘家。

  监视的实时图像传回来了,是一幢临街的住宅楼,肯定是刑垩警隔着街区远距离拍下来的,图像上,客厅亮着灯,能看到一男一女正热热乎乎吃着晚餐,喝着小酒,指挥部里几次催着比对嫌疑人面部特征,却不料异样来了,那俩吃饭的腻歪在一起了,你喂我、我喂你,偶而间还啵一个,连远距离监视的也对不准焦距,好容易等到两人腻歪差不多,女人起身了,却不料人家走到窗前,刷声拉上窗帘了。

  现场监视的、还有在五原指挥着观战的,俱是心里一喀噔,什么也看不到了,更郁闷的是,啪唧声,灯居然灭了。

  步话时传来前方请示的时候,负责此次行动指挥的市局支队长石更生斩钉截铁吐了一个字:“抓”

  五分钟后,门被敲开了,是物业管理敲开的,理由是你家卫生间渗水了。

  一开门,女人的惊叫声起,黑暗里不少人直冲卧室,把一位裤子已经脱了半截的老男压在床上,打上铐子,封闭着这个小空间,突审迅速推进。

  “警垩察,叫什么……”

  “庄成。”

  “和她什么关系?”

  “我老婆。”

  “再说一遍。”

  “我……相好”

  抓捕队员傻眼了,遇到错抓了,比对着脸部,确实不是一个人,在那人提供出身垩份证后,带头的一摆手,手下赶紧躲进卫生间请示去了。这时候,传来了对李宏观妻子的询问,没怎么问人家就破口大骂了:

  “找李宏观,你找我门上干什么,那死鬼在外面早有小老婆了……他有小老婆,就不许老娘有相好,凭什么给他守活寡……啊?你们谁呀,闯进我家里,我告诉你们啊,你们这是侵犯人权……”

  声音掐了,女人气急败坏的声音消失了,支队长重重一拍桌子,气得离开了。观战的,实时汇报进展的一干警员,偷偷地、吃吃地笑着,都在小声讨论,这都五十多的老娘们,给老公戴绿帽还戴得这么有理,真不愧是雁北娘们,强悍。

  邵万戈也在现场,他默默地点燃了一支烟,眉目带着笑,一副壁上观的作态,今晚还要开会,不过他想会前,上级领垩导估计要先开骂了。

  这个时候,他的电话意外地响了,一看是马秋林的电话,他赶紧地掐了烟,离桌出了甬道接电话,一接就惊讶地道了句:“什么?您老已经到了朔州了?……呵呵,没错,没抓着,抓到他老婆的姘头了,呵呵……我说马老,我今天才发现为什么许处一直称您师傅,以后我也得拜您为师啊……好好,不废话,您说。”

  邵万戈听着电话,先是惊讶,接着慢慢的喜色一脸,再然后,他扣了电话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他离开的时候,刚刚设立的领垩导组所在的指挥中枢仍然乱作一团,遍及全省九地市的行动已经如火如荼了,案情如雪片般地往回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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