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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玄幻] 青帝【作者:荆柯守】(12月27日更新至“第一千七十一章 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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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五章 说亲

  叶青关上窗户,示意了一下。

  周铃会意,拉下墙壁帷幕,现出一副南沧郡和北亡口山麓一带详细地图,上面有了些军力标注,甚至蔓延到草原部分

  就这地图,顿时使人人都眼睛一亮,暗暗心服。

  这却是川林笔记中记载帝都观文馆的资料,这时用了出来。

  叶青先点着山脉几处,冷笑说着:“这里偏僻荒凉,百姓亦匪亦农,官军势大,就是百姓,商队路过就是山匪,又伸手和县里大户勾结,本县钱银兑换就是联手操纵着。”

  “这平时也罢了,不关我的事,但现在我家酿了竹叶青,北魏寒困之地,对此需要很大,因此就随着倾销,不断加大了对我家的注意,北魏一时不能插手,就用了这些山匪来刺探。”

  “其中还有南沧郡俞家的影响!”说着,又点了几个草原上的小部落,冷笑,语气就有些阴寒:“这几家就是和俞家有着经济联盟,对我们酒队几次阻挠,甚至抢劫,我岂能容得?”

  “我的章程是,先把这些土匪剿了,练练兵,再扑出去把这几个部落剿了。”这话就带着杀气,连着周风和江晨都一凛。

  又听着叶青向周风问着:“这几个山寨彼此通气,据说匪首是岑二!”

  周风立刻应着:“是,这岑二是旗本山八虎将之首,手下人数虽不多,但颇是强悍,武功也不错。”

  叶青冷冷的说:“就因是这样,才要主动出击,要不岂有千日防贼,而且我既中了进士,卧榻之傍容他人鼾睡?你说说具体的情况怎么样?”

  “是,连岑二在内,有八个结义兄弟,称八虎将,平时人手不定,大概在一百到二百人之间。”

  “这旗本山在县城外六十里,山势峻峭,林木茂密,是和北魏交界处,故是都不管之地,十七年前太守田子文,倾兵围剿,损失很大,都没有能铲除干净,只太平了几年,十年前这个岑二武功精悍,出身军队,又有些本事,渐渐成了气候。”周风立刻说着,这些都是公门档案。

  “江晨,听见了不,最迟半年,我要用你的兵围剿之!”江晨心里一凛,立刻起身应着:“遵命!”

  叶青对此满意,写了委任和建营的命令,盖上家主信印,让江晨和周风下去,自己出了这院:“吕先生,一起去襄田厅。”

  “是!”

  周铃紧跟,去了襄田厅,襄田厅目前是三间正房,座落在院子西侧,只见墙上四周都是柜子,里面堆得高高的都是文卷。

  又有着各桌,都办着公,满屋都是文墨气息,最里间的算是吕尚静办公和休息的地点。

  吕尚静和纪才竹作了些汇报:“家中水田种水稻,旱田小麦,南廉山万亩渐渐复苏,山薯一年两熟,预计夏末初秋就可收获,下一轮是否还种山薯?”

  叶青立在厅署正堂的大幅地图前,这是南沧郡经冇济圈的地图,来自小观文阁中的典藏,问尹冢刊行定做的放大版,专给商家参考用的一幅,叶青又按自己川林笔记中更详细讯息标注上去。

  这时望着南沧郡诸家,田亩,工房,商社……颇有些家族实力强悍,包括俞家在内都用特殊的颜色鲜明标注。

  “吕先生,有这接近二万亩,单说硬实力,我家已有俞家四成,但现在世道不太平……三百年郡望积累下来,姻亲遍布,根节盘错,能量很是可怖!”

  “我们用股份和利益拉拢的联盟,相比关系还是不够,这些日子的袭击,酒业各家的沉默,就是明证。”

  叶青答非所问,纪才竹不解,吕尚静却隐有所悟,就又一笑:“我们只需要盟友,且不能是局限于酒业上的盟友,我看和俞家不睦的林家就不错……这家在平水县,却不走北地互市贸易,专注于织坊,往南销售竞争,这日子过得不上不下。”

  “我们家现在新进二十名宫造织女,技艺精良远胜林家,但我特意讨要来这些顶级织师,不会与林家打擂台,而是本着合作办织场的路子……和俞家不同,他们和我们没有固有利益冲突,又受着俞家压制和剥削,这是共同敌人,这自是一拍即合。”

  “但这种不上不下的关系怎能满足我的期待?”叶青笑了笑:“朝廷现在已大肆征粮,一旦战事将起,市面粮食升价甚至紧缺都是必然,平水县多水地狭,林家地产不多的劣势就凸显出来,刭时林老太君怎么还能拒绝得了一个盟友的鼎力帮助呢?”

  吕尚静暗忖自家主公真无耻,不由抚掌而笑:“就必须扩大粮食储备,那就种冬小麦如何?”

  “家主英明!”纪才竹醒悟过来,目光一闪又提醒:“不过林家历年肯定有着积粮,供应几年都无问题,怕是一时动摇不得。”

  叶青笑容就有些奇异:“几年就能结束?或不是这样简单。”

  看着两人,叶青心中就暗暗怜悯:“怕是你们一辈子,都要在战乱之世生活了!”

  这不可说,又取出县域经济图中的南廉山局部图,划出一角:“新庄枫林一带,有十亩地,这里地气最佳,虽现在还不是灵田,但已可滋养灵种,就试种顺应时节的灵种蔬菜。”

  实际上带回来的还有五担灵稻,但相比蔬菜来说还可以保存很久,现在时节也不对,更为了不引起外界过度关注,灵稻可过一二年再试种。

  “黑龙马寄养在新庄,我会派巡骑营专门保护,又专门马师照样,这些都是稀有的人才,你们把人照顾好就可以……”

  “至于山薯,万亩地不种山薯,必须有别的方法解决,我的解决方法很简单,就是征诛。”

  “在入冬前,围剿得这些山匪,这些山匪十几年开垦,也有不少好地,种得就是了。”

  原来主公这样打算,吕尚静没言声,只沉重点点头。

  “我可以透个底,本家战略是生死存亡这策!”叶青语气阴森而平静:“治安、情报、乡兵都在建,这些现在不统一,是时机不对,等打完这些仗,建立了威望,我就要统一改编族内体制。”

  “日后,除了兵权和情报,连治安都在你襄田厅之下你明白么?”

  “臣明白,臣必鞠躬尽瘁,为主公效死!”这实际上就是一族的内阁,对吕尚静的器重无与伦比。

  “明白就好,我没有别的事,你们忙着,我先回去。”

  “是,主公。”

  出了去,散了几个步,叶青把目光望向远处,这时南廉山已初显气脉,新庄里更酝酿灵潮,叶青准备将这两匹恢复将养两月,以适应水土,入夏时试配种,如顺利的话三年后,将领的战马就不愁了。

  龙马的繁殖力来自龙族,只是对灵力需求极大。

  龙族到了龙君这层,都要克制着精种,免生出过多子女来吃垮了龙宫,而龙马血统稀薄的就无需顾及。

  这样一想,叶青忽记起好久没跟两位龙女联系了,不知道申请南沧郡掌水副使顺利与否,腹黑姐姐就罢了,想起精灵古怪的小龙女,叶青就有点头疼:“总感觉这丫头会折腾点什么事出来。”

  到他现在进士层次,再看这两龙女就已平视,隐隐还有几年就超越蛟龙之身的自信,介时就可大振夫纲!

  这样想着,冇难免嘿嘿而笑。

  “公子又在想些奇怪的事了……”周铃默默跟着,暗暗把这事记下来。

  经过楼上楼时,周铃恕起一事,连忙凑上去小声禀报:“公子,我早上听她们禀报,家里隐隐有些风声,您的祖父,有意为公子说门亲事,要请媒人介绍郡望的千金小姐……

  “说亲?”叶青怔一下,脚步就停了停,皱起了眉。

  看周铃对自己反应有些不解,他没有多说,自己已是十七岁,又是进士,开枝散叶非常正常,连自己都驳不得,不敢冒天下大不韪。

  这时代从来没有恋爱婚姻,只有包办婚姻,媒妁结合,上上下下,男男女女都习以为常,当然自己有着实力,有挑选的余地。

  而且自己还想积攒实力,努力在大劫里活下去,也想让芊芊能活下去,而不是让她成为众矢之地,但无法给出正妻之位已是愧疚,择取曹白静是自己心理底线,这郡望之女万万娶不得。

  老人此举在世人看来是正常,但却实在又碰撞了叶青的底线!

  归根到底,叶青珍视自己心中一些东西,哪怕不合实宜,但终究会进步,一定环境下可以实现,他自忖愿意付出努力——道法就是最大的催化剂!

  想到这里,叶青深吸一口气,一些怒火就熄灭了,前次和祖父闹得几乎翻脸,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自己大权在握,从容许多,可以讲讲宽和。

  当下就说着:“这事,你先别给芊芊知道,我会找祖父推掉,也会给祖父一个相对满意的答复!”

  周铃看了自家公子一眼,似懂非懂点点头:“是,公子,我知道了!”

  她就是这点上非常不错,听话,忠诚,或有人觉得搞情报太单纯不行,实际上具体的人员当然不行,但头目反而是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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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六章 靠岸

  夜色黑黑,水波撞击着船身,舱里有些幽幽。

  俞帆心中迷惘,倏间又似在一处战场,里面有着一些影子,却奇异的吸引着他的注意力,赶了上去,一看却又不识

  当下抹着冷汗说:“你们是谁,怎么我不认识,又有着熟悉的感觉?”

  “我们原本是你的缘分,现在却要尽了,人世间变化莫侧,您以后要多保重!”这些影子说着,渐渐退了过去。

  见着它们退去,俞帆心里悲怆,呼唤:“你们回来,你们不要走!”

  转眼之间,又有着叶青的面孔,盯视着嘿嘿冷笑。

  “公子,你魇着了——醒醒!”

  “啊!”俞帆突自恶梦中惊醒坐起,冷汗淋漓,睁眼四看,才知是南柯一梦,想起梦境,心中突突乱跳,看着来人掌灯,又挥退着近侍,说着:“没事了,你们让我静静!”

  一个人帐中怔怔片刻,才不由苦笑:“叔父说的对……这是我心魔。”

  曾想过与此人和解,但利益是人性底线……仇恨结下了,有时道理都没有办法解决,只有靠着武力来解决!

  而且骨子里一种天生骄傲,使他苦笑渐渐淡去,神情坚毅:“我俞帆岂会被你打倒了?以后的路还长着,等着瞧!

  披衣出门,这时星月寥寥,雨收云散,青穹如洗。

  俞帆的神情恢复了清朗,又恢复了从容,回首望去,见着后面是七艘连绵船队,载有五百人……

  进士、同进士的归乡无不如此,沿途就和火炬吸引着夜萤一样,在各地死寂的潭水中激起了波澜。

  越熟读青史,越震憾朝廷的控制术,印刷术普及后,寒门士子纷纷涌出,这名额有限,总有许多有才而不得志者,放在地方就是隐祸。

  默许进士、同进士招附,就形成可控力量,每三年的四五月,上百或数百进士同进士归乡路线,就和人体经络一样,通往各州,吸纳邪气,又转化作新血,促进新的世家。

  这还是小头,真正壮观的是新君登基前后,数个到十数个名皇子被册封亲王,出京就藩,在通往边疆的道路上,蜂拥而来大批从龙之士,形成几万甚至十几万人群,进行着大迁移,波澜浩荡,不亚于一次远征……

  实际就是一次远征,把在各州各郡多余的人才,甚至失业人口带了出去,去版图外围,建立新的藩国。

  这些人开垦,奋斗,每一代都是一个史诗,建立成功后,又向内地输入新血。

  但俞帆知道这些O不是他可以想着,估计自己只能吸取五百,而真进士,甚至一榜三甲,放开了吸取,怕吸附一两千人都有可能,这就相当再造一个叶家,实力倍增,就更难对付了。

  而且这人早自己一个月回去,怕已在徐徐消化……

  俞帆痛定思痛,对叶青十分忌惮,一听闻叶青赶回消息,就下定决心,走通了明郡王的路子,在应冇州某郡任职。

  只是不太可能是南沧郡!

  一方面朝廷流官制度下,在同州已是极限,除非和叶青一样放弃实职,否则不会允许本郡就职,以防止世家过于坐大。

  一方面俞帆不想此时和叶青再度碰撞,自己是郡望,底子深厚,只要镇之以静,消化完这批人口,再接过家主之位

  俞帆眯起眼睛,目光幽幽,自上次失败后,父亲态度越来越不明朗,这也是自己要在别郡另起炉灶的原因。

  “来日方长,战事一起就有许多机会。”这样想着,俞帆望向河道前面隐隐辉光:“前面是什么地方?”

  “是平州,要在州城停靠么?”

  “这是自然。”俞帆点点头,和各州郡打交道是必然,流官体系转运下说不准哪年就成为自己上司,这时结下的机缘对双方来说都很有益……

  在京城时反复权衡,参考了寇先生意见,选择了明郡王,有着他在,自己的前途短时间内不成问题,并且通过了俞家的关系,郡王的名义,以及自己同进士第一的光环,还招揽了几个术师——这就不是叶青这种没有内涵的人能有着,哪怕他是榜眼公。

  船身一震,在码头上停靠,突见着一队巡兵提起了灯笼,夜照而来,见着是进士船队,不敢造次,上前行了礼。

  俞帆下了船,见着码头有些冷清,不由诧异,唤过了一个军官,问着:“这是怎么回事?”

  这军官行了礼,说着:“大人,本州宵禁,自是冷清了不少。”

  “宵禁?平州怎么宵禁?”俞帆看了上去,现在是晚上,但并不太晚,怎么就静街了?

  地球上宵禁非常正常,但这个世界道法显世,并不怕夜市,故除非特殊的情况,才有宵禁,平时不宵禁。

  只见着静街后,整个码头显得特别阴森,重要街道口隐隐站着兵丁,盘查偶尔过往的行人。

  家家户户都关上了门,隐隐可见灯光昏暗,只有更夫提着灯笼,敲着铜锣或梆子逐渐远去。

  “大人,是有些原因!”见着四下除了自己士兵,没有别人,军官就凑了上去,低语了几句。

  “将军原妖变?”过了片刻,俞帆心中微惊。

  “是,州城以东三十里,有一处叫将军原的古战场,半个月前发生一些异变,涌出一些妖物,现在术师团正在镇压

  “围剿干净前,为防祸事,就宵禁了!”

  “原来这样!”见着军官虽有些紧张,却也不惊慌,就知道事情还不大,心里一动,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见着军官介绍:“大人,虽是宵禁了,却不禁官身,您自可以随意行动。”

  “而且还有些酒店开放,您可以去住宿和休息。”

  道路非常寂静,每隔不远有一盏灯笼,虽有着宵禁,但一些地点,还是有着辉煌的灯火,离着较近的府第和酒店中,还有着丝竹之声。

  倾耳细听,却有些婉转低唱,似有似无,袅袅不断,俞帆不由一笑,摸出一个金叶子,赏给了这军官,待得这军官离开些,就命令:“传我命令,家兵,新附的武士,还有几个术师都带上!”

  “那船上安全……”

  “自有官府保卫,我堂堂三榜榜首,敢少我家眷一根寒毛不成?”俞帆不满的扫了一眼,见这亲随下去,又吩咐取出了满满一行囊的道符。

  这些少数几张是家中术师所制,绝大部分却是借明郡王的名义,在京城里向着朝廷有关部门采购。

  这样杀伤力巨大的道符,已经不局限防身,不是有钱就能买着,俞帆就是存了决心,才动用这份人情。

  上次戴先生抗命不杀叶青,就明白了,有些力量平时用用罢了,真正面临危险时,还是只有自己的力量才可靠。

  这时拿在手里,又凝望舷窗下面甲板上聚集起来的甲士,更有几个术师,顿觉得安稳许多,又吩咐:“把寇先生请来。”

  寇先生赶了过来,神情多少仓促,听了就明白了,沉思着说:“主公,您是想在里面插一手,弄些成绩?”

  俞帆点头不语,寇先生望一眼,先没有言声,沉吟了片刻,说着:“此事的确有可为之处?”

  “嗯?”

  “首先,必须查明白,这将军原的情况,知己知彼,才能百战而胜之!”

  “其次就是要光明正大,不能私下就去作,这在官场就是名义,冇您私下作,不但得不了好,反而被人猜忌,说不懂规矩。”

  “光明正大去,您是三榜榜首,朝廷用的进士第一,朝廷流官体系下.您想着说不定谁是你的上司,他们也想着说不准您哪年是部属,是同僚,甚至是上司——您可是同进士第一,升官自是快速,谁能不给您些面子?”

  “当然要是完全的摘桃子,还是不行,可是您现在有武士,有术师,这就不是摘桃子,是识大体顾全局,是勇于分担担子。”

  俞帆听着,不由肃然,听完了,一叹说着:“你说的揆情度理,实是老成之言,有着先生,实是我的幸运。”

  这时远处影影绰绰一片,俞帆注视着,陷入了深深的思索,目光在灯下闪光,突一笑:“我没有想到我会这样,抓着每个机会,为争一点成绩都不放过。”

  寇先生默然半晌,良久才说着:“只有上位者才有从容,主公还没有到这个程度,这个时候。”

  “是啊,器量是不但是个人,还是时势。”俞帆无声一笑,不再说着这事,命令的说着:“先上岸,找家酒店住下,明天一早,就递帖子求见。晚上再宴请有关官员,把这事搞定。”

  说着,就有些惆怅,又说着:“这功名富贵,都要是一刀一枪拼出来,我以前理解的不深,现在却深以为然,寇先生,您跟了我多年,您会看见,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寇先生盯着俞帆,连话也说不出,第一次觉得这个公子身上,有着一种冷峻威严的气质,第一次真实感到,自己这个主公还是很有未来。

  俞帆淡然一笑,起身,除去了原本的衣服,披上了大氅,又说着:“我先过去了,您处理完了船上的事,就跟着来!”

  说罢一摆手,就见着大批护卫簇拥着去了。

  看着他的身影,寇先生无声的笑了,这应州的天下,还有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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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七章 深似海

  时将入夏,平寿县的天气渐湿热,人们都开始换上薄衫

  曹白静推开窗看了看天色,乌云低沉,柳叶飘摇,湖面鱼儿吐水,初夏说变就变,又要下雨了。

  她回到房里,继续制绣,寻常细麻布,针线娴熟穿梭,却显出了丝丝灵光,三色花纹古朴,只是还不太完整。

  书桌上叠了一叠成衣,灵光莹莹,这是价值不菲的道衣,是术师的必备功课,而制衣刺绣是男术师极少愿意干着,女术师又相对很少,因此显得弥足珍贵。

  “明天就能完成,这一批可以拿去换,自己用,族里用……”这其实也是一种修炼,叫灵针五色绣法。

  女子只要专心刺绣,就可渐渐增长道力,这是最安全最正宗的方法,也最适宜族里的小姐,但这进展也是极慢。

  她这样想着,目光落在墙上一幅字,念了出来:“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益自伤。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讨厌……”曹白静捏了捏酸胀的手指,好笑之余又无奈:“说是补上欠的诗,分明嘲笑我了,进士就了不起么……”

  这时就显出少女情态,比起族里买来的南方柔婉丫鬟,她才是真正典型的北地姑娘,身量高长,一身青裙,得体又大方,和画里仕女一样。

  虽知道是打趣,这诗这字都是罕见佳品,很是养眼,甚至隐隐一丝玄意,她就挂在闺房里面,休息时看看,看过一笑又继续作活。

  自己有着术师的资格,很小就是术师一级,却从没有真正想走这条路,但自叶青中了童生,又中了举人,她就突有了明悟。

  自己要靠近着他,就必须修炼术师。

  修炼术师不难,县里就有道观传授基本法决,她沉下心去,二年时间不断借这灵针五色绣法来修炼,不但渐渐绣出了三色灵衣,而且也成功进晋到了二级术师。

  “哐——”

  “阿姐,出大事了!”胞弟曹明亮急急跑来,这十三岁半大小子,神秘兮兮凑在面前,一副我有秘密你快来求我样子。

  这又是个讨厌的小子……曹白静绣至一半,无奈停下来:“又怎么啦?”

  “我听叶秀秀说,她们家族长……哦,现在是族老,在托着媒人打探着郡里适龄千金,平水林家,金阳李家……”曹明亮扳着手指,不怀好意看着胞姐,见她神情不动,不由气沮:“却没有咱家,阿姐你还坐得住?”

  曹白静敲了下他额头:“我们又不是郡望世家。”

  “话不是这么说……”曹明亮叫嚷,见她仪态安闲,忽觉醒过来:“哎!阿姐你这反应不对啊,这时不该很难过么?”

  “哦,你就是来看我难过的?”曹白静看向弟弟,手上亮起了莹莹红光。

  “没有!我是来关心阿姐。”曹明亮冇叫着屈,眼珠骨碌碌转,忍不住问:“阿姐以前不是很喜欢他,老往他那里跑,缠缠绵绵,就差夜宿……呃,我什么都没有说啊!”

  曹白静瞪了一眼:“小孩子不懂,就别跟着人瞎说,我去是请教修炼,你哪只眼睛看见缠缠绵绵……”

  “这不明摆着,有他在时,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亲弟不如表弟。”曹明亮嘀咕着,看她果没有伤心表情,不由大是失望:“果女人都是水性杨花?”

  “呼”风平地而起,卷着一个黑影出门。

  随着,室外传来重物落地“哎呦”痛叫,还有大声嚷嚷:“你这个暴力女!当心永远嫁不出去……我迟早有一天会来报仇!”

  “等你打得过我再说。”曹白静哼了一声,手上红光散去,却听着父亲在怒斥:“你是怎么和你姐姐说话的?这样没有大小?”

  “呃,爹……”曹明亮垂泪,不甘不愿道了个歉,灰溜溜跑掉了。

  曹户扇进来,见着少女正怔怔望着窗,一双美目带着迷离,似透过帘,眺望着远处,听见了声音,她慢慢转过身,就有一种宁静怡人娥眉淡扫的感觉。

  肌肤胜雪,白皙娇嫩,眸子就是夜空中的星辰,这时盈盈一福,很是动人,曹户扇心里一叹,二年来无夜无日的刺绣,是增益了道行,人也随之更是美丽,但这付出的代价,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只作不知刚才情况,轻咳一声:“女儿不必多礼。”

  说着给她一叠名卷:“这是投名贴的一些才杰,有些还有着童生的功名,有些人品都很佳,前段时间为父给你压下了,现在可以多看看……你过年就二十,老大不小了。”

  曹白静默默接过,一声不吭。

  曹户扇就有些头疼,怕她已深陷情网不能自拔,又不敢过于刺激她,站着只是出神,沉吟良久,终于说着:“女儿,你的心思我明白,可叶家以前就罢了,或叶青上京考不中回来,爹爹还可拼着老脸去说亲,现在中了这两榜进士,一届榜眼公,我们实在高攀不起了,别说我家,就算是郡望都有些配不上,或只有总督家小姐,公卿家小姐,才合适。”

  “他怎么会考不中?”曹白静扑哧一笑,望着墙上字幅,目光幽幽:“年纪不过十七就才学横溢,又有这样道业,道门不会拒绝这样人才。”

  “你明白就好,你明白就好……”曹户扇松了口气,见女儿注视着这幅字,瞧清楚诗的内容,心里突一紧。

  果见她想了想,认真说着:“不过,我也不是妄想,只是……只是我们曾有过一个约定!。”

  曹户扇心忖怕是有两情相系的约定,这时多半是不做数了,点点头:“没事,你说罢!”

  “去年上京临行前夜,我私下跑去,问着,不奢求正妻,能不能当个妾室,他说这太突然,太意外,得想想……”

  曹白静目光悠悠,想起自己提出来时,叶青目瞪口呆模样,她露出了一丝微笑:“但第二日,他临走时答应了……说妾不妾不要说了,但只要回来,今年就会给我一个交代,您知道,他是重诺之人。”

  “妾……”曹户扇听得目瞪口呆,脑子里嗡嗡一下转不过弯。

  “女儿和您说过,不要期望过高。”曹白静笑一声:“我不是寻常女儿家,这很小时就明白,特别是检查出术师天赋,就被家里花重金送到云水门,培养术师回来,更不可能有着普通婚姻。”

  “说直白一点,不是仙门,或根基深厚的郡望,寻常家哪里招揽得来术师?又怎肯放着出去?”

  曹白静看看手掌中丝丝红光,笑容淡淡:“不出意外的话,必是招人改姓入赘,而我自己将来在家里少不了一个族老地位,无论谁做族长,都得对我恭恭敬敬,这是我实力而获得的待遇,也是对我婚姻牺牲的弥补。”

  “对家族来说,关键是我不能嫁出去,留在族里,我的婚姻中,夫君是谁反是最不重要的事……特别是我晋升到二级术师后,单是刺绣的道衣,每年就抵得一千亩的收入了罢,族里更不可能放手了。”

  “我也不是怨望,家里对女儿已很宽厚了,我过得很好,能自由外出,别人家女儿哪有这自由?”

  “甚至还有些挑选权利,我已很感激了,更别说我一身冇道法都是受家中重金栽培而成……这就是术师的宿命。”

  说着这样残酷的话,少女表情沉静,目光温和,

  看见这样的表情,曹户扇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自己游学归来,妻子已相思逝去,女儿因术法天赋,自小被族里寄养在云水门,回来都识不得自己,想起来就心酸愧疚,才任着女儿,这时听得这话更是黯然,却无力改变丝毫。

  曹白静随手翻了翻名卷,嗤笑一声:“果是这些人,屈膝改姓自愿入赘,这样软骨头真是恶心,父亲,他们能带来什么,只能当个米虫,族里还需要花钱养着他们,作出场面来!”

  “就算有些本事,怕喧宾夺主,族里也不会给他们机会罢,我是二级术师,以后说不定还能晋升,夫婿入赘就是自己人,再英明了,老太君都怕坐不住了罢!”

  听了这话,曹户扇打了个寒噤,轻声说着:“女儿,女儿……有些事不能说破……你别说这话,好么?”

  “好,我不说,只是都是守在家里,这妻妾名分又有多少区别呢?叶家中了进士,也不贪图我这二级术师带来的利润吧!”

  “两家不过十几里,有事呼之即到,甚至可装作夫妻不睦,一年十二个月有七八个月都回娘家住——并且族里总能借着些榜眼公的光罢!”

  “所以我去当叶青的妾,族里利益不会受损,当然别家就难说了。”

  曹户扇脸涨红了,神情复杂,他不能否认这话,对女儿来说,嫁给好人家当正妻的路已绝了,当个入赘米虫的妻,还真没有多步体面。

  他沉默一会,板起脸:“胡说,嫁就嫁了,什么不睦,你们要敢这样胡闹,我们两家的脸都丢光了。’

  曹白静就知父亲默认了,甜甜一笑:“开玩笑的,过去感情不说,我毕是他的表姐,礼法都摆着,他娶的正妻越要讲规矩,越是要给我明面礼遇,至于私下小动作,我这术师还能叫女人欺负了?”

  曹户扇沉默了片刻,突落下泪来:“女儿,是我对不住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罢!”

  说着,就转身而去,身影凄凉。

  曹白静默默看着他出去,暗暗苦笑:“对不起,父亲,其实我还瞒着你许多……仙门深似海,我这样出身的女术师,只要不是惊才绝艳,引得师门栽培,成为内门弟子,最后基本都免不了出卖自己灵肉,这样屈辱岂是我所甘心?”

  “那夜,叶青要是不肯接受,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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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八 家

  曹户扇怅然出去,到了前院,就有一个子侄报上来:“有个人上门求见……”

  曹户扇瞬间就联想到刚才女儿说的话,不由冷笑:“来得很快……这个小子挺急?不见!”

  子侄就面色古怪,递上名贴:“我看他气度非凡,还要让我给您这个!”

  “这世道,媒人也有名贴了?好大的口气,当自己是士人了!”曹户扇随意翻着,突脸色大变,眼珠子都凸了出来,陡回醒过来:“快见!不,我亲自迎着,是县尊大人来了!”

  县令陆明亲自拜访,巨石落水一样,在曹家激起了浪花,如果是别的事还罢了,叶青求娶曹白静的消息,在县令笑眯眯离开,而曹户扇喝了酒一样摇摆的送出后,就立刻传遍庄子,惊掉了一地眼球:“这怎么可能?”

  接着,整个下午,曹白静被老太君召见,出来后被围得一群人困扰,对着众人惊奇又八卦目光,她只能苦笑:“我也不知道!”

  没人肯信,就算父亲曹户扇都跑来偷偷问:“你们……不会私下做出什么吧?我早就瞧这小子面忠实奸,他要是敢亏我闺女名节,我非得找他拼……”

  “父亲!”曹白静郁闷了,脸色微红:“你这说的哪里话!女儿岂是这种人,叶青也不至于……再说我是完壁,族里的姑婆都知道。”

  可除了“奉子成婚”,还有什么可能?

  曹户扇不好深问,半信半疑出去,却对人感慨:“叶青和我家白静,自小青梅竹马,彼此相约,纵中进士,依不忘故人,真是有情有信之士。”

  可凡是熟悉内情的亲戚,都知没有到这程度,可都把它当成变成人人喜闻的佳话传出去。

  曹白静觉得自己应高兴,但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干脆披衣而起,使了道法向叶家庄溜过去,越过外围很容易,经过第二道防线时就被发觉,但现在规矩还不算严整,叶家上上下下都认识,又知她现在是叶青未婚妻,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曹白静突有些后悔,这时开弓没有回头箭,硬着头皮敲了叶青的门。

  开门的是芊芊,曹白静知道她和叶青感情,甚至受了进士蒙荫名额,她是术师,理解这意义,平时想想都暗暗羡慕妒忌,可这时见到真人,就有些手足无措:“芊芊……”

  “进来吧!”芊芊微笑,和过去一样态度:“公子等你很久了。”

  曹白静进了去,叶青在灯下写着些文,这时并不停笔,说着:“表姐来了?你先坐,等我写完了再谈谈!”

  曹白静凝视着这位新进的两榜进士,才十七岁,这时在屋里,只穿了内衣,怎么看都似个未第秀才。

  谁能想到他十五岁就敢悍然杀人,并且连连中得童生、秀才,十六岁又连诛三十个甲士,逼着俞家公子逃命,接着就中得一州解元,翻云覆雨,以廉价购得田宅万冇亩,第二年便中了榜眼,成了天人……

  正怔怔间,芊芊就上了茶,和以前一样的温馨,来时明明满肚子话要问,这时却都说不出来,只是说着:“和那夜说的不一样。”

  “我是进士唉,你这样说,很让我没有面子,在帝都,郡王的王姊,都想做我的正妻……”叶青放下了笔,转脸说着。

  见着两女都狠狠白眼,不由轻咳一声:“这是开玩笑,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是在想你这个人,哪来这样多才情?连连中科举丝毫都不停滞,修炼道业都比别人快上许多!”曹白静有些惆怅:“还记得前年一起设宴交谈,那时连童生都才取得,一转眼,就是进士了,你要只是我表弟就好了……”

  话语到此不说了,她现在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事情已脱离了轨道,当初谋算下的约定,随着叶青晋升,主导权就已不在她这小小术师手里。

  “我就算是进士,也是你表弟,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叶青放下了笔,打了个哈欠。

  “我虽不是男儿,读过书,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你想怎么样?别说青梅竹马的鬼话……”

  “是青梅竹马!”叶青叹一口气,目光诚恳,见她要说话,摆了摆手:“你先听我说完。”

  “家是什么?”

  “你看看四周,墙壁都裱了桑皮纸,窗上用的是名贵蝉翼纱,丝绸重幔,书架错落有致,来往丫鬟伺候,这些都是富贵,和以前小屋陋室几乎不能相比。”

  “可环境可以变,人不能变,要是这华宅之中,没有芊芊,没有曹白静,没有这温馨的气氛,这家能算家么?”

  叶青目光柔和忧伤,温柔凝神着两女:“有人说,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可我不这样想。”

  “今夜我们烛下款款而谈,把手比心,我盼着这种日子能一日日延续下去——是,我欲壑难填,这世上许多许多都想要,为此不惜尸骨成山。”

  “只是我盼着能回来时,许多年后,照样是今夜红袖添香——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

  曹白静听着,突醍醐灌顶,这个少年心怀大志,却秉性深情,这矛盾合在一处,却格外的和谐,他要的是今夜和平相处温馨依旧,还想永远不变,不由露出了微笑:“就这样?你实在太贪心了!”

  见她有所明白,有所意动,叶青就伸手盖在她白玉一样的手上,又拉着芊芊的手:“你们都是陪伴我长大的人儿,我希望以后回来,你们都在,永远不变。”

  “这是很贪心,但是白静姐姐,你能让我如愿么?”

  曹白静艰难避开他灼灼目光,看一眼芊芊,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人世间的事,真是颠倒迷醉不能自己。

  良久,她才婉婉叹着:“你要这样,我还有什么话说呢?”

  又过了良久,曹白静恢复了些原本精神,开始讨价还价:“当你妻子也可以,但还有条件,允许我自由回娘家——家里培养我一个术师很不容易!”

  叶青这时换了笑嘻嘻表情:“你做了我的正妻,再回去就太显眼了,以不睦为借口的话,就算你娘家也不会答应吧?”

  曹白静哼了一声,磨着牙:“拜托你好不好……我可是你表姐。”

  “哦,我是很尊敬你啊,表姐,不过你说的理由,就算你娘家都不会提——你是我正妻,还少了这点补偿?”

  曹白静背转过身去,气恼:“祖母说过你表面谦谦君子,实际上妄自尊大,替别人做主,还觉得为别人好,做盟友就罢,当附庸、妻子就倒霉透了。”

  “哦,是吗?”叶青扬了扬眉,似笑非笑,暗忖姚老太君这评价真是入骨,叶孟秋、叶子凡、各房叔伯甚至自己,不就是这种人么?

  不过叶青还是退让了些,笑着:“至于归家事宜,真想念亲人了,可以回去……有不长眼的问起,只要你一脸幸福,说我很宠爱你就可以了!”

  说着,叶青笑眯眯。

  敌不过穿越者厚脸皮,曹白静听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不由白了他一眼,起身:“时间不早了,我要离开了。”

  说着,匆忙而去,望着她背影远去,叶青微微一笑,转眼见着芊芊鄙视的表情,叶青就是讪讪,心里抱怨,家里的女人,现在是一个比一个聪明,这后宫梦想在摇摇冇欲坠啊!

  望着夜色,心又冷静下来,这婚事只是开始,三媒六聘,礼仪往来,再快还要半年罢,或能在剿匪前办完……或还可以借大婚之日,出其不意袭击匪巢?

  呃,这样话,怕是家里谁都不会满意。

  这时天色已黑透,只是不少人家悬着灯,映得明亮,还不觉得暗,突有了兴趣,对着芊芊说着:“我们散会步?”

  说着就举步,而芊芊在后面连忙持着一盏灯笼出行,开始时还觉得明亮,片刻就见着夜色幽幽,夜风掠衣而过,原本熟悉的花园在这夜色下,就觉得黯暗寂寥,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叶青一路前行,见着黑水荡漾,春风拂柳,就沿着走廊一步步行来,穿过一处小桥,绕过了一处小楼,在小山半腰处的亭子石前停步而望。

  只见下面灯火有暗有明,暗处却是佃户和家生子,为了惜油,早早就睡觉了,就算点着也是幽不可辨,显是连夜纺织。

  亮的部分连成一片,却都是有些身份的人家,甚至还能隐隐听见丝竹和读书声,叶青不由一笑。

  灵觉下,这灯火就是气运,连接成了一片,比起前二年,却是增益了许多,有着兴旺的迹象。

  而且,在远处,已经有着丝丝白红气透了过来,不大,有些试探,却没有回首。

  这就是曹家的气运,原本和叶家只有少数交流,并且有些防备,可在叶青明确提出娶曹白静为正妻,就颠覆了原本的格局,汇集过来了。

  不需要多少时间,两家就气数相连,再不需要多少时间,主从之势就会形成。

  当然这是附带的好处,叶青要是娶郡望之女,汇集的气运要比这强多了。

  看着芊芊一眼,叶青凝视远处,刚才说的话,个个是真话,要不也能使曹白静同意——他的确希望,现在的家,永远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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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章 嫁妆

  不过叶青每日一篇的许诺很快就食言而肥了,却是婚事比想象的快。

  这日时值正午,夏日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深深浅浅斑斓一片,红色剪纸花在地面上投落繁复美丽的影子,映着红纱帐幔。

  虽有着玻璃镜,但按照传统,还是新磨了一面铜镜,这光可鉴人,镜中一张俏脸带着丝红晕,双眉微蹙,眼波流光盈盈,神态中自有喜意。

  小轩窗紧闭,听得闺房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喧闹声里似搬着东西。

  丫鬟巧儿在门口站不住了,脚步鬼祟,可能偷偷溜到廊下观看。

  曹白静独自坐于镜前,只穿一身素白亵衣,对着镜中的自己,慢慢梳理。

  窗外喧闹声渐渐小下去,房间里只听得自己心跳,曹白静只觉得此时,心思翻滚,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涌了上来。

  五月初一,再过半个月就是婚礼了……世人婚娶,对自己这样女子又叫成礼,所谓的礼就是严格按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程序而进行的婚礼礼俗,越是大族越是讲究这个,每个细节都是万万马虎不得。

  民间婚礼出场的都是专门媒人,层次有高有低,低者身穿粗布衣,混迹市井城镇之上的牙婆。

  中等门户媒人着冠、黄包髻、系把青凉伞儿。

  而专为大族服务则是衣饰华丽,装束宛如贵妇……她们地位说高不高,在相对严谨的社会里,多半是男女寄托希望的渠道。

  可媒人都见钱眼看,隐瞒男方年纪,虚指两家财富,夸大女方容貌,种种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为防止这事就得“相媳妇”。

  往往两家约好时日子,在酒楼园圃雅致环境相见,要是中意,男方以金钗插于女子冠鬓中,叫做插钗定缘,不如意送二匹彩缎。

  女方也可以拒绝,但总有男强女弱之意。

  不去相媳妇,就只得听天由命,最好笑是前年一次婚事,帝都都官严文与一豪门孙氏女子成婚,怕自己年纪大,就不敢去相媳妇,匿报了五岁年龄,洞房交礼时,才知道这位孙氏女子比自己还要大,原来她匿报了十岁。

  这荒唐事引得当今皇帝都大笑,是以被人们当做奇趣哄传,没两年就哄传天下,南沧郡这样偏远边郡也是听闻。

  有这教训,听说现在兴起更繁琐的相亲了。

  但有例外,男女本来相识,又或两家利益下必然联姻,这时表示重视,男方就会请地位高者出面说媒。

  堂堂一县之尊,“百里候”陆明大人代叶青出面求亲并且主婚,这让父亲大有着面子,见人就夸:“我就知道吾婿就是有情义!”

  男女相识已久,青梅竹马,又有知县作媒,因就省了许多繁琐的相亲,直接在知县主持下,第二步正式定贴。

  很快很直白。

  曹白静到现在还记得自己见得叶青金贴,龙飞风舞,写着曾祖、祖父、父亲三代冇名讳、职业,当然三代都是士子,后面都写着童生、秀才,很是光彩……

  议亲的是族里第七位男子,元鼎十七年某日某时某刻所生,父母不在堂,房中有资财合算五十万贯……

  “没有必要这样夸张罢!”这是当时曹白静脑里唯一念头,羞恼啐了一口:“是和我炫耀么?”

  往下看,主婚的是平寿知县陆明,到这里就已无语,这是本县独一份婚贴。

  曹白静都有些不好意思写自己的定贴了,但这要对等交回给男方。

  她与叶青两家知根知底,自拉不下脸来学别家定贴上胡乱虚报,只好苦着脸,咬着牙,弱弱写上去,心里把叶青扎了一千次小人:“都是进士了,谁不知道你厉害,就不能低调点么?”

  “嘭嘭嘭!”在前院厅堂里响起,又传来曹户扇得意大笑:“哈,我说没错吧,这份厚礼……真吾佳婿也!”

  曹白静立刻羞的满面绯红,手捂耳朵,简直无脸见人,这还是自己的父亲?

  她心里知道,这是财礼送来,再过半个月就要迎亲,下财礼差不多就是这时了,可是父亲这样实在失态呐!

  第三步议定礼,婚姻节奏就加快了,由男方选好黄道吉日,挑挑捡捡,最后选了五月二十三,据说最吉利。

  “鬼才信呢……”曹白静红着脸,又啐了一口,实际上听说内幕,叶青直接对主婚的知县问:“两个月内行不行?越快越好!”

  据说当时就砸出一叠厚厚的聘礼名单,看得陆明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一口气差点接不上,指着叶青手指颤抖:“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呐!”

  天下承平,世风逐富,婚期取决于财礼多少,这是人之常情,但没见过这样。

  可是曹家也恨不得早日嫁过去,因此父亲曹户扇与祖母姚太君见了礼单,就立刻应着:“早些好!”

  “这还真是他的风格……”曹白静心中一点都不意外,在这时,没有人会来听听她的意见。

  世俗习惯,下财礼意味婚姻已成“定论”,基本上没有反悔余地,除非想家族名声扫地。

  “唔,不后悔……”曹白静喃喃低语,想起自己壮着胆子,夜里跑去和表弟摊牌,她现在还有些脸红,自己哪来这样勇气……

  叶青回复却出乎她的意外,这世上真有这样的男人?

  吁出一口气,曹白静不在多想,窗外又传来一阵惊呼,听着只言片语,似乎是有关于财礼。

  曹白静坐着没有动,竖起耳朵听。

  “只是礼单都不是相互商定了么?”

  财礼是总称,由男方聘礼、女方资装,就是俗谓的嫁妆,这两方面组成。

  婚姻大事,都要为此量财倾力,有钱人家男方送聘礼是所谓三金,即金钏、金耳坠、金帔坠……都是给新娘子穿大红霞帔时所用。

  官宦人家还要送销金大袖或红素罗大袖缎、黄罗销金裙、缎红长裙、珠翠团冠、四时髻花、上细杂色彩缎匹帛、花茶果物,团圆饼、羊酒……

  简直像开展送聘礼的比赛,看谁财力雄厚,送的好。

  世风奢靡,可见一斑。

  曹白静回忆起郡里李氏最近一桩婚事,小小正九品将仕郎,其女庆一娘,传闻贞淑美貌,许嫁给临县万知县之子,仅嫁妆费钱就高达五万五千贯,随嫁二百亩田尚不算在内……当然李家是郡望,其嫡系子弟不纯专于仕途,各有分工,就不可单用官品衡量,更别说和万知县联姻的政治意义。

  “希望他不要太奢侈……”曹白静就有些担忧,怕自家跟不上。

  嫁妆不对等的话,她嫁过去是要被人说闲话,虽她相信叶青不会说什么,但人言可畏,而且还是他的族人!

  “真烦恼……”她在床上来回打滚,头蒙在被子里,掩饰着面对未知命运的心中怯怯。

  “阿姐!我看过聘礼了,你知道是什么?”胞弟曹明亮又闯了进来,却发现房间里陡幽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阿姐?你又在做什么?”

  曹白静在黑暗中不吭声,暗恼丫鬟失职,快手快脚穿好外衣襦裙,一挥手,红光闪过。

  房间里光线恢复明亮,曹白静坐在妆台前,大大方方对镜梳妆。

  自家姐姐一向如此,曹明亮不觉有异,就又兴奋叫着:“姐夫是照比普通官宦人家礼单,二十四箱,可他用的都是什么啊…冇…宫造销金大袖、宫造红素罗大袖缎、宫造黄罗销金裙、宫造……”

  “宫造哎!听说只有宫造织女才被准许标记,放在我们南沧郡小地方,要不是小姑摸着质料滑如肤,又眼尖看见花符暗缀,大伙都没认出来!”

  “小孩子不懂就别大话,你出过平寿县没有?跟着阿爹北亡口山脚下跑了几遍,就敢说南沧郡小?”曹白静瞪了胞弟一眼,避开了关键的问题。

  曹明亮咧着嘴嘿嘿一笑:“阿姐,关键是这和定贴写的字不同!”

  “怎么不同了?”曹白静捏着眉心。

  “你想啊,男方出聘财,女方出资装,可必是对等,甚至高出一线!可我看祖母目瞪口呆,直把眼瞧着咱老爹。”

  他说着,小大人一样摸着下巴,很不怀好意:“我看老爹也没办法,估计还得回来问……女儿你自己看着……”

  “去死!”

  一阵风把他整个人刮出门去,又听得这熊孩子大呼小叫:“恶婆娘,姐夫迟早受不了……呃,爹!”

  “哼!”曹户扇这顾不上斥责,在外停一下,敲了敲门

  “父亲请进。”闺房里面传出少女声音。

  “咳……”曹户扇明白事理,爱女出嫁在即,有许多女儿家准备,他这做父亲的不好贸然进去:“不了,我问一下就走。”

  斟酌一下,小心问:“这聘礼有些重,或暗中可以推掉一点?这样资装回也不是很吃力……”

  很小心,怕女儿不能接受。

  闺房里就是一阵沉默,曹户扇迟疑了片刻,见没有回答,就又说着:“或只能向族里拆些银子了。”

  闺房里一片喜气,曹白静默默听着,就有种伤感。

  这时却说着:“父亲不必为难,女儿这两个月绣制的道衣,还没有交易,刚好可以还礼。”

  “啊,这不好吧。”

  “没事,他不会计较!”曹白静幽幽一叹,说着:“那些宫造织物,听说他带回来有一批宫造织女,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我们南沧郡市面上也没有这些,父亲给女儿留一件缎红长裙做个念想,别的都拿出卖了吧,这时价钱最好,就能弥补回道衣的利润了。”

  听父亲高兴离开,她一个人坐在镜前,摸着灵光莹莹的道衣,又望见墙上那幅字,目光落在后面:“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骤醒悟过来,又有点微恼:“这家伙一定是早算好了,故意弄这陷阱,让我送这道衣过去……”

  坐了一会,小心自妆台抽出抽屉,取出一件淡青道衣,细腻质料上有着暗华,三色灵绣丝丝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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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一章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夏日天气说变就变,早上是晴天,下午下起了大雨,日月无光。

  雨幕中,两骑在官道上疾速南下,高大迅烈的黑龙马在雨中畅快奔驰,愉快嘶鸣,它们带着龙族血统,最不怕下雨

  雨势渐弱,黄昏光亮在西天亮起一会,又暗下去……入夜了。

  马蹄声带着一阵风,穿过一座高大白石牌坊,前面出现一个巨大庄园,高墙上灯火点点,更有高楼,璀璨火炬一样,直指青穹。

  黑龙马停在门前,周铃戴着斗笠,一身漆黑蓑衣,回望一眼同样笼罩在蓑衣中的男人,她自怀里取出一枚红印,对着门楼上面高举起来,配合独有的黑龙马,不必多说,厚重的大门就此打开。

  “拜加家主!”一队士兵轰然跪下,甲叶铮然有声。

  披了蓑衣骑士微微欠身,灯笼和火把在道路两侧的檐下亮着,照出了斗笠下年轻而沉稳的面容:“免礼,都起来罢

  策马在庄园主道上缓行,马蹄踏过积水和泥泞,溅起一片片水花,叶青见此微微皱眉:“排水有些不畅,主道尚且这样,别的地方更难说……要扩大下水道了。’

  周铃在后面听着,默记了一遍。

  很快到了楼上楼下,候着已久马师过来牵马,这时深夜禁止一般人出入庄园,无法送回南廉山福地将养,就在府内专用马厩里休息一晚。

  叶青直接进了楼,这却是叶孟秋住了二个月,见待遇丝毫不减,并且叶青这二个月来的表现让他非常满意,故退出了楼上楼,把这权力中枢象征交给叶青。

  叶孟秋原本有些还担心叶青才当上家主,年轻气盛,随意调整结构和利益,和原本既得利益者起了冲突。

  可叶青宗旨却是原本位置和利益基本不动,在原本旧体系外建立新的体制,工、商、田、兵都一一组建,有条不紊,一切都非常沉稳,短短几个月,叶家的影响就进一步扩大,隐隐有平寿县第一家族气相。

  至于婚姻,叶孟秋稍有些不满意,叶青专门拜见,却有相当合理解释——叶族原本只是县内大户,是乡绅级,要是和郡望联亲,怕反过来被妻族插手影响控制。

  现在叶族自乡绅晋升郡望的关键时,却要高筑墙,广积粮,叶曹二家联手,才可扎稳根基,再说曹白静还是术师。

  这却真正说服了叶孟秋,叶青治族日益得心应手。

  叶青深深吸了口气,感受到丝丝气运还是自虚空中过来,形成吞吐,却比二个月前多了五成左右。

  “气运果是可以通过法度和内政来增长,并且基本上有二倍左右增幅空间。”叶青想着,脱下蓑衣。

  江子楠望一眼跟上来的周铃,没有多问,笑靥如花迎上来:“公子回来了。”

  “有事么?”

  她点点头,接过蓑衣收好,举一盏灯笼上楼:“吕先生让我代交三份报告上来,我做了归纳,有一冇封是乡巡清扫外围敌人探子的报告,还有琉璃灯样品做出来了五个,公子可以看看……”

  每一层墙上都亮着几盏灯,一些重要房间铁门严密锁着,有着族卫守候,见着叶青都是行礼:“家主!”

  叶青颌首回应,这些族卫不是团练体系,祖父辈就是一直亲近自己这一房的家生子,有些家里老人还在世,以前就算父亲去世了,也是每年过年上门拜访,虽人老了,没法给当时的自己多少支持,但合起来的功劳和话语权,使得主脉忌惮,不敢对自己欺压太甚……

  叶青上位后,自立刻提拔这些嫡系。

  “要是自己没有觉醒,随着老人纷纷去世,这些底子不出十年就会散光,前世晚了几年,都散了大半!”

  “但现在自己十七岁中进士,又提早成为家主,立刻就是风起云聚,所有旧故都教训子弟,凝聚在自己麾下,立刻就是崭新的主脉……”

  “不但是这些人,自己丝丝气运凝聚,无形就形成了威望,有着名分和才器,只要不自己作死,每年全族+5忠诚,这是基本的福利。”

  “想起地球上,有个集体企业的老总突然之间去世,下面副总很是精明,却轮不到他,而是提拔了自己一个中层干部的亲戚。”

  “本来预计这个亲戚是过度人物,过几年就让老总儿子接位,但给他上位了,开始几年还有些想念,原本副总还有些抵抗,可过了几年,却再无声音了。”

  “这亲戚才能并不凸出,无非是每年+5威望和忠诚积累下来,这就是资历,几年后谁也动不了,集体转私时就把这企业纳入自己名下。”

  “世上都一样,无非是名分积累而成,三代积累,不逊色于主君魅力过人,由此可想千年郡望的底子。”

  到了楼顶,是个新装修完成的书房,开着舷梯,上去就是天台的重楼木……这已过了一个月,叶青在家族政令上还延续着祖父的原案,楼外楼再怎么说都已是自己地盘,做一些微调也是必然。

  开书房进去,明澈琉璃灯光照着小小的空间,熟悉陌生,恍如隔世。

  “怎么样?芊芊姐姐来看过,都说这灯很好用,不摇焰,不伤眼。”江子楠笑吟吟举起一盏给他看,心中期待,这可是她辛苦研究了几个月,跑去和匠师实验许多次才弄出来,虽创意是公子提供。

  “子楠做的很好!”叶青知道她的心思,从不吝惜夸奖,果见她双眸盈盈,窈窕的身子倾过来,叫人心醉。

  “前世自己书房,再是同样配置,却是没有她,没有周铃,没有芊芊……一切都已不一样了。”叶青想着,摸了摸她光润的脸颊,进去书桌,整理着白天积累下的事情。

  成一个家族族长后,直接决定六千人的生计,营生间接影响辐射全郡三十四家,工作量多上了几倍。

  要做事的话,是怎么都做不完,可叶青深深明白,自己的任务,不是办公,是培养体制。

  只抓体制建设,具体办事权限就分到了襄田厅,和族里叔父这一系,只有少数事要请示。

  再有就是家里武装力量正规化,所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叶青还得亲自过目。

  当下静心宁神翻着简报,江子楠已调教很贴心顺手,都是让她预先做一下简评,贴个标签,这是内相的活,让江子楠充满了精神,每天都笑意盈盈,不怕辛苦,而叶青就审看着处理,半小时不到处理完成。

  江子楠将文书归档,叶青起身,打个哈欠,拿起三盏灯,笑着交在周铃手上:“带回院子里,一人一盏。”

  周铃捧着这一堆易碎的灯盏,有些苦恼,江子楠就拿一个绸袋给她:“我来时就这么……”

  叶青已步出书房,经过窗口驻足一下。

  窗外夜幕深沉,雨稀稀落落挂在檐下,地面上院落连绵,深深浅浅灯光,半个叶府都笼罩在一层淡黄的光气中……这就是家族福运了。

  “回去吧,芊芊等得久了……”叶青接过周铃手中装灯绸袋子。

  楼上楼是办公之所,平时叶青还是要回自己宅院,才进去,就见得芊芊迎了上来,又行个小礼,就吩咐上菜。

  这些都已在厨房准备,布置得很快,片刻席面已安置,七八样小菜却满目琳琅香气冇四溢。

  见叶青坐了,芊芊就拿着调羹匙给叶青舀汤,叶青喝了果是鲜美,又见芊芊挟了一片肉到自己碗中,好不惬意。

  接着,芊芊就把定酒壶,要为着叶青斟酒。

  叶青就笑着:“等会还要写稿,却不能喝酒了!”

  用完了晚餐,就去书房,见着书房内灯散发着晕黄色的光,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这是五月的雨。

  灯下,芊芊眯起眼,见着换上了长袖宽袍的叶青,神态从容,气质温雅,心里就想着:“公子越来越迷人了。”

  叶青坐了,芊芊就磨墨,远一点的书架上,有着书轴,已有了五十卷。

  叶青随便抽出一卷,展开,每个字都和苍蝇差不多大,这是昨天写的稿子,看着,心里已腹叠着今天的稿子。

  这《三国封神演义》主要框架已出,三清,女娲还是以圣人名号出现,而西方二圣变成了一个,总计五个。

  这让这个世界的人,一看就知道比喻成五德帝君。

  故事情节就是大汉朝的灵帝(修正)祭女娲而提诗亵渎,因此坏了德运,但是黄巾起义却基本上以七十二路烟尘来取代,下面剧情是五位圣人都暗施影响,加以气运,使诸侯各秉龙气崛起。

  现在已写到了第七十三回“玄德进位汉中王云长攻拔襄阳郡”这一章了。

  叶青又展看了前几卷,脑海略一回想,下面几卷就一字不易,清晰可见,这在仙道世界并不稀罕,基本上炼气有成,就基本都有。

  如果是叶青还是童生时,写这本书是可以增些名声,间接多些气运。

  但叶青现在是什么人?

  是天人,是榜眼公,是一族之主,早就过了靠文名的阶段,写这书甚至会被人认为是“体面扫地”,不但没有益处,反而可能有损气运。

  只是叶青写这个,自有用意,这时含着一丝冰霜的冷笑,取了笔,暗暗在想:“时不我待,这篇却要出了。”

  当下就入笔写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却是三国对峙之时,黄巾起义高举此旗,破坏着地上的一切秩序。

  才写完这句,就听着“轰”的一声,一个巨大闪电,透过浓重黑云,把书房照得雪亮,交着爆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吓的芊芊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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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二章 芊芊的害怕

  叶青才思泉涌,却写着:“建安十四年四月,帝方升座,只见一条大黄蛇,自梁上飞将下来,帝惊倒,左右急救入宫,百官俱奔避。”

  “须臾,蛇不见了,突有大雷大雨,加以冰雹,坏却房屋无数,接着,就是许都地震,黑气十余丈冲出。”

  “宰相曹操问群臣以灾异之由,有人上疏,说这是宰相专权,言颇切直,愿请大政奉还皇帝。”

  “操大怒,清洗汉帝遗党,杀三百户,以致天下人心思乱,盗贼蜂起。”

  “天下三分,十室五空,埋骨处处,疫气流行,时有兄弟三人,一名张角,一名张宝,一名张梁。”

  “张角潜于民间十五年,散施符水,为人治病,自称大贤良师,立三十六方,大方六千,小方三千,各立渠帅,见此天相,大喜,星夜举兵,却不称王,自称天公将军,张宝称地公将军,张梁称人公将军,言于众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汉运将终,大圣人出,当革天之命。”

  “一时间,三国震怖,各遣大将,各引精兵讨之。”

  “只是三国久战,民已疲苦,响应者日众,时局岌岌可危矣!”

  这时,芊芊捧着一杯茶过来,静静倚在叶青身侧,悄悄翻着写好的书稿。

  灯光温馨,幽香隐隐,叶青深深吸了一口,颇有一种红袖添香夜读的感觉,思路更顺畅,奋笔疾书。

  芊芊同样认真看书,自叶青写这部书以来,她已习惯每日迫看,并且养成了催着叶青更新的习惯。

  芊芊很快又看完了昨天的稿子,趴在叶菁身侧,拄着下巴,看着他写稿时的专注样子。

  她的眼神有些沉醉,呼吸湿润,吹在叶青颈侧。

  叶青写完一段,照例给芊芊看:“有什么需要改的说下?”

  芊芊还是有些疑惑:“为何是小说话本?”

  “因人人爱看爱听……”叶青笑着解释,手上笔不停,又随口抱怨:“这样写的不快,要是有铅笔就好了……”

  “铅能写字?”芊芊很是稀奇。

  “哦,其实是炭笔,中间是炭芯,外面是空心实木,细竹管一样,算了,合用炭芯一时半会弄不出来,还是将就一下。”

  芊芊似懂非懂“哦”了一声,暗记在心里。

  叶青心里想起地球时儒家三事“立功,立德,立言”,以立言最难,放在此世亦然,可叶青并不想立言,只需把书写出来。

  明亮的琉璃灯下,芊芊偏着脑袋想了想,扑哧一笑:“公子很急么?”

  “当然急,本以为还有两年,最近却有不好的感觉……”叶青住了口:“以后你就知道了,这越早越好。”

  “其实办法是有,这又不是正书,只是小说演义话本,公子你写个纲要,我,子楠,铃铃……都可以帮忙,这就很快了。”

  叶青怔一下,不由微汗,这主意都想得出来,这时一卷写完,把它交给了芊芊冇,芊芊展开看着。

  写完了这篇,叶青站起身,见芊芊看的入神,也不叫她起来,只摇着发酸的右臂踱出书房,站在滴水檐下深深吸了一下微带寒意的空气,顿觉心思爽明,就在书房前的台阶上悠悠散步。

  这时雨水渐小,黯青天空空阔,叶青久久看着,心里却盘算着:“黄巾起义写到了,是这里结束,还是继续写下去?”

  “公子?”身后传来芊芊的声音,叶青应了一声回转身

  雨还在下,天黑色,影影绰绰只见她站在台阶上,有些纤弱,过了片刻,见着芊芊没有声音,叶青有些诧异:“芊芊!”

  “噢噢!”芊芊自怔怔中惊醒,连忙说着:“公子,你有什么话?”

  “你在想什么?”叶青的目光柔和,凝视了下有点手足无措的芊芊,问着:“是不是想睡了?”

  芊芊低着头想了良久,才说着:“我……我心里有点害怕……”

  “怕?”叶青一笑,有些诧异:“怕什么?”

  说着,就散步,周铃取出了大伞撑起,把三人都护在里面,在雨中沿着青石小路散着步,对周铃来说,这似又回到赴京赶考时,在双流镇滞留的雨夜。

  细雨飘在青石板上,点点水晕散开,脚步轻微,在叶青的臂膊环绕中,芊芊望了一眼周铃,又回过目光凝望着叶青侧脸,不由握紧了叶青放在她腰间的手。

  这时叶青真正发觉了芊芊有心事,不由笑了:“你怕以后我对你不好?”

  “不是为这个。”芊芊颦眉,心情十分矛盾:“我自己也说不清楚,读了你今天写的书,突觉得很怕,真有人敢逆天?”

  叶青一笑,说:“你还是见识不广,这历史上就有,只是都成不了气候,要是太平时就谋反,一年半栽就镇压了下去。”

  “这书里趁着三国战乱,民不聊生,三国都有着失德之处,这才举事,算得上是聪明了。”

  芊芊沉默良久,才说着:“这太惨了!”

  她不胜其寒,打了个寒颤,叶青立刻感觉到了,真正换了正容,伸手按住,问着:“芊芊,你怎么了?”

  芊芊瞟了叶青一眼,又望着远处灯光,嗫嚅良久,才说着:“那它们能成功?”

  “当然不会成功,单是这苍天和黄天,就知道不成功。”叶青随意说着,似是不胜感慨:“这里面就有一整层的差距。”

  芊芊心突突乱跳,勉强定住神,她望着叶青,问着:“假如没有这层差距呢?”

  “唔?”叶青目光有些疑惑,今天的芊芊太奇怪了一些

  芊芊避开了叶青目光,喃喃说着:“我就是心里怕,您就当我没说。”

  叶青目光一闪,淡然一笑,说:“就算没有力量差距,也不能让它成了事,三国都会抵制它。”

  “那你会抵制它吗?”

  “当然,我会!”叶青说着,听了这话,芊芊才松了口气,渐渐恢复了原来。

  叶青就背着手回去,却对芊芊说:“今天芊芊问了许多问题,有没有好好背诵道经,我也要考你一考!“

  随想了想,就说:“小叶道纪,有八百字,你背!”

  芊芊这时心里觉得不怕了,应声“是!”,蹙眉沉思了下,就抿了抿唇背诵起来:“……华灵隐蔼,藏三燕於鸿蒙;神景含辉,潜万真於至赜……盖灵宝者,太元生化之本根也。自尔幽机发明,启迪晨精,当思上古立运之前,融结万品,朗耀英鲜,至理昭彰於龙汉,妙文炜着於赤明……功满德就,名书上清,逸辔高上,翱翔太明。德化之大,岂可议其津极者哉。”

  芊芊琅琅背诵,一字不易,叶青心里欢喜,见着她背完了,才握着她柔软小手,目光期许:“我是希望芊芊你尽早筑基,你懂我意思么?”

  芊芊身子一震,怔怔望着叶青,听他解释:“表姐自小是术师,性格温柔,但做事自强,她能好好待你,这我很清楚。”

  “可要是……怀孕了,有了孩子了,女人的心思就未必能和现在一样……她是我表姐,情分和血缘都在,我没法对她绝情,就怕她对你态度改变……有些事我可以挡下,有些事……”

  “是公子以前故事里说的……冷暴力,或折辱么?”芊芊心思聪慧,叶青一说她就明白了用意。

  叶青握紧了她的手,有些欣慰,有些怅然:“是我对冇不起你们,真的说实话,一个都对不起……”

  芊芊沉默听着,这时几乎要落下泪来,吸了吸鼻子:“好……就怕芊芊太笨,筑基很难呢。”

  “我的芊芊从来不笨。”叶青握了握她的小手,实际上她两年读书积累,近来修炼速度极快,六阳图解进境甚速,已经到了练气三层。

  鼓励过后,叶青又笑:“当然不熟悉的地方,别一个人琢磨,多来问我,现在我这时间还是有的,你别有顾忌。”

  “恩!”芊芊低声应着。

  “夜深了,回去罢!”叶青沉默了一会说着,三人就是回去,沿途,叶青没有说着话,要是普通的古代世界,叶青不这样安排。

  但在这道法显世的世界,曹白静掌握正妻之位,江子楠红袖秉笔,有内相之格,这些都不是根本。

  根本却是道法呐,一旦道法小成,万千伎俩都是浮云,要是道法大成,更是地位稳固不可动摇。

  这心事,不知芊芊可理解?

  再想到刚才芊芊的异样,叶青皱起了眉,若有所思。

  这样想着,就回到梅院,院里又多栽了些红梅,巧妙错落地映衬着昏黄灯光,梅院的称呼越来越名符其实了。

  回到了房间,芊芊和以前一样,帮他除下外袍,这外袍就算有伞,都有些湿气,又为他换上了睡袍:“有些晚了啊!”

  “芊芊很贴心啊!”叶青说。

  “芊芊一直很贴心,又不是今天!”芊芊调皮笑着,突凑上来亲了他一口,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却似完全恢复了原来。

  叶青瞧着她已发育良好的体态,凹凸诱人,不由就是心里庠庠,又按捺下来.恨恨说着:“过两个月,等你这丫头筑基了,本公子非得行使家法,一口吃掉你不可。”

  “嘻……好啊。”这少女红着脸,却不和以前一样回避,目光大胆望着叶青,带着一点羞涩应着。

  风雨在窗外隐去,这个夏日的夜晚,更加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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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三章 梦兆

  院子起了风,枝叶在风中摇摆,响成一片。

  叶青见这人面目有些朦胧,似是自己的族人,就说着:“夜深了,我要入眠,你下去吧。有事明天再说!”

  这人却并没有退去,一躬身赔笑的说着:“公子,不是您叫我唤你过去吗?桃园三结义,却是正式开了大运!”

  “桃园三结义?”叶青有些心里疑惑,感觉这个词好熟,一时想不起来,当下惊觉的问着:“这是什么?”

  这人一笑,说:“您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叶青心中迷惘,跟着过去了,突然之间,景色变化了,似是在一个小城,只是城中一片灰暗之气,弥漫四方,看的不是很清楚。

  只是却有一道微光,沿着微光追寻,却见着是一处桃园,满满的开着桃花,只见人来人往,有的预备香台,有的寻刀杀猪宰羊,但都蹑手蹑足,行动异常迟缓,眼中迷茫,和傀儡一样。

  叶青似有所悟,又一团迷云,就见这人指着三人说着:“您看,这三人的气色怎么样?”

  叶青一眼看了上去,却见得一人,顶上一团白色云气,略带着丝丝红,又很是模糊,笑着:“此人必是富家子。”

  又见得一人赤面长髯,只是顶上淡淡白气,又有一片灰云,这必是劫气入怀,不禁更添疑惑,笑着:“这人有些大将根骨,只是必犯有律法,才有灰气袭击。”

  原本这人就躬身说着:“还有一人呢?”

  中间这人更不出奇,只有几丝白气,显是贫民之人,叶青正要说话,突有所感,止语不说,仔细打量。

  这时,见着下人准备妥当,香炉供台上,牛羊都是齐全,三人一起上前,叶青突有所悟,指着中间这人说着:“此人必成大器矣!”

  这话一说,原本这人顿时露出喜色:“主公灵光不昧,还能识得根本。”

  话才落下,就见三人一起跪拜下去,却是结拜成礼,就在这时,一道黄气出现,直立数丈,落在了中间这人身上。

  被这气运一催,只见中间这人几丝白气顿时受到了滋润,瞬间浓郁起来,并有着丝丝向着赤色转化的迹象。

  而左右二人就受到一些滋润,富家子还罢了,多了几丝红色,而赤面长髯之人,顶上灰云尽数消去,淡淡白气转成浓色!

  一条白蛇若隐若现,叶青见着,叹着:“草莽多龙蛇,又多了一条了!”

  这时寒风吹着,云雾弥漫,突又有人来,一看上去,却是周铃,叶青抹了一把冷汗说着:“这是梦,还是真?铃铃,你怎么来了?”

  “公子来了,我自是要来!”周铃说着。

  叶青有些恍惚,问着:“中间这人好生熟悉,却一时想不出名字了。”

  就见着原本那人突是一指,笑着:“公子灵光不昧,既识根本,还不识得这人是谁么?”

  说着,就见着中间这人回过首来,叶青望去冇,这人却是自己的面目,这一惊却非同小可。

  “公子,您醒醒,您魇着了!”

  叶青定了定神,才发觉自己躺在床上,芊芊正披着衣服关切的望着自己,这才知道是南柯一梦,想起梦境,心还在跳。

  怔了片刻,就起身:“我起来了,对了,叫周铃周风过来,不,还有连江晨都唤过来!”

  这醒过来,自是识得这三人是谁,张飞,关羽,刘备!

  这三国封神演义,却不是按照小说写,这张飞却是县里中户,读过书,善书法,能写诗作赋。

  这关羽却是个逃犯,逃离家乡至此。

  这刘备谱籍不可考,叶青无所谓,就写是中山靖王之后,家里贫困,与母贩履织席为业。

  不过这几丈黄气,却很有些思量,叶青自己可没有写。

  但以叶青的见识,却很是明白,别看朝廷气运滔滔,一旦衰退,未必有多少。

  龙来十里,气高一丈,龙来百里,气高十丈。

  这数丈黄气,虽未必全部投到这刘备身上,怕是汉末时皇家的核心气运的几成了,当然这是梦境,未必和真的汉末时相似。

  只是按照气运之说,这似是符合,正寻思着,周铃就过来了,才洗的长发,发梢微微向下滴水,进了就问:“公子,你找我有事?”

  叶青沉吟片刻,问着:“你昨天夜里作梦,可梦到我?

  周铃脸一红,说着:“有,公子怎么知道?”

  叶青细问了几句,却是和自己梦境相符,顿时凛然,再问,她自己一片茫然,叶青心里暗想:“她性子单纯,大易武经进展极速,怕是比她的哥哥都高上一分,武道修到这个境界,又心思系在我的身上,一同入梦也有可能。”

  “只是这梦兆却非同小可,前世大劫渐来,才有这梦兆,算起来最多就是一年左右,月食之后三年才日食,拉开大劫序幕,这次怎么这样快?”

  叶青只觉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默默踱出房,站在檐下,任凉雨吹到身上,使他清爽了许多,又想起了前几天去了北亡口山南麓古魏战场,想到当时查看过山谷里面就松了口气,没有异变。

  可这未必就没有事,前世这里也没有异变,看来不是偶然,大将军忠烈之祠,受着历朝褒封,千载以来不知净化收纳多少英魂,缺乏怨气土壤,就算再是大劫都激不出来。

  除了周铃,谁都不知道他在山里干了些什么。

  现在规矩渐严,就是有族人对家主行踪感兴趣,也没有敢对周铃打听,聪明的都看出她是叶青的内卫,甚至有猜到她执掌家中暗谍,不由在心里将她想象成心机深沉的女人…

  看起来呆呆?

  这一定是伪装,族长怎会选个呆呆的女人做这种事情?

  叶青想到这里,就是一笑,又发觉自己思潮想偏了,这时雨幕里传来一声鸡鸣,显是要天亮了。

  再片刻,雾雨中有着甲衣之声,江晨过来了,行礼。

  “你的兵练的怎么样了?”叶青站着,问着。

  “主公,有洪舟和张方彪帮着练兵,大体上能行了。”江晨应的说着。

  叶青不语,起身到了高层,远远望去,见着二里外有一条河,隐隐看见渡口上有两三条船,此时天阴,细雾一样的雨在落下。

  再北望,北亡口山蒙在霾云里,却是混沌不清,无声的吐了口气,说着:“能行就可,你有个心里准备,我大婚后一周之内,就要用兵,你要心里有准备。”

  “还有,你们在这几天,找个吉时,集体去祭一下大将军祠,大将军忠烈,你们是军人,当是祭得。”

  江晨自这沉重的语气中,顿时闻到让他鲜血沸腾的味道,自己被这榜眼公亲自看中,挑了出来,委以重任,是有不少闲话,自己通过武功一一打平,才勉强镇压了下去。

  他心里清楚,只有自己建了功勋,才能真正站稳位置,当下响亮的回答:“是!”

  见着叶青无话,退了出去。

  这时江子楠过来了,又取出了琉璃灯,笑说:“我昨天说,让芊芊姐姐用用琉璃灯,可她一定要让公子决定……不知公子允许不允许?”

  “这个当然,才生产了几具,是要自己先试用下,这样才知道里面有没有毛病。”叶青换了笑容说着。

  江子楠望着纸窗里美丽剪影,又说着:“芊芊姐姐是越来冇越好看了。

  “发育还比不上你……”叶青笑着。

  “我很胖么?”江子楠羞恼轻啐一口,心里有些甜甜……又把一卷交给了叶青,叶青接过,信手翻了翻,留意到一些自己的标注之处,她跟着写了见解体会,其中有些还很有些想法,不由点点头:“摸索出自己一套,才是最适合自己……你作的很是不错。”

  就在这时,周风才进来,不是他怠慢,是他本距离相对远。

  “公子,有何吩咐?”

  叶青又沉默不语,良久才问着:“二个月了,这平寿县和附近山寨,都摸清楚了么?”

  之所以不立刻用兵,实际上就是情报收集。

  所谓的料敌先机,只有真正名将才有这敏锐直觉,惊才艳艳的智谋决断,来自他们自身的天赋,这是学不来。

  但叶青知道情报理论,大量情报堆彻和掌控,虽未必超过名将心血来潮的灵光,却更平稳可靠。

  “公子,已经收集了,基本上都在把握中!”周风说着,就一一说了些:“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已有上百人,其中不但和山里的山寨有着串连,还有和县里大户曾家联系

  这曾家还是三十四家联盟之一,话说叶青中了榜眼公回来,原本骚动的联盟顿时风平浪静,大部分人家都收手了,只有这家,却蛇心不足想吞象!

  叶青点点头,冷峻一笑:“你也作些准备,待我婚后,把这些一起清算,我领有战时监督之权,这家私通北魏,其罪不赦,不必向上面秉了,也无需审判了,到时你亲自率人过去,将这曾家男子全部杀了。”

  “是!”周风心里凛然.知道这也是投名状,但这事早在预料之内,当下一躬身,应声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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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四章 迎亲

  五月二十三,晨,清风

  叶青紧蹙眉,踱至窗前望着一晴如洗的天空,有些恍惚,自此,就是在这世界成家立业了……说起来,几辈子都是第一回。

  芊芊默默帮着他穿着吉服,大红圆领衫,肩膀至身前斜披红色金纹锦缎一幅,乌纱帽,左右各插一朵金花,这是新郎服,也是普通人家一生里唯一一次合法穿着官服的机会。

  区别是叶青的帽侧金花下,缀有“天人”青玉牌。

  把叶青整束完,芊芊后退两步,上下看去,真正风流倜傥,叫人爱煞,可这自己亲手打扮的男人,却要成为别人的新郎,想着就眼眶红红,几乎落下泪来……自己终归是在意啊。

  “夫人要哭就哭出来吧!”叶青用着正称,轻轻拥着她,感觉着她在怀里呜咽,这时还能说什么呢?

  “人生漫漫,路还很长,我期待着你给我惊叹的那一天啊……”

  芊芊擦着泪,忍住心酸,又笑出声来:“会有那一天?

  “会有的,芊芊作的梦,怎么会不实现?”叶青沉默片刻,喟然叹着说。

  院外鞭炮声响起来,这是在催礼,芊芊脱得怀,取出个小东西挂在叶青腰间,却是一枚红绳编的可爱同心结,小心隐在一双青玉璧后,她这样偷偷摸摸,做坏事一样的模样,叶青看得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她们说这叫……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芊芊口中念着,仰起头来,努力绽着欢颜:“芊芊会努力,公子可不能有了新人,就忘旧人。”

  叶青默默抚着这同心结,俯下身去,额贴着她的额:“不会忘!”

  “公子……”周铃在门外探头,瞧着这场面,飞快缩回去,心中嘭嘭乱跳,只是低声喊了一下。

  叶青失笑,出门而去,经过周铃时说着:“今天,铃铃就不用跟着,一会和子楠进去陪着你的芊芊姐姐说话。”

  “恩!”周铃望着叶青消失在院门口,这样大的梅院,只少了一人,却似一下子变得空空……

  她呆呆站一会,想起身上任务,又有了精神,回身推开了门。

  叶青不胜慨叹出门,见周风不语站着,就问:“你有心事?”

  周风吐了一口气,说:“我接到线报,有些北魏来的人,想婚礼时闹些事,坏坏公子的喜运,再旁敲侧击,就问不出来了!”

  叶青敛了笑容,目光一闪:“你控制住不?”

  周风眸子有着碧光,说着:“能,只是要以防万一,请公子允许我们公门的人涉及这事。”

  见着叶青盯着自己,又连忙说着:“公子大婚,县令亲来,郡州主官不能亲来,都派了人,公门中,我师父都亲自带队来了!”

  “有周神捕来,我就放心了,事后请来见上一面。”叶青倏回身,冷冷说着:“这些人,其心可诛!

  “是!”周风毫不迟疑的答着,同是冷冷一笑:“不需要公冇子吩咐,我们会好好伺候他们!”

  叶青笑了笑,不再说话,继续前去。

  《大蔡会典》:凡品官婚娶,或为子聘妇,先遣媒氏通书,及定礼,既谒祖,往亲迎。

  就是说新郎和生父穿公服告祭祖先,才是新郎穿公服往女家亲迎,不过这是开朝初年的规定,到现在公服在实际中使用很少,官员结婚都是穿大红吉服了。

  叔父叶子凡客串礼官,这时引着叶青进入家祠。

  外面人声喧闹,这祠堂里依然静谧,香火幽幽,数千个牌位静默着,亮着淡红的灵光。

  “今吾族有成男叶青临娶,特告祢庙……”声音朗朗在祠堂里回荡。

  叶青按部就班,完成礼仪,就见族中福地三道目光投过来,都带着喜悦,而一股淡黄气运降了下来,和田亩工坊聚气不同,这股黄气似经过家族转变,容易消化,瞬间就化入自己身上。

  “黄色,怕是动用了根本……也是了,我是族长,这大婚才有这样。”叶青就见着福地黯淡了些,暗暗想着,又按着流程,接下来就要去迎接新娘。

  庄内主路上涌过来些年岁不一的女子,见叶青都是一怔,赶紧万福为礼:“见过姑爷。”

  叶青点点头,认出都是曹家姑嫂婆姨,望着她们过去,一走得稍远些就听嘻嘻哈哈笑声,跑去自己主院,叶青不由面色古怪:“她们这一大早来干什么?”

  叶子凡就会意一笑,说着:“去你的院里铺房,你别管这些,早就安排好了,不用你操心。”

  这一提醒,叶青想起来,“铺房”是当世一种习俗。

  男家备床席桌椅,女家备被褥帐幔,女家出人去男家铺设房奁器具,甚至摆放着珠宝首饰,这种张幔设褥、布幕置毡的程序很流行,变成了女家夸耀财力的机会。

  公主出嫁的房奁,甚至由皇帝降旨,允许官员夫人去参观,这都彰显出了天家的实力!

  出门去,庄园外车队还在准备,人人搬运忙碌,叶青看一会,发现自己碍了搬运工的手脚,就知道这里不需要他,干脆回到楼外楼上办公。

  江子楠很惊喜,又有些奇怪:“公子还不去么?”

  “婚礼,又是昏礼,我再催他们也要磨蹭到黄昏时才出发……”

  “哦,那我去叫芊芊姐姐过来。”

  “别……”叶青揉揉眉心,叹一口气:“不管怎样这是伤害,这时她需要静静来休息……你过一会去陪陪她吧。”

  江子楠就应着,整理完政事资料交给他,就跑下去。

  叶青这新郎官就这样一个人在楼外楼上办公,直到了下午。

  黄昏时分,夕阳遍照,夏日的晚风十分凉爽宜人,江子楠上来叫人,叶青回到庄园门口。

  这时的车队扎着喜布,看起来一片大红,最显眼是当中一辆雕花马车,开朝初年天下缺马,这马车是结婚时特许破格使用的喜车。

  现在事随时迁,在一些繁华郡城里面都不太严格执行,但在南沧郡还是相对严谨。

  叶青一骑上了黑龙马,郡城请过来的乐队,就在队伍前吹打,洋溢着喜气的音乐中,鞭炮再度响起来,催着车队起行。

  叶青骑着马,带着红妆彩绸车队,一路鼓吹吹打打。

  叶子凡这些陪伴人员,各拿着花瓶、灯烛、香球、沙罗洗漱、妆盒、镜台、裙箱、衣匣、清凉伞、交椅……这一堆表示送给新娘使用的东西,跟着新郎和喜车,过去十里曹家迎娶。

  一路上田庄、工坊、农户里都涌出人来看热闹,更有许多孩童凑着热闹,在队伍里跑来跑去,大胆的甚至拦在新郎官的马前起哄:“新郎官,要糖果。”

  叶青就笑着勒马,取些准备好的糖果分下,引得欢呼:“进士果,进士果……”

  高兴跑回去围观人群,家里大人就催着他们吃掉,念念以后多读书、有出息、娶娇娘……未必真相信有效,也算是讨个彩头。

  叶青失笑,越过一片郁郁葱翠的树林时,突闻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一扫,还隐隐看见几个戴着斗笠的人,拖着尸体远去。

  这想必是公门和周风系统联手,对某些刺客进行清理,却也不以为意,再抬头看,夕阳下远处显出新粉刷的白墙,曹家庄园已遥遥在望了。

  “新郎来了……”远远听一声大叫,女方久候一帮亲属轰然而动,颇有冇种“狼来了”的味道,拦在门口刁难着叶青……难得有这光明正大刁难堂堂进士的机会,无论男女老少,人人都兴奋的很。

  叶青大风大浪都挺过来,怎可能在这小河沟里载倒?

  当下就应招拆招,丝毫不乱,目光余角一扫,见有一个人过来,突有二个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拖了出去,匕首毫不迟疑捅了进去。

  这动作极快,这时又差不多入夜了,甚至周围的人都没有发觉异样。

  女家对新郎不客气,对男方来人却酒礼款待,又散每人一贯,千枚铜钱都是以红绳编串了,名“利市钱”,乐队又换了一首曲子,是“催妆乐”。

  这曲调声传进去,待嫁新娘早就妆扮,这时有最后关键一项,由曹家年长的嫂嫂拿着细线,绞去新娘脸上少女特有的嫩绒,让面颊变得光滑如玉,俗称“开脸”,意味着从少女变成妇人。

  因曹白静天生秀丽,按着习惯只略淡妆,突出新娘丽质,象征性在新妇发髻上插入一根主金钗,就算妆成。

  完成这些,曹白静一身大红吉服,又被引入祠堂,拜过生父亡母和曹家祖宗,以保过门平安,还得说些吉利话。

  叶青听力极强,这时隐有耳闻,凝神倾听,她在里面吟着:“今朝我嫁,未敢自专……“

  叶青听得一笑,心忖这不是私奔,因可得家里支持。

  又听她继续祈祷:“四时八节,不断香烟。告知神圣,万望垂怜。男婚女嫁,理所当然……有吉有庆,夫妇双全。无灾无难,永保百年。如鱼如水,胜……比蜜甜。”

  说到后来,声音已哽咽,听得曹户扇连连安慰。

  曹白静性格明静,前世曹家尽毁时她才这样失态过一次

  凝望过去,只见这祈祷声一落,曹家祠堂里升起一道红光,分成两股,一股落在曹白静身上,一股投过来落在自己身上,转眼就消化,却留了对她一点呼应。

  “这是分运……加持?”叶青讶然,隐隐有些明悟。

  所谓祈祷过门平安,怕是在进行福运交接,或还有着夫妻共鸣合运的意味。

  “只是要看新娘家族的气运深厚,又在家族里的地位,曹白静是术师,出嫁时祈祷就这一点,别的家族新娘,只怕真的很柔弱。”

  “这未来怎么样,还看夫君待她怎么样啊!”叶青想着,心里浮现出爱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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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五章 说的对

  这时乐队曲声再变,换成了轻快喜悦“亲迎”。

  回首只见她一身大红嫁衣,红盖着,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被姑嫂用手牵着,亦步亦趋过来……

  嫁衣形制是霞披,正称翟冠霞帔,因翟冠上的金翟珠翟多做成风形,又叫凤冠霞帔,原属命妇朝服,外臣命妇朝见皇后皇太后时所用。

  天下女子出嫁时,都被准许使用……往往是她们一辈子唯一一次穿上机会。

  此时临近望去,柔顺垂坠贴合了女性曲线,又有风形高冠的威仪高贵,很是美丽大方。

  “表姐。”叶青压低了声音,打趣:“哭了没?”

  曹白静莲步微顿, bó bó盖头下轻哼一声,看不清楚面容,想来是满是羞恼,却没能说什么,只有一阵晚风吹过,拂动嫁衣,凤冠上的明珠在夏日傍晚的夕阳下熠熠生慧,灿烂如华。

  她被姑嫂扶上给新娘乘坐的马车,隐隐有一道目光,穿过车帷hòuhòu阻隔,无声望来,也不知泪痕是否已干。

  “以后,这就我的妻子了。”叶青暗暗一叹,泯去利益算计,心中柔软……

  前世困顿挣扎,失去了江子楠,失去了芊芊,却有幸与她共处最后一刻,虽战斗中培养起来的默契,或有过一点心动,自己也模糊了印象,倾覆劫难下,人人求生,哪有心力谈感情?

  “那时一汪水洼,快要干涸,两条小鱼彼此慰藉,相濡以沫,也算是一种缘分吧……”叶青策马,挑夫脚步沉沉跟上,抬着三十六个箱子,扎着红绸,这是曹白静带到叶家的嫁妆。

  按习俗比叶青的聘礼多出了十二箱,这是男女不平等的代价,难怪《世情笔录》中说“世俗生男则喜,生女则戚”

  即使没有钱市民,也要硬撑备一两匹彩缎、一两封官银,一些茶饼鹅酒,生怕女儿嫁过去被婆婆看轻。

  一路吹吹打打回去,又一路围观,一些人议论箱笼多寡,猜测礼额,世风奢靡已深入人心,无法避免了。

  又有一些人跟着车队,多是些年轻人,争着要一睹新娘子下车的模样。

  回到叶家庄,天色已有点黑下来,庄园门口处处点着火炬,明晃晃一片的,新妇被扶下车,县里道会司请来的道士,这时拿着盛五谷豆钱彩果的花斗向门首撒去,孩子争着捡拾,这是避煞,方便新人进门。

  曹白静下车后,是被二女扶持着,踏着青布条行走。

  虽看不到红盖头下的容貌,身量修长,凹凸有致,温婉大方,颇合传统审美观,顿时引得纷纷喝彩:“好个新娘!”

  “好生养,宜室宜家啊!”

  “榜眼公娶了个好娘子……”

  到男方家,新娘成了主角,叶青就自觉当一次配角,微笑着跟在她后面,不时和周围真心祝贺的乡人们作揖:“多谢各位乡邻,待会还有流水宴席,都来用。”

  表过意思,把麻冇烦招待都留给吕尚静和叶子凡,叶青追上了新娘。

  曹白静这时已入了门,进梅院正房,洞房是横梁下正中悬挂着青色帐子一间,女家早已铺设好了寝具,让她坐着休息,这是“坐青庐。”源人类古老的一种习俗,追溯上去据说是远在农耕文明前。

  象征性让新娘休息一刻时间,又让叶青和曹白静这一对新人,将红绿彩绾成中间一朵双色花,名“同心结”。

  曹白静在盖下握紧同心结的一侧,叶青把同心结又一侧挂在手上,就这样牵着她缓慢上堂。

  天色已全黑,正堂上烛火通明,奏着喜乐,叶家亲长俱列席,就连最挑剔的叶孟秋这时都微微颔首,对客席知县陆明笑着:“是吾孙媳也。”

  陆明闻言笑着点点头:“是个贤淑女子。”

  陆明作主礼人,又下堂到这一对新人身侧,开唱,这是真唱:“团圆今夕色珍晖,结了同心翠带垂,此后莫叫尘点染,他年长照岁寒资……”

  完美的男低声,悠悠岁月味道,叶青听了不得不赞,自己是拼上去的进士,别的所学不多,而陆明这样大家出身的同进士,真是君子七艺俱全,听说连舞都跳得很好,不过没几人见过就是。

  随着唱完,就至堂前,拜堂只是男女对拜,再由叶青手把手引着,带曹白静参拜叶家高祖和亲戚。

  礼毕,由曹白静持“同心结。”牵引叶青回到青庐,就是交拜对等礼仪,又有让新娘栓住新郎心意的含义。

  两方亲长就向帐里撒些喜果,表示祝福,

  喜乐声中,叶青坐左侧,曹白静坐右侧,各剪一缕头发,绾结一起,这就是结发夫妻,表示两性合一,生死相随,患难与共,白头偕老。

  结发后是喝交杯酒,这是把一个瓢(一种发苦的葫芦)晒干,变成两半,盛的酒有苦味,叶青和曹白静各用一半喝着,这样用一瓢共同喝酒,意夫妇合为一体,有同甘共苦的含义。

  完成这个,回到堂前,再次参谢亲友,在陆明的宣布后,就礼成。

  这世界却不需要新郎继续一一巡酒,这堂堂知县压低了声,凑趣笑着:“下面就是洞房,榜眼公好生为之……哈哈!”

  一堆男女亲友推着叶青和曹白静进了青庐,又点亮起大红喜烛,放下大红纱帐,自更无什么闹洞房的习惯,都出了这间新房。

  “啪!”门口贴上了红色喜字贴纸,这就是封门了,表示新郎新娘谁都不能逃跑,又听得脚步远去,带着各种杂议声。

  喧闹声不闻,新房一下安静下来,就听得两人静静呼息声。

  “这就洞房了。”帐外小圆桌上留着几只漆金木盘,有茶水,有点心,上面放着一杆秤。

  叶青是知道这习俗,取了过来,回来掩了青帐,用一杆秤挑开大红盖头,显出曹白静满是红晕的容颜,这时她尽量强迫自己正视叶青的咄咄目光,呼吸不由急促起来,玉手下意识绞着嫁衣的衣摆,正要说些,肚子却咕咕叫了。

  叶青忍着笑,拿过来一盘糕点,问:“表姐,要吃点东西么?”

  曹白静很想说不,但不比叶青清闲,她新娘时种种装扮,又被姑嫂拉着说话,自早到现在,几乎没吃半点东西……

  娘家就似故意要省下两顿饭,迫不及待要把自己这新妇丢给婆家一样,又或把自己饿晕过去,好让叶青为所欲为?

  曹白静想着委屈,顾不得淑女,点着头:“要吃!”

  叶青含着笑,他到是明白这是为什么,说起来很是尴尬,新娘要是吃多了,婚礼半途想上厕所怎么办?

  这很杀风景,所以都控制用食和用水。

  不过这时自然就无所谓了,当下端着糕点过去,拈起一块:“来,我喂你!”

  一批黑衣人靠近,夜中眺望,就见着叶家庄遥遥一排灯光,走近了,就听见了隐隐传出的喝酒喜庆之声,才想进去,突涌出了一批戴着斗笠的人。

  没有说话,这批黑衣人半声不吭,猛扑上来,冷冷一哼,周风不退反迎,只是刀光一闪,一个黑衣人就惨叫一声,跌了出去。

  一个头目虎扑而起,同是刀光一闪,交错而过,周风没有追赶,又杀向了前面一个,那个穿过的黑衣头目血光飞溅,扑在地上,浓稠的鲜血流淌而出。

  周风面无表情连连砍杀着,几无一招冇之敌,只是几分钟,七八个黑衣人就倒了一地,最后一个见势不妙,就想着逃去,只见周风随脚一踢,一把掉在地上的长刀穿过,穿过了这人大冇腿。

  这黑衣人长声惨嘶,周风一惊,见着隔了百米,里面又有着音乐,却没有惊动,这才松了口气。

  黑衣人虽处在痛苦中,见状不忘求饶命:“刀下留情……刀下留情啊!”

  周风俯视着对方,僵硬的问着:“你是北魏的人?还是山寨的手下?”

  喘息着,黑衣人颤声说着:“你明鉴……我只是山寨里一个小角色,奉魁首的命,来刺探下情况,我不情愿也不行啊……求你开恩……”

  周风冷冷的说着:“现下还有些什么人在?”

  黑衣人提着气:“三寨主带了人来了,在附近等着,我们先来刺探……”

  周风眸子一亮,低沉的说着:“人在哪里?”

  黑衣人嘶声说:“原本是张家店,这时肯定不在,我是小人物,哪知道后情,求你放过我吧!”

  周风默默片刻,长刀一闪,深深透进黑衣人胸口,又拔了出来。

  “嗷!”黑衣人心脏被刺穿,血浆灌满喉管,更自鼻孔和口中向外喷了出来,全身抽搐,当场气绝。

  周神捕缓步出来,对遍地尸体看了一眼,脸上肌肉抽了抽,说着:“你的武功进步很快,下手也狠了许多。”

  “公子吩咐了,不要活口,来的人都大体调查清楚了。”周风淡淡的说着。

  周神捕惊异看了一眼周风,沉默了片刻,又盯视着:“你是公门的人!”

  “……”

  “你怎么不回答?”

  “干爹……”

  “唔?”周神捕盯着自己的叉子。

  “我……我自干爹送我到这里,公子又中了榜眼公,就不算是公门的人了!”周风有些艰难的说着。

  听了这话。周神捕没有出声,仔细看了看周风,似还是几年前憨憨的样子,可一切都变了,他什么都没有说,沉默良久,才轻声说着:“你说的对,如果你还是公门的人,两处不讨好,只怕最后没有下场……”

  说到这里一顿,转身离开,消失在苍茫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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