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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地师【作者:齐橙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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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8 迎战土匪

  “报!苏千户,邓副千户,东边十里处现一群强人,人数约有8余,正向我们这边逼过来。一名负责侦察的士兵飞跑着来到苏昊和邓奎的面前,单膝跪地,报告着敌情。

  “怎么这么大的动静?”苏昊站在一个小土坡上,举着望远镜看着土匪涌来的方向,轻声地嘀咕道。由于是在平原上,十里之外的人也能够看到,更何况这些人还激起了满天的尘土。可是苏昊无法理解,为什么区区8人能够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徐光祖也站在那里用望远镜看着,他现这个玩艺在打仗的时候实在是太有用了,隔着老远就能够把敌人的嘴脸看得一清二楚。看了一小会,他呵呵笑着对苏昊说道:“这帮山贼在给自己壮胆呢,每人都弄了个破锣在手上敲,就想造出点声势来。”

  田有年已经从轿子上下来了,站在那里体若筛糠,一个劲地说着:“苏主事,贼人势众,咱们还是避其锋芒为是,现在再不走,只怕就来不及了。”

  苏昊指了指徐光祖,对田有年说道:“田通判,你别急,你没看徐叔在这都没着急吗?徐叔身经百战,至今未死,足见其保命能耐了得。只要他老人家不急,咱们就肯定是安然无恙的。”

  “小家伙,胡说什么呢!”徐光祖被苏昊这话气乐了,他挥着手做了一个欲打的姿势,但终于没敢打下去。苏昊毕竟是官,徐光祖资格再老也只是一个兵,至少在这种公开场合,他是不能以下犯上的。

  “徐老兵,依你之见,咱们能够抵得住贼众的袭扰?”田有年又把希望放到了徐光祖的身上。

  徐光祖道:“贼人虽多,依我看,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这勘舆营经我调教了几个月,不敢说所向无敌,对付几百山贼还是没问题的。你们看,邓副千户不是已经在那里排兵布阵了吗,这小子倒是一个可造之才,老夫只点拨过他几次,看他排兵已经有点章法了。”

  “可是,贼人有数千之众,我等才2余人,这双拳难敌四手啊。”田有年道。

  苏昊把田有年往后拉了几步,小声地对他说道:“田通判别急,其实我们行的是一条诱敌之计。在我们后面十里之处,有河道和淮安卫派来的2精兵,随时都可以增援我们。只等我们这里一打起来,他们就会从敌军背后穿插过去,对山贼取合围之势。”

  “果真如此?”田有年瞪圆了眼睛看着苏昊,想判断苏昊是否在胡说八道。

  苏昊道:“田通判有何不信,小弟不也在这守着吗,若是没有十分的胜算,小弟如何敢这样做?”

  “如此说来,你们早就知道山贼之事?”田有年问道。

  苏昊道:“不瞒田通判,我们的确是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曾奉先纠集了一些豪强,准备武力抗法。至于他们打算如何做,我们就知之不详了。我们的计划,就是把他们引出来,聚而歼之,这样才能彻底打掉这些豪强的嚣张气焰,让他们再没有胆量与官府为敌。”

  “这……古人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苏主事敢于以自身为饵,犯险引敌,田某佩服。”田有年向苏昊作了一揖,口是心非地赞道。其实,在他的心里,早把苏昊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一遍了,尼玛,你小子玩命也就罢了,干嘛拉我一块陪你玩命。

  说话间,土匪大军已经越逼越近了,快到跟前的时候,他们开始分兵,从东西南北各个方向围住了勘舆营。正如徐光祖说的那样,这些土匪为了吓唬人,真的每人都弄了个锣或者其他能够出声音的器具,乒乒乓乓地敲打着,把8人的声势弄得像8人一般。

  此时,勘舆营已经在邓奎和徐光祖的指挥下,就地围成了一圈,形成一个防御阵形,把苏昊、田有年以及周汝员、陈观鱼等文人都护在中间。勘舆营的士兵们大约六七人为一组,猬集成一团,用长矛和大刀相结合,互相掩护。每个小组里都有一两名老兵作为核心,负责指挥整个小组的作战行动。

  “这种阵形,是仿照当年戚总兵所创的鸳鸯阵,老夫做了一些简化,对付这些山贼,绰绰有余了。”徐光祖得意地向苏昊和田有年介绍着自己练兵的成果。

  “一会就看徐叔的简化鸳鸯阵如何大显神威了。”苏昊轻松地笑道。说心里话,他对于这一仗的结果还有些忐忑,但现在也只能是强装笑颜了。他能够寄予希望的,就是勘舆营的士兵没那么脆弱,而跟在背后的河道兵和卫所兵又能够及时赶到。如果后面那2士卒从外面围上来,土匪就彻底崩溃了。

  “弟兄们!大家看,这就是咱们要劫的官兵。别看他们是官兵,本帅已经派人打探过了,这些兵都是泥腿子出身,当兵还没到三个月,和咱们这些刀口上舔血的爷们没法比。一会本帅下令,大家就一齐上,把他们统统杀掉。砍一个大兵的头,赏银1两;砍一个当官的,赏银5两。”

  在土匪们完成了对勘舆营的包围之后,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拎着鬼头刀走出来,面对着土匪们表了战前动员令。苏昊等人站在小土坡上,看得一清二楚。周汝员小声地告诉苏昊,此人应当就是土匪头子庞登魁,他虽然没有见过,但多少听过一些庞登魁的传闻,知道就是长成这个样子的。

  “擒贼擒王,苏主事,要让人先把这匪擒下才是啊。”田有年赶紧从理论上给予指导。

  其实在场的人都比他更有作战经验,田有年话音未落,邓奎已经艹弓在手,嗖地一声放出了一箭,径向庞登魁的脑后飞去。土匪们惊呼一声,庞登魁倒也确有几分能耐,听到背后弓弦声响,不及回头便来了个饿狗扑食,向地上扑去。邓奎射出的箭从庞登魁脑袋上一尺高的地方飞过,射进了土匪人群之中,一名倒霉的土匪应声倒地。

  “是好汉,就不要暗箭伤人,敢不敢出来和爷爷单练!”庞登魁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转回身,没好气地对着勘舆营的阵地高喊。

  “怕你不成!”邓奎单刀一亮,一个箭步就窜出去了,苏昊想拦都拦不住。

  “这小子,怎么一点组织纪律姓都没有!”苏昊暗自骂道。

  “邓奎这小子,就是好斗,让他去耍耍也好,他自保起码还是能够做到的。”徐光祖知道苏昊的担心,嘿嘿笑着说道。

  见官兵中间真的冲了一个人出来,庞登魁一愣,旋即大笑起来:“好,好!庞某还没遇到过这样有血姓的官兵呢,来得正好!”

  说着,他挥动手里的鬼头刀,向邓奎迎去,他身后的土匪喽罗们齐声呐喊,替主将助威。这边勘舆营的士兵也喊了起来,同样为邓奎助威。

  两方的主将打了个照面,二话不说,都是挥刀便砍。邓奎的武功颇为精湛,庞登魁作为一个大土匪帮的当家人,也不是吃素的。双方的比试一开始就进入了**。邓奎一刀砍去,庞登魁以刀背相格,随后反刀还过来一刀,邓奎同样格开。刀身相碰撞的叮当声不绝于耳,转瞬间两个人已经交换了十几个回合。

  “你这是什么刀,怎么会如此锋利!”

  庞登魁打着打着,就现不对劲了。自家的刀砍到对方的刀背上,人家的刀没什么事,自己的刀先崩了个口子。反过来,当对方的刀确到自家的刀背上时,一砍就是一道深深的痕,不一会工夫自己的刀背就变得与锯齿相仿了。

  邓奎哈哈大笑,他这柄刀可是正宗郝氏工坊出产的高锰钢刀,硬度比寻常的大刀高出了几成。这一通对砍,庞登魁的刀基本上就是报废了,而他的刀只有些许损伤而已。

  “这柄宝刀铸出来,还没见过血呢。今曰正好拿你这山贼的狗头给某家祭刀,拿命来!”

  邓奎越斗越勇,抡起大刀兜头直砍。庞登魁不敢怠慢,举刀格挡,只听得咔嚓一声,他手里那柄伤痕累累的鬼头刀终于不堪重击,断成了两截。

  “恃宝刀逞凶,不是好汉!”庞登魁喊了一声,把手里的半截刀向着邓奎脸上扔去。趁着邓奎躲避的时候,庞登魁拔腿就往土匪堆里跑。邓奎倒也不是莽撞人,知道对方人多,自己追上去无益,只是站在原处开怀大笑。

  “官兵就是仗着兵刃好,咱们一齐上,杀官兵,夺他们的兵刃!”庞登魁回到本阵,大声地对喽罗们喊道。刚才这一场将对将的对阵,他算是输了,现在只能鼓动众人冲锋,来给自己遮羞。

  “杀啊!”

  “杀官兵,领赏银!”

  “杀一个1两,白拣的钱啊!”

  土匪群中,小头目们纷纷高喊起来,同时身先士卒地挥着刀向前冲去。小土匪们见头目冲上去了,也跟着向前冲,他们手里的兵刃五花八门,有拿刀的,有拿棍棒的,甚至还有拿着四齿钉钯的。土匪毕竟是土匪,不可能有制式装备,仅这一点,就比正规的官兵要逊色一筹了。

  “全体迎敌!”

  见土匪们开始冲锋,邓奎收起刀回到了自己的阵中,大声出了号令。

  一场混战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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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9 穷寇勿追

  由于敌众我寡,加上勘舆营中以新兵为主,缺乏作战经验,所以徐光祖与邓奎商定了固守待援的策略。

  按照徐光祖的安排,邓奎把士兵分成了30多个小组,每个小组六至七人,互相保护。这30多个小组又分成了两个层次,一个层次在外圈,不过是**个小组,与土匪正面交锋。余下20多个小组在内圈,随时准备前出接应力有不逮的同伴。

  相比之下,土匪的进攻就缺少章法了。勘舆营猥集成团,正面对敌的范围很小,庞登魁带来了800多名土匪无法全部展开,每次只能有几十人上前作战,其他人就只好跟在后面鼓噪,其中甚至不乏看热闹之人。

  庞登魁带来的这些土匪来自于十几个帮派,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挣钱理想而走到一起来的,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同舟共济的想法。每个帮派都希望别人多出力,自己多拿钱,遇到硬点子的时候,一个个心里就开始打鼓了。

  双方在狭小的范围内展开了厮杀,勘舆营的每个前方小组只管自保,抽冷子用长矛捅死捅伤一两个土匪。土匪们拿前面的小组没办法,要越过这些小组去攻打后面的小组,又不可能,因为这样必然会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

  邓奎手提大刀来回逡巡,看到哪个小组显出弱势的时候,就上前助拳。徐光祖则呆在中间,随时观察着前方的动静,不时招呼后面的小组上前,去接替前面已经疲劳的小组。

  “24组上,替换7组!”

  “17、18,快上前帮忙。没点眼色吗!”

  徐光祖大声地吆喝着,中气十足,丝毫看不出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他平时那种吊儿郎当的劲头一下子都荡然无存了,苏昊从他身上看到的,是一种不死的老兵精神。有好几次。若非苏昊拽着他,徐老头就抡着大刀自己冲上去了。

  勘舆营的各个小组来回替换,新换上去的都是生力军,换下来的则是身上带着伤、气喘吁吁的疲兵。换下来的小组被允许退入阵内休息,一坐下来,小组中的老兵便瞪着眼。大声训斥自己的部下,骂他们胆小、战术动作不熟练、杀人不够心狠。而那些新兵们则一个个精神亢奋,脸色涨得通红,据徐光祖说,这是所有的新兵初次从战场下来都有的表现。

  战圈之外,庞登魁攥着大刀。气呼呼地看着前面的战事,他的身边站着其他几个帮派的头目,众人都用不满和担忧的口气对他唠叨着:

  “庞爷,你说的事情不准啊,这哪像是一群新兵啊,点子很扎手啊!”

  “庞哥,这样斗下去。我那点人都耗完了。”

  “这围攻官兵之事,讲究个速战速决,老庞,咱们是不是有点失算了?”

  “……”

  在此前,土匪们不是没有见过大明官兵,那些卫所兵看起来和要饭花子没什么两样,偶尔被派去剿匪,动静闹得极大,但从来都是出工不出力,哪有什么战斗力可言。正因为如此。这一次听说有人出钱让他们对付一群新兵,而且双方的兵力对比是4比1,大家都觉得是一桩好活。谁料想,这支从未听说过的勘舆营竟是如此难啃,土匪们折损了几十人。也未能打开局面,官兵那边看起来始终是好整以暇的样子,没有落出一点破绽。

  出现这种情况,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土匪们的兵器不给力。他们没有长兵器,用大刀去对付官兵们的长矛,很是吃亏。还有,他们也没有弓箭,不能对官兵的阵形进行远程打击。

  “各位别急,咱们人多,官兵人才,咱们车辘轳战和他们耗,他们肯定有耗不下去的时候。你们没注意吗,官兵一直在用后面的兵换前面的兵,等他们换过几轮之后,定然是人困马乏,届时我们再集中兵力猛冲,他们就顶不住了。”庞登魁说道。

  “可是,这得耗多长时间啊?”一名土匪头目嘀咕道。

  “是啊,别没等把他们耗死,咱们自己先累倒了。”另一名头目也附和道。

  庞登魁道:“这个地方远离县城,周围的百姓我都已经让人去吓唬过了,禁止他们去报官,一经发现,就杀报信人的全家。咱们在这里跟官兵耗上三五天,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们想想看,官兵能耗得起三五天吗?”

  “可是,万一官兵趁夜黑突围怎么办?”一个头目问道。

  庞登魁狞笑道:“我就是要让他们突围,现在他们团成一团,像一只刺猬一样,咱们还真是无从下口。如果他们突围,阵形必然要乱。到那时候咱们就杀过去,这种混战向来都是咱们兄弟的长项。”

  “庞爷高见,那我这就去交代兔崽子们,让他们留点力气,等着官兵耗不下去的时候再用。”几名土匪头目一齐说道,随后便跑到前面吆喝自己的队伍去了。

  庞登魁的那点心思,岂能瞒得过徐光祖这样的老兵。他站在土坡上看着土匪的冲锋逐渐减弱,不由得呵呵笑道:“改之啊,你看看,这帮山贼看起来是想跟咱们耗了。”

  苏昊举起望远镜,把目光投向土匪们的身后。按照约定,勘舆营原地拒守,是作为诱饵的,等到土匪上钩,河道总兵府和淮安卫派来的援兵就应当在外围再构造一个包围圈,把土匪变成夹心饼干。可是苏昊看了半天,却只见西边自己来的方向有一些尘土激起,却没有看到有兵马绕到敌军后面去的迹象。

  “徐叔,你来看看,咱们的援军有没有对山贼形成合围之势。”苏昊向徐光祖请教道。

  徐光祖用望远镜四下看了一眼,冷笑道:“这帮废物,肯定是不想聚歼这些山贼了,我琢磨着,他们是打算从一个方向推过来,把山贼赶走就算大功告成了。”

  “不会吧?”苏昊道,“我和他们说得好好的,想毕其功于一役,直接把淮安府治内的山贼一网打尽。光把他们打跑有什么用,以后不还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吗?”

  “唉,世上之事,皆是如此。改之,你在军中呆的时间长一点就知道了。”徐光祖郁闷地说道。

  在勘舆营与土匪激战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远远跟在后面的援军终于赶到了。正如徐光祖说的那样,援军排成了几路纵队,由西向东,沿着同一个方向冲杀过来,而不是如事先约定的取合围之势。

  “杀呀!”

  “杀山贼啊!”

  官兵离着还有几里远,喊杀声已经飘过来了。这声喊声与其说是壮军威、慑敌胆,还不如说是向土匪们发一个通知:我们大队兵马来了,你们赶紧走吧……

  也就在这个时候,庞登魁这边放出去的斥候也已经飞奔回来,报告了数千官兵前来解围的消息。

  “妈的!咱们上当了!”庞登魁一跺脚,“我说这个姓苏的敢和我们耗,原来是留了后手的。”

  “庞爷,你不是说他们只有200多人吗,这过来接应的官兵是哪来的。”有土匪头目抱怨道。

  庞登魁道:“这还不明白吗,肯定是淮安卫的,没准还有河道府、槽运府的,大家别慌,卫所兵咱们也不是没见过,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行了,他们不会下力气死追的。弟兄们,风紧,扯乎!”

  一句“扯乎”喊出去,正在轮番向勘舆营攻击的土匪们呼拉一块全撤下来了,各路土匪头目赶紧收拢自己的队伍,计算着被打死打伤的人数,一个个心疼得要命。这一场战斗下来,没有赚到一点便宜,倒是折损了不少人马,实在是亏透了。

  “各位别急,不管今天这一仗打成什么样子,该分给各位的银子,庞某一分钱也不会少给。现在大家跟着我,一齐向东撤,前头有人接应咱们,胜败还未定呢。”庞登魁对众人喊道。

  由于官军的援兵离得还远,土匪们的撤退显得比较从容,庞登魁知道这个时候是最不能慌乱的,因此亲自带人在后面压阵,缓缓地脱离与勘舆营的接触。

  “苏千户,咱们追不追?”邓奎跑回土坡,向苏昊请示道。刚才这一战,他杀了好几名土匪,浑身都溅着土匪的血,却还有些意犹未尽。追击这种事情,是需要主将下决心的,所以邓奎需要跑回来请示一下。

  “不能追。”徐光祖及时制止道,“咱们兵马少,只是靠着阵形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若是上前追击,阵形就乱,到时候山贼杀一个回马枪,咱们的损失就大了。”

  “对啊,兵法云,穷寇勿追,归师勿遏,我等打败贼兵,已然是大功一件,万万不可一时冲动,功亏一匮啊。”田有年赶紧补充着徐光祖的意见,刚才这一阵,已经把他的胆子给吓破了。现在看土匪跑了,他哪里还敢让苏昊再去冒险。

  “好吧。”苏昊点点头,对邓奎说道:“邓奎,追击的事情,就交给援军弟兄吧。你现在去清点一下咱们的损失,及时救治伤兵,待援军破敌之后,咱们再总结此役的得失。”

  “得令!”邓奎答应着,跑下去忙碌去了。苏昊的这个决定,虽然让邓奎觉得有些遗憾,但他也承认,这样是更稳妥的。毕竟勘舆营以新兵为主,这一仗能打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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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0 倭寇

  土匪们从容不迫地向东撤退,直到他们的身影都快看不见了,几路增援的官兵才冲到了苏昊等人的面前。苏昊站在土坡上,清楚地看到率领这些官兵的,是两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军官,看那服色,应当都是千户品级。

  两名千户抬头看到土坡上的一干官员,不约而同地勒住了缰绳。他们先是挥着鞭子向自己手下的官兵们下着命令:“顺着地上的痕迹,继续追击,勿使一名贼人脱逃!”随后便一夹马肚,驱马进了勘舆营的阵地,径向土坡上走来。邓奎等人见对方品级不低,自然也不便于阻拦。

  苏昊等人迎上前去,两名军官跳下马来,同时向苏昊等人抱拳问安。

  “河道总兵府千户胡开相,见过……这位就是苏主事吧?”一名军官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苏昊。

  “工部主事苏昊,见过胡千户。”苏昊抱拳还礼道。

  “淮安卫千户钟大任,见过苏主事,见过田通判,见过徐叔。”另一名军官分别向苏昊这边的几个人都打了招呼。作为淮安卫的千户,他与田有年是见过面的,同时也认识徐光祖,因为徐光祖与淮安卫指挥使李世达是老熟人,连李世达对徐光祖都是以“徐叔”相称的。

  众人互相以官场礼节打过了招呼,在这土坡之上,众人也找不到凳子坐,只能站成一圈,其中苏昊隐隐成了这一圈人中的主角。

  单纯从品级上说,这几个人还真分不出高低。田有年是六品文官,胡开相和钟大任都是五品武官,在地位上是六品文官高于五品武官。苏昊身兼二职,文官的品级与田有年相同,武官的品级与胡、钟二人相同,两个身份加在一处,其他几人自然就得掂量掂量轻重了。

  “苏主事,我等奉命前来增援,到的还不算晚吧?”胡开相问道,其实明眼人都能够看出他们是跚跚来迟,但他非要用这种口气来向苏昊询问。

  事已至此,苏昊也没话可说了,他笑道:“不晚,不晚,胡千户和钟千户都是兵行神,苏某感激不尽。”

  “前几日接苏主事的密函,函中吩咐我们兄弟应对山贼取合围之势。不过,钟某与胡千户商量了一下,担心若是从敌后迂回,行程太远,只怕苏主事这里顶不住,所以就没有遵苏主事的安排,还请苏主事见谅。”钟大任貌似谦恭地说道。

  对于苏昊这样一个同僚,胡开相和钟大任都是很不以为然的。上司让他们前来配合苏昊行事,他们不得不来,但从内心来说,他们并不愿意与土匪打仗。因为打仗就意味着伤亡,伤亡就意味着抚恤,这些钱原本都是可以不花的,他们又何必为了苏昊的一时兴起而去浪费自己的钱财呢?

  苏昊前几日写信给他们,让他们在战斗打起来之后,派兵向敌后迂回,给土匪包一个饺子。胡开相和钟大任都明白,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策略,即使不能全歼土匪,至少也能让土匪遭受惨重损失。但他们并不想接受这个安排,因为困兽犹斗,土匪一旦被包围了,必然要拼命,届时他们的军士就会有大量的伤亡。在他们看来,能够把土匪赶走就足够了,有什么必要非去拼命呢?

  苏昊不过也只是一个千户而已,这个千户是京里直接任命的,与河道总兵府、淮安卫,都没有任何关系。不管苏昊有什么来头,或者日后有什么远大的前程,胡开相和钟大任都不需要在意,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他们便采取了一面攻击的策略,大军看起来声势极大,但只限于把土匪吓跑,并不打算与土匪真正交锋。当然,这种想法只能藏在他们心里,当着苏昊的面,他们是必须要说些漂亮话的。

  “我说钟大任,像你们这样,能追上土匪吗?你的兵都没吃早饭是不是?”徐光祖实在忍不住了,指着正在追击土匪的淮安卫士兵,向钟大任说道。

  钟大任不在乎苏昊,对于这个徐光祖却是有几分畏惧的。因为徐光祖与李世达常在一起喝酒,而且口无遮拦,如果日后在李世达面前说自己一些坏话,自己就麻烦了。

  “这个嘛,徐叔所言甚是,这些兔崽子,老子……啊不,我是说我不亲自去催,他们就不肯出力。苏主事、田通判、徐叔,你们慢聊,钟某亲率大兵追击土匪去。”

  钟大任说着,牵着自己的马退后几步,翻身上马,真的跑到队伍中带人追击去了。胡开相向苏昊等人客套了几句,也起身回自己队伍去了。两个千户营的兵马,像过蝗虫一样,浩浩荡荡向东而去,踩出了满天尘土。

  “唉,我大明官兵,都是这个样子。若是戚军门在世,早就斩了这几个家伙的狗头了。”徐光祖叹着气说道。其实,军队中的这种情况,他是非常清楚的,他只是觉得让苏昊看了笑话,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而已。他说的戚军门,自然是指已故的名将戚继光,此人是素以带兵严格而著称的。

  苏昊也摇了摇头,说道:“也可以理解吧,军队没有魂了,还谈什么战斗力。”

  有两个千户去追击土匪,也就没勘舆营什么事了。邓奎过来向苏昊汇报说,刚才这一仗,勘舆营阵亡了6人,重伤十几人,轻伤也有几十人。苏昊点点头,接受了这个结果。正如邓奎所说,要让部队形成战斗力,就必须通过实战,而实战就不可避免要有伤亡。用土匪那边的伤亡情况来对比,勘舆营这一仗,算是打得不错了。

  “让军医抓紧救治伤兵,余下的人埋锅做饭。”苏昊吩咐道。

  “还有,不要大意,要防止山贼折返回来。”徐光祖补充道。

  其实刚才这一仗,也算不上什么恶战。勘舆营每次只有七八个小组,约摸四分之一的兵力在外围作战,其余的人只是在后面据守。前方和后方的人马不断轮换,每名士兵真正对敌的时间不过是半个时辰的样子。

  饶是如此,战斗结束之后,众人还是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可不是吗,实际上也有6名士兵在作战中阵亡了。老兵们看到这个场景,多少还能淡定一些,新兵们看着刚才还和自己打闹的袍泽转眼就与自己阴阳两隔,都有些伤感和后怕。

  吃饭的时候,苏昊与徐光祖一道,端着碗在各组之间来回走,时不时夸奖一下某位士兵的英勇表现,或者安抚一下那些受了伤的人。队伍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开始有一些人说起了打仗时候的笑话,欢笑声在营地中弥漫开来。

  “这些兔崽子不错。”徐光祖满意地对苏昊说道,“再打几仗,就都成老兵了。”

  “老兵又如何,胡开相、钟大任他们带的也是老兵,比你更老的都有,我看也就是一群废物。”苏昊不客气地说道。

  徐光祖道:“这都是卫所兵,你如果见过边军就知道了,尤其是戚军门的部下,还有辽东李总兵的部下,那精气神,远不是卫所兵能比的。”

  “我这一营兵,能和他们比吗?”苏昊问道。

  徐光祖看了看众人,说道:“样子倒是有点样子了,这得归功于改之你,在队伍里扶正气、杀邪气,官兵同欲,方能所向无敌。不过嘛,这气势上还差一些,主要是仗打得少,缺点杀气。”

  “这太平盛世,你让我上哪找仗给他们打?”苏昊不愤地反驳道。

  话刚说到此,在东边的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像是潮水来袭一般。苏昊和徐光祖原本是席地而坐的,听到这声音,两个人下意识地都站了起来。一名斥候飞跑着冲到他们面前,大声报告道:“不好了,不好了,苏千户,刚才追击山贼的官兵全败退下来了!”

  “什么!”苏昊和徐光祖都惊呆了。两个千户营,足足2多人马,追击8山贼,居然会败退下来,难道山贼在前方设了埋伏?从常理上说,土匪不怕官兵,但也不会与官兵死磕,伏击2名官兵,这得是多大规模的一支土匪,难道他们想造反不成?

  “全体都有,列阵!不管生什么情况,没有命令之前,不得后退半步!”徐光祖对着勘舆营大声吼道。

  勘舆营士兵们不知生了什么事情,但几个月来的训练养成了他们服从命令的习惯。他们把饭碗一扔,抄起兵刃,迅进入了防御位置。这一回,他们没有团成一团,而是列成了一条横线,正迎着前面的官兵败退下来的方向。

  官兵越跑越近了,这一回他们可不像追击土匪时候那样迈着方步,而是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要快,只恨爹娘少生了几条腿。从望远镜里,苏昊和徐光祖能够看到,那2多官兵前后拉开了足有一里地的距离。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一群手持长刀的人,这些人凶悍无比,被他们追上的官兵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往往在一刀之内就身异处了。

  “这是哪来的山贼,竟然如此凶猛!”苏昊惊道。

  徐光祖大变,嘴里吐出了两个字:“倭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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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1 誓死不退

  苏昊和徐光祖都不知道,曾奉先在联合豪强地主出资请土匪前来诛杀苏昊一行的时候,也曾想到了土匪是否能够敌得过官兵的问题。他明白,这件事要么不办,要办就必须成功,否则,遭遇袭击的苏昊势必会以雷霆之势予以报复,届时曾奉先以及所有参与此事的地主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出于这样的想法,在与庞登魁联络之后,曾奉先又去找了另外一股势力,那就是盘踞在盐城海滨的倭寇。

  盐城县濒临海边的地区,是大片的盐碱滩涂,这些地方无法耕种,只能生长芦苇,所以很少有人会到这一带来活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一支倭寇来到了这里,在芦苇荡中建立了一个营地,并屡屡从此处出发,前去骚扰周边府县的百姓。

  淮安府上下的官吏们都知道这支倭寇的存在,但大家都讳莫如深,不向上级提起。也许是出于兔子不吃窝边草的想法,这支倭寇在淮安本地作恶并不多,偶尔袭扰一下盐城县下面的一些乡村,抢点粮食,或者掳掠几个女子,这样的事情在其他地方也是经常发生的,当地官员又有何必要去追根究底呢?

  发展到后来,倭寇甚至还会到县城或者镇上去闲逛,买东西、下馆子、逛窑子之类,周围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倭寇,但衙役、官兵都不去招惹他们,大家相安无事、相敬如宾。

  曾奉先担心庞登魁无法消灭苏昊的队伍,灵机一动,便想起了海边的这群倭寇。与大明官兵相比,倭寇的战斗力是惊人的,几十名倭寇追着几百名大明官兵满处跑的事情,在各地都时有发生。曾奉先相信,如果他能够把倭寇请出来,那么这一仗就稳操胜券了。

  当然,曾奉先也知道,要请倭寇帮自己打仗,花费远比请庞登魁要大得多。而且,与倭寇合作,颇有些养蛊的意思,惹上身了,以后就很难摆脱了。倭寇在盐城建窝点,偶尔会派人到周围的豪强地主那里索要一些保护费,这些豪强地主除了给钱之外,并不与他们发展什么更亲密的关系,也是担心与他们靠得太近会有麻烦。

  这一次,曾奉先是已经走投无路了,明知勾结倭寇是饮鸩止渴的事情,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端起了这杯毒酒。

  藏身于盐城的这支倭寇,匪首名叫池田次郎。曾奉先托人与池田次郎取得了联系,先付了1000两银子的定金,请他们在庞登魁这帮人的背后埋伏。双方约定,如果庞登魁打败了官兵,那么池田次郎他们就不用出手,这1000两就算是跑腿费。如果庞登魁他们失手了,就会向池田次郎埋伏的这个方向败退,把官兵引过来,再由池田次郎带倭寇伏击官兵,事后按倭寇杀死官兵的数量付酬,每名官兵折20两银子。

  事实表明,曾奉先的谨慎是没有错的,庞登魁果然失手了。他按照约定,带着土匪向倭寇埋伏的方向逃跑,胡开相和钟大任二人率领官兵随后追赶,正撞进了倭寇的埋伏圈里。

  说起来也是奇葩的事情,池田次郎带领的倭寇,不过只有100多人,但甫一现身,就把两个千户营的官兵吓得魂飞魄散。胡开相和钟大任勉强指挥着士兵与倭寇战了一会,吓破了胆子的明军士兵根本没什么斗志,被倭寇杀掉了几十人之后,就全线崩溃了,胡开相和钟大任带头逃跑,其余士兵就跟在主将的身后,没命地狂奔。

  池田次郎记得与庞登魁的约定,知道杀的官兵越多,就能够拿到越多的银子,所以便号令手下发起追击。庞登魁见倭寇得手,精神振奋,带领土匪回过身来,也开始向明军追去。

  这就是徐光祖和苏昊在土坡上看到的场景,一看明军后面那些匪徒的装束和长刀,徐光祖就认出来了,这些人就是肆虐沿海地区的倭寇。

  “这个曾奉先,居然敢勾结倭寇,这可是当千刀万剐的大罪!”苏昊恨恨地说道。

  “苏主事,此事日后再议,咱们还是赶紧撤吧!”田有年一听说有倭寇,肚腿子就开始抽筋了,连忙拽着苏昊的衣襟劝告道。

  苏昊扭头看着徐光祖,问道:“徐叔,你觉得咱们当如何做?”

  徐光祖面无表情,看着苏昊答道:“苏主事,你是主将,你说当撤,老夫就随你撤。你想战,老夫这条命就交给你了,陪你一起战个痛快。”

  苏昊道:“徐叔,战与不战,取决于我们能不能战胜。如果是必败,我也不会拿将士的命去赌气。如果有胜算,为什么不战!”

  徐光祖道:“胜与不胜,取决于主将敢不敢战。不过是区区百十个倭寇,咱们加上河道、淮安卫的兵马,足足有2000余人,这样的仗都打不胜,还算什么男人?”

  “好,既是如此,那我下决心了,战!”苏昊斩钉截铁地说道。

  其实,在苏昊的心里,原本就是打算与倭寇一战的。他手上有200多士兵,虽然多数人训练的时间不长,但抵抗100多人的倭寇,也不见得就会不敌。最关键的是,他的手上还有燧发枪和手雷这两件利器,在这个时代属于绝对的先进武器。

  在此前对付庞登魁等土匪的时候,苏昊没有把这些武器拿出来用,因为邓奎说过,打土匪的目的在于练兵,如果动用了这些火器,练兵的效果就达不到了。现在,面对着穷凶极恶的倭寇,也到了动用这些大杀器的时候了。

  在苏昊计算自己这方战斗力的时候,是直接把河道和淮安卫的那些兵马当成空气的,这些废柴士兵只能打顺风仗,一遇强敌就全垮了。

  听到苏昊的话,徐光祖哈哈大笑起来:“好,小子可造,我老徐没看错人。苏主事,你就站这别动,看老夫如何把这些倭寇打个落花流水。”

  苏昊道:“徐叔,我身为勘舆营主将,面对倭寇,岂有龟缩之理。这一仗,我会与所有士兵一道冲锋,断不能让倭寇把我中华儿郎看扁了!”

  苏昊要亲临一线,像田有年这样的文官肯定是没法跟着的。苏昊叫来几名士兵,让他们保护着田有年、周汝员等没有战斗力的人员撤到后方几里开外去观战,并交代万一前线出现变故,他们就可以先行撤退,不必等候自己。

  田有年半推半就地上了小轿,对苏昊说了无数祝福和钦佩的话,随后就匆匆离去了。苏昊与徐光祖二人下了土坡,来到了士兵中间。苏昊大声地对士兵们喊道:“兄弟们,我告诉大家,前面的官兵败退下来了,追击他们的是倭寇,大家怕不怕!”

  “啊!是倭寇!”

  苏昊的话音落下,士兵们便躁动起来,老兵们多少还镇定一些,许多新兵脸上都露出惶恐的神色,还有的人索性就开始回头张望,打算逃命了。淮安这个地方靠近海边,经常受倭寇袭扰,军队和百姓都是谈倭色变。勘舆营的新兵都是在当地招收的,听到倭寇二字,本能地就感到害怕。

  “混账东西!倭寇怎么啦,倭寇也是两只手、一个脑袋,不比我们大明人多一个脑袋。平日里抢饭吃的时候,也不见你们谁少吃一碗,听见倭寇二字,你们就把蛋蛋都吓掉了!”邓奎站出来,对着士兵们怒目而视,大声地训斥开了。

  苏昊拔出自己的佩刀,高高举起,对着众人说道:“谁害怕的,现在就可以逃命。只有觉得自己还有蛋蛋的,就跟着本千户在此诛杀倭寇。不管最后剩下多少人,本千户誓死不退!”

  “末将愿随千户,誓死不退!”何本澄首先应和,从士兵群中走出来,大声喊道。

  “我熊老2也不退,倭寇怎么啦,老子未必就怕了他们!”傻大个熊民范也跟着喊道。

  有了两个带头的,其余的老兵也都反应过来了,不管内心对于倭寇是否恐惧,自家的千户已经发话了,他们岂能认怂?苏昊带来的老兵都是江西人,没有接触过倭寇这种生物,对于倭寇的恐惧感多少都是来自于传言。苏昊站在他们面前,一脸从容淡定,这给了他们以充分的信心。

  倭寇怎么了,播州杨氏的土兵也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最后不也被我们千户给灭了。我们千户是谁,那是有通天本领的地师,他都不怕,我们怕个鸟!

  想明白了这点,老兵们便齐声呐喊起来:

  “对,一命换一命,不信这些倭寇就有九条命!”

  “老子这条命早就交给千户了,跟着千户,誓死不退!”

  “诛杀倭寇!”

  “誓死不退!”

  老兵们这一通喊,新兵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都是七尺高的汉子,人家江西兵有胆子,我们淮安兵难道就是怂蛋吗?远处正在败退下来的那些卫所兵,已经把淮安汉子的脸都丢尽了,如果我们这些人再软了,日后还抬得起头吗?

  “誓死不退,诛杀倭寇!”

  由一而十,由十而百,全体勘舆营的士兵一起喊了起来。那些跟着勘舆营去打官司的农民们也被感染了,他们捡起先前土匪们遗落的武器,加入了勘舆营的队伍,跟着士兵们一起喊起了口号。

  前方,河道兵和卫所兵像退潮一般地涌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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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2好汉

  “倭寇来了!”

  “快逃命啊!”

  “好多好多倭寇,成千上万!”

  成群的溃兵一边号叫着,一边向勘舆营的队列跑来。勘舆营的士兵手挺长矛,迎着这些溃兵跑来的方向,雪亮的矛尖提醒着这些人从长矛的间隙间跑过,不能冲散了勘舆营的阵容。

  在勘舆营防线的后面,苏昊令人打起了几面红旗,又让十几名手持鬼头刀的士兵大声地对溃兵们发布命令:“都到红旗后面列队,不许跑,再跑一步就格杀勿论!”

  一匹战马嘶叫着跑了过来,骑在马上的正是淮安卫的千户钟大任。徐光祖远远看见了他,手持一根长矛,迎了上去,喝道:“姓钟的,站住!”

  “吁!”钟大任手忙脚乱地勒住马缰绳,气喘吁吁地对徐光祖喊道:“徐叔,倭寇上来了,快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你个混账东西,快收拢队伍,随我迎战倭寇!”徐光祖怒道。

  “这这这……他们是倭寇!”钟大任急赤白脸地说道,“他们杀人如麻啊。”

  徐光祖以矛相指,道:“小子,你下不下来!”

  “徐叔,得罪了,小将先走一步!”钟大任自知与徐光祖无法沟通,再听到身后都是惊叫声,哪里还敢停留。他一拨缰绳,就想催马快跑。

  “混账,还想跑!”徐光祖怒不可遏,抡起长矛,从侧面结结实实地给了钟大任一下。钟大任哪里料到徐光祖会动蛮的,在马上坐立不住,扑通就栽下来了。他的脑袋着了地,一只脚还挂在蹬上。徐光祖索性挥长矛又拍了一下,把钟大任那只脚从马蹬上拍下去,然后看也不看钟大任一眼,抓起马缰绳,自己跃上了马背。

  “姓徐的,你个老东西,你他娘的想干什么!”钟大任急了眼了,这马可是他用来逃命的坐骑,怎么能让徐光祖抢走。再说,徐光祖口口声声让他留下来御敌,难道是想自己夺马逃命不成?生死攸关之际,他也顾不上考虑徐光祖与自家上司是什么交情,一句脏话就脱口而出了。

  徐光祖没有理会钟大任,他双腿一夹马肚,催动马匹迎着溃兵便冲过去了。他一边跑,一边用长矛的杆子抽打着逃命的士兵,大声喊道:“你们这些混蛋,不许再跑,都到前面的红旗下去集合,违命者斩!”

  与徐光祖一样,苏昊和邓奎也分别从溃兵中抢到了两匹马,然后向前冲去,对着溃兵拼命地喊话。站在后面的勘舆营士兵脚底下踩得稳稳的,矛头放平,大声地复述着主将的命令,让溃兵逐渐地平静下来。

  军队的溃逃,其实是一种集体癔症的表现。一个人的恐惧会传染给其他人,当多数人都在逃命的时候,恐惧就会被反复地放大,以至于让身陷其中的人都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觉。

  苏昊、徐光祖等人逆着溃兵向前冲,加上勘舆营士兵稳稳地扎住阵脚,这些举动都给溃兵的心里注入了一些理智。他们从勘舆营队列的间隙穿过去,感觉到背后有人在替他们防御的时候,脑子开始渐渐恢复理智了。站定在红旗之下的士兵越来越多,有些已经跑远的士兵也折过头来,将信将疑地回到红旗的下面。

  钟大任被几个亲兵扶着,一拐一瘸地走到红旗下。有亲兵把自己的马匹牵过来,对钟大任说道:“千户,你骑我的马走吧。”

  “呃……算了吧。”钟大任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站住了。临阵溃逃,在明军中是很重的罪名。如果大家都逃命,也就无所谓了,毕竟法不责众。现在苏昊带着兵在抵抗,而且徐光祖也对自己撂下了狠话,在这个时候如果再逃,日后就不好交代了。

  再说,苏昊等人已经冲到前面去了,就算他们挡不住倭寇,至少也可以为自己赢得逃跑的时间吧,自己何不留下来看看呢。

  “钟千户,你受伤了?”胡开相骑着马跑到钟大任的面前,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禁关切地问道。

  “呃……是受了点小伤。”钟大任没好意思说自己是被徐光祖用长矛揍下来了,只好支吾过去。

  胡开相扭头看看后面,又看看正在红旗下收拢溃兵的勘舆营士兵,小声地问道:“钟千户,这个苏千户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凭自己区区200人挡住倭寇?”

  “大概是这个意思吧。”钟大任点头道,“我看他夺了我亲兵的马,冲到前面去了。”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胡开相道,“刚才山贼没奈他何,他以为倭寇也是那么好对付的?”

  “胡千户,咱们怎么办?”钟大任问道。

  胡开相皱了皱眉头,道:“这个二百五这样一搞,倒是弄得咱们不好办了。钟千户,你的打算呢?”

  钟大任道:“我也觉得他是想把咱们都坑了。不过,他不退,咱们也不好独自撤退。要不,咱们留下来看看也可。”

  “好吧,我去收拢我的队伍,钟千户也多当心,不要逞强。”胡开相说道。

  河道和淮安卫两边的兵,逃跑的时候全混在一处了,现在趁着歇息之机,各个百户、总旗、小旗等都在招呼自己的人马,逐渐恢复建制。士兵们平时缺乏训练,突然来这样一场长跑,一个个都累得嘴歪眼邪,有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谁也拉不起来。有的则拄着长矛呼呼地吐着白沫,像是濒死的鱼儿一般。

  再说苏昊、徐光祖等人,纵马向前跑了一段,溃兵的大部队都已经跑过去了,前面便是追击过来的倭寇。苏昊发现,在倭寇前面,有几十名明军没有盲目地溃逃,而是且战且退,其中一名穿百户服色的军官手持长矛,在最后压阵,不时回过头来给追上前的倭寇以迎面一击,逼着倭寇不得不放慢脚步。

  “好武艺!”邓奎在马上赞了一声。

  “是条汉子!”徐光祖也称赞道。

  说话间,已经有两名倭寇追上了那名百户,那百户停下脚步,回身抡矛横扫。两名倭寇同时挺刀还击,一名明军士兵见状,连忙上前助战,双方交换了几个回合。眼看后面更多的倭寇就要赶上来,那名百户有些着急,长矛舞动得更加猛烈起来。

  “兄弟勿慌,邓某前来助你!”

  邓奎大吼一声,策马上前,手中的大刀抡开了,向着两名倭寇的头顶劈去。两名倭寇听得风声不对,赶紧举刀相格。只听咔嚓咔嚓两声,两柄日本武士刀同时被邓奎劈断,两名倭寇吓得掉头就跑。

  趁这会工夫,那几十名明军已经跑到了苏昊等人的面前,那名百户是最后赶到的,他忙里偷闲地向苏昊拱手行礼,道:“淮安卫百户张云龙谢将军援手,将军快快离开,张某愿作殿后。”

  “好汉子,带上你的人赶紧撤吧,我们替你们殿后。”苏昊说道。

  张云龙也不是矫情之人,他见苏昊等人是逆着自己的方向而来,知道他们原本就是来帮忙的,自己再说什么客气话反而多余了。他招呼起自己的手下,一齐向前跑去。苏昊和徐光祖拨回马头,跟在他们的身后,提着大刀的邓奎则落在最后保驾。

  倭寇们一路追击明军,也已经跑了三四里路,队形全部拉开了。看到邓奎的气势威武,加上有宝刀在手,三三两两的倭寇也不敢追上来挑衅,只能隔开十几步,小心翼翼地追击,苏昊等人这才得已有惊无险地退回了本阵。

  “敢问,将军可是勘舆营苏千户?”张云龙站定之后,向苏昊行了一个正式的军礼,询问道。他不认识苏昊,但出来之前就知道此行的任务是援助勘舆营,而勘舆营的千户是姓苏的。

  “某家正是苏昊。”苏昊答道。

  “云龙与众兄弟谢过苏千户救命之恩。”张云龙说道。

  “谢苏千户救命之恩。”张云龙的手下也一齐说道。见邓奎策马回来,众人又向邓奎行礼称谢。

  苏昊摆摆手道:“都是袍泽兄弟,何言谢字?你们敢于还击倭寇,掩护了大部队,堪称好汉,苏某敬佩之至。”

  张云龙面有惭色,道:“苏千户笑话我等了,2000多人,被百十倭寇追得丢盔弃甲,算什么好汉。倒是苏千户所部,面对强敌还敢列阵相迎,比我们淮安卫强出百倍了。苏千户若不弃,张某愿在勘舆营中当一小卒,共同对敌,以雪我淮安卫之耻。”

  “屁话!”没等苏昊说什么,徐光祖先发话了,他用手指着张云龙的头,说道:“小子,你是条汉子,但要说到勘舆营当个小兵,这就是屁话。我且问你,若我让你带领淮安卫这1000人马,你敢不敢带着他们去回击倭寇?”

  “这……”张云龙愕然了,他看对方穿的是一件旧战袄,明显是大头兵的打扮,怎么会放出大话,说要让自己去带淮安卫的1000人马。他有待说句什么,眼角突然瞥见了徐光祖手里牵的马,这不分明就是自家千户钟大任的坐骑吗,怎么会落到徐光祖的手上了。由于搞不清楚徐光祖的身份,他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是好。

  “小子,你看我是个大头兵不是?”徐光祖看出了张云龙的心思,他嘿嘿笑道,“我告诉你,李世达都是我的晚辈,淮安卫的事情,我能替他做一半的主。你跟我走,我这就叫钟大任交权,你去把淮安卫的兵收拢起来,一会随老夫出击。”

  “这个……末将不敢!”张云龙支吾道。

  “什么敢不敢的,老夫让你敢,你就得敢!”徐光祖蛮不讲理地拽着张云龙,向明军集结的那几面红旗下走去。

  苏昊看着徐光祖把张云龙拖走,只觉得啼笑皆非。在战场上要夺人家千户的权,也不知道这老头有多大的能耐。不过,想到徐光祖与淮安卫指挥使李世达的确有些说不清的关系,苏昊也就懒得去管这件事了,他的当务之急,是指挥勘舆营顶住倭寇的第一波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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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3 火器逞威

  追击的倭寇在勘舆营阵地的对面停了下来,面对着严阵以待的对手,他们也需要先集结,然后才能冲杀。池田次郎手握着一柄武士刀,走出队伍,对着勘舆营大声地吼叫了几句日语,紧接着,就有一个通译从他身后跑出来,把他的话译成了中文:

  “我们将军说了,把你们的头目苏昊交出来,他就饶你们不死。我们大日本武士所在无敌,你们不要螳臂挡车。”

  “他娘的,真是什么时代都有汉奸啊!”苏昊站在队伍里,厌恶地对邓奎说道。这名通译头戴丝巾,身着襕衫,分明就是一名中国秀才的装束,却不知怎么当了倭寇的走狗。

  “千户,他们这是缓兵之计。他们都跑累了,咱们是以逸待劳,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时间。”邓奎小声提醒道。

  苏昊道:“别急,你没看他们的人还没到齐吗,咱们得等他们到齐了再动手。”

  “千户……别太贪心了。”邓奎无奈地说道。

  苏昊嘿嘿一笑,从队伍中走出来,来到了两军阵前。邓奎连忙提着刀上前保护,在另一边,陈观鱼贼头贼脑地也跟了上去,站在苏昊的身后。

  “对面那谁,你是倭寇的头目吧,你叫什么名字?”苏昊指着池田次郎问道。

  通译把苏昊的话给池田次郎翻译过去,然后又回过头对苏昊说道:“我们将军叫池田次郎,你可是那苏昊?”

  “本人正是苏昊。”苏昊装出一副憨厚的样子,头道,“我想问问池田先生,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与我为难?据我所知,本人没有得罪过你们吧?”

  “我们的确与苏先生无冤无仇。只是收钱办事而已。苏先生如果出得起价钱,我们也愿意替苏先生办事。”池田次郎通过通译向苏昊说道,这厮估计也是一个文艺青年出身,说话倒也是挺客气的。

  “哦,原来如此,不知托池田先生办事的,是个什么人啊。”苏昊装傻道。

  池田次郎道:“苏先生不要明知故问,你近日得罪了什么人,难道还想不到吗?”

  苏昊道:“我知道我得罪了不少当地豪强,可这是最近几天的事情。怎么池田先生这么快就得到信了?莫非池田先生不是从日本赶过来的?”

  池田次郎微微一笑,道:“苏先生是聪明人,难道真的不知道本将军就驻在淮安吗?”

  “竟有此事?”苏昊有些觉得意外。有关倭寇盘踞在盐城海滨的事情,淮安府官吏都心知肚明,但大家都不愿意说出来,所以苏昊对此事的确是一无所知。

  陈观鱼站在苏昊身后,小声说道:“东主,老道在民间探访之时,曾听人说起本地有倭寇常驻。想必就是他们了。只是其住处极其隐密,不知东主能不能把它套出来。”

  苏昊看看池田次郎身边那个通译,心中有了主意,他小声地对邓奎说道:“老邓。你看好那个通译,我要活的。”

  “放心吧。”邓奎明白苏昊的意思,小声应道。

  池田次郎见苏昊这边的人嘀嘀咕咕,便问道:“苏先生。莫非有什么事情要说?”

  苏昊笑道:“是啊,池田先生,我刚才在和我的部下商量。看看咱们之间是文斗好,还是武斗好,不知池田先生有何见教。”

  “文斗如何,武斗又如何?”池田次郎问道。

  苏昊道:“武斗,就是你把人集合好,我也把人集合好,各自拿着兵刃对杀。不过,这样太血腥了,有悖圣人之道。文斗,就是咱们两个当主将的斗一场,你赢了呢,我就跟你走,我赢了呢,你就跟我走,如何?”

  “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池田次郎大笑起来,他挥了挥手上的武士刀,说道:“苏先生,你知道我这把刀上,沾过多少人的血吗?此刀一旦出鞘,不见血是不会收回的。我愿意和你斗一场,不过,如果我赢了,我不需要你跟我走,我只需要带走你的脑袋就可以了。”

  苏昊嘴里和池田次郎说着闲话,眼睛却在偷偷地扫视着倭寇的队伍。他注意到,此前跑得比较慢的那些倭寇,都已经陆续进入队伍了。有几名小头目把倭寇集合成了几个小队,站在池田次郎的后面,正在酝酿着冲锋。此外,庞登魁带领的土匪也靠上前来了,站在倭寇身后大约一两百步的地方,等着倭寇突破勘舆营的防线之后,他们再上来拣便宜。

  时间已经成熟了,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想到此,苏昊轻轻咳嗽了一声,向邓奎和陈观鱼发出了信号,随后脸上微微一笑,说道:“池田先生,我打赌,你我比试,肯定是你输,你信不信?”

  “你有这样的自信?”池田次郎问道。

  “我有这样的自信,原因嘛……你看那边!”

  苏昊突然用手一指旁边,池田次郎一直在和苏昊说着话,警惕性已经放松,听到苏昊此言,下意识地扭头顺着苏昊的手指方向望去。就在此时,苏昊向旁边一闪身,露出身后的陈观鱼。陈观鱼双手平端着两把燧发枪,对着池田次郎扣动了扳机。

  “呯!呯!”

  两声枪响,池田次郎知道中计时已经晚了。陈观鱼这大半年来苦练枪法,在偷袭一道上已经堪称是出神入化。这两枪,一枪打在池田次郎的胳膊上,另一枪正中他的胸口。池田次郎眼看着鲜血从自己胸口喷涌出来,再想说什么,已然是来不及。他手里的武士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随后身体也重重地向后倒去。

  就在陈观鱼开枪的同时,邓奎也出手了。他一个箭步窜上前,一把抓住了站在池田次郎身边的那个通译的手,往自己怀里一拽。通译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硬生生地就被邓奎拉过去了。邓奎脚下踢了一下,把池田次郎落下的武士刀踢起来,然后信手抓住。再迅速地地撤了回来。

  所有这一切,仅仅是在几秒钟之内就完成了。等到后面的倭寇反应过来,开始大声叫嚷的时候,苏昊一行已经退后七八步,靠到了己方阵营的前面。

  “明人使诈!”

  “他们用火铳打死了将军!”

  “冲上去,尽杀明人!”

  倭寇全都被激怒了,主将阵亡让他们一下子失去了指挥,他们凭着往日的习惯,挥动起长刀,向着明军的阵营扑来。

  “出击迎敌!”邓奎把逮回来的通译和缴获的武士刀都往身后一扔。然后竖起自己的大刀,向着全队发出了号令。

  号令刚出,只见熊民仰带着六七名勘舆营的老兵突然跑出来,他们挥动手臂,把十几枚香瓜模样的东西向着倭寇聚焦的地方掷去。熊家老三不像自家哥哥那样有力气,但擅长于搞花样,苏昊让他主持建立起了一个手雷队,此时便到了他们显露神威的时候了。

  对面的倭寇虽然处于盛怒之下,但也不是毫无防备。见有东西飞来,自以为功夫了得的倭寇便得意洋洋地伸手去接……

  “轰!”

  “轰!轰!”

  巨大的爆炸声在倭寇的人群中发出,甚至让躲在勘舆营士兵后面的马匹都惊得稀溜溜乱叫起来。用黄色炸药填充的手雷威力远非明军传统的黑火药火器可比,伴随着浓烟和刺眼的火光。可以看到无数倭寇的断臂残肢漫天飞舞,成排的倭寇被爆炸的冲击波推倒在地,现场一片狼藉。

  倭寇的队形完全被炸散了,十个人里起码有九个身上带了伤。许多人被震得呆若木鸡,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冲锋!”

  勘舆营等待的就是这一刻,邓奎一马当先。挥动大刀冲了出去。200余名士兵按照冲锋队形,挺着长矛也向倭寇扑去。

  “淮安卫的弟兄们,雪耻的时候到了!”

  在勘舆营的身后,淮安卫的1000名官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列好了队,站在他们最前面的,赫然就是百户张云龙。徐光祖不知道给钟大任灌了什么药,或者说了什么威胁的话,居然让他真的放弃了指挥权,而一向在千户营中颇有勇名的张云龙被临时任命为了前敌先锋。看到勘舆营用火器炸翻了倭寇,张云龙大吼一声,带着淮安卫也冲了出去。

  “快,跟着快冲,你们还等什么!”河道总兵府的千户胡开相看到此情此景,知道局面已经完全扳回来了,这个时候再不出击,可就是大傻瓜了。他骑在马上,对着自己的手下也发出了号令。

  “快跑啊!”

  这一回轮到倭寇们狼奔豕突地逃命了,他们在先前整好了队伍,结果每个小队都被明军投进了几枚手雷。十成人中,有三成当场被炸死,三成缺胳膊少腿,完全丧失了作战能力,余下的虽然还有一战之力,但斗志已经完全崩溃了,如何挡得住如虎狼一般扑来的明军。

  倭寇与勘舆营对阵,只一个照面就被火器给打败了,这让跟在他们后面的土匪们完全慌了神,再想跑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来不及了。在今天这一天时间里,土匪们先是与勘舆营打仗,接着被河道兵和淮安卫所兵赶着逃跑,再然后又追着这些官兵回来,折腾到现在,大家都已经是强弩之末,哪里还跑得动。而追着倭寇向他们冲来的勘舆营却一直是以逸待劳,气势正旺,双方力量高下悬殊。

  “兄弟们,和官兵拼了!”庞登魁认清了形势,知道今天要想逃命已经不可能了,于是挥动着大刀号召手下负隅顽抗。

  “就你话多!”苏昊正好冲到离庞登魁十几步远的地方,听到庞登魁的叫嚣,不由得骂了一声,然后拔出一杆燧发枪,向庞登魁开了一枪。

  “哎呀,我的娘哎!”

  苏昊在奔跑中开枪,准头不高,这一枪正打在庞登魁的大腿根上,疼得他撒手扔开了刀,倒在地上捂着伤处翻滚起来。大个子熊民范见有机可趁,冲上前去,手起矛落,给庞登魁来了个透心凉。他也是有意显示自己的力量,双膀一较劲,用长矛把快200斤重的庞登魁的尸体挑了起来。

  “匪首已死,尔等还不速降!”熊民范大声地喊道。

  “好样的熊家老二,格杀匪首,首功一件,回去升你当总旗!”苏昊毫不吝惜地许诺着官职。

  见熊民范挑了一个匪首就捞到了一个总旗的官衔,勘舆营的士兵们都疯狂了,他们高声呐喊着:

  “杀倭寇!”

  “杀山贼!”

  “谁砍的首级多,谁能当总旗!”

  “都别抢,这个首级是我的!”

  “……”

  整个战局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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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4 汉奸通译

  兵败如山倒。倭寇先被陈观鱼用燧枪实施了斩,又被熊家老三带领的手雷队用一通手雷炸懵,所以勘舆营向前一冲,倭寇就彻底被冲散了。面对着勘舆营几人一组的攒刺,落单的倭寇根本没有什么还手之力,不多时就死的死、逃的逃,剩不下几个人了。

  倭寇一垮,土匪哪里还有什么斗志。在他们的想象中,这个世界上倭寇第一,他们自己是老二,官兵只能排第三。现在官兵一个冲锋就打垮了倭寇,他们这些土顽还能是对手吗?

  等到熊民范用长矛把庞登魁的死尸高高挑起的时候,土匪们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面对着蜂拥而至的官兵,他们一个个扔掉兵刃,跪在地上,连声告饶。

  卫所兵和河道兵打仗不怎么样,抓俘虏还是有点经验的。他们扑向那些土匪,先是麻利地把土匪身上的钱财搜刮而尽,随后便解下土匪的裤带,把土匪捆绑起来。还有一些士兵手拿腰刀,满处找倭寇和土匪的尸体,割下他们的脑袋,准备拿回去邀功。

  “你们这些废物,这些级是你们的吗!”徐光祖骑在钟大任的马上,来回巡视着,见着抢级的河道兵和卫所兵,就是一阵臭骂。可是,这样做的士兵实在是太多了,他骂了几句,见没有什么效果,便张罗着把苏昊、胡开相和钟大任都找过来,要当面说说这战功的事情。

  “你们两个说说看,今天这一仗,是你们的功劳吗?”徐光祖指着胡开相和钟大任训道。

  “这个……”胡开相脸红耳赤,说不出话来。他同时还有些不愤,觉得徐光祖这样一个士兵没有资格对他指手划脚。

  钟大任此前被徐光祖用长矛打下马,后来又挨了一通严厉的警告。徐光祖对他说,若是他不听话,徐光祖就要去向李世达报告他临阵脱逃的事情,李世达如果不管,徐光祖敢把这事直接捅到兵部去。慑于徐光祖的银威,钟大任现在只能唯唯诺诺,不敢顶嘴。

  “这个,徐叔,今天这一仗,当然是勘舆营的功,我等嘛,能落点微末的功劳就足够了。”钟大任狡滑地说道。

  “苏千户,你来说吧,今天这功应当如何分?”徐光祖对苏昊说道。

  苏昊想了想,对胡开相和钟大任说道:“胡千户、钟千户,今曰破敌,我勘舆营是功,这一点二位没有异议吧?”

  “没有没有!”胡、钟二人连忙道,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们是不敢否认的。

  苏昊又道:“当然,没有二位千户率兵助阵,我勘舆营也无法建此奇功,所以,要说二位的功劳,也是不可抹煞的。”

  “苏千户太客气了。”胡开相咧嘴笑道。

  苏昊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勘舆营断不会独揽此功劳。今曰一役,苏某粗粗算了一下,总共杀死倭寇6有余,生擒5余人,杀死山贼8余人,生擒近6。苏某的意思是,这些功劳分成四份,我勘舆营拿2份,二位千户每家拿1份,二位觉得公平否?”

  胡、钟二人稍稍一愕,随即就想明白了,不禁连声说道:

  “太公平了!”

  “岂止是公平,苏千户简直就是太仗义了。”

  照着苏昊的这个分配方案,他们二人各自可以获得这一仗中14的功劳,相当于杀倭寇15人,生擒1余人,杀土匪2人,生擒1余人。这样的成绩别说在内地,就算在边关都属于赫赫战功了。剿匪这种事情就不说了,因为难免有杀良冒功的情况存在,杀倭寇的功劳是无法做假的,平常抗倭的时候,一个百户营能够杀死一两个倭寇,都会得到重大嘉奖,现在可是连杀带生擒共2多人,这个功劳够他们吃一辈子了。

  两个人都清楚,在这一仗中,他们各自所率的千户营根本就没有这样大的战绩。倭寇主要是被勘舆营的手雷炸死的,在后续的冲锋中,勘舆营也是冲在前面,是杀倭寇的主力。至于那些山贼,纯粹是被勘舆营的声势吓倒了,所以才会束手就缚,他们这两个千户营所做的事情,不过就是帮着捆了捆人而已。

  苏昊在明知对方没做什么贡献的情况下,愿意把功劳让出来,这在明军中可是极其少见的行为。仅凭这一点,苏昊对他们再有什么不敬的地方,他们也不会在意了。

  听到苏昊说出自己的分配方案,徐光祖恶狠狠地瞪了苏昊一眼,表示出极大的不满,但随后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自顾自地走开了。苏昊看着徐光祖的背景,微微一笑,他知道徐光祖其实还是赞同他让功的举动的。

  苏昊把功劳让给胡开相和钟大任,真正的目的在于给河道总兵府和淮安卫一个面子。河道总兵府是在潘季驯的治下,淮安卫则是李世达指挥,这两家不管出于什么考虑,毕竟是各派了一个千户营前来配合苏昊的勘舆营作战,如果最终战功分不到他们头上,他们的面子是下不来的。

  潘季驯和李世达的位置都比苏昊要高得多,苏昊不给他们面子,以后勘舆营在淮安地面上还能走得开吗?

  有舍才有得,苏昊作为一个年轻官员,能够不贪功,知道取舍进退,这一点在徐光祖看来,也属于“小子可造”了。

  当然,从徐光祖内心来说,觉得让胡开相和钟大任这两个废物白拣了这么大的功劳,肯定是很不痛快的,所以他才会气呼呼地离去。

  胡开相和钟大任的脸上都恢复了笑意,开始与苏昊称兄道弟,扬言回去之后,要在淮安最好的馆子宴请苏昊,并承诺把什么什么楼的头牌以重金买下,送给苏昊暖床之用。苏昊只好虚与委蛇,和他们打起了哈哈。

  “苏千户,俘虏都已经捆起来了,贼人的死尸也已经挖坑掩埋好,下一步当如何,请示下!”邓奎走到苏昊等人面前,也不看胡、钟二人一眼,只向苏昊请示道。

  苏昊道:“邓副千户,我让你抓的那个汉歼通译,在什么地方?”

  “哦,我差点忘了。”邓奎一拍脑袋,回头吆喝了一句。少顷,两名勘舆营士兵推着被捆成粽子一般的通译过来了。走到苏昊面前时,士兵在通译的膝弯处踹了一脚,通译扑通一声就跪倒了。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通译大声地哭叫着,转着圈地向苏昊等人磕头。在他看来,这几个人都是千户服色,应当都是有权决定他生死的人物。

  “这等通倭的贼子,拖出去凌迟了就是。”钟大任恨恨地说道。

  “通倭是灭门大罪,要找到他的家人,一并流放。”胡开相说道。

  “军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通译以头抢地,脑门都撞出血来了。

  苏昊用脚踢了踢那通译,让他停下来,说道:“先别忙着磕头了,我给你指一条生路,就看你愿不愿意走了。”

  “愿意,愿意!小的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做牛做马!”通译像是在汪洋大海中拣到一根救命稻草,还没问苏昊让他做的事情是什么,就连声地答应着。

  苏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通译哑了,他当然知道不能不回答苏昊的问题,但一旦说出自己的姓名,官府追查下来,岂不是连家人一起连累了。

  苏昊看出了他的担心,冷冷地说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了?你说话的口音分明就是当地人,你又有秀才功名,县学的教谕肯定能认出你。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等到我去查你的家底,那就是满门抄斩的事情了。”

  “小人名叫祝品金,就是盐城人氏,大人若要治罪,只求治我一人之罪即可。我通倭一事,家人都是反对的。大人不信请看我后背,那里有我爹用棒子打出来的伤痕。”通译说道。

  苏昊也懒得去查证这个,他并不喜欢搞什么株连,他说道:“好,祝品金,我且问你,你是否知道倭寇的巢穴在什么地方?”

  “小人知道,就在盐城海边,离岔河镇很近的地方。”祝品金说道。

  “倭寇巢穴里有多少人?”苏昊继续问道。

  祝品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股倭寇,青壮男子有15人,妇孺有7来人,另外还有一些掳掠来的大明百姓,男的女的,也有5多人。不过,我知道,这些大明人都不会帮他们的。”

  “你好像知道我问这个是为什么?”苏昊道。

  祝品金哭丧着脸道:“大人,我被那位军爷抓过来之后就被绑了,这一会工夫我一直都在琢磨大人会如何处置我。大人兵强马壮,又有火器相助,问小人这些,分明就是想去连锅端了倭寇的巢穴。小人不才,也是有秀才功名的人,如果连这点事情都想不透,也愧对早年读的那些圣贤之书了。”

  苏昊被祝品金的话给气笑了,他对着祝品金的屁股又猛踹了一脚,道:“圣人如果知道读他书的人当了汉歼,还不得气得从地下爬起来给你两个耳光。”

  “是是是,小人该死,小人对不起圣人。”祝品金改口倒是挺快。

  苏昊道:“起来吧,去吃点东西,然后找抓你的这位邓总爷,把倭寇巢穴的地图详细画出来,明天再带我们去现场灭倭。若是你说的没错,我会把你的功劳算上,可以在知府大人面前替你求情,饶你不死。”

  “谢大人活命之恩,祝某来世愿给大人当牛当……”祝品金还没说完,就被邓奎带着两名勘舆营的士兵拖着衣服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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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5 荡平倭巢

  “苏主事,你真的打算去攻打倭寇的巢穴?”

  等到祝品金被拽走了,钟大任才怯生生地凑上前对苏昊问道。

  苏昊点点头,道:“我原来还不知道,这些倭寇太嚣张了,居然把巢穴建在我大明领土上。这件事,钟千户可曾耳闻啊?”

  “呃呃……,也只是耳闻而已,实在是太嚣张了,太嚣张了。”钟大任尴尬地说道。作为一个淮安卫的千户,眼睁睁地看着倭寇在自己的辖区内建立巢穴而不去剿灭,这种事情让上头知道,是会直接罢免他的官职的,他怎敢说自己的确知道呢?

  “我等原来不知此事,也就罢了。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不去荡平贼穴,岂不是有负朝廷的重托?”苏昊说着冠冕堂皇的大话。

  钟大任道:“苏主事所言极是,不过,我军……兵力虽众,无奈连日作战,已经是人马困乏,此时以疲惫之师深入虎穴,只怕有失啊。”

  苏昊心中好笑,三方的军队加起来,足有2000多人,而据祝品金的交代,倭寇的青壮男子只有150人,其中将近120人已经在这一场冲突中被消灭了,余下的也就是30人左右。以2000对30,钟大任还说只怕有失,他怎么不回家奶孩子去?

  “胡千户之意呢?”苏昊转头向胡开相看去。

  胡开相道:“此事兄弟就不便多嘴了。兄弟虽然也很想挥师直捣倭寇巢穴,无奈所领的乃是河道兵,这荡寇之事,非本部的职责,所以兄弟就不能陪二位前往了。兄弟会祝二位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的。”

  这位仁兄的想法很务实,杀到倭寇巢穴去,是有风险的事情,他没必要去淌这趟浑水。这一次捞的战功已经够大了,再加上一项也没什么意思。见好就收,是古人的智慧,胡开相能够混到千户这个位置,哪能不懂这个道理。他说自己是河道兵,不能参与剿匪的事情,也是一个合理的借口,苏昊自不能与他计较。

  苏昊原本也就是要向这二位通报一下而已,得到二位否定的回答,他并不觉得意外。他笑了笑,说道:“嗯嗯,那小弟就明白了。今日大家都辛苦了,莫如早些扎营休息,有关这荡平倭寇巢穴之事,明日再议也不迟。”

  “就依苏主事所言。”胡开相和钟大任都点头称道。

  这一通折腾下来,天色也将黑了。三支部队各自在野地里扎营,大家都没忘记派出明哨暗哨,以防不测。应当说,明军不管战斗力如何,一些起码的行为规范还是没问题的,与乌合之众的土匪有着明确的区别。

  当天晚上,由钟大任做东,在淮安卫的军营里举办了酒宴。各种酒菜都是钟大任派人骑着快马去采办回来的,面对着即将到手的大功,这位仁兄倒也慷慨,狠狠地花了一笔银子。

  苏昊、胡开相各自带着自己的亲随、幕僚前去赴宴,此外参加的还有淮安府的通判田有年。田有年听说一战消灭了100多名倭寇,不禁狂喜,这样的战绩是他亲自在场的时候取得的,日后即使不能成为他的成绩,至少也能当成一个不错的谈资了。

  钟大任专门给徐光祖发了邀请的帖子,但被徐光祖断然拒绝了,弄得钟大任颇有些悻悻然。

  这场酒宴,宾主尽欢。尤其是钟大任,更是喝得醉醺醺,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其间有亲兵进来向他报告事情,他也没听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能含含糊糊地说让下面的人自己看着办。恰好站在钟大任身边的苏昊向那亲兵摆摆手,把人打发走了,钟大任随即也就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件没弄明白的事情。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苏昊差人把钟大任请到勘舆营的营地,走进苏昊的议事军帐。宾主互相行过礼坐下之后,钟大任抢着问道:“苏主事招呼钟某过来,可是商议出兵倭寇巢穴一事?”

  “不是不是。”苏昊笑道,“请钟千户过来,只是要向钟千户通报一声,昨天晚上我大明健儿已经连夜突袭了倭寇巢穴,毙杀倭寇30,俘虏70余人,其中包括私通倭寇的豪强曾奉先。此役共解救被倭寇掳掠的大明百姓近百人,目前一部分百姓已经被送回家,另一部分准备带回淮安府去做笔录。至于被俘的倭寇,都已经关押起来了。”

  “这么快!”钟大任一愣,随即又有些黯然,早知道这场仗这么好打,自己就不该推三推四。现在功劳都被苏昊抢了,自己连厚着脸皮分功劳的机会都没有了。

  “苏主事,此事怎么不事先通报兄弟一声,本来兄弟也可以派些将士前往的。”钟大任说道。

  苏昊装出惊讶的样子,说道:“钟千户何出此言?昨晚夜宴之时,我营的邓副千户得到消息,说倭寇可能要夜遁,所以前往贵部请求共同出兵围剿。钟千户当时就满口答应了,贵部的张云龙百户亲率200淮安卫军将与我部共同行动,这个战绩,是你我两部共同取得的。”

  “真有此事?”钟大任瞪圆了眼睛,他拼命地回忆,勉强想起似乎有过这样一个情节,当时他的亲兵来跟他说了些什么,他好像是不耐烦地应了一句,让他们“便宜行事”。没想到,这一“便宜”,张云龙居然就偷偷摸摸带着200人出去打仗去了。

  “那……我部伤亡如何?”钟大任问道。

  苏昊道:“因为谋划得当,加上祝品金提供的地图极其准确,贵我两部的伤亡都不大。听说,贵部阵亡了五人,伤了十几人,损失不算太大。”

  要说起来,这一仗的确算不上什么硬仗。倭寇的主力都已经被勘舆营消灭了,巢穴里只剩下一些家眷。邓奎和张云龙二人带着300余人,在祝品金的引导下,连夜摸上前去,把倭寇巢穴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扔了两枚手雷震慑过敌胆之后,明军发起了冲锋,倭寇的抵抗很快就被摧毁。如果不是为了保护那些被掳掠去的百姓,明军原本可以更多地使用火器,这样伤亡还会更小一些。

  苏昊只向钟大任说了杀死与生擒倭寇的情况,却没有说部队在倭寇巢穴里缴获了大量的财物,价值好几万两银子。配合勘舆营作战的张云龙早已被邓奎给洗了脑,承诺不会向钟大任透露此事。

  “哦,这就好,这就好。”听说自己的部队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钟大任一颗心放下去了,转而开始欣喜起来。

  阵亡五人,伤十几人,换来一个剿灭倭寇巢穴的大功,这个账怎么算都划得来啊。唯一让他觉得不爽的,就是这个百户张云龙,回去之后,是要给他请功,还是上李世达那里告他一个擅自出战之罪呢?

  苏昊道:“钟千户,这一次的战斗,胡千户所部没有参加,所以这个战功就属贵我两部所有了。小弟的意见,是一家一半,钟千户以为如何?”

  “完全可以,兄弟没有异议。”钟大任连声道。他见识过勘舆营的战斗力,知道这一仗的主功肯定仍然还是勘舆营立下的,苏昊愿意和他平分功劳,他还有何话说?

  苏昊道:“这一次抓回来的倭寇,主要都是一些妇孺,兄弟打算把他们一起押回淮安府审讯,无奈手上的人马太少,要押送这么多犯人,有些不便。兄弟想斗胆向钟千户借些兵马,钟千户可应允否?”

  话说到这个程度,钟大任想不同意也不合适了。人家立功的时候能想着自己,现在只是要借点兵押送犯人,自己怎能拒绝?

  “苏主事要用多少人,尽管开口,兄弟绝无二话。”钟大任拍着胸脯承诺道。

  “多谢钟千户。”苏昊道,“既然钟千户允诺了,那兄弟就让张百户和他带着的那200余名淮安卫兵将暂时留在我部,替我部押送犯人了。他们参与了这次荡平倭寇巢穴的战斗,对情况也比较熟悉,另换他人的话,反而多一桩麻烦,钟千户说是不是?”

  “……这样也好吧。”钟大任皮笑肉不笑地应道。他看出来了,苏昊分明是看上了这个张云龙,想笼络到自己的手里。而这个张云龙,估计一颗心也已经飞到勘舆营这边了,否则不至于瞒天过海地带着兵随勘舆营一起去打仗。

  也好吧,钟大任想,区区一个张云龙而已,苏昊想要就拿去了,反正张云龙也不服气自己,留在自己身边也是一个祸害。用一个不值钱的张云龙,换到这么大的功劳,这笔交易挺不错的。

  就在此时,卫兵进来通报,说盐城知县已经得到了消息,带着一干官吏、衙役和乡老,抬着猪羊酒菜等物,前来慰问来了。话音未落,又有人来通报,说当地豪强胡元崇等十余人,大冬天地光着膀子,身背荆条,跪在营门外请求处分。很明显,这些人是听说曾奉先被抓了,知道自己参加出钱通匪的事情瞒不住,所以要来争取主动了。

  苏昊笑着让人接受了盐城知县送来的礼物,打发知县去拜见田有年,顺便让知县带来的衙役把胡元崇等人锁上,准备一并带回淮安府去听凭韩文发落。

  打垮了挑衅的土匪,又消灭了盘踞多年的倭寇,苏昊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对于那些告状的农民,苏昊吩咐他们直接回各自村里去,找强占了他们土地的豪强地主索回土地。苏昊相信,这一仗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再凶残的豪强地主也不敢再嘴硬了,没有人会再为了几亩土地的事情去得罪淮安府以及他苏昊。

  勘舆营、河道兵、淮安卫所兵,三支队伍浩浩荡荡返回淮安府,在队伍的旁边,用长绳牵着好几百土匪、倭寇以及他们的家眷。曾奉先、胡元崇等人的待遇稍好一些,每人配发了一辆像站鸡笼子一样的囚车,倒是不用自己走路了。

  队伍过处,饱受匪患和豪强地主欺凌之苦的农民奔走相告,夹道围观,其中不乏有向犯人们吐唾沫、投掷石块之人。

  沿途村庄里的地主们则一个个如丧家之犬,他们强装笑脸,摆出酒宴、拿出金银前来劳军,口口声声谴责曾奉先是乡绅中的败类,表示要谨遵官府的法令,立即清查自己的田亩,接受处罚,以求自新。

  队伍还在路上,淮安府、河道府、淮安卫各自派出的报捷使者已经乘上快马,向京城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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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6 万历视察

  “王先生,这战报所言可属实?”

  紫禁城里,万历与王锡爵对面而坐,万历手里拿着一份淮安府刚刚送来的战报,用征询的目光看着王锡爵,希望对方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他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神情,分明是希望这份战报千真万确。

  王锡爵道:“皇上,老臣看到这个战报之后,专门到兵部去求证了一下,他们那边收到了淮安卫递来的战报,与这份战报所言相差无几。不同之处,不外乎是淮安卫略略夸大了一些他们在此役中所起的作用,饶是如此,他们也承认苏昊所部勘舆营在此役中是首功。”

  “朕说什么来着!朕与那苏昊只是见了一面,朕就认定他与我大明寻常的官员不一样,他一定是能够给朕带来惊喜之人,你看看,果不其然!”万历以手拍打着案子,似乎不如此就不足以表达出自己的激动。

  王锡爵道:“皇上慧眼识人,老臣望尘莫及。战报上说,面对着100余名穷凶极恶的倭寇,苏昊亲临前敌,与匪首相距不过十余步,后来又以计麻痹了匪首,这才使得其他人能够用火铳射毙匪首,建立奇功。”

  “这个苏昊,的确是有胆有识,堪为我大明官员之楷模。对了,我看战报上说,他用的不是寻常的火铳,而是一种叫作燧发枪的火器,王先生可知道这种火器是何样子?”万历颇具八卦潜质地问道。

  王锡爵摇摇头道:“这个老臣倒是不知,兵部那边也不知道这种火器是谁人所创,又是哪个匠作坊所制。”

  “这件事,老奴倒是知道一些。”侍立在一旁的太监李龙低着头说道。

  “哦,李公公如何知道此事,快快说来给朕听听。”万历说道。

  李龙道:“回皇上,老奴在江西当矿监的时候,这苏昊曾替老奴去寻过金矿。当时他跟老奴说,寻矿一事,需要经常在深山老林里活动,所以想觅件火器防身之用。老奴见他当时已然是军中百户,就允了他的要求。”

  “哦……”万历点了点头。按照律例,军中要配备火器是需要向兵部报备的,李龙作为一个太监,直接答应苏昊可以拥有火器,算是谮越之举了。但万历也知道,这些规定只是在明初的时候执行得比较严格,到了他的祖父、曾祖父的时代,这些规定就已经是形同虚设。在九边的边军那里,私铸大炮的都不少见,只是大家都不说破而已。

  “那么,苏昊的这柄火器,又是从何处觅来的呢?”王锡爵问道。

  李龙道:“这燧发枪,是苏昊自己发明的,寻了一名巧匠制作而成。老奴曾经见过其实物,比一般的火铳要小巧一些,最神奇的,是它并不需要用火绳点火,而是靠机窍击发燧石发火,所以击发速度比其他火器更快,也更能达到出敌不意的功效。”

  李龙了解苏昊的燧发枪,是因为苏昊曾用这种枪击伤过一名董天章和杨来祯的手下,震慑了董、杨二人。苏昊也曾表示过要送一支枪给李龙防身之用,但李龙作为一名宫里的太监,怎么敢拥有这样的武器。

  “用燧石击发……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军器局和兵杖局的那些匠人,如何会想不到这个方法?”万历问道,他是一个颇有一些见识的皇帝,燧发枪的原理并不复杂,他略略一想也就明白了,转而质疑为什么这样的东西竟没有其他人想出来。

  王锡爵道:“以燧石击发,道理是简单,但要制作机簧等物,却殊为不易。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苏昊跟我说什么工业是一个体系,需要整体规划。如果老臣没有猜错的话,他建在良乡的那些工厂,应当就是做这个的。”

  “良乡工厂,这是什么意思?”万历诧异地问道。

  王锡爵道:“苏昊在京候命的时候,在良乡找了一片荒地,建了一些作坊,他把它们叫作工厂。这些日子里京城流行妇人用的梳妆镜,还有军将用的高猛钢腰刀,据说都是苏昊的工厂所产。老臣想去实地探视一下,一直因为俗事缠身而未能成行。结合苏昊向老臣递的那份策论,老臣猜想,他是在那些工厂里实践他的技术立国观念了。”

  “竟有此事?”万历道,“听王先生这样一说,朕也有些想去探视一番了。这个苏改之颇有一些奇思妙想,朕想去看看,他到底折腾出什么东西来了。”

  “好吧,老臣这就去安排。”王锡爵说道。

  皇帝要出宫,自然有一些繁琐的安保手续。不过,良乡就在京城旁边,京卫几大营要进行保护也不困难。几天之后,万历在重兵的保护之下,由王锡爵、李龙陪同着,来到了位于良乡的苏氏工业园区。

  皇帝亲临,这个动静可不小。主持工业园区工作的熊汲、徐光启等人都赶紧出来迎接,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磕头。像郝青这种工匠出身的管理人员,干脆就不敢出面了。万历说了一些场面话之后,命令徐光启带路,给他们介绍工业园区的发展情况。

  “皇上请看,这就是我们的炼钢厂,我们主炼的一种钢材叫作高猛钢,其配方异于其他的钢材,炼出来的钢最大的特点就是极其坚硬、耐磨,品质比玄铁更好。”

  “这是我们玻璃工厂,京城贵妇们使用的梳妆镜,就产自于玻璃工厂。我们这家工厂的另一项产品就是望远镜,目前兵部的订货极多,主要是配发给边军的主将使用。”

  “这个是机械厂,现在是由学生负责,主要是根据苏主事提供的思路和图纸,在试制一些机械。前不久,我们已经试制成功了一种深孔钻床,可用于钻制火枪的枪管……”

  徐光启一路走,一路向万历介绍着工业园区的情况。经过半年多的建设,苏氏工业园已经颇具一些规模,拥有了几十座车间,还有工人宿舍、膳堂等建筑。万历走在其间,很有些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新鲜感。

  园区里的工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站得远远的,看着皇帝视察,一个个心情激动万分。一队队的锦衣卫手持长矛监视着那些工人,只要谁稍有一些异动,锦衣卫就要用严厉的眼神予以制止。

  万历按照徐光启的介绍,亲自试用了高锰钢刀具、望远镜等物,也参观了由工人操作的钻床表演。王锡爵跟在万历身后,对于每一样东西都问长问短,然后向万历介绍这些东西对于整个国计民生的意义。作为内阁次辅,他能够想到的东西又比万历要多得多,受到的震撼也更为强烈。

  “你叫徐光启?可有功名在身?”万历突然对徐光启问道。

  徐光启道:“回圣上,学生有秀才功名,也曾参加过两次乡试,均未能中举。”

  万历对王锡爵道:“真正的学问,并不一定只有在考场上才能显示出来。徐爱卿学识过人,见识不凡,这样的人才为什么不能重用?王先生,传朕的旨意,举生员徐光启为工部主事,授六品衔。”

  “这……”徐光启一愣,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好。

  王锡爵瞪了他一眼,斥道:“徐光启,还不赶紧谢恩?”

  “学生……啊,不,臣徐光启谢圣恩。”徐光启只得乖乖地跪下了。

  “免礼,起来吧。”万历说道。

  徐光启依然跪在地上,说道:“圣上,可是臣更愿意呆在这苏氏工厂里,研究这些机械,所以这工部主事一职,臣想恳请圣上收回。”

  “岂有此理。”万历没好气地说道,“朕的旨意,哪有收回之理。你为工部主事,仍然可以做苏氏工厂里的事情。这工厂嘛……就算是朕与苏昊合办的好了。”

  “这……”徐光启为难了,万历一句话,就把苏昊的工厂变成了公私合营,这件事徐光启岂有资格答应。但要说不答应,对方可是一言九鼎的皇帝,而且从刚才万历打的那个磕巴来看,他原本是想直接宣布工厂归大内所有的,迟疑了片刻,才改成说是双方合办。皇帝都已经让了一步了,徐光启还敢顶撞吗?

  “徐主事啊,这事你也不用为难。”李龙上前来打圆场了,“改之办这个工厂,咱家是知道的。这个工厂原本就是改之和大内合办的。办工厂的银子,还有一部分是皇上让咱家拿给改之的呢。”

  “原来如此。”徐光启将信将疑,他倒也知道苏昊与李龙过往甚密,没准此事还真如李龙所说。想到自己也不可能替苏昊争取到什么,他又说道:“圣上,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吧。”万历今天心情不错,对于徐光启如此犯轴倒也没什么不满。

  徐光启道:“据臣所知,苏主事也不过就是工部主事,官居六品。臣能耐不及苏主事,同为六品,臣深感惶恐。”

  万历哈哈笑了起来:“居然还有人嫌自己的官太大的,徐光启,你可真让朕开眼界了。你放心吧,苏昊在淮安立下奇功,朕岂能不升他的官?像你们这些人才,就是应当尽快地提拔起来,朝廷上下也该扫掉些垂暮之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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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7 新型火药

  万历当着王锡爵的面,说要扫扫朝廷里的垂暮之气,年近六旬的王锡爵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其实他自己也经常在万历面前说这种话的,因为他也深深地感到,大明的朝堂上太缺乏朝气了。

  万历今年还不到30岁,正是雄心勃勃想做一些大事业的时候。而朝堂上手握重权的大臣们,都是些老人,极大地束缚住了他的手脚。当年张居正当内阁首辅的时候,虽然岁数也很大,但敢想敢干,比很多年轻人更激进。到张居正死后,申时行这帮人成天只关注万历立哪个儿子当太子的问题,简直就像一群居委会大妈,这如何不让万历觉得憋闷。

  苏昊的出现,让万历感觉到了一阵清新的感觉,这也是他为什么要破格提拔苏昊的原因所在。如今,由他力主委以重任的苏昊果然不辱使命,在淮安府创造了歼灭和生擒200余名倭寇、端掉一个倭寇巢穴的奇功,这给了万历极大的信心。今日视察苏氏工业园,万历又看到了许多新鲜的玩艺,尤其是在徐光启等人身上所蕴含的创新精神,让万历颇为欣赏,所以他才会一时兴起,开始封官许愿了。

  徐光启向万历谢了恩,站起来接着给万历当导游。走到工业园的一角时,徐光启站住了脚步,迟疑着对万历等人说道:“圣上,王次辅,前面这家工厂,有些危险,我们是不是就不要去看了。”

  “危险是什么意思?”王锡爵问道。

  徐光启知道是瞒不过去的,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这家工厂,由生员罗余庆主持,是奉苏主事之命,研制新型火药的,所以有些危险。”

  “你是说,你们还制造火药?”王锡爵用似笑非笑的表情对徐光启问道。

  徐光启浑身冒汗,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在明朝的法律里。民间私造火药是很重的罪,苏昊敢于让罗余庆试制火药,是靠李龙向内府的兵杖局打了招呼,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当着皇帝和内阁次辅的面,徐光启如何能说这些话呢?

  李龙站了出来,对万历说道:“皇上,此事老奴是知晓的。苏昊是军中之人,兵部许可他所部的勘舆营拥有火器。不过,他觉得我大明军中目前使用的火器威力不足,所以自己配置了一些威力更大的火药。此事兵杖局的主事太监也知晓。是在他们那里备过案的。”

  “王先生,淮安府的战报上说,勘舆营是用手雷炸死了大半倭寇,才取得如此奇功。这手雷,想必里面装的就是徐爱卿说的新式火药吧?”万历问道。对于火药一事,他并没有那么敏感。整个大明军队一年用的火药是按多少万斤计算的,苏昊自己造一火药,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

  王锡爵道:“我就此事向兵部求证过,兵部说。勘舆营一直都装备有这种新式火药,苏昊在播州的时候,就曾用这种火药炸开石坝,放水淹了杨应龙的5000精兵。为我大明消除了一处隐患。徐主事,苏昊当初用的,应当就是这种新式火药吧。”

  “正是。”徐光启说道,从万历和王锡爵的语气中。他感到这二位并不是特别在意苏昊私造火药的事情,一颗心算是放下去了。

  “既然有这样好的火药,兵部为什么不大量采办。用于九边防御?”万历对王锡爵问道。

  “这个……恐怕就是有些门户之见吧。”王锡爵无奈地说道。

  他在兵部曾经听王一鹗说起过苏昊手里的新型火药,但因为苏昊是李龙这边的人,兵部出于嫌疑的考虑,对于苏昊的发明创造采取了漠视的态度。好在望远镜是苏昊与李龙认识之前就已经呈报给兵部的,否则连这样的东西兵部都不会接受。

  徐光启道:“圣上,我们这个火药厂,目前也只是做新型火药的研究,产出不多。苏主事也担心生产太多有违规制,所以只是生产了很少的一些,用于自己防身之用。”

  “既有如此利器,不大批生产实在太可惜了。李龙,明日你安排一个太监过来,到这个火药厂任主事太监,允他们大批生产新式火药,就算是兵杖局的一个作坊好了。王先生,你去跟兵部说一声,就说是朕的旨意,苏昊的勘舆营是朕的亲军,允许拥有各类火器。苏昊发明的这些火器,勘舆营可以先试用,若是效果好,再让兵部采办,发至各军。”万历吩咐道。

  “臣领旨!”王锡爵半躬着身子应道。

  知道那是生产火药的工厂,万历自然不会以身犯险去参观了。徐光启把罗余庆找来,让他给万历演示了一下新型火药的威力。小小一包炸药能够掀翻一座土坡的场景,让万历和王锡爵都觉得震惊无比,万历当场又给罗余庆也封了个七品的匠作局大使职务,罗余庆磕头谢恩,自不必提。

  全部参观完,万历意犹未尽。徐光启把他们领到工业园的议事大厅,也称为主事衙,众人分君臣高下顺序坐下之后,万历问起了工业园的管理问题。

  “回圣上,这工业园乃苏主事一手所建,臣等都是受苏主事委派分管各项事务的。工业园管事之人,乃苏主事的妹妹,叫陆秀儿。因为只是一名民女,今日未敢出来磕拜圣颜。”徐光启介绍道。

  “哦?居然是一名女子在管事?”万历好生诧异。

  徐光启道:“苏主事没有兄弟,至亲之人也就是他的妹妹,所以便差他妹妹管辖各项事务。这陆秀儿做事尽心尽责,颇有男子之风,园中的主事和工匠无有不服之人。”

  “既是如此,那快快宣来,朕倒想看看这苏昊的妹妹是什么样子。”万历笑着说道,在他看来,一名女孩子能够成为整个工业园的领导人,也是一件稀罕事了。

  早在万历前来视察的时候,陆秀儿就已经知道了,但她是个女子,在这种场合只能是回避起来,不敢露面。听说万历要召见陆秀儿,早有人飞跑着去通知她了。在几名锦衣卫的陪同下,陆秀儿战战兢兢地进了主事衙,一见万历就赶紧跪下磕头,连脑袋都不敢抬起来。

  “你就是那陆秀儿?”万历坐在上首,语气和蔼地问道。

  “民女就是陆秀儿。”陆秀儿照着刚才锦衣卫临时教她的话答道。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万历又说道。

  陆秀儿迟疑了一下,抬起了头,让万历看见她的脸,同时也用一对明亮的眸子好奇地看着万历。

  “大胆!”李龙在一旁喝道,“陆秀儿,谁让你这样盯着皇上看的?”

  “是……是他让我抬头的。”陆秀儿被李龙这一喝给吓着了,连忙指着万历辩解道。

  “哈哈哈哈,果然是个开朗的女孩子,李龙,不要吓唬她。”万历说道,陆秀儿不过是16岁的年龄,又是个乡下丫头,看起来很萌的样子,让万历觉得好生有趣。宫里的女子数以千计,在万历面前都是唯唯诺诺的,而这个陆秀儿虽然也害怕自己,却言谈、举止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活泼之气,这对于万历来说是非常新鲜的。

  “来人啊,给陆姑娘看座。”万历向旁边的人吩咐道。

  一名小太监引着陆秀儿站起身来,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陆秀儿渡过了最初的恐惧期,对于眼前这位态度和善的皇帝也产生了几分好感。

  “陆秀儿,我听说,这诺大一个工业园,是以你为首,可有此事?”万历问道。

  陆秀儿道:“不是的,其实我只是代我哥在管一些事,我自己没做多少事。郝大哥,还有徐秀才他们,平日都在帮我,要不我一个女孩子哪管得了这么多事情。”

  万历又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平时都做些什么呢?”

  陆秀儿道:“我是掌柜的,哪个厂子要花多少钱,还有雇哪些匠人什么的,都是我管。还有,我哥专门叮嘱我了,说要让匠人们吃好、住好、生活好,所以我还得管着厨房给他们做好吃的。”

  “哈哈,着实有趣。”万历觉得挺好玩,他又向陆秀儿问了一些其他的事情,陆秀儿一一作答。最后,万历抛出了一个私人方面的问题,他问道:“陆秀儿,你既是苏昊的妹妹,为何姓陆,而不姓苏呢?”

  “这……”陆秀儿的脸一下子红了,她低下头,讷讷地说道:“其实,我不是我哥的亲妹妹,我是小时候拨到我哥家里的,是……是……”

  王锡爵对于民间的事情颇有一些了解,他问道:“你是说,你给苏昊做童养媳的?”

  “嗯。”陆秀儿脸红红地应道。

  “原来是这样。”万历觉得更有趣了,这种少年男女之间的事情,永远都是八卦的材料,他问道:“陆秀儿,既然你与苏昊有婚约在身,为何至今还不成婚,我记得苏昊也是18岁了吧?正是青春年少之时啊。”

  陆秀儿有些郁郁地说道:“这件事,我哥说不着急,说要等几年再说。”

  “岂有此理。”万历很是不平,“男儿不成家何以立业,既然你与苏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有婚约在身。那朕就替你做主了,我给你赐婚,让苏昊尽快择日与你成亲,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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