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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国色生枭(12月26日 更新至“第一五九零章 精兵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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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七二章 三族争锋


  裴绩过来的时候,还以为楚欢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商量,到得厅中,楚欢已经含笑请裴绩坐下,裴绩问道:“二弟,明日就是大婚,可还有什么想不到的地方?这一下子几个姑娘入门,凡事都要琢磨的细一些,如今三位姑娘都已经算是几大家族的义女,这都是要脸面的人,咱们粗心大意不要紧,可莫让人家因为咱们的疏忽挑出礼来。”

  眼见大婚将至,李夫子终究还是没能在大婚之前赶到,裴绩作为楚欢的结义兄长,有些事情,自然是当仁不让。

  楚欢笑了笑,拍了拍桌上的盒子,微笑道:“大哥,这是送你的礼物。”

  裴绩一怔,笑道:“是你大婚,不是我大婚。而且我这穷光蛋也拿不出什么厚礼,怎地你到反过头来送礼给我?”

  “你先打开!”楚欢含笑道。

  裴绩见楚欢笑的古怪,倒也有些奇怪,打开了木盒子,里面放着一只玉盒,抬头看了楚欢一眼,楚欢指着玉盒道:“再打开!”

  裴绩心下好奇,取出玉盒,放在手心,打开来看了一眼,立时道:“这是……天山雪莲!”他见多识广,自然一眼就认出这雪莲。

  “正是。”楚欢笑道:“这就是世间难求的天山雪莲,大哥,现在这雪莲就是你的了。”

  裴绩关上玉盒,放进木盒子,皱眉道:“二弟,你这是要做什么?你可知道天山雪莲的价值?”

  楚欢笑道:“兄弟之间馈赠礼物,莫非还要论价值?”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裴绩眼中倒还是显出一丝震惊之色,“二弟,天山雪莲,正如你所言,世间罕有。这是生在天山之巅的奇物,多少人想得而得不到,便是手握千金,也没有地方买去的。”顿了顿,肃然道:“你怎地有这样的东西?”

  楚欢叹道:“是一位故人送来的厚礼,礼物在这里,人却没了踪迹。”

  “此人当真是了不得。”裴绩点头道,却不多问,只是道:“既然是友人相赠,你就好好保存,这雪莲的作用,你若不明白,可以翻阅医术找寻,前朝的《金略药医》,最后一章,就有对天山雪莲的专门介绍……!”

  “不必去看。”楚欢微笑道:“东西已经是大哥的,大哥知道怎么用就好。”

  裴绩本是一个做事干脆的人,但此刻却依然摇头,“这东西便是为兄,那也不能收的。二弟,你习练武功,若是有这雪莲相助,必然会在武道之上更进一层。即使不用来习武,收藏起来,或许有朝一日,也能用上。”

  楚欢收起笑容,正色道:“大哥,你的腿疾,说到底,不是骨骼的原因,而是经脉之故,这雪莲最大的作用之一,就是能够恢复经脉的生机,让经脉枯木逢春,我想过了,如果服下这雪莲,你这腿疾,只怕就可以痊愈。”

  裴绩摇头苦笑到:“这是顽疾,不会治愈的,如此贵重的东西,用在一条腿上,实在是暴殄天物……!”顿了顿,才道:“我与医圣张一阳是故交,他的医术,你也是见识过的,连他那等本事,也是无计可施,不会因为一颗雪莲就会改变。“

  楚欢摇头道:“医圣妙手回春,但是常言道的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没有真正的良药,有些病症,医圣只怕也是医治不了。这天山雪莲,却正是医治经脉的奇物,只要找到医圣,有了雪莲,他自然可以治愈大哥的腿疾。”

  裴绩还是摇头道:“我已经习惯这样,不需要雪莲。二弟,将雪莲收好,此事不必再提!”

  “既然如此……!”楚欢拿过玉盒,竟是走到一旁的火炉边上,看向裴绩,道:“对我而言,大哥的腿疾,比什么都重要,如果雪莲不用在大哥的腿上,那就再无价值,还不如丢下火中,一把火烧掉!”

  裴绩苦笑道:“二弟,你……你又何必如此,这雪莲如此宝贵,即使我真的接受,也未必有用,白白浪费!”

  “试一试,总比不试的好。”楚欢道,“大哥,我的为人,你应该清楚,我做事情,说到做到。”将那玉盒放在火炉上,只要一松手,便要落进火炉之中。

  裴绩长叹一声,道:“既是如此,你先留着,等我瞧瞧应该如何使用这雪莲。”

  楚欢听裴绩答应,这才笑起来,走过来,将玉盒塞到裴绩手中,笑道:“已经是你的东西,我可不收着。你都说了,天山雪莲,宝贵至极,我怕放在身边,连觉都睡不好。”

  “你睡不好觉,将雪莲给我,在我手中,我难道又能睡好?”裴绩摇摇头,眼眸子深处,却是显出感激之色。

  “你是大哥,这些事情,你就多担待。”

  ……

  ……

  一日时间,转眼即过,朔泉城只要稍微有些档次的酒楼,都已经被通通包下,这当然是苏钱洪三家的大手笔。

  苏老太爷是最早与礼部司进行接触,早早确定琳琅要从苏府出门,按照西北的风俗,闺女出嫁的时候,女方会邀请亲朋好友前来参加酒席,酒席过后,在亲朋好友的瞩目下,新娘子才会登上男方派来的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回到男方家中,而男方在晚上会举行一场盛大的晚宴。

  对女方家族来说,中午的这一顿酒宴,自然是十分重要。

  苏家如今依然是西关道最大的家族,在苏老太爷而言,琳琅本就是苏家的闺女,而且在苏家落难之时,是琳琅收留苏家老小,伺候苏家能够东山再起,也正是因为楚欢帮忙,如今自家的闺女要嫁给西关道总督,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苏家十年难得一次的大事,所以确定婚期之后,苏老太爷第一时间将朔泉城内最大的四家酒楼全部包圆,非但如此,稍低一些档次的酒楼,也有不少被苏老太爷定了下来。

  等到钱家和洪家认了义女,欢天喜地准备婚事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他们要去预定酒楼,酒楼却都已经被苏家所占。

  对外而言,西关七姓和西关的大小士绅是一体,但是在内部而言,各大家族自有各大家族的颜面,钱家家主钱伯夷和洪家家主洪胜涛二话不说,一同到了苏府,一开始还是有说有笑,希望老太爷认出两家酒楼来,苏老太爷装聋作哑,啰嗦半天,没有松口的迹象。

  洪胜涛性子急,当场发飙,声称要是老太爷不让出酒楼,他派人到四家酒楼各放一把火,烧了酒楼,大家一个都轮不上。

  老太爷依然是装聋作哑,最后还是钱伯夷再三劝说,又劝说洪胜涛一起说了无数好话,这才让老太爷松口。

  只是随即三人又为道路争吵起来。

  三家府邸不在一起,分散在城中,相较而言,林黛儿所住的钱家,距离总督府最近,老太爷的苏家府邸次之,洪家最远。

  但是三家都在朔泉东面,所以到最后往总督府去,都会走上同一条街道,那是朔泉的正街明泉街,老太爷慢条斯理地分析过后,提出来酒楼可以让,但是为了避免到时候争道,所以这时间上要区分开,要有个先来后到。

  洪胜涛距离最远,老太爷这般说,立马赞成,可是两句话过后,再次翻脸,按照老太爷的意思,楚欢和琳琅是早就定下了终身,所以第一个到总督府的,当然就应该是琳琅,所以其他两家必须在琳琅的送亲队伍走过之后,才能进入明泉街。

  洪胜涛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素娘是楚欢的正方,是要八抬大轿,他声称从没有见过八抬大轿给六抬大轿让路的道理。

  钱伯夷语气虽然温和,但是却也坚持,虽然琳琅与楚欢早已经约定终身,素娘又是正妻,但是林黛儿却已经为楚欢生下了孩子,这当然是由林黛儿的送亲队伍第一个进入明泉街。

  三位家主,各不相让,到了后来,干脆不欢而散。

  等钱洪二人离开,老太爷立刻召来族人,令他们做好准备,只怕送亲之时,少不得一场纷争。

  到了大婚这日,老太爷终究还是讲道理,让出了两家大酒楼,钱洪两家一人一家,苏家占两家,各大家族,少不得将亲朋好友全都请过来。

  只是有些情况,却是让朔泉附近的士绅们十分为难。

  苏钱洪三家,那都是西关的豪门大族,西关大小士绅,与这三家关系都是不错,三家亲事凑在一起,都是在同一时间举办酒席,去了这家,得罪了那家,去了那家,得罪了这家,实在没有法子,许多士绅只能往每家各派一人,而各士绅的家主却都托病不能出席,否则即使没家派人,若是家住出来,依然分不清楚。

  于是乎,在楚欢大婚这一日,朔泉城便有许多家族的家主在同一时间患病。

  总督府那头,当然也是早早准备,派出了三支迎亲队伍,仇如血率领一支队伍迎娶琳琅,祁宏带领一支队伍迎娶素娘,孙子空则是带领迎亲队伍,直奔钱府,迎娶林黛儿。

  楚欢一起从简,不想搞得太大动干戈,但是总督府的意思,却不等于三大家族的意思,虽然派出的迎亲队伍并不浩大,但是各府却都准备好了浩大的送亲队伍,对于三大家主来说,酒楼的酒宴,已经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谁的花轿第一个登上总督府。

  按照西北的风俗,无论新娘子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哪怕是普通老百姓家的闺女,出阁的时辰,都必须过了午时,进入末时才能出门。

  所以亲朋好友必须在末时之前结束酒宴,云集府邸,末时一到,立刻出门。

  苏家这头,送亲队伍的头儿是苏家七夜苏仲彦,得到苏老太爷的吩咐,在末时之前,不管酒宴是否结束,参加苏家酒宴的宾客,必须在末时之前聚集在苏府外,而轿子停在正门外,在末时到达之前,就必须将琳琅背到府门前,踩着点,只要末时一到,立刻上轿,然后有多快就跑多快,一定要赶在其他两家之前先进入明泉道。

  他倒不担心洪家,洪家离得远一些,就算跑,那也快不过自己这边,倒是钱府距离最近,只是路途相差也不算太远,只要这边的脚力快一些,未必不能赶在钱家之前进入明泉道,事先老太爷更是亲自嘱咐琳琅,送亲之时,因为要抢速度,可能要受一些颠簸,让琳琅无论如何也要委屈忍耐一下。

  琳琅哭笑不得,可是心里却也清楚,老太爷这也是为了家族争面子,作为苏家家主,老太爷将苏家的颜面和名誉看的极重,知道老爷子的心思,只能遵从。

  迎亲的队伍,其实早早就赶到了苏府,老太爷请了仇如血过去,少不得给迎亲的人每人发一封红包,拉着仇如血的手,询问仇如血手底下这迎亲队伍之中,是否有什么武林高手,脚力极快的,如果可以,换上这批人,仇如血不明白意思,等老太爷一解释,才恍然大悟,大笑起来,说要是早知如此,那就该专门请一些江湖朋友来助阵,不过告诉老太爷,这手底下都是近卫军兄弟,久经训练,有脚力快的,过去挑一挑。

  几大家族的酒宴,不约而同都是早早就开了,宾客们先都是在酒楼觥筹交错,这时候,各府则是在为新娘子打扮。

  距离出阁还有一段时间,琳琅贴身丫头翠屏为琳琅竖着发髻,看到镜中美丽的容貌,翠屏心中却也是颇为激动,轻声道:“小姐,只可惜拜堂的时候,不能掀开红盖头,否则素娘夫人和林姑娘一定比不上你。”

  “莫瞎说。”琳琅脸颊带着红晕,娇艳欲滴,今日出阁嫁给楚欢,那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她不计较一切,只要能够成为楚欢的妻子,一切就都已经足够。

  翠屏小心翼翼为琳琅竖着发髻,忽然间叹了口气,琳琅奇怪,问道:“小丫头,又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小姐,翠屏胡说几句,你可不要怪我。”翠屏轻声道:“你说以后是素娘夫人做正房,她能管得了一府子的人?她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如果……!”

  “翠屏,住口!”不等翠屏说完,琳琅已经蹙起柳眉,“你这句话,就该打嘴。”

  翠屏吐了吐舌头,不敢多言。

  “你是我陪嫁丫头,进了楚家,以后就代表我,你的一言一行,不是你自己,而是我,也是苏家。”琳琅轻声提醒道:“记住,进了楚家的门,要对素娘夫人恭恭敬敬,她虽然没念书,可却是个好人,以前楚郎离家的时候,是她和婆婆相依为命,而且她对楚郎很好,这就已经足够。以后不但不能说素娘夫人的是非,还要帮助素娘夫人维持府里的安宁,不能让楚郎因为家中琐事烦心,你可听到?”

  翠屏知道琳琅性子虽然看起来柔和,但是外柔内刚,有些话说出来不怒自威,知道自己失言,急忙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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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七四章 四娇


  洪家送亲队终是到了总督府所在的大街上,毕竟是非常之时,这条街即使是在大婚之日,也依然是戒备森严,两边都有兵士严阵以待。,.,

  转到这条街上,距离总督府还有段距离,洪正铎心下“咯噔”一沉,竟真的瞧见在总督府门外,还真停着大花轿,送亲的主要人物看来都已经进了府里,大部分送亲的人还在府外,按照西北的风俗,总督府送出了茶水和点心慰劳送亲的队伍。

  洪正铎睁大眼睛,呆了一阵,看向祁宏,见到祁宏也是一脸惊讶之色,显然对眼前出现的景象也是大为吃惊。

  这边的锣鼓声未歇,依然往府门前过去,那边听到动静,立时便有人出府来迎接,领头的自然是裴绩。

  楚欢没有父母兄弟,也没有族人在身边,只有裴绩这个搬的上台面的义兄,除此之外,便是以范玄为首的礼部司官员。

  范玄主要是领着礼部司的官员在总督府内接待客人,而裴绩则是要等着送亲队伍到达,出门迎接。

  前面的花轿,已经抬起挪个位置,洪正铎心下惊骇,但是瞧见裴绩穿着华美的服饰走过来,勉强露出笑容,双反见礼一番,洪正铎此时也不好动问,花轿停在了府门前,一切按照西北的风俗,在锣鼓声中,喜娘们从轿中付出素娘,往正堂过去。

  其实比起关内,西北的风俗要简单许多,并不算很复杂,按照规矩,本来新娘子到来之后,便要到正堂与新郎官一起拜天地敬父母,只是今次的婚事不同寻常,楚欢一次迎娶数位新娘子,自然不能拜了一次又一次,按照事先约好的程序,等到几位新娘一起抵达,同时拜天地。

  所以素娘只能在一众人等簇拥下,先到正堂去,等候所有新娘都到齐。

  洪正铎等送亲的主要人物,则是被迎到旁边的侧厅,先且看茶,洪正铎进到侧厅之内,便听到里面一片欢声笑语,已经有人早到了里面,他刚一进门,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已经笑着上前来,拱手道:“正铎老弟,你这速度也是太慢了,我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洪正铎自然认得此人,这是傅家家主傅裕盛的长子傅亥,和自己年纪差不了几岁,平日里倒是关系不错,此时见到傅亥,心下咯噔一沉,暗想还真他娘的是傅家送了亲来,可是这傅家到底送谁来?

  他倒是记得,傅家的嫡系之中,没有出嫁的女子并不多,勉强算得上是楚家之龄的,恰好就是傅亥的女儿,那也不过十三四岁,心想难道傅家看着其他几家眼红,将自己还小的女儿送了过来。

  见洪正铎一脸惊讶,傅亥眼眸子里忍不住有几分得意之色,拉着洪正铎过去坐下,还一副关心之态:“正铎老弟,那两家还没过来,只怕在送亲的路上遇到了麻烦,这拜堂还有一阵子,你这一路上赶得紧,累了吧?来,先喝茶……!”

  洪正铎终是缓过神来,忍不住道:“傅亥,你他……你到底是在搞什么鬼?这……这大婚,与你们傅家有何干系?”

  傅亥整了整衣裳,道:“正铎老弟,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什么与我们傅家有什么干系?我们傅家是总督大人的亲家,今日是送新娘子过来,又怎么没有关系?”

  “新娘子?”洪家煞费苦心,到最后依然是棋差一招,洪正铎这肚子里此时是憋着一肚子怒火,“你们傅家的新娘子?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们傅家哪来的新娘子?”

  “洪正铎,说话客气点。”傅亥倒也不是好惹的,靠在椅子上,“你若不信,去大堂看一看,咱们傅家的姑娘,现在正好端端地在大堂里等着拜堂。”

  “到底搞什么鬼。”洪正铎现在是一脑子迷糊,“傅亥,你……你把你女儿送过来了?”

  傅亥白了洪正铎一眼,摇头道:“小女孩在家里,还没到出阁的时候。是我的妹妹嫁过来了。”

  “妹妹?”洪正铎闻言,立时笑起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两个妹妹,都已经嫁人,哪里还有妹妹可嫁?难不成是哪个妹妹被夫家休了,所以……!”

  “嘭!”

  一声响,傅亥的拳头已经砸在桌子上,抬手指着洪正铎骂道:“姓洪的,你再说一句试试?他娘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你这种臭嘴尽说王八蛋的话,撒泡尿自己洗一洗。”

  洪正铎本来就一肚子火,傅亥这两句话一说,立时引爆炸药桶,抓起桌上一只茶杯,朝着傅亥毫不犹豫就砸了过去。

  傅亥倒也机敏,闪身躲过,那茶杯砸在墙上,四分五裂,傅亥怒道:“好你个狗娘养的,还敢动手,都给打死这个没教养的东西……!”他虽然矮胖,但是身手看起来还真不差,冲了过来,身体跳起,一个飞腿往洪正铎踢过来。

  洪正铎虽然躲闪,却还是被他踹到腰身,连退几步,他身后几个人立马跟上来扶住,洪正铎一撸袖子,骂道:“都给老子上,今天不打死这个狗娘养的,老子就不姓洪……!”侧厅之内,一时喧闹,双方正要大动手脚,范玄已经急匆匆过来,抬起手:“诸位,诸位,不要动手,今天可是总督大人大喜的日子,这要是闹出不快,总督大人大发雷霆,可没有一个能捞到好儿。”

  范玄一说,两边都清醒过来,这里是总督府,而且是大喜之日,这要真的打起来,传扬出去,实在是有失体统,定然成为笑话。

  双方都是冷眼相对,各自坐下,洪正铎不看傅亥,傅亥也不瞅洪正铎。

  等了没多久,就听到外面又传来脚步声,虎背熊腰的钱隆善大踏步进来,见到侧厅内落座的人倒是不少,可是冷冷清清,钱隆善冷着脸,找了个位置,一屁股坐下,先是看了看洪正铎,眼中显出恼怒之色,随即看到傅亥,皱起眉头,这才问道:“是那个狗娘养缺了八辈子德,在街上放牛?”

  并无人理会。

  钱隆善冷冷一笑,道:“今天是大喜日子,老子先不惹事,等回头查出是谁在街上放牛,老子定然要他好看……!”

  “别在这里一口一个老子的。”洪正铎肚子憋着火,没好气地道:“你冲谁的老子?”

  “谁他娘的在街上放牛,就冲谁的老子。”钱隆善脸色不善,“洪正铎,你为何这么敏感?你老实说,街上放牛,是不是你们洪家使得馊主意?”

  傅亥幸灾乐祸,在旁煽风点火,“老钱,街上放牛?这又是闹得哪一桩?莫非你们在道上被牛拦住?这还了得,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不是成心找你们钱家晦气?”

  “这与你有何相干?”钱隆善心情不好,瞪了傅亥一眼,“你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傅亥正要发作,一名官员已经匆匆过来,道:“几位,苏家的队伍也到了,马上就要拜堂了,几位赶紧的,往大堂过去!”

  听说队伍到了,几人便没有时间争吵,急匆匆收拾着,迅速往正堂过去。

  正堂这边,自然是张灯结彩,祖宗牌位也都已经安置好,正堂里做好了拜堂的一切准备,洪正铎等人到了大堂外面,早有礼部官员在张罗着人们排好,正堂之中,三位新娘子都已经是盖着红头巾在等候,许多人瞧见屋里的三道新娘子身影,又听说苏家的新娘子刚刚送到,都是有些奇怪,暗想总督大人之前不是说要迎娶三位夫人,怎地突然就变成了四个人。

  苏家的喜娘们,终是簇拥着琳琅进了总督府,与前三位新娘一样,踏过了货盘,进到了正堂中,裴绩已经被安排在主位坐下,边上是六部司的主事,杜辅公是新盐署的总管,也在堂内坐着,正堂中摆着五只蒲团,前一后四,前面那一只,自然是楚欢的位置,后面则是四位新娘子拜祭的蒲团。

  等到琳琅进了正堂,四位新娘子在喜婆的搀扶下,按照顺序走到了蒲团前,从左到右,分别是素娘、琳琅、黛儿,最后一位身着华美的凤冠霞帔,红巾掩面,人们只知道是傅家送来的新娘子,可这新娘子到底是何人,人们一时半会却根本不知晓。

  楚欢也终究是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身着光鲜的新郎服,戴着新郎官独有的帽子,进到堂内,范玄亲自做礼仪,站在边上,楚欢看到四位佳人一字排开,感慨万千,按照规矩,上前走到蒲团前,四位新娘跟在身后,范玄一声令下,楚欢带头跪下,身后四娇也都是在喜娘的搀扶下,跪了下去。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所谓高堂,只能是裴绩,最后是夫妻对拜,楚欢和四位夫人一一拜过,按照西北的规矩,若是纳妾再娶,后来人便要各先来人敬茶,今日一下子迎进四娇,但是这规矩却还是不能破,四名新娘子先是给裴绩敬了茶,然后琳琅三人则要给素娘敬茶,其后则是黛儿和傅家新娘给琳琅敬茶,到最后,傅家新娘还要给黛儿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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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八三章 雷泽归妹


  田候并没有犹豫,对他来说,事到如今,也没有犹豫的余地,问道:“要成为老君弟子,我该怎么做?”

  “江淮有老君山,那里是老君降世的道场,入门弟子,按照规矩,自然是要在老君道场接受入门仪式。”金将军道:“只是情况特殊,所以在这里为你进行入门仪式,等到时机一到,自然会带你前往老君山,进行正是的血祭!”

  “老君山?血祭?”田候一怔,他并未听说江淮道有什么老君山,不过这大秦疆土辽阔,千山万水,或许这老君山从前只是不出名,并不代表没有这座山。

  不过听这金将军的话语,田候心里忍不住想,难道天公就是在老君山,老君山就是天门道的心脏之地?金将军所说的血祭,却又不知怎么一回事。

  只见到金将军从怀里拿出一副卷轴,缓缓打开,双手拿住,往后退了两步,横在胸前,田候借着灯光瞧见,那卷轴之上,竟然是一副八卦。

  不过这八卦图与一般的八卦图有些不一样,那线条似乎是用朱笔勾勒出来,殷红如雪,居中是哪八卦图,在卷轴边边角角,却是一些奇怪的图案,零零总总,竟有数十个图案之多,这些图案细小而简单,图案本身并无什么特别,只是这秘密的图案的小图标布满卷轴角落,让人感觉有些奇怪。

  “八卦出自《易经》,伏羲八卦的易经预测,只有八卦,后周文王八卦推演,创下了六十四卦……!”金将军神情肃然,“六十四名弟子,对应六十四卦。乾卦、兑卦属金,离卦属火,震卦、巽卦为木,坎卦为水,艮卦、坤卦为土。天门六道,将道居首,六十四名弟子,便都分布在六道之中。每一道都有隶属五行的弟子,日将军和月将军,是六十四名弟子中唯一不在五行之列的两人,他们属于天公的左右将军,而其他六十二人,以五行将军为首,分为五门,所以天门道真正的核心,便是六道五门。”

  “六道五门?”田候听得有些模糊,但是隐隐也能理的清。

  金将军解释道:“本将属于金行,所以乾卦和兑卦弟子,都是本将的部下,每行弟子,共是八人,但是日月将军排除在外,所以乾卦和坤卦都只有七人。乾卦七人,本将是乾卦之首,所以本将在道家的卦名,叫做乾为天,而兑卦八人,两卦十五人,所以本将统帅的老君弟子,实际上就是十四人!”

  田候明白过来,“天门道虽然有数十万弟子,但是真正的老君弟子,只有六十四人,又分别为五行将军统领!”

  金将军点点头,“除了日月双将,剩下的六十四人,每一名老君弟子,在道门之中,都有一个卦名。我说过,文王之前,有伏羲八卦,伏羲八卦指的是世间的八种状态,乾为天、兑为泽、离为火,震为雷、巽为风、坎为水,艮为山、坤为天。六十四卦,变幻无常,交融相合,也就共有了六十四卦名。”顿了顿,才道:“现在进行入门仪式,仪式完成之后,你就可以得到本将赐下的卦名,正式成为我道门弟子!”沉声道:“既入道门,还不跪下!”

  田候没有犹豫,他心里明镜儿似地,且不说自己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就算有其他的路,金将军既然连天门道核心的机密都告诉了自己,那么自己除了进入道门,再无它途。

  田候跪在金将军脚下,金将军看起来很满意,凝视着田候,口中念起极为古怪的咒语,至少在田候看来,那就是咒语,宛如道士念经,他实在听不懂其中的任何一句,汉王这时候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发一言,许久之后,金将军才停住那让人感到有些厌倦的咒语,用一种命令式的口气吩咐道:“割开你的胸口,向本将献上你的鲜血!”

  田候一怔,汉王终于在旁淡淡解释道:“割开一道口子,入门仪式,需要向本门将军献上鲜血!”

  田候扯开自己的衣襟,汉王已经丢了一把匕首在田候身边,田候拿起,并不犹豫,在自己的胸口割开了一道不深也不浅的口子,立时有鲜血流出。

  金将军又是一阵咒语,这才缓缓卷起八卦卷轴,收进怀中,走到田候身前,伸出一只手,田候瞧见,在金将军掌心,却是一枚金黄色的药丸。

  “这是长生金丹,服下金蛋,从今以后,就是老君弟子。”金将军缓缓道。

  田候怔了一下,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拿,金将军也没有收回手。

  田候当然清楚,所谓的长生金丹,名字很漂亮,但是绝不是什么好东西,或许这金丹服下之后,自己便将完全受金将军的控制。

  血祭,金丹,仅这仪式中的这两个环节,田候就觉得这天门道不是什么善茬。

  只是犹豫了小片刻,别无选择的田候终于伸出手,从金将军的掌心拿起了长生金丹,虽然他知道,服下金丹,或许将一直会受到天门道的控制,可是相比起自己不服金丹之后的灰暗前程,或许顺从天门道,会让自己以后会得到更多。

  他将金丹放进口中,吞进了肚子,金将军伸出一只手,按在田候头顶,缓缓道:“从今以后,你就是老君弟子,隶属金门兑卦,自今尔后,你在道门的卦名,叫做雷泽归妹!”

  ……

  ……

  福海道,漳州城,城门紧闭,尘烟四起。

  福海道地处帝国的东面,北邻辽东,西接河北,下辖三州,多是平原地带,属于山明水秀之地,因为处在海滨,而且很早之前就兴建过海港口,甚至曾经有许多人的商人出海前往南洋经商,所以福海道的人心中天生就有一股子居高临下的感觉。

  京畿之地的人们,将帝国其他地方的人都视为乡下土包子,觉得京畿才是帝国的中心,这里的人才真正属于见多识广的群体,不是那些乡下土包子可以相提并论。

  但是在福海人的眼中,甚至连京城人都瞧不上。

  因为福海道的多处港口,曾经都是与南洋进行贸易的大口,不但有商人出洋,而且南洋也有商人前来中原,登陆的地点,就在福海。

  福海道不但是帝国海盐的重要供应之源,也是洋货的重要中转站。

  一直以来,中原的贸易,主要是西面和南面,西面主要是西域各国,以西北为中转站,曾经的西北商贾,正是通过西方的贸易,成长为中原的强大商团,一度与关内的江南商贾分庭抗礼,但是后来西梁崛起,西面的商路被斩断,所以西线贸易,也就成了过往云烟。

  除了西面,中原的另一处贸易源,就是与南洋的贸易。

  与南洋的贸易,发源于大吴帝国时期。

  汉末三国争霸,最终东吴一统天下,建立了大吴帝国,吴国的水军在建国的道路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在争霸后期,水军军团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势力,这股势力一直伴随着整个大吴帝国的兴衰。

  大吴帝国中期,正是帝国最为繁华的时候,帝国在东海与南海,都有着庞大的水师军团,天下太平,便有折子提出,水军耗资巨大,每年国库需要支出一笔军费用在两支水军上,所以建议朝廷裁减水军,给国库减轻压力。

  水军方面,对此当然是极力反对,但是没有战事的情况下,长期保持庞大的水军,也确实给帝国带来不小的压力,一开始的时候,水军方面只能用海上有海匪骚扰海疆为理由,一再推迟裁撤水军的提议,水军方面也确实做出出海剿灭海匪的军事行动。

  但是吴国皇帝显然也觉得压缩水军势在必行,如果没有过硬的理由,水军的裁减势在必行,就在这种时候,南海水师一直水军为了追击海盗,在海上迷失了道路,阴差阳错进入了南海诸国的领地,南洋诸国也是不堪海盗侵袭之苦,在得到当地人的帮助下,南海水师精心设计,一举歼灭了骚扰南洋多年的几股海盗,回到吴国之时,带回了南洋大批的特产。

  也正因为这次偶然,大吴帝国发现了南洋诸国的存在,这就成了吴国水师的救命稻草,自此,水师继续保留,但却并不是用来打仗,而是用水师作为官商,进行与南洋的贸易,所以中原一开始的南线贸易,其实是从水师开始,等到吴国被大华帝国取代,为了稳定局势,大华帝国颁下了开海令,允许中原商人自有与南洋进行贸易,而贸易的重点,就在福海道。

  大华时期,无论是与西线还是与南线的贸易,都是十分的繁盛,即使后来西梁崛起,西线商路被阻,但华朝与南洋的贸易却一直是如火如荼,直到华朝内乱,天下分崩离析,群雄争霸,这才与南洋的贸易一度中断,直到大秦帝国建立之后,才重开南洋海路,不过与前朝时候的盛景相差还是太远。

  福海道因为海盐和南洋贸易,也就成了帝国极为富庶的地区之一,天门道之乱,江淮和东海两道道路封锁,海盐难以往关中地区供应,所以福海道就成了往中原供盐的唯一地区,只是河北道青天王之乱,福海的海盐陆道,便被切断,福海的海盐,只能从海上运输,而青天义军实际上已经进入福海道境内,夺下了南海水师,虽然南海水师不让战船落入叛军之手,自己焚毁,却还是被青天义军抢下了一批,数量不多,却也是在海上游弋,给海上盐道带来了极大的威胁。

  福海道下辖三州,漳州地处福海西边,与河北道接壤,韩三通与青天王在河北道进行对决的时候,福海道就已经在漳州进行布防。

  韩三通连战连败,整个河北都已经落入了青天王的手中,韩三通无可奈何之下,领着残部退到了福海境内,暂时进入了漳州城。

  韩三通本是想借助漳州城的防御,先挡住青天王的攻势,然后等待朝廷的援军,对青天义军进行反击,但是如今漳州平原之上,几乎到处都是青天王的人马,漳州六县,众多城池,都已经落入了青天王之手,漳州城已经是漳州境内最后的一座堡垒。

  在青天义军还没有进入福海之时,福海这边就以漳州成为中心建立坚固的防御阵地,漳州城虽然地处平原,但是背靠平原少有的一座山,阿弥山虽然不高,但是却也算是一道后方屏障,整座漳州城倒也是易守难攻。

  这是漳州最后一块骨头,在青天义军的眼中,只要啃下了这块骨头,整个福海道的士气便将崩溃,用不了多久,青天军便会席卷整个福海道。

  青天军集结了重兵,显然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漳州城,似乎是有意而为之,在大年初一,就开始突然出现在漳州平原上,对漳州城进行了凶猛的攻击,如果不是韩三通早有准备,还真是要被打个措手不及。

  虽然是败军之将,但是韩三通显然想要在漳州找回自己的尊严,亲自在城头指挥,连续三日,青天军拼死攻打,前赴后继,漳州守军也是誓死防守。

  阳光照耀下,旗帜鲜明,甲胄闪亮,但是每个人的心里,却都是乌云笼罩。

  城楼上,秦军兵士神色严峻地盯着城下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样的青天叛军,心中却也是不由得有些发毛。

  青天军人多势众,他们之中,大都是没有经过训练的百姓,青天王大旗一展,一大帮子泥腿子就跟在后面摇旗造反。

  这些青天士兵,甚至没有统一的武器和服装,不少人甚至衣衫破烂,乍一看去就像一群乌合之众,可是偏偏这群乌合之众在青天王的率领下,扫平了整个河北道,而且将左屯卫将军韩三通打的节节败退,最后竟然退到了福海道漳州。

  青天军打了漳州城整整三天,这三天里,青天军死伤无数,却还是飞蛾扑火般前赴后继,这已经让守城的官兵筋疲力尽,甚至心里都生起寒意。

  护城河早就被尸体填满,而且堆得很高,尸体没能清理,青天军就踩着尸体,驾着云梯,或用自制的绳索攀登,被城上的乱箭射下来,很快就加入了那些尸骨的行列。

  护城河水已经都是血水,阳光照耀下,血红一片,尸体成堆,残肢断骸,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血腥气味。

  也幸亏天气并不炎热,尸体并不易腐烂,也不容易产生疾病瘟疫,但是恐怖的情绪,却如同瘟疫一样开始在守城官兵的心里蔓延着。

  城中的守军,加上韩三通退守带来的几千兵马,上上下下倒也有两万多人,但是每天都有极重的伤亡,在官兵而言,死一个就少一个,可是在他们眼中,青天军一天比一天多,今天杀死一千,明天就会有两千赶过来增援。

  他们对击退这群乱匪已经没有了信心,而且他们知道,这样一直打下去,漳州城迟早是要被攻破的,可是朝廷的援兵,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影子。

  新一轮的攻打又开始了,谁也不知道,等着一轮攻击之后,是否还能活下来。

  攻城的青天士兵眼中,也是被血水的凄迷红色所映照。

  城头上的兵士看着城下的叛匪如同野兽般排山倒海般冲过来,射箭都有些发软,但是听着那些盗匪的吼叫,他们在怒吼,怒吼着城破之后,要将漳州城上下屠尽,鸡犬不留,官兵们又只能拼死抵抗,天边时不时地出现一道又一道黑影,那是从其他地方往这边增援过来的叛匪,衣衫喽烂,武器不已,甚至还有赤手空拳的,却偏偏想吃了兴奋剂一样,就像漳州城内有旷世珍宝绝世美人,向苍蝇一样云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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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八四章 人质



  蚂蚁一般的青天群匪,从三面冲击着漳州城,山呼海啸,似乎是上面下达了重赏之令,群匪飞蛾般前赴后继,不停地攻打。

  他们似乎已经看出了守城官兵的疲态,又或者觉得,只要再加一把劲,就可以攻下漳州城。

  城头鼓声大作,城头上的兵士们在将领的指挥下,倒下了无数的滚油,墙下的群盗躲避不及,许多人被滚油临头浇下,被烫的惨叫声连连,墙根下的尸体上,都是浇下的滚油,城头兵士将燃烧着的火把从墙上丢下来,城墙之下,立时一片火海,尸体在熊熊烈火中散发着脚臭的味道,那些踩踏同伴尸体攻城的青天群匪,也都是发出凄厉的惨叫。

  青天群匪面对这样的火海,只能暂时停止进攻,争先恐后往后退却,那些滞留在墙下在火海中挣扎的兵士,浑身冒烟,奋力嘶叫,也想退走,可是走出几步,便即颓然倒地,在烈火中被烧成焦炭。

  滚油沸沸,无论是活着的人还是死了的尸体,都在浓烟滚滚中燃烧,黑烟蒸腾而上,直冲天空,遮蔽了阳光。

  退下去的青天兵士,暂时偃旗息鼓,沉寂了下来。

  虽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而且漳州城已经是残缺不堪,似乎随时都要被打下来,但是面对熊熊烈火,也不能自寻死路往大火里冲进去,对垒的双方,都是看着火焰中的身影,听着他们发出的宛若从地狱下传来的嚎叫,眼中都没有怜悯之色,只是带着惊恐,因为很多人都知道,下一个爱好的,或许就是自己,在战场上,没有怜悯可言,只有杀死敌人,让自己活下去。

  数万青天匪众在平原大地上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样,在一片开阔地上,旌旗招展,一匹骏马之上,乘着一个浑身甲胄的战将。

  青天兵马是以普通的百姓为基础,物资比不得官兵,特别是武器装备,大部分都是从官兵手中抢夺过来。

  但是这一身灰甲在身的战将,在人群中却很是显眼。

  在他身后,跟随几骑,举着旌旗,上面画着张牙舞爪的狮子,青色的狮子似乎要从战旗上扑出来,扑向城池。

  这是青天王手下的头号战将,青狮侯。

  青天军都知道,青狮侯骁勇善战,对青天王忠心耿耿,他在青天王麾下,战功绝对是排行第一,青天军与官兵的每一次大战,都会有青色狮子的旗帜。

  他身材高大,阔口高鼻,骑在马上,看着青天军退下来,面无表情,望着城下那熊熊烈火,片刻之后,才向身边的随从低语几句,于是旗令打出,城头上的官兵很快就瞧见,从匪军阵中,一群青天兵士手握大刀,推搡着一群人出来。

  那群人惊恐不安,都是老弱妇孺,不少还在啼哭。

  五六百名老弱妇孺硬是被青天兵士用大刀长枪逼着向前去,但有人稍微闪躲,便会毫不留情地被砍死刺死。

  城下的大火渐渐小下来,可是城头的官兵心中的怒火却越来越旺。

  韩三通疲惫不堪,战甲都已经破损,在一干人的簇拥下,站在城头,看着啼哭的人群被逼近城下,握起拳头。

  当初率军往河北平乱,并没有花太大的力气,就将河北青天军打的抱头鼠窜,那是他最光辉荣耀的时刻。

  可是就在他坐镇河北四处围剿青天余孽的时候,青天王却死灰复燃,一夜之间,河北大地似乎到处都是青天匪寇。

  曾经韩三通出征河北,一溃千里的是青天匪寇,不过两年,青天匪寇突然发难,一溃千里的就变成了官兵。

  一年时间,河北之地尽失,曾经让韩三通风光大燥的青天匪患,变成了韩三通的噩梦,他很清楚,丢失了河北,他的前程已经是灰暗一片,如果不是朝廷没有可派之人,他这颗脑袋已经搬家,现在退到漳州,如果漳州城再次丢失,即使朝廷没有旨意过来,他自己也没有脸再活下去。

  所以进入漳州城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下定决心,城在人在,城破人亡,誓与漳州城共存亡,也正是这股信念,让漳州城在青天匪寇的狂攻之下依然没有失陷。

  在他身后,漳州知州,漳州军千户大大小小的官员将领都望着逼近过来的人群,漳州州军千户舒恒握起拳头,气愤道:“韩将军,青天盗匪简直不是人,他们这是抓了人质,要用人质来威胁我们……!”

  漳州守军,除了韩三通带来的残部,主要就是福海道的各地州军以及为数不多的卫所军,便是连各县的衙差们也都是调用过来,增强兵力防守,这中间有将近一半士兵便是漳州土生土长的人,那些被抓来的妇孺,都是从漳州城附近抓过来,城头的兵士有不少就是他们的亲人。

  韩三通冷笑道:“他们本就是下作之人……!”

  “将军,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漳州知州压低声音:“这些俘虏,应该就是附近抓过来,这守城的官兵之中,便有他们的亲人,若是不想出法子,只怕要生出乱子……!”

  话声未落,就听到一个刺耳的声音放生叫起来:“娘……娘,那是我娘……!”循声看去,只见不远处,一名兵士伏在城头,望着城下过来的人们,眼睛已经赤红,随即,城头便是一阵骚动,又有人叫喊道:“三妹,那是我妹妹……!”

  城下的人们听到城头的骚动,立时也是乱作一团,已经有人啼哭高声喊着:“大哥,大哥,救我……!”

  “儿啊,我的儿啊……!”

  城头城下一片混乱,有兵士已经冲过来,大呼道:“将军,那是我家人,快开城门,放他们进来……!”顿时间,十多人已经冲了过来。

  千户舒恒厉声道:“回到自己的位置,城下都是盗匪,这时候开城门,不是自寻死路?”

  “不成,咱们不能看着她们死在咱们面前。”有兵士大吼道:“跟我去看城门……!”

  “所有人原地待命,但有轻举妄动者,杀无赦!”韩三通手起刀落,已经将要冲下城楼的当先一名兵士一刀砍死。

  混乱之态立时戛然而止。

  兵士们眼中显出愤怒之色,可是面对韩三通的刀,却又不敢轻举妄动,众人不甘回到自己的位置,城下那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兀自不绝。

  城下一队骑兵飞驰过来,不过五六骑而已,手中都握着盾牌,似乎是提防城头放箭,当先一人高声叫道:“韩三通,你好歹也是堂堂的左屯卫大将军,被我们打的像丧家之犬一样四处乱窜,如今还逃到了漳州。你不是说你们是官兵吗?既然是官兵,怎么连老百姓都保护不了?”

  “城下的听着,你们卑鄙无耻,竟然用无辜的百姓作为人质,你们还敢自称是正义之师?”韩三通狂笑道:“滥杀无辜,衣裙丧尽天良的乱匪……!”

  “秦国横征暴敛,贪官如云,我们替天行道,就是要推翻秦国。”下面那人大叫道:“只要愿意推翻暴秦,就是我们的兄弟姐妹,可是如果与秦国狼狈为奸,甘愿做秦国的走狗,就都是我们的敌人。城头的兄弟们听着,这都是你们的父母兄妹,你们为秦国卖命,就是和天下百姓为敌,那是你们自己连累自己的亲人,我们不滥杀无辜,我们只杀秦国的走狗,只要你们揭竿而起,和我们一起反抗暴秦,就是我们的兄弟姐妹,你们的家人,就是我们的家人,我们定然会好生照顾。如果顽固不化,可就不要怪我们手下无情,对待秦国的走狗,我们绝不客气。”

  “荒谬,你们这些话,自己相信吗?”漳州知州倒也有些刚硬,厉声大叫道:“百姓有何罪孽?就因为你们几句话,便可以取他们的性命?这就是土匪行径,你们涂炭生灵,猪狗不如,总是要遭报应的。什么狗屁青天王,在他之下,再无青天!”

  “不要叫骂,有本事就出城来和我们一决雌雄。”下面大声笑道:“像个女人一样缩在城里,只知道叫骂,还如此猖狂,这不要脸的,只怕是你们这些贪官污吏。城头的士兵听着,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杀了贪官污吏,开城投降,我们一同共创大业,如果还要执迷不悟,你们的亲人,就不是死在我们手里,而是死在你们的手里。”调转马头,带着手下几骑退下去,一群百姓一字排开在城下,后面跟着持刀拿枪的青天匪众。

  城头兵士又隐隐骚动起来,又有人开始凄声力喊,便见到在哭喊声中,那些青天匪众刀剑齐出,数百名无辜百姓,很快就惨死在刀枪之下,遍地横尸。

  城头将士紧握拳头,义愤填膺,不少将是恨不得立时冲出城去,与那帮残暴的盗匪拼个你死我活。

  接下来青天匪众并没有继续进攻,而是将漳州城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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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八五章 猛虎出山


  接下来又是两天,漳州城摇摇欲坠,死伤惨重,却偏偏没有陷落,就如同大海中的一叶孤舟,随时要被巨浪吞没,但却还是在波涛中存活下来。

  城墙之下的尸首,已经堆起了很高,有青天匪众的,也有守城官兵的,活着的时候,双方你死我活,死的时候,尸首却是共处一地。

  青天军为了攻打漳州城,其实已经做了一些准备,有不少的攻城武器,可漳州城毕竟是东方大城,十分坚固,并非易攻之城,虽然青天众拼命攻打,但是久攻不下,已经有些疲倦之态。

  守军也已经是疲惫不堪。

  虽然只是几日时间,但是青天众攻打的太猛,不给守城官兵喘息的时间,连日的厮杀,甲不离身,刀不离手,稍有间歇,甚至拄着长枪打个小盹。

  这两日来,青天众一面攻打漳州城,一面派出人往四周抓捕百姓,被驱赶到城下,不厌其烦地劝降城头官兵,虽然没有达到目的,可是却让守城官兵的心绪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看着亲人惨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固然让人悲愤,可是却也对守城官兵的心理给予了极重的打击。

  黎明的曙光还没降临,双方暂时休战,各自喘口气,韩三通的脸上已经有些浮肿,双目发红,布满血丝,已经是多日不曾歇息,他轻踏着步子,在城头走动,看着兵士们横七竖八或坐或躺在城头歇息,知道这些兵士也是疲惫不堪。

  有还在撑着眼皮值守的兵士见到韩三通等人,便要行礼,韩三通摆摆手,示意不要惊醒兵士。

  虽然漳州城摇摇欲坠,虽然韩三通已经是人尽皆知的败军之将,但是他在漳州率众死守,而且与士兵共甘苦,士兵对他的敬意并没有消失。

  走到城角一处,韩三通双手搭在城头,望着苍穹下的敌军阵营,神情凝重,跟在他身边的漳州知州罗世亮轻声道:“韩将军,咱们恐怕顶不住多久了。”

  “我知道。”一阵晨风吹来,韩三通被这晨风一吹,只觉得脑子清醒几分,“青天王对漳州城是势在必得,拿下漳州城,漳州尽在青天王的掌握之下,接下来一路向东,用不了多久,整个福海都要落进他的手中。”

  “将军,咱们已经派人送出了求援信,为何现在还没有动静?”罗世亮苦笑道:“莫非朝廷已经准备放弃福海?”

  “再等一等!”韩三通道:“圣上就在河西,咱们的求援信送到了河西,辽东那边,赤炼电接到求援信,也不会坐视不理……恐怕已经在来援的道路上。”

  罗世亮点点头:“但愿如此!”

  韩三通看了罗世亮一眼,笑道:“罗知州,从前本将心里还对读书人有些成见,只以为你们是夸夸其谈,真要遇到大事,便束手无策。不过今次罗知州与本将共守漳州,让本将看到了读书人的刚硬之气。”

  “将军过奖了。”罗世亮微笑道:“朝廷或许有些举措不当,百姓或许有些艰难,但是如果天下大乱,百姓将会更苦。你瞧瞧青天王的人,能以无辜百姓做人质,如果福海真的落到他们手中,后果又将如何?韩将军,说句不好听的,他们打着诛杀贪官污吏,那是不问青红皂白的,不论是清官还是贪官,只要当官的,抓到就杀……这天下所有的官员都是贪官污吏?我要是被他们抓住,那也是必死无疑,还不如和他们拼死一搏,只是为了活命,也谈不上什么刚硬啊。”

  韩三通哈哈一笑,随即黯然道:“只可惜本将太过轻敌,在河北被青天王打了个措手不及,全线崩溃……!”

  “韩将军铁血丹心,下官看在眼里。”罗世亮道:“将军不必多想,这帮青天贼寇,逆天而为,毫无正义可言,或能一时蒙蔽百姓,却也长不了,由将军统帅,咱们上下齐心,等待援军,说不定漳州便能转危为安。”

  韩三通点头微笑,心中却是一片黯然。

  如果真的有缘兵,官兵在河北溃败之时,朝廷就应该派出援兵,求援信已经发出去许久,无论是河西还是辽东,如果真的有援兵,也应该有些音讯,但是直到今日,两路人马,没有任何动静,他知道漳州城凶多吉少,城破也只是时间问题,城墙多处坍塌,而守城官兵的士气,因为连日来的苦战以及青天众诛杀人质,已经严重下滑。

  他很清楚,等到天亮之后,新的一轮攻城必将开始,漳州城已经是到了强弩之末,或许等到天黑时候,漳州城头,已经插上了青天王的战旗。

  “将军,城中的粮食还储存不少。”罗世亮犹豫了一下,终于道:“下官已经派人守在了粮仓,只要城破,就让他们放火烧粮,不给贼寇留下一颗粮食。”

  两人口中都说能撑下去,但是心里都清楚,漳州城随时要被攻陷,想要守住漳州城,只是痴人说梦而已。

  韩三通犹豫了一下,终是苦笑道:“罢了,如果城池真的陷落,那些粮食,就放在那里吧。战争不是为了死更多的人……!”脸上一副落寞之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黎明的曙光正一点点洒落到大地上,城头的兵士门在曙光之中,大都醒过来,每个人的脸上,几乎都显出庄严之色,大家心里都清楚,打到这个份上,或许今日已经是最后一战了。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战死沙场,本就是一个战士的最好归宿。

  天地之间,忽然响起一阵隆隆之声,守城的官兵不约而同地都想到,这是青天众开始准备攻城了,所有人都从城头俯瞰下去。

  “不对……!”虽然仅是黎明时分,天地间还有些昏暗,但是韩三通观察力极其惊人,“罗知州,青天贼寇的军阵,似乎有些不对劲……!”

  罗世亮望过去,青天军确实在动,但是动的有些古怪,竟似乎是一阵骚乱,人影闪动,隐隐看过去,不少青天众竟似乎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贼营紊乱,有问题。”韩三通握紧佩刀,“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大人,你看,那边是什么?”一名眼力极好的兵士忽然指向远方,脸上显出惊讶之色。

  韩三通立刻移动到那一头,居高临下望过去,只见到天边尘烟滚滚,蹄声阵阵,黑色影子从地平线上凭空出现,在天与地的交接处,十分的显眼。

  “怎么回事?”

  “是不是……是不是援兵?”

  “哪里的援兵?”

  “你们看,是骑兵,好快的速度……!”

  “是骑兵,你们快看,他们往盗匪营地冲过去……!”

  城头的士兵们精神亢奋起来,一个个大声叫喊,此时就连韩三通的眼睛也亮起来,他已经看清楚,天边出现的人马越来越多,隆隆马蹄声让大地震动,那些都是骑兵,成百上千的骑兵化作数道长龙,迅速地向贼营逼近过去。

  “是援兵!”韩三通高声叫道,数千骑兵出现,韩三通瞧见那些骑兵,立刻断定是援兵,因为他很清楚,青天贼众虽然人数众多,可是最缺的就是战马,他们不可能拥有如此庞大的骑兵军团。

  骑兵都没有打旗帜,但是速度如闪电一样,三道长龙,就如同三叉戟一样,狠狠地向贼营刺了过去,犀利无比。

  贼营一片骚动,呼喝声一片,人头攒动,队形移动,显然是在组织阵型迎击来军。

  平原大地上,那是骑兵最喜欢的地形,四条长龙如同脱弦之箭,贼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深深刺入了贼营之中。

  兵马过处,贼旗倒下,惨叫声在贼营连成一片,马踏联营,骑兵军团所向披靡,势不可挡,就如同利刃一般,将贼营劈开,无坚不摧。

  青天阵营之中,鼓声大作,号角长鸣,只见到一队刀长枪手从营中蜂拥而出,如同苍蝇一样往那几道长龙贴了过去。

  青狮侯此时一脸凝重,但是脸上却无慌乱之色。

  在骑兵军团抵达前,他已经得到消息,平原大地上,有一股强大的骑兵正迅速移动过来,他当下就是一惊,知道青天军不存在骑兵,突然出现的骑兵军团,只能是朝廷的援兵。

  福海道本身并没有多少骑兵,更不必提能组建一支庞大的骑兵军团,他稍作分析,根据来敌的规模以及方向,很快就断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前来救援的,是辽东来的骑兵。

  赤炼电的辽东铁骑,终究还是在最后一刻出现在了漳州。

  只是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思考,援兵来到的消息,很快就在营中被人知道,营中一片骚乱,青狮侯立刻阻止兵马准备迎敌,可是这边的军阵还没有布置完成,辽东铁骑就已经用迅雷之势杀了过来。

  辽东的猛虎,带着势如破竹之势,终于出山,下山的猛虎,又有几人能阻。

  青狮侯瞧见辽东铁骑如电般杀进营地,骑在战马上的辽东勇士,马刀就像镰刀一样,收割着如同麦穗一样的青天士兵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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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八六章 辽东三骑


  青狮侯也不愧是青天王手下的头号战将,虽然在辽东铁骑的冲击下,贼营一片混乱,他却依然令身边的部下吹起了号角。

  青天军人数虽众,但是加入军队的时间不一,有的是早年就随着青天王造反的老兵,也有新近加入青天军的新兵,甚至于青天军进入漳州之地,在漳州地面上的几股不成气候的盗匪,以喜迎王师的心情加入了其中。

  围攻漳州城,以攻为主,重赏之下,勇夫众多。

  但是此刻辽东铁骑突然出现,青天新军自然是措手不及,在逆境之中,乱作一团,但是却并非所有的人都是如此。

  青天军中,有许多是在河北的连续战事中锻炼出来,他们也曾遭遇到困境,却兀自挺了下来,这一群人,在青天军中的编制自然也就十分特别,九死一生出来的老兵,也是青天王最重视的一群人,是青天军的主力。

  围在漳州城外的青天军,如今已经有五六万人马,其中有一支王牌,青狮侯一直都没有拿出来,这就是狂狮军。

  狂狮军是青天军最早的一批老军,几乎都是从血海里爬出来的九死一生之人,什么场面都曾见过,他们在军中的待遇最高,在战场之上,也确实是一群亡命之徒,狂狮军是青狮侯压箱底的宝贝,非但万不得已的时候,并不轻易动用。

  攻打漳州城,狂狮军并未出动一兵一卒,当做炮灰的,几乎都是新军,虽然在攻打漳州城的时候青天军伤亡不小,但是狂狮军却不曾折损一兵一卒。

  青天军席卷河北,不但将官兵逼出河北之地,而且洗劫官库,河北道的兵器库都是落在青天军手中,青天王为了建制精锐军团,将那些剽悍的亡命之徒编制起来,给予极好的待遇,而且官库中的武器装备,也优先以这些兵马为主,这其中的一支精锐军团,就是青狮侯手下的狂狮军。

  青天军的兵马,大部分看上去衣衫各异,一看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狂狮军却显得与众不同,狂狮军有五六千人马,战衣和兵器都是统一,而且所有人的胸口都有一块补子,上面画着一个咆哮的狮子头,煞是威风。

  青狮侯的营地处于中心,广阔的漳州平原上,各营环绕在青狮侯大营四周,靠其最近的,当然就是狂狮军。

  辽东铁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进贼营,虽然势如破竹,但是贼众人多,要突破外围,深入其中,也并非片刻之事,而青狮侯早已经出营,命令手下击鼓吹角,集结狂狮军。

  狂狮军毕竟是青天王手下的精锐军团,倒也算得上是训练有素,迅速集结,狂狮军兵士装备精良,战场经验十足,青狮侯知道如果让辽东铁骑突破外层,直接冲到腹中,平原之上,即使狂狮军悍不畏死,但是步兵也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骑兵的冲击。

  骑兵杀敌,并非是冲上来便放手砍杀,他们会成群结队,像镰刀一样,将敌人的军阵来回冲散,断成一节一节,零散之后,再分而消耗。

  骑兵来得太急,来势太猛,好在让青狮侯庆幸的是,他的营地在中心,外围的匪军人数众多,就等若是几层障碍,他还能有机会号令狂狮军集结起来。

  一旦被骑兵冲进来,一切就悔之晚矣。

  趁着骑兵还在乱阵之中冲杀,青狮侯不退反进,下令数千狂狮军冲上前去。

  青狮侯心里很清楚,给予骑兵冲刺的距离,才是致命的,这也正是为什么外层营地在骑兵的冲击下瞬间混乱。

  现在青天军一片混乱,匪众们无心抵抗,四处逃窜,战场一片混乱,这反倒让青狮侯觉得是个好时机,正因为匪众乱窜,辽东铁骑的杀伤力虽然惊人,却无法再形成冲刺,而且骑兵军阵在匪众的乱窜之下,也无法立刻组织起马阵。

  他就要趁着乱局,将如同敢死营一样的狂狮军送上去,在乱军之中,与对方一决雌雄。

  如果这个时候撤退,对于还没有形成严明军纪的青天军来说,必将是一场灾难,撤退将会变成溃败,一旦溃败,漳州城的兵马出城与辽东铁骑合力追击,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这种时候,反倒是殊死一搏,倒有可能反败为胜,辽东铁骑虽然凶悍,但是毕竟只有几千兵马,在兵力之上,并没有形成绝对的优势。

  “夺马一匹或者取一人头,赏金五十两。”青狮侯声若洪钟,高声厉吼,“大伙儿冲上去,夺马取人头!”

  狂狮军数千人马吼叫着,迅速冲进了乱阵。

  对于狂狮军来说,他们当然不会像其他青天兵士那样抱头鼠窜慌乱不堪,进到乱阵之中,找准了骑兵,便即靠近过去,趁机出手。

  数千狂狮军进入乱阵之中,与其他兵马混在一起,隐在其中,就像无数把刺刀。

  辽东铁骑在混乱的军阵之中,纵横驰骋,所过之处,尸体成片成片倒下,或许是因为形式太好,又或者是辽东骑兵看到匪军根本没有抵抗的意志,他们对于狂狮军的加入,并没有太过在意,只觉得无非是一群过来赴死的泥腿子而已。

  狂狮军的兵士进入到乱阵之中,没有统一的军阵,但是却都是凶悍异常,已经有人找到空子,当骑兵从旁冲过,便会陡然窜起,抱着马背上的骑兵一同落下马背,尔后在地上如同野兽般撕扯搏杀,更有人甚至躺在地上,装死等着马匹过来,突然出刀,砍断马腿。

  一时间军阵中人仰马翻,马嘶阵阵,转瞬之间,竟是有数十名辽东铁骑的骑兵落马,但有骑兵落马,那些本来抱头鼠窜的匪众立时就会变的勇敢起来,一群人便即扑上前来,夺马抢人头,甚至争抢着骑兵身上精良的黑色甲胄。

  青狮侯眼中显出光采来。

  他似乎看到了转败为胜的可能性。

  就在此时,却听到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起,那号角声在数万人马之中,依然是异常嘹亮,青狮侯骑在马上,循声看去,只见军阵的一处,有数百名骑兵组成一个骑兵阵,竟有十多名骑兵同时举起号角吹响,十几只号角响成一片,也怪不得声音能远远传开。

  猛然见到一支战旗从那军阵中举起,旭日之下,看得清楚,那旗帜之上,龙飞凤舞写着一个大大的“电”字。

  也几乎在号角声响起的那一刻,乱军阵中的数千骑兵,无论身处在军中的哪一块,都奋力向电字旗靠近过去。

  青狮侯皱起眉头,被乱军冲散的骑兵队,如今正以电字旗为坐标,迅速靠拢集结过去,青狮侯很清楚,散落的骑兵还可以对付,一旦被骑兵重新集结成队,那么后果必将十分严重,厉声高叫:“切断他们,不要让他们靠近旗子。”

  朝阳升起,天空倒算的上是十分清澈清朗,可是苍穹之下,那血腥的厮杀却是狰狞可怖。

  城头上的韩三通双手搭在城垛上,目不转睛看着城下的战事,不但是他,所有人都看着那混乱的战阵。

  他们亲眼看到黑甲骑兵如同猛虎一样冲进贼阵,所向披靡,匪众如同麦穗一样成片倒下,可是他们也看到,骑兵陷入敌阵之后,虽然杀敌众多,但是自身却也被四处乱窜的匪众冲散开来,本来是几条长龙般的骑兵,被冲成几段,黑甲骑兵散落在乱阵之中。

  虽然匪众众多,陷入敌阵的骑兵也有所损伤,但是却并不处于下风,而且韩三通看到军阵之中一面大旗竖起,那是“电”字旗,正是辽东铁骑的标志。

  “辽东铁骑,果然了得。”韩三通赞叹道:“怪不得电帅手握五万铁骑,便可以坐镇辽东,高丽人二十年来不敢轻举妄动。”

  “韩将军,这是黑甲骑兵。”旁边罗世亮抬手指着交锋的战阵道:“真正的辽东精锐,还没有出来。”

  “哦?”

  罗世亮含笑道:“韩将军可能不知道,据说几年前,电帅就已经对辽东铁骑进行了重新编制,分成了三骑!”

  “三骑?”

  “黑甲狼骑,黄甲虎骑,最精锐的,就是赤备突骑!”罗世亮道:“赤备突骑人数最少,据说不过三千多人,但是电帅身边的辽东三十六骑,都是在赤备突骑之中,那都是以一当十的绝世良骑,不但胯下战马是从辽东战马中百里挑一出来,而且骑兵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马术了得,马刀长弓,无所不精,那是电帅亲自训练出来的骑兵军团。”指着陷入战阵中的黑甲骑兵,“这些黑甲骑兵,上阵的次数较少,而且训练的时间较短,并非真正的辽东精锐,不过能够进入辽东三骑之列,黑甲狼骑也已经十分了得。”

  韩三通眼角微微跳动,喃喃自语:“黑甲狼骑就已经如此了得,那黄甲虎骑和赤备突骑,又是何等威力?”

  “大人,咱们要不要出城助阵?”边上漳州军千户舒恒问道。

  韩三通尚未说话,罗世亮已经轻声道:“将军,还是稍等片刻吧。电帅派兵来援,没有派出精锐的赤备突骑或者黄甲虎骑,这几千黑甲狼骑出阵,未必不是电帅特意让他们出阵经受锻炼,咱们贸然出阵,电帅知道,心里恐怕会不痛快。”

  话声刚落,听得一人惊呼道:“将军,你们看……!”

  众人望过去,之间北方的天边,在旭日之下,又是一队人马渐渐出现,这一支人马,却也都是骑兵,却并没有疾冲,倒似乎是在闲庭信步欣赏着晨曦的风光,一条细线渐渐扩大,韩三通很快就看清楚,来骑竟都是黄甲在身,看上去也有一两千人,立时想到罗世亮刚刚说的话,如果不错,这是辽东的黄甲虎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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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八七章 矮子电


  城头上的守军瞧见晨光之下闲庭信步般过来的黄甲虎骑,顿时便松了口气么。

  黑甲狼骑已经让贼众混乱不堪,大批的匪众已经向西逃窜,如今黄甲虎骑抵达,虽然青天众人多势众,即使不能今日将之击破,但是拥有辽东铁骑的支援,漳州城至少目下没有被攻破的可能性。

  乱阵之中,双方依然在血搏,将近四千黑甲狼骑,被困在数万贼军之中,但是却也并没有被敌军吞没,马刀飞扬,电字战旗边上的骑兵越来越多,那电旗就像吸铁石一样,将分散的黑甲狼骑吸过去,靠近边上的骑兵,明显是训练有素,很快就集结成了新的阵型。

  先前冲进敌阵的时候,是长龙一般,但是现在骑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并列排成队伍,并没有停止,而是围绕着电字旗,如同风车一般开始旋转起来。

  组成的十几道阵列,就像以电字旗为花蕊,阵列为花瓣。

  青狮侯瞧见黑甲狼骑竟然在乱军阵中迅速组成阵型,显出惊讶之色,他自然是听说过辽东铁骑的威名,但是今日才真正见识辽东铁骑的训练有素。

  天边出现的黄甲虎骑,自然已经被青狮侯知道。

  他本想趁乱以狂狮军吞掉黑甲狼骑,但是看到黑甲狼骑以电字旗迅速集结成队,整个阵型虽然被困在乱军阵中,但是井然有序,而且随着那花瓣的骑兵阵列开始旋转起来,靠近阵列边上的匪众根本没有任何抵挡之力,便是悍不畏死的狂狮军接近过去,也是死伤惨重。

  他很清楚,今日之势,不但不能吞下黑甲狼骑,在黄甲虎骑抵达之后,若是他们在加入战团,后果势必更为严重。

  只是他很奇怪,为何天边的黄甲虎骑似乎并没有冲过来砍杀的意思。

  这个时候,如果两千黄甲虎骑奋力冲过来,青天军必然是完全崩溃。

  红日升起,突破了云层,红彤彤的和远山平齐,光芒照耀下,天地透亮,一片红霞,景色瑰丽,战场之上已经是遍地横尸,在壮美景色下,无论是黑甲狼骑还是狂狮军,还在做着生死搏杀,阳光洒射下来,让战场更是惨烈冷酷。

  黑甲狼骑集结成阵型之后,由刚才的片刻的混乱,已经变的整齐统一,先前狂狮军的死士们还能趁乱袭击黑甲狼骑,斩杀了上百名黑甲骑兵,但是现在黑甲狼骑阵型形成,自之前一开始对贼营进行冲击过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对青天军的屠戮。

  青狮侯跟随青天王骑兵,经过无数战阵,也遭遇过失败,但是却从没有见过如此强悍的军队,甚至不曾与如此众多的骑兵军团进行对决。

  他在河北用兵,最大的敌手,当然就是韩三通。

  韩三通手下虽然有精锐的屯卫军,但是骑兵数量很少,无法在兵种上对青天军形成致命的威胁。

  但是青天军杀到福海,今日终于领教了辽东铁骑的厉害。

  青狮侯眼见着青天军的队形向西边溃散,战场上的青天军所剩已经不多,在兵力上对黑甲狼骑已经没有绝对的优势,留在战场上兀自奋战的,乃是自己手底下精锐的狂狮军。

  只是狂狮军从前虽然战斗力惊人,但是面对训练有所的黑甲狼骑,明显处于下风,要付出四五人的代价,才可能伤到一名辽东铁骑。

  他知道如果这样打下去,自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这支精锐军团,很可能就要葬送在黑甲狼骑的马刀之下。

  号角声响起,青狮侯却并没有率先退走,他领着身边为数不多的二十多骑,拍马往阵中冲过去。

  距离电字旗尚有一段距离,青狮侯手握长弓,弯弓搭箭。

  咻!

  空气似乎已经凝固,一支长箭如同流星一样,刺破空气,带着霸道的劲气,直射高高举起的那面战旗,在许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喀”的一声响,长箭狠狠射在了旗杆之上。

  旗杆并不细,要举起一面大tianyuanmuse/">田园牧色最新章节旗,选择的旗杆当然会十分坚固。

  但是那支长箭竟然耸人听闻地穿过了旗杆,一声清脆的相声,旗杆从中折断,那面高高飘扬的电字旗,迅速倒了下去。

  黑甲狼骑都是大惊,许多人都难以相信,贼兵中竟然有如此霸道的一箭。

  举旗的旗手还没有回过神来,“噗”的一声响,又是一支利箭射来,正中其胸,长箭透胸而出,带着血水向那旗手身后的一名骑兵射过去,那骑兵那曾想到竟然有箭矢穿透旗手的身体设想自己,眼瞧着利箭过来,一时呆着,随即感到胸口一紧,羽箭穿过旗手的身体,再次射入他的胸膛。

  旗手和那名骑兵眼中都带着不可思议之色,随即从马上摔落下去。

  黑甲狼骑阵型集结,本来正士气正旺,这前后两箭过来,先断大旗,再死两人,一下子都被震住。

  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箭神,那是箭神轩辕绍,可是青狮侯射出的这一箭,却也拥有箭神的风采。

  狂狮军见到骑兵大旗折断,吼声如雷,此时听到号角声响起,知道这号角声并非冲锋,而是要撤军的信号。

  数千狂狮军,也不愧是青天军中的精锐之师,并没有像其他部队那样掉头溃退,一部分继续抵挡黑甲狼骑,另一部分则是分成两列,如同飞翼一样左右后撤。

  青狮侯连出两箭,大大杀了黑甲狼骑的士气,但是他也清楚,仅凭自己两箭,根本无法扭转战局,一拉马缰,调转马头,歇歇而出,也往西边而去。

  狂狮军紧随其后,不离不弃,青狮侯一路向西,令人举起狮子旗,溃散的青天军也跟着狮子旗,一路西撤。

  城头韩三通见状,知道时机已到,青天军全面溃败,这时候如不追击,等若坐失良机,沉声道:“开城门,出城追敌!”

  守城的将士们这几日被青天军压着打,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韩三通既然发令,自然是积极响应,当下舒恒已经带人下了城楼,城门打开,数千兵马一涌而出,便要追上青天军,痛打落水狗。

  便在此时,反倒是听到一阵金鸣之声响起,声音竟是发自靠近过来的黄甲虎骑,两千黄甲虎骑已经距离漳州城不过几里之遥,那金鸣之声响起后,身处战场的黑甲狼骑并没有追击败退的青天军,反倒是迅速拉开阵型,形成两道铁骑昂,横在了平原之上。

  韩三通此时也已经骑马率人冲出城来,却见到一队百人骑的黄甲虎骑飞驰而来,挡在了前方,守军见到骑兵横挡在前面,面面相觑,却见到那骑兵队中一人驰马上前来,沉声道:“电帅有令,穷寇莫追,青天贼匪诡计多端,先守住城池再说!”

  韩三通催马上前,沉声道:“敌军溃退,正是大好良机,怎能错过?”

  那人看了韩三通一眼,淡淡道:“电帅之令,但有抗令者,军法从事!”

  韩三通皱起眉头,向北边看过去,只见到虎骑主力已经靠近过来,犹豫了一下,并没有下令追击。

  他是左屯卫大将军,在朝中的地位固然不低,但是赤炼电乃是帝国四大上/将军之一,位高权重,在军中的地位远高自己,既然已经下了军令,自然不好违抗。

  忽见到靠近过来的黄甲虎骑队形向两边一扯,从中一队人马飞驰而来,不过十几骑之众,但是气势极盛,而这十几骑的盔甲,却又与黑甲狼骑和黄甲虎骑不同。

  十几骑几乎都是血红的赤甲,但是簇拥其中的一人,却是一身银甲,那银甲在阳光照耀之下,闪闪发光,倒似乎全身上下的甲州,真的是以纯银锻造,不过众人也清楚,莫说纯银无法造甲,就算真的造成,只怕也无人承受那般的重量。

  比起那些人高马大的赤甲骑兵,那唯一的银甲骑士虽然骑在马背上,但却也能够看出个头不高,不过威势却是相当惊人。

  眨眼之间,骑兵队已经到了城门处,赤甲一字拉开,那银甲骑士勒住马,韩三通看得清楚,那人的银甲造型十分的精致,战盔也是十分的威武,偷窥下的那张脸庞,肌肤作古铜色,但是棱角分明,一对眉毛十分的浓厚,如同黑炭一样,眉毛下的那双眼睛,虽然不大,却是异常的犀利。

  韩三通见到那银甲将军,已经是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在地,恭敬道:“末将左屯卫大将军韩三通,参见电帅!”

  银甲将扫了面前的将士们一眼,这才骑在马上,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马前的韩三通,神情冷漠,淡淡问道:“韩三通,你丢了河北,可知罪?”

  韩三通一怔,想不到赤炼电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向自己问罪。

  他并没有犹豫,恭敬道:“末将有负朝廷,罪该万死,已经请罪于朝廷,恳请圣上治罪!”

  赤炼电手握马鞭,翻了身,便要下马,旁边早有一骑动作惊人,娴熟下马,跪在赤炼电的骏马边上,赤炼电踩着那人的背下了马来,走到了韩三通面前。

  不少人虽然听过赤炼电的威名,但是并无多少人见过,骑在马上,就感觉赤炼电个头不高,此时等他下马,才发现这威震天下的卫国大将军赤炼电,身材竟然是极矮,怎么敲着,也不过到韩三通脖子高矮,也难怪他下马的时候,需要有人在下面跪下接着。

  可是这矮小精悍的电帅,却是天下皆知的名将之一,其手下的辽东铁骑,更是被人认为是当前天下最强的军团。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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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八八章 强权


  赤炼电手中拿着马鞭,他的身材虽然矮小,但是银甲在身,身上散发出来冷峻气息,却让他如同虎在羊群。

  “数万之众,打了数年,不但没有将河北贼寇剿平,反倒是越打越多,如今竟然将整个河北丢失,为祸到福海。”赤炼电淡淡道:“丢了一城,本就该严惩,如今丢了一道,你却还在这里指挥,本将实在想不通,武人的风骨,你韩三通难道不知道?”

  四周顿时一片沉寂。

  本来援兵来救,保住了漳州城,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但是赤炼电此时连续问罪,咄咄逼人,四下里谁敢多言。

  韩三通眼角抽搐,显然也没有想到赤炼电当众如此,皱起眉头,勉强保持恭敬道:“电帅,末将确实有罪,但是朝廷没有旨意下来,末将也不敢自处。末将退守漳州,在此指挥,也只是想挡住青天贼寇而已。”

  “从现在开始,福海道的所有兵马,都听从本帅调遣。”赤炼电抬头扫视一干人等,“福海的一兵一卒,没有本帅的调令,都不要轻举妄动。”

  漳州军千户舒恒与韩三通并肩作战,这几日来也算是生死与共,见赤炼电如此斥责韩三通,心里有几分不平,但忌惮赤炼电的身份,不敢多言,此时听赤炼电要接管整个福海的兵权,皱起眉头来,拱手道:“电帅,福海的兵马,自有福海道的将官统帅,朝廷也没有指令,要让电帅来统管福海的兵权……!”

  赤炼电见到舒恒的甲胄,自然知道他是州军千户,双目如电,淡淡道:“不服统管,现在就可以脱下甲胄,如果继续穿下去,就必须服从本帅的调令。本帅从不勉强任何人,会给人机会。”

  舒恒微微变色,正要说话,便在此时,听得脚步声响,随即听到一个声音笑道:“电帅救兵来援,下官代漳州城百姓谢过电帅,恭迎电帅进城!”

  正是漳州知州罗世亮从城头下来,出城迎接。

  赤炼电见到罗世亮,干脆利落道:“罗知州,通知漳州各司衙门官员,现在就往知州府集合,本帅有事情要说。”并不多言,转身上马,一抖马缰,带着兵马入城,漳州城上下眼睁睁地看着赤炼电率领骑兵入城,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知州府大堂,各司衙门的官员此时都已经集在大堂之上,赤炼电毫不客气地坐在正堂之上,战盔放在桌上,戎装未去,靠坐在大椅子上,一双犀利的眼睛扫视着堂上的众官员。

  韩三通、罗世亮、舒恒等一干人都站在大堂之上,所有人都是屏住呼吸,大堂之上的气氛也是压抑到极点。

  片刻之后,才见到一名官员抱着一只箱子过来,在众人注目下,将箱子放在了赤炼电面前的大案上,恭敬道:“禀电帅,漳州的户籍都在这里,漳州上下总共有一百二十万人登记在册,城中的兵器库和粮库的数目,也都记录在册。”

  赤炼电手中依然握着那条马鞭,伸手打开了箱子,从里面取出了几本册子,随意翻看了片刻,丢在案上,这才道:“青天贼寇如今已经啸聚了数十万人,占领了整个河北道,现如今你们也都看见了,他们的触手已经伸到了福海。东南天门道切断了南方的道路,食盐难以供给到关中,如果连福海道都被青天贼寇占领,那么整个帝国就会发生严重的盐荒,后果不堪设想。”

  “电帅说的是。”罗世亮终于舒了口气,“今日电帅的辽东铁骑出阵,青天贼寇一群乌合之众,不堪一击,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夺回失陷之地。”

  “夺回失陷之地?”赤炼电冷笑道:“罗知州,据本帅所知,漳州现在除了这座漳州城,其他地方几乎都已经落入了青天贼寇之手。本帅手下的,以骑兵为主,平原决战,自然没有问题,但是接下来要收复失地,仅仅依靠骑兵,自然是不成的。漳州下辖六县,六座县城,尽数落入了贼寇之手,而且他们现今正在加固城池,要收复失地,这六县便要先夺回来。”

  罗世亮道:“电帅运筹帷幄,青天贼势虽众,但都是乌合之众,精心谋划,定然可以光复漳州。”

  “光复漳州,自然是势在必行。”赤炼电缓缓道:“但是只靠本帅的辽东军,想要收复失地,实在是很困难。”

  堂上众人心里一时间都摸不透赤炼电的想法。

  大家都亲眼看到,赤炼电的辽东铁骑,其战斗素养甚至比传言中的还要厉害,可是赤炼电非但没有丝毫夸赞自己部下铁骑的意思,反倒是对自己的辽东铁骑似乎很没有信心,虽说谦虚是好事,但是太过谦虚,就有些反常了。

  “辽东兵马,并不能全部调到福海来,最近一阵子,高丽已经是蠢蠢欲动。”赤炼电说话很慢,“据传高丽王患了重病,高丽左议政金山庞权势很盛,左右高丽朝局,而这金山庞素来就是个不安分的人,对我大秦有很深的敌意,一旦真的被他控制高丽大权,辽东与高丽的边境定然不得安宁,所以辽东兵马的主力,必然要驻守辽东,提防高丽轻举妄动。”

  赤炼电手握重兵,从立国开始,他手下的兵马,就是为了防御高丽的威胁,如今秦国动荡,谁都可以想到,周边的异族必然会有所动作,高丽人本就反复无常,但有空子,绝不放过,赤炼电这番言语,众人倒并不觉得奇怪。

  “本帅尽可能往福海调来了援军,但是真要收复失地,剿灭青天贼寇,辽东军是无法作为主力的,只能以福海道的兵马作为主力,辽东军作为协助。”赤炼电缓缓道:“所以本帅必须详尽知道福海道目前的兵力部署,以及资源的分布,青天贼寇占据河北,已经有了一道的资源,要铲除青天王,必然要动用整个福海道的力量方可。”

  罗世亮点头道:“电帅所言极是。姚总督若是知晓电帅发兵来援,必然会尽力协助电帅剿灭青天寇!”

  “布置好漳州这边的事情,本帅会前往福州见姚广信。”赤炼电缓缓道:“漳州与河北相接,是战事前沿,既然已经丢了河北,这漳州自然不能再丢,自今日开始,以漳州城为界,朝廷的兵马,只能往西边进,再不得往东边退走一步。”目光扫动,“本帅在城外就说过,从现在开始,福海道的所有兵马,都将有本帅调遣,有人心中似乎不服气,本帅做事,向来讲道理,舒恒,站出来!”

  舒恒皱起眉头,却还是出列来,拱手道:“末将在!”

  “本帅问你,以福海道现有的兵力,交给你来统领,你是否能够保住福海道?”赤炼电电眼如炬,“如果你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本帅可以向姚广信和朝廷举荐你,福海的防务,交由你来布置,福海的所有兵马,也将交由你来统领,你敢不敢接下这担子?”

  舒恒一怔,眼角抽搐,低下头,“末将不敢,末将没有那能耐。”

  实际上福海道的兵马,八成以上都已经调动到了漳州,这才集结了数万之众,却已然是被青天军打的节节败退,现如今挤在了漳州城。

  连上韩三通的残部,漳州城现在还有两万多兵马,这已经是漳州的主力,莫说以这样的兵力去剿灭青天王,就算是用来守住漳州,也已经是不可能,否则也不至于被围困在漳州城,直到赤炼电前来救援才能暂时脱离险境。

  “既然没有那能耐,以后就少说废话。”赤炼电冷冷道:“漳州城作为最前线,福海道的福州和泉州两州,将作为后方,一应物资,将补充前线作战。本帅会亲自坐镇漳州,统领福海兵马,以辽东军为辅,尽力先稳住福海的形势,尔后在找寻机会收复河北……诸位还有谁有异议,现在便可以提出来,没有最终确定之前,本帅可以和你们讲道理,但是一旦确定,本帅自今尔后,只讲军法,再无道理可讲!”

  堂上众官面面相觑。

  虽然赤炼电是帝国的上/将军,而且此番也确实是赤炼电的辽东铁骑救了漳州城,但是他毕竟是辽东总督,如此三言两语,就要全面接管福海的兵权,在场不少官员,隐隐感觉有些不妥,可是赤炼电森冷的气势,却又让众人不敢多言。

  韩三通犹豫了一下,终是出列,拱手道:“电帅,您要接管辽东的军务,是否应该向朝廷请示?如今圣上就在河西,是否应该先派人往河西请圣上的旨意……!”

  “本帅还有一条军令在这里先说清楚。”赤炼电似乎并没有将韩三通的话放在耳中,淡淡道:“本帅一旦接手军务,接下来的战事,必然一切要以军法为律……除非本将事先让你败,否则任何一人,在阵前战败,一律处斩!”盯着韩三通,“韩三通,你丢失河北,其罪不轻,来人,拿下韩三通,关入囚牢!”

  立时有两名辽东武士上前来,二话不说,如狼似虎一人抓住了韩三通一条胳膊,便要往下拖,在场众人都是色变,韩三通也是怒道:“电帅,末将是朝廷武将,是左屯卫大将军,没有圣上的旨意,你无权对我发落!”

  “现在有权了。”赤炼电拿着马鞭,轻轻敲打着面前的大案,“从现在开始,福海道的所有兵马将官,本帅都有权处置……!”缓缓抬起手中马鞭,指着韩三通,“你不必不服气,本帅跟随圣上打天下,不服本帅的人多如牛毛,但是本帅却从没有让他们好过,你说是霸道也好,说是以势压人也罢,这就是我赤炼电!”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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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八九章 喜忧参半


  阴雨蒙蒙,天地昏暗,从大年初三开始,西北大地就开始连降阴雨,这阴雨绵绵的天气,让人心里也是倍感压抑。

  大婚之后,楚欢这连日来倒也是十分辛苦,白天要处理众多公务,一面要准备向前线输送的战事物资,一面还要准备好开春过后的耕种事宜,虽说战事还没打响,胜败难料,但是楚欢心里清楚,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西关的春耕不能耽搁,一旦到了季节种子没有种下去,西关今年必然欠收,到时候死的人,恐怕要比两军交战的死亡人数要高得多。

  楚欢前阵子下达的命令,以魏无忌为首的户部司官员严格执行,借粮转租的策略,虽然从某种程度来说,确实在当前损害了士绅豪族的利益,但是有西关七姓率先支持,这件本来十分棘手的事情,倒也是施行了下去。

  从士绅豪族借来的粮食,当然不可能全都运到朔泉城储存起来,这些粮食打从一开始,就是要转租给百姓,用以耕种,若是从各地全都集结到朔泉,然后再从朔泉分发下去,来回运输,必然会增加成本和损耗,所以户部司从一开始,就已经颁下命令,以县为单位,各县士绅的粮食,缴纳到各县的县库,登记清点,然后再由户部司统一调配规划。

  从朔泉户部司派出众多官员,分派到每一县,由户部司官员和地方县官一起清点粮食,尔后关闭粮仓,没有户部司的命令,粮仓不得打开。

  从地方各县过来的清单铺天盖地,都往户部司呈过来,户部司的工作量自然是极大,不但要统筹各州府县的人口和土地,而且还要调查处土地的优劣,而后根据现有清点出来的粮食数目,按照比例进行分配,本来这项工作一开始进行得十分顺利,但是因为北山缘故,许多事情也就变得困难许多。

  就好比库存的粮食,一开始径自是准备做粮种所用,但是因为战事随时爆发,必然要保证前方的粮草供应,西关的官仓粮食本就没多少,要保证前方供应不出现问题,就必然要挪用借粮转租的粮食,可是这些粮食,又不能任意调用,毕竟之前官府已经明确下达了明文,这些粮食是要分配给百姓耕种,而且百姓们已经往官府进行了租粮的手续,这时候如果拿不出粮食来,官府的威信出现问题且不说,西关百姓中间,自然少不得有人跳出来。

  而且士绅豪族缴纳的粮食,是官府以借粮转租的名义调用过来,本来就有不少地方士绅十分不满,只是因为官府的强硬以及西关七姓为表率,心不甘情不愿勉强缴纳了上来,一旦官府大量挪用这批粮食作为军粮使用,自然也会有人跳出来,如果地方士绅和老百姓同时有人因为此事闹起来,加上外患,对西关来说,那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楚欢只能与户部司魏无忌人商量,调用粮食,那是避无可避,否则总不能让前线的将士饿着肚皮打仗,只是调用的粮食,要有一个额度,既能让那些士绅接受的了,毕竟战事就在眼前,没有一点粮食作为军粮,也是说不过去也能勉强让前线的战士填饱肚子。

  这些事情,让人焦头烂额,楚欢与户部司的人处理了两日,就感觉头皮发麻,心下倒是钦佩魏无忌、杜辅公、苏琳琅这些人,暗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账目实在让人头疼,这些处理后勤事务的人,恐怕比身处前线的将是更是艰难。

  其实楚欢心里明白,说到底,让自己这般为难,还是因为西关的底子太薄。

  西关的土地本就贫瘠,生产出的粮食本就不多,再加上战乱刚过,自己接手西关的时候,官仓几乎没有什么存粮。

  如果不是因为底子弱,粮食充足,楚欢也就不必因为后勤的事务烦心,兵精粮足,一门心思想着前线战事就好。

  有时候心里会想着,如果这是江南一带,要征用粮食,恐怕军粮已经不用发愁,江南富庶之地,哪一家豪族士绅的仓库里没有粮食,只要每户征用一点,也就足以应对军粮,可是身在西北,却也是无可奈何,西关豪族士绅真要比起江南的士绅来,实在可以用叫花子来形容。

  日理万机,夜里也是要继续征战,新婚燕尔,一下子迎进四个女人,总不能冷落了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坐拥四美,固然是齐人之福,但是真要落到任何一个男人的头上,倒也未必真的是一件特别美妙的事情。

  在这新婚燕尔之期,少不得要往几个院子来回驰骋。

  好在楚欢是一个聪明之人,两个晚上之后,他就已经总结出了一条线路,首先是往黛儿屋里去,因为孩子缘故,自然是消耗最少,随即再往琳琅屋里去,琳琅美貌少妇,而且是楚欢心爱之人,身体消耗自然大很多,等到这个时候,再往素娘屋里去。

  与素娘温存,最大的好处,便是不但不会消耗体力精力,而且会让精力和体力得到恢复,这也是极为罕见的闺房趣事。

  等到让素娘满意,楚大人的精力和体力也得到了大大的恢复,这个时候,再重装上阵,去对付媚到骨子里的媚娘,媚娘妖娆无比,花样百出,必须要攒足精神才能应对。

  白天公事,晚上情事,楚欢倒也算是十分的劳累,而他每天还要等待着从南线和西线过来的军报,特别是南线方面,关注肖焕章的动作。

  楚欢虽然和几位妻子在一起的时候有说有笑,但是他心里其实明白,这种相处的时光,未必能一直持续下去,战事一开,自己必然会有更多的事情,甚至要亲自赶往前线,必然不能时刻陪在她们身边,所以在战事爆发之前,他一面处理公务,一面尽可能地花时间去陪她们。

  等到大年初六,一天之内,连续几道消息报上来,却是让楚欢有喜有忧。

  第一道军报,是从南线送过来,轩辕胜才在军报之中说明,大年初三的时候,北山道那头,有官员往青唐城问责,北山方面指责西关军中有三名士兵越过了边界,进入到北山境内,干下了一桩骇人听闻的事情,三名兵士不但强暴了一名北山村妇,而且杀死了两名村民,更是砍死了一头老母猪。

  事发之后,三名兵士被村民围攻,没能逃脱,都被打死,北山官员不但带着三名士兵的尸首到了青唐,甚至带去了证人。

  在信函后面,轩辕胜才直接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这一起事件,当然是北山有意为之,故意制造出的事端,其目的无非就是找到一个发起战端的借口而已。

  那三名兵士,经过调查,确实是西关军。

  虽然楚欢与肖恒经过设计,下令轩辕胜才将西关军撤到青唐,但是在梁子河附近,却也还是派人巡逻,否则全线撤后,未免太过蹊跷。

  那三名西关兵士,是西关军派在梁子河附近巡逻的斥候,就在新年那一夜,突然失踪,而大年初三,对方就派了官员往青唐城问责。

  从俞昌城到青唐城,便是快马加鞭,三天也绝不可能抵达,所以那名官员显然是事先就在丹阳城准备。

  按照轩辕胜才的推测,三名兵士显然是在巡逻的时候,被北山人趁机抓走杀死,然后编造了一个所谓的罪名,再往西关来兴师问罪,至若那件案子,想必也确实存在,但却绝非西关军士兵所为,而是北山人一手炮制出来。

  楚欢接到这份信函,心中倒是冷笑。

  他当初威胁北山,要对北山发起进攻,而且很直白地告诉对方,要找寻开启战端的理由,实在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需要牺牲几个人,赖在对方头上,便可以开启战端,想不到对方竟然也用了这一手。

  这起事端一发,楚欢心知北山那边定然已经是完全做好了开战的准备,或许在自己接到这份信函的时候,北山军就已经跨过了梁子河,正向青唐城进军。

  也就是在同一天,又有两封信函同时送来,一份是从雁门关外的贸易场送过来,信中称西梁人已经越过大沙漠,带来了数千匹战马,一开始的时候,贸易场那边差点以为是西梁军杀了过来,西北军甚至调军前往,准备迎敌,但是很快就弄清楚,这次带队的,依然是西梁的大礼官古萨黑云,据统计,带过来的战马,超过三千匹。

  心中甚至说明,西梁此番本来送来四千匹战马前来交易,但是在沙漠之中,遇上了大风暴,损失了不少战马。

  这也是最近唯一让楚欢感到兴奋的事情。

  三千匹战马,虽然数量看似不大,比起天山黑风骑或者是辽东铁骑的数量,相差很大,但是但就个体而已,三千战马实在是了不得的数目,而且这是第一次交易,并不表明这是最后一次,更为紧要的是,天下皆知,西梁战马天下闻名,莫说朱凌岳黑风骑的西北马,就是赤炼电的辽东马,那也都是及不上西梁战马。

  但是相差不到一个时辰接下来到来的一封信函,却是让楚欢大吃一惊,而且这份信函的内容,也让楚欢担心这次与西梁人的交易,是否能够顺利完成。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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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九零章 马危


  最后一封信函,来自金州,是金州守将方如水派人快马加鞭送过来,楚欢接到信函之时,看到蜡封是红色,便知道这是十万火急的情报。

  而且送信的信使到达之后,立刻虚脱,便是那匹马,也累得筋疲力尽,众人便知道的事情的严重性。

  楚欢接到信函,看到红色封蜡,还真是吃了一惊,第一个想到难不成甘侯的西北军竟然已经有了动作,等看完信函,发现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般恶劣,却也十分的严重。

  方如水在信函之中十分肯定,甘侯从西北大营派出了一支队伍,这支队伍人数不多,不过一百多人,但是带的东西似乎不少,而且经过打探,已经肯定,那是一支送亲的队伍。

  甘侯和朱凌岳两家结亲,此事在此之前,一直都是暗中操作,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方如水虽然是金州守将,对这门亲事自然也是不知道。

  方如水镇守金州,其实有一个大家心照不宣的职责在他身上,那就是监视西北军的动静。

  金州南边是贺州,由韩英在贺州镇守,方如水后方无忧,但是金州依然驻扎了四五千兵马,除了稳住金州当地的形势,另一个原因,当然是用来监视西北军。

  从西北大营出来一支送亲队伍,对方如水来说,这当然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他当然明白其中的关窍,在信函之中,他虽然略有隐晦但是却分明透出一个意思,这门亲事一旦成功,西北军很有可能将成为西关的敌人,正因如此,方如水立刻派出信使,骑着金州最快的马,日夜不歇,要以最快的速度将此事禀报楚欢。

  楚欢看到信函,不惊讶于两家的亲事,此事毕竟他早就知道,他只是惊讶于甘玉娇竟然已经回到了西北。

  甘玉娇是在大年前两天突然从明霞庵失踪,楚欢当机立断,派人守住了朔泉各处城门,检查出城人员,而且派仇如血利用朔泉城的祝青叶等三教九流人物,满城搜找甘玉娇的下落,明暗两路同时出手,楚欢本以为多少能得到甘玉娇一些消息,可是直到今日接到这份信函之前,没有甘玉娇丝毫的消息。

  楚欢一直觉得,即使是有人绑架了甘玉娇,但是时间上也根本出不了城,接下来几处城门严密封锁,除非能翻过城墙飞出去,但是朔泉城乃是西北第一城,城墙高大,而且一直有兵丁巡逻,想要翻城而出,正常来说,也几乎没有可能。

  所以他一直以为,甘玉娇或许还在城中,被人控制住,正因如此,他也一直没有下令仇如血停止搜找。

  但是这份信函出来,也就表明,甘玉娇早已经出城。

  按照时间估算,甘玉娇已经是在年前离开。

  楚欢心下大是惊讶,他第一时间作出准备,但是甘玉娇却还是出了朔泉,而且如今已经从西北大营出发,往天山去。

  他很难想象甘玉娇是以何种方法离开,但是最为紧要的是,他现在还弄不清楚,甘玉娇到底是自己变了主意,自愿离开朔泉回到西北大营,还是被人所挟持。

  毫无疑问,西北军这次将甘玉娇送往天山,对楚欢来说,是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楚欢将甘玉娇藏在明霞庵,目的自然就是为了让甘朱两家的亲事不能顺利进行,虽然不可能长期阻拦这门亲事,也不可能长期将甘玉娇藏在明霞庵,但是只要拖延这门亲事,朱凌岳在没有和甘侯正式结为亲家之前,就不可能轻举妄动,如此一来,就完全可以为南线的战事争取更多的时间。

  如今西北军正大光明送出甘玉娇,这反倒是最为棘手的事情,楚欢虽然胆大心细,可是却也知道此事的厉害,绝不敢让甘玉娇在西关的境内出现任何问题。

  而且让楚欢苦恼的是,现如今西梁的数千匹战马已经抵达关外的贸易场,楚欢手中当然不缺进行贸易的新盐,最近一段时间盐场并没有停工,但是向外贸易的道路被阻断,新盐的销售,如今就只能在西关四州,以六处新盐场的产盐速度,西关四周根本无法完全消耗,所以最近新盐署也建了多处盐库,储存了大批的新盐。

  楚欢手头不缺盐,所以随时可以从盐库提出新盐,用来与西梁的盐马交易。

  但是关外的贸易场和西关中间,却隔着雁门关,而雁门关就在西北军的控制之下,这便是楚欢最为苦恼的事情。

  他现在也揣摩不透甘侯的心思。

  虽说前番去往西北大营,与甘侯就贸易场的事情谈得十分顺畅,甘侯也口口声声答应保证贸易场的安全以及雁门关出入的通畅,可是人心善变,如今甘侯和朱凌岳走在一起,他当然不想看到西关的壮大,数千西梁战马一旦到了楚欢的手中,毫无疑问,西关军的战斗力将得到大大的加强,这不是朱凌岳乐意看到的,作为朱凌岳的盟友,楚欢就只怕甘侯会从中作梗,将那数千战马拦截下来。

  楚欢心中很清楚,西关军如果真的想要强盛起来,没有骑兵,根本是不成,在这冷兵器的时代,骑兵的战斗力绝不是吹嘘出来,而要组建强大的骑兵,就必须拥有数量庞大的战马,西梁战马甲天下,一旦拥有数量庞大的西梁战马,对于西关军战斗力的发展,楚欢自然是抱着绝对的信心。

  可是今次的交易一旦被甘侯从中作梗失败,那么产生的后果也必将十分严重,西梁人不是傻子,如果这次没有顺利完成盐马交易,甚至于他们的马匹被西北军扣下,那么楚欢很难想象从今以后还会有战马从西梁放心送过来。

  西梁人很清楚与中原进行盐马交易意味着什么,一直以来,西梁对中原在军事上占据优势的最大特点,就是骑兵,西梁人为了保持骑兵的优势,也一直对西梁马进行着严格的控制,一直以来,也从没有出现过大批的西梁马进入中原进行交易的情况,所以西梁马在中原一直都是珍藏马,只有达官贵人花费重金,才能在府中圈养一二,一直以来,马厩中有西梁马,也成为身份的象征。

  仅有的西梁马,也是个别西梁商人冒着杀头的危险偷贩过来,西梁马在中原的价格昂贵,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起,西梁商人只要有能耐将西梁马弄到中原,必然是大发横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正因如此,一直以来,倒也有不少西梁商人往中原贩马,不过数量少的可怜。

  即使当初华朝灭亡,中原群雄争霸之际,西北不少枭雄前往西梁,要与西梁进行马匹交易,却也是被西梁人断然拒绝。

  中原霸者,从来都希望拥有一支强大的骑兵军团,而且骑兵胯下的战马如果都是西梁马,那就达到了骑兵的巅峰,只可惜这愿望中原无数英雄梦寐以求,却从来不曾实现。

  楚欢更加清楚,如果不是西梁如今出现了严峻的盐荒,如果不是摩诃藏雄心勃勃想要一统西梁,自己与西梁的盐马交易也不可能实现,能够让摩诃藏送来数千匹战马,他能够想到摩诃藏心里是多么的犹豫,最终是因为盐荒的现实逼迫摩诃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楚欢甚至在想,以摩诃藏的心思,不可能想不到西梁马进入中原从长远处会给西梁带来的威胁,甚至于这样的决定也并非摩诃藏所决定,或许是西梁跟从摩诃藏的各部落却是感受到了出现盐荒的恐怖压力,所以逼迫着摩诃藏必须进行盐马交易,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楚欢相信,如果不是盐荒,便是拿出黄金珠宝,摩诃藏也绝不会和中原人进行马匹贸易。

  不管怎样说,今次与西梁的盐马交易,可说是百年来从不曾出现过的大好机会,而且楚欢坐地压价,硬生生地用常人难以想象的低价与西梁进行盐马交易,错失这次机会,恐怕再过百年也不能出现,如果甘侯真的扣下战马,西梁人没能如愿以偿得到他们应该交换得到的食盐,那么西梁的贸易必然就此中断,好不容易出现的盐马机会,就此结束。

  楚欢对甘侯的印象并不算太差,而且他也觉得甘侯并不是一个没有远见的人,盐马交易对中原的益处,甘侯应该能够清楚。

  可是现实的情况,甘侯是否会放开一条手,让西梁马入关?

  面对数千匹西梁马,在中原人眼中,特别是在中原军队的眼中,那无疑是一批明晃晃的珠宝,甚至比珠宝更昂贵,甘侯面对那些腿长膘肥的西梁马,心中是否会另起心思?楚欢不敢保证甘侯不会因为某种原因而将西梁马尽数占为己有。

  如今天山拥有强大的骑兵,本就是楚欢的心头之患,让楚欢想起来就有些心神不宁,加上西北军数万之众,本就拥有不错的战斗力,两路夹攻,西关已经是万难抵挡,如果甘侯真的将马匹占为己有,用来装被西北军,到时候天山骑兵和西北骑兵两路而来,楚欢感觉自己根本不必打下去,割了自己的人头,直接送去给朱凌岳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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