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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宋王 【作者:尹三问】(8月7日更新至“ 终章 我的江山,如诗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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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〇章 思父思母思林郎

  杭州,孟家商号!

  “这就是棉花?”孟若颖与顾月伦见到眼前白花花,像雪绒一样的东西时,惊奇不已。

  秋天已经到了,那些阿/拉伯人很乖,一直待在棉田之中小心照料。直到秋天来临大宋朝首批棉花采摘。很快便被送到了孟家府上,请林昭过目。

  “没错,这个就是从天竺移植过来的棉花!”林昭笑道:“嘿嘿,过两天就找人,给你们一人做一件小棉袄,还有一床大棉被,今年冬天保准很暖和!”

  “真的?”孟若颖对此很是向往,去年在汴京,她很是怕冷,可是连门都不敢出!

  “对了,我让你找的茶树怎么样了?”林昭很关心这件事!

  孟若颖回答道:“已经有眉目了,在西湖之西翁家山的西北山脚下。有一个圆形的泉池,大旱不涸,当地人称此泉与海相通,其中有龙。离井一里地左右的落晖坞有座寿圣院,已经上百年了。泉边和寺庙周围一代长了些许茶树,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些吧!”

  “没错,这就对了!”林昭兴奋不已,随机到:“想办法重金将周围的土地买下来,尤其是那些茶树……我们也开始种植茶叶吧!”

  “茶叶?”孟若颖道:“可是市面上杭州茶叶并不紧俏,何况朝廷还有榷茶法……”

  宋朝在东南地区最初榷茶实行的是交引法。宋太祖乾德二年始榷茶,其后陆续在淮南产茶最多的蕲、黄、庐、光、舒、寿六州建十三场,在沿江茶叶集散地江陵府、真州、海州、汉阳军、无为军和蕲州的蕲口设置六榷货务。

  官府把各地收买的全部茶叶集中于十三场和六榷货务,统一发售。令商人在京师榷货务和沿江榷货务缴纳茶款,或西北沿边入纳粮草,从优折价,发给文券,称为交引,凭引到十三场和沿江榷货务领取定额茶叶贩运出卖。看着十分合理的政策。但是实施起来就有问题了。

  榷茶的背后商人操纵粮价,亏损国课,而沿边居民领取交引后,又不能到东南领茶,只得把交引贱价卖给京师交引铺,备受剥削,故不愿入纳粮草领取交引。致交引法难以施行。

  宋仁宗嘉祐四年乃废除东南榷茶,弛禁通商。通商,即征收茶园户的租税和商人的商税,准许自由贸易。虽然如此,但是茶叶种植和贸易都受到限制,课以重税。这也正是孟若颖的顾虑之处。

  其实中原饮茶之风盛行。西北草原地区更是如此。一来是受汉族人生活习惯的影响,二来,饮茶确实有助于食用牛羊肉的游牧民族。牛羊肉难免油腻,而茶水清新,正事解腻的好东西,从隋唐开始便在西北大受欢迎。可是眼下在大宋朝,却是禁止茶叶运送出境的。

  对此林昭深表遗憾。要是能江茶叶运送到西北去,贩卖给西夏和辽国,亦或者青藏高原的吐蕃各部,都是很不错的。后世有茶马古道,不知道是否与此有关系。

  林昭觉得,既然西北缺茶叶,中原缺马匹,何不互利互惠呢?这件事要是操作得当。是双重获益的!

  林昭道:“这些茶叶的品质不必担心,绝对可以秒杀南方其他州县所产,至于课税……初期先忍着吧,哪怕我们少赚点,后面的利润都是非常客观的。”

  “既然如此,我就着手进行了!”孟若颍对林昭是绝对的信任,绝对的有信心。

  “还有。酿酒的事情,特意从山阴请了一些酿酒工匠,再加上我的一些改良……”林昭叹道:“出来之后应该比以前酿的烈酒要好很多!”

  “那我这就寻地方,盖作坊!”

  林昭摇头道:“有现成的。赵世琚以前在余杭县有一座,虽然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可里面的东西却挺齐全的。现在是无主之地,嘿嘿,我们直接接管就是了!”

  “好吧,有此等好事,自然不要错过!”

  林昭道:“对了,表妹打算在西湖边开酒楼的,考虑的如何了?”

  “开,开吧,不然我闲着实在无聊!”顾月伦很实在,他之所以来杭州,目的更多是为了见林昭,至于开酒楼则无所谓。

  “嘿嘿,那你就着手弄吧!”林昭嘿嘿一笑,说道:“我啊……吩咐人去给你们做棉衣棉被去!”

  “那,那我们就等着了!”

  看着两个美人脸上洋溢着笑容,林昭心中一动,说道做棉衣棉被。首先最应该给沐思虹做一套,为了自己险些身亡,受伤之后留下后遗症。大夫已经说了,伤及肺叶脉,咳嗽的后遗症不可避免,尤其是冬日严寒之时。所以,首先想到的便是给沐思虹保暖。

  美人恩重,岂可轻负?

  正想到这里,林昭便打算去见沐思虹。没想到半路得到李管事匆匆来报,沐思虹正在收拾东西,正准备离开。

  离开?她要走到哪去?而且伤势似乎并未完全好利索!

  林昭顿时有些着急,散步并做两步,匆匆进了沐思虹敬仰的院落。

  尚未进门,便听到玉童道:“小姐,我们着急着走是做什么?”

  “留在这里有做什么?我们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沐思虹悠悠一声叹息。

  “小姐,可是你对林公子……”玉童很是不解自己小姐的作为。

  沐思虹轻轻摇头道:“玉童,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之前的想法太多奢望……林公子现在已经是县令了,还有爵位在身,岂是我这等出身可以奢望的?”

  很显然,敏感的沐思虹想得很多,想得很远!

  玉童又道:“不就是身负出什么,小姐何必在意呢?看样子,林昭似乎并不将此放在眼里。”

  “他不在乎,可我不能不在乎……”沐思虹摇头道:“风月红尘地也就罢了,可外祖与父母都在做什么,你比我们清楚。我不想以后因为我,恩让他被别人说闲话,更不想让此成为他的污点,影响他的仕途……”

  “小姐,可公子似乎对你有意啊!”玉童有些着急,小姐这些年受的委屈不少,现在好不容快要找到一份不错的归宿。要是就这样错过了,难免会很遗憾的。

  “可是他从未说出口……他有孟小姐的,便是那位月伦姑娘,也远在我之上,何必让他为难呢?”话说到这份上,沐思虹似乎很无奈,又似乎很敏感。许久之后,又悠悠叹道:“有时候,爱一个人,不一定非得和他在一起!”

  林昭在门外听的清清楚楚,没想到前世最扯淡的歪理之一,竟然从沐思虹嘴里说出来了。

  怎么能这样?让一个女人如此伤心,如此纠结,对一个男人而言是莫大的耻辱。

  说起来也真是怪自己粗心,有些话为什么不说清楚呢?

  林昭当即推门而去,哗啦一声门开了,沐思虹吓了一大跳,很诧异地看着林昭,眼神顿时有些复杂了。

  “玉童,你先出去!”

  玉童见林昭表情凝重,紧紧盯着自家小姐,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总而言之,应该会是好的一方面。玉童很双开地离开,希冀着里面会发生好事。

  “林公子……”沐思虹沉吟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话……

  林昭轻轻点头道:“你这么着急着走?”

  “林公子……我……”沐思虹一开口,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一个人的尊严是自己给的,没必要自轻自贱,我从来不曾看轻过任何人,尤其是你!”林昭说道:“那时你还年幼,祖辈父辈们做事岂是你能够左右的?至于流落风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相反为了家人报仇,甘愿牺牲、吃苦的勇气着实可嘉,对此我十分欣赏。”

  “林公子……你真的不在乎?”沐思虹目不转睛地看着林昭,想从眼神中找到一个最真实的答案。

  林昭轻轻点头:“这一点不需要怀疑!”

  “可是……”沐思虹感动不已,可是自己,心中却有顾虑。

  林昭摇头道:“没什么可是……一个男人要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你跟着我,别人休想伤害你,也休想用你伤害好,一切有我在,有什么好担心?”

  “之前我没有把话说明白,是我的错!”林昭诚恳道:“原本打算等你伤愈之后再开口的,看来现在不能再等了……”

  “林公子……”沐思虹痴痴地看着林昭,话到嘴边,始终开不了口。

  林昭道:“你还记得在江宁你给我那几个灯谜吗?最后一个灯谜,要让我写答案,我没有写……拖延这么许久,现在我告诉你!”

  说着走到桌边,取出笔墨纸砚,信手在一张白纸上写道:八目尚赏,赏风赏月赏虹颜……

  经过一段时间练习,林昭的书法已经大有进步。一行字写的行云流水,十分流畅。内容更是不言而喻,该表达的心思已经跃然纸上。随即放下笔,静静地看着美人儿。

  沐思虹的眼睛落到白纸之上,双眼顿时朦胧了,忍不住潸然泪下,上前提笔在纸上写道:十口心思,思父思母思林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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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一章 情窦初开

  这便是心有灵犀,这就是珠联璧合!

  八目尚赏,赏风赏月赏桂赏虹颜;十口心思,思父思母思林郎!

  一副绝妙的对联,道出了彼此的心思,两人只是互相凝望着对方,默然不语。两人正是情到浓时,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们因为灯谜而结缘,也注定要因为灯谜而定情,缘定终生!

  许久,林昭上前轻轻将沐思虹揽入怀中,柔声道:“其实,在江宁的时候,我便对你很好奇!灯谜都写的那么精巧细致,让人难以捉摸,我就在想,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才会如此聪慧有才智呢?”

  “我让你失望了了吗?”沐思虹静静地倚在林昭怀中,她终于感受到那日孟若颖的幸福了,彼此共同回忆往事,是多么甜蜜的事情。

  “怎么会呢?”林昭轻轻笑道:“在西湖花船上,第一次见到你,便知道自己猜测不错,果真是个兰心惠质的女子。”

  沐思虹也道:“当初我也在猜,想着能连续猜中我好几个灯谜的,到底是什么人?上元节无缘一见,甚为遗憾……到了后来,当我知道公子身份的时候……”

  说着说着,沐思虹默然停顿不语,吞吞吐吐抽噎道:“对不起,当我知道公子身份时,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利用……当我之后你与陈宏和赵仲山有矛盾时,我故意那样……对不起,对不起……”

  沐思虹不断道歉,十分自责。之所以深爱林昭的情况下依旧打算离开。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便在于此。她觉得自己欺骗过林昭。是个坏女人,心里有些过不了这道坎!

  “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要在意了!”林昭轻声安慰道:“这些我知道,我也理解,而且我也心甘情愿被你利用,不只是这一次,而是以后一辈子……”

  “公子……”沐思虹感动的一塌糊涂,一个男人能如此包容。夫复何求?林昭的原谅,无疑让他打开心结,至少以后不必太纠结!

  林昭道:“那日你答应让我留宿花船,我知道,这不只是个利益交换,也是你心甘情愿的对吗?”

  沐思虹嘴角牵动,微微一笑,有些腼腆,有些羞涩。林昭这话说的一点不错,那会为了迷惑其他人。林昭一直与他船绯红,给出眠花卧柳的传闻来。那般做法。对一个女子的名节来说是莫大的损害,可沐思虹毫无顾虑地答应了。

  对于各种传言,她都欣然接受,与林昭直接的暧昧似乎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林昭的女人,这是她梦寐以求的身份。

  说句实话,当时在花船之上,孤男寡女依旧谨守礼节。但沐思虹心里隐约有种羞涩的想法,当时林昭若真要对她怎么样,应该不会拒绝吧!

  林昭续道:“其实不知不觉间我已经爱上你了,只是不知道你的想法,所以不敢贸然……那日在雷峰之上,你为了救我挡了那一刀,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一切我都明白了……现在我想告诉你,从此刻开始,你就是我的女人,而我会呵护你一生!”

  当话直接说明之后,感染力又不同寻常,沐思虹再次感动的一塌糊涂。

  “什么时候跟我回江宁,去见见我舅舅,他一定会高兴的。”林昭呵呵一笑,不知道舅舅知道自己有女人了会是什么反应。

  “这……会不会……”沐思虹知道林昭从小父母双亡,是舅舅抚养长大,其地位不言而喻。

  自己虽然不是什么无盐丑妇,可是因为出身的缘故,这样去见公婆似乎有些……沐思虹不由自主地有些畏惧。

  林昭低头瞧见,知道美人儿在想些什么,轻轻抚摸着沐思虹如云的青丝,安慰道:“别担心,出身都算不得什么,我和舅舅以前都是孟府的仆役,出身也不高,所以这些虚妄之事都无所谓。你放心好了,舅舅、舅妈都是随和之人,一定会喜欢你的……只要你以后孝敬他们,他们会比疼我更疼你的!”

  “孝敬公婆本就是媳妇应尽的本分!”当身份确定之后,沐思虹越发的腼腆害羞了。

  “嗯,待禀明舅舅、舅妈之后,便会给你一个名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在古代是非常重要的,没有告知顾七之前,林昭自己并不敢轻易纳妾。

  而且这个问题林昭有些为难,按理说是必须给沐思虹一个名分。可出身和家世这些东西又都不避免,完全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嫡妻的身份。在官场上混,又是有爵位的人,已经勉强算得上贵族,婚姻之事自然不敢马虎。

  沐思虹显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她有自知之明,能得林昭如此相待已经心满意足了,至于其它并不十分在乎,更不愿意让林昭为此为难,说道:“公子不必费心,能得公子如此相待,沐思虹已经满足了。至于什么劳什子的名分又有何用……奴家知道,公子的妻室必然是要出身名门,对于公子的前程有莫大帮助!

  所以……奴家没有任何奢望,能够有妾室的名分便会受宠若惊,即便是是什么都没有,也没关系。奴家不在乎别的,只希望公子能够疼爱奴家。以后有了夫人或者其他妻妾,能够留一份垂爱给奴家!”

  沐思虹说的很现实,说的言辞恳切,完全是真情吐露,这便是她最真实的想法。也许是因为亲人被害,一直缺乏安全感,也许是因为漂泊的太久,特别希望能有一个温暖的港湾可以靠岸,祈求能有一份呵护。

  现在这些已经得到了,那就足够了,至于其他,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不仅仅是现实缘故,也是沐思虹天性使然。作为林昭的第一个女人,能有如此自知之明,如此清晰自我定位,自然是非常不错!至少在后宅安宁方面已经开了一个好头。

  林昭见沐思虹如此懂事,心中更加歉意,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你的,日后也一定要好好待你!”

  其实在这件事上,沐思虹虽然是真情流露,其实无意间何尝不是一种欲擒故纵呢?既然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名分定为,这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如果再去争抢就失去了意义。与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弃,以期获得夫君的内疚与怜爱。如今还好,只有自己,将来林昭身边的女人会越来越多,到那个时候夫郎的宠爱才是最紧要的。

  见天色还早,林昭道:“走,我们去西湖!”

  “去西湖做什么?”沐思虹有些疑惑不解,得到林昭如此答复,如此怜爱,她早已经没有离开的心思,而是腻歪歪陪伴在夫郎身边。

  林昭笑道:“当然是故地重游了,今天可是我们的好日子,不去西湖看看,不回花船游西湖岂非遗憾?我们最美丽的回忆从哪里开始,如今这个美好时刻,自然也要定格在那里了!”说是这样说,林昭突然意识到,古代没有照相机……唉,一些美好的画面场景,注定只能定格在回忆中了。

  这个提议是极好的,沐思虹也怦然心动,自然不会拒绝。西湖花船,他们曾在那里渡过许久日子,可是从未有如此甜蜜,前去体验一下也是极好的。马车就在门口,两人随即一道出发,前往西湖。

  看着林昭与沐思虹远去的背景,孟若颖心思忍不住有种奇怪的感觉,有些难受。自从沐思虹为救林昭挺身而出之后,她已经接受了沐思虹成为林昭妻妾的可能。当他们两人终于走到一起,也真心为他们高兴。

  可是当真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中忍不住还是有些酸楚。古代男人,尤其是有权势的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孟若颖出身大户人家,早已经见怪不怪,此刻她不是嫉妒,而是顾影自怜。

  她早已不知不觉爱上了林昭,那日在雷峰之上,林昭对他的情谊也表露无遗。可彼此之间,似乎还蒙着一张纸,始终不曾捅破。一方面是林昭最近太忙,没顾得上儿女私情,就连沐思虹之事也是颇为偶然。

  至于自己这边,因为兄长去世,她当初曾经誓言要为兄长孟若谷守孝三年的,这段时间内自然不能轻言儿女私情,婚嫁之事。何况,林昭与沐思虹今日正柔情蜜意,这时候非要挤进去似乎不是那么回事,显然有些不合适。

  唉,就看林昭什么时候能醒悟过来了,什么时候愿意捅破这张纸了,总不能让人家女生主动吧?

  最好是什么时候能有个契机,这样才最好不过,孟若颖已经心如撞鹿在期盼着,幻想着未来的美好场景……

  “若颖姐姐,你在做什么?”顾月伦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见到孟若颖似乎在闭目沉思,嘴角去带着些许春意盎然的微笑,似乎很幸福,已然沉浸其中。

  “啊!”孟若颖骤然惊醒过来,顿时有些难为情,一张脸更是涨的通红,期期艾艾地说不出来。

  “表哥呢?”顾月伦笑着问道。

  孟若颖摆手道:“不要管他了,走,我们去商量在西湖边开酒楼的事情!”

  “哎,若颖姐姐,你不是说这件事不着急的吗?”顾月伦总觉得孟若颖有些怪怪的,至于原因么……已经情窦初开的月伦姑娘也能隐约猜到那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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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二章 郎情妾意

  西湖边,一辆驽马拉着马车缓缓而行,走过绿杨阴里白沙堤!

  驽马已经有些老了,虽然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但依旧挡不住身体的衰老,它的步伐已经很慢了。

  如果换做是其他的主人,一定会嫌弃它不中用,走得太慢。说不定还有会皮鞭加身,身为一片已经年老的马,这样的悲剧便是宿命,改变不得。

  正是因此,这匹驽马心情忐忑,在惴惴不安中有些惶恐,一直担心什么时候皮鞭会从天而降,在背后留下一道道血红的印痕。

  或许对它而言,疼痛还是有些意义的。如果哪一天,感觉不到疼痛,主人懒得挥动皮鞭抽它的时候,那就意味着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这样的悲惨境遇迟早会来,身为一匹年老的驽马,它对此很清楚。

  虽说拉了半辈子的车,没少受马夫喝骂鞭打,受委屈也不少。但想想,总比那些在战场上阵亡的兄弟们要好得多,做不了英雄,平凡也是一种幸福。

  年老的驽马在感叹自己的命运,似乎还悟出了一点“马生哲理”,以至于暂时忘记了,可能随时有皮鞭抽打的可能,甚至走的更慢了。

  等到它回过神来,惊恐不已,今日怕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唉!年纪大了,老是容易走神……

  可片刻之后,老驽马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今日马车上的两个主人与平日大有不同,他们不会厌烦自己走的慢,反而很高兴的样子,甚至很享受这种信步由缰的感觉……

  还真是奇怪,今日是走了什么好运气。竟然遇到这样的好主人!

  驽马尽量转头,用余光看到,马车上一对男女相拥着,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很开心的样子。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甚至根本不曾看过窗外,更加没在乎自己的存在。

  嘿嘿,既然是这样……

  驽马惊喜不已,难得遇到这么一个偷懒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反正人家喜欢。那咱就按照主人的意思办了!

  看到路边的青草,驽马食指大动,很想大饱口福!于是乎,在无人管束的情况下,驽马便缓缓停了下来,既然再拐去路边的草丛之中。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

  已经到秋天了,绿草已经不多,想不到今年最后时刻,还有这机会。驽马一口接着一口,不愿浪费难得的机会,天知道什么时候主人醒过神来,又会怎么对待自己?

  管不了那么多了。今天为了这顿绿草大餐是豁出去了,拼着挨骂挨揍也要吃个饱,吃货的执着你们不懂!

  驽马又错了,等到他吃的肚子吃饱,完全满足的时刻,主人依旧没有醒悟过来,依旧没有指令。

  咦?这两个人真是奇怪?

  驽马忍不住长嘶一声,必须要提醒一下他们了,要是在这样下去可不行。绿草地太有吸引力,再这么吃下去就该撑破肚皮了……

  林昭与沐思虹这才被惊喜过来。他们乘坐马车出府,一路过来。到了西湖周围的时候,林昭便把赶车的车夫打发走了,有这么一个电灯泡在,情侣间说起柔情蜜意的悄悄话自然不方便。反正闲来无事。今日就好好陪下沐思虹,便任由马车在西湖四处荡游。

  他们已经深深沉醉在车厢中甜蜜的世界里,根本不曾在意,竟然被拉车的驽马穿了空子。

  已经快到傍晚,夕阳西下,湖面上波光粼粼,红日的余晖一片,煞是漂亮。林昭笑道:“走,我们去湖边看日落!”

  两人随即下车,至于那匹驽马与马车则随便放置在路边,根本无人管,也不知它此刻是什么心情!

  两人一起往湖边走去,沐思虹看到远处的雷峰塔,问道:“夫君快说,那个许仙和白娘子到底怎么了?”

  原来在马车上,沐思虹央着林昭讲故事。林东阳无可奈何,正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时候,来到了西湖边。

  断桥与雷峰塔都已经在了,断桥也向远方延伸过去,于是乎的许仙与白娘子的故事便跃然心头,随即讲给沐思虹听。

  沐思虹是个感性的女子,此时正是柔情蜜意正浓的时候,对这种感人的爱情故事格外感兴趣。也更加容易感动,此时已经泪泪满面,着急不已……

  尤其是听到法海和尚水漫金山,白娘子盗仙草救夫郎的情节,更是揪心……

  “后面啊,后面的故事一会再说……”林昭嘿嘿一笑,拉着沐思虹上船了。

  花船就停在岸边,早在林昭与沐思虹往这里走的时候,就有仆从赶来。尤其是玉童,对此非常热心,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只等着自家小姐与林公子前来。

  花船随即离岸,林昭将沐思虹揽入怀中,一起站在船舷边上看夕阳。余晖甚是美丽,天边的晚霞格外绚烂,似乎为一对终成眷属的有情人祝福。

  林昭与沐思虹相依相偎,站在船舷边,沐浴在夕阳光辉中,柔情蜜意更显温馨。

  “快点告诉我,后面结局到底怎么样了?”沐思虹将将头埋在林昭胸口,不断追问,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白蛇传的故事特别感兴趣。仿佛自己就是个那个的痴情的白素贞,可惜自己没有那样高超的本领。

  而林昭也不似许仙那样柔弱……一时间她并未想明白,自己不过是憧憬一份许仙和白素贞一样坚贞不渝的爱情……

  林昭见沐思虹如此好奇,便回答道:“后来啊,白素贞被法海和尚压在了这雷峰塔底下!”

  “啊?”

  沐思虹一声惊呼,她更想听到一个大圆满的美好结局,却没想到会是这样。这与她心中的美好期望大相径庭,故而心中忍不住有些难过。

  “当然了,结局肯定不会是这样了……”林昭嘿嘿一笑。

  沐思虹本来一脸焦急,这才破涕为笑道:“真坏,结果到底怎么样了?”

  “结果啊!”林昭嘿嘿一笑,意味深长道:“白素贞当时生下一个孩子,叫许士林,是天下的文曲星下凡,后来中了状元,衣锦还乡的时候……那啥,雷峰塔就倒了,然后他们一家人就在一起了!”

  林昭也不知道省略了多少,亦或者篡改了多少,白蛇传就这么虎头蛇尾地讲了出来。沐思虹听的倒是感动,悠悠道:“林郎,这故事是你新编的吗?许仙和白素贞到底有木有这两个人物?”

  “呃……当然是我现编的了,你要是白素贞,那我就是许仙喽……”林昭又是嘿嘿一笑,旋即看着满脸幸福笑意的沐思虹,悠悠道:“可是我们还缺个文曲星下凡的儿子唉……”

  沐思虹顿时一脸娇羞,林昭也不客气,俯身抱起佳人进入船舱。其时,夜幕降临,船上红烛高照,郎情妾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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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三章 花船缠绵夜

  夜幕降临,花船彩灯映照在西湖中,水波荡漾,流光溢彩相互交映,格外美丽。

  林昭俯身抱起沐思虹,走进船舱内。美人儿一脸的娇媚与羞涩,这是意料之中,或者说梦寐以求的事情,可当真来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些娇羞,甚至有些许的怯意,同时又心如撞鹿,心情紧迫。

  不过心底里却格外甜蜜,尤其是林昭那句“我们的文曲星儿子……”。对一个女子而言,能为心爱的男人生个孩子,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想到这里,沐思虹忍不住春心荡漾,白皙的皮肤开始泛红,心跳也开始加速。

  林昭抱起美人,放在床榻之上,伸手抚摸沐思虹的后背,继而到身前那起伏的山峦。嘿嘿,比孟若颖的还要更挺拔,更有弹性,手感更好。

  伴随着林昭手上的动作,沐思虹娇躯不断发烫,呼吸也越发的急促,眼里的娇媚春情荡漾,也越发诱人。林昭手上的动作继续,逐步向下,开始触及到美人的私密处。

  沐思虹嘤咛一声,完全钻进林昭的怀抱中,气氛恰到好处,林昭大手伸过去,轻解罗裳。一件件的衣物落在床下,锦帐之后,两个身影一起倒下。

  沐思虹浑身早已燥热,粉颈与俏脸之上早已一片酡红,如同涂了胭脂一般妩媚。略带羞涩的娇媚笑容,情欲升起的美眸顾盼生媚。也许是这几年在秦淮河潜移默化的影响,此刻的沐思虹看起来更加妖媚,更加的风情万种,更加的惹人怜爱。

  粉颈之下,雪白的胸脯也泛起一层醉人的红润。一双起伏的峰峦西失去了束缚,更加挺拔诱人。

  绝美的娇躯却因为左峰侧的疤痕略有瑕疵,正是之前在雷峰上为林昭挡刀留下的。

  沐思虹对此颇为遗憾,林昭却道:“不需要介意,这是我们爱情的见证。我喜欢……”说着低头在疤痕处轻轻一吻。沐思虹娇躯一颤,感动不已,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林昭已经抬起头,大口已经吻下来。

  樱桃小口迅速被大口所覆盖,继而舌头如同小鱼一样开始来回游动。沐思虹的呼吸越发的急促,完全迷醉在浓情蜜意中。

  林昭也有些激动,毕竟这是在古代第一次主动推到女孩。上次在辽河边与萧观音一夜风/流,迷迷糊糊的,并无自主意识。

  当此之时,沐思虹的芊芊玉手不断抚摸林昭厚实的脊背。当指尖触及背后的刀疤时,一刹那间,林昭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过萧观音的倩影。

  一瞬间之后,又被沐思虹的娇喘与香艳的玉体所吸引,浴火不断升腾,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身下的坚挺的物事提了上去,向着美人私密处的葱茏地带进发。

  沐思虹猛地感觉到。一个火热坚挺的物事进入身体,忍不住一声痛呼。林昭也明显感觉到一层障碍被穿透,一朵红艳的梅花绽放在美人身下。

  在秦淮河那种软红十丈,风月无边之地,沐思虹费劲心力,苦苦守候着贞洁。出淤泥而不染,只为给心爱之人留下清白之躯。几年的坚持,到今日总算是修成正果,沐思虹再无保留,心甘情愿将自己完全交给了林昭。

  红烛摇曳。不知是因为床榻的晃动,还湖水兴波荡漾花船。床榻之上,被翻红浪,锦帐之内,春意盎然!

  朝阳初升的时候。花船依旧游荡在湖边上,阳光洒在粉色的窗帘之上,屋内红光映照,柔情蜜意更浓。

  林昭很早就醒了,正低头看着怀中的美人。沐思虹犹如春睡的海棠,眉眼依旧清秀,俏丽动人。两颊多了些许红晕,更显得娇艳欲滴,娇媚不可方物,正是昨夜雨露滋润的结果。

  美人有些疲惫,眉角隐约还有一丝淡淡的痛楚。一个柔弱的女子,初经人事,不适是难免的。加之沐思虹之前又受了重伤,算是大病初愈,经不起太过分的折腾。

  林昭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素来怜香惜玉,故而昨夜并不太癫狂。不过沐思虹的热情远比想象的要高,虽说还是未经人事的姑娘,但在秦淮风月地待久了,有些门道与技巧都是心知肚明。而今总算是可以派上用场,对自己的夫郎自然不会保留。

  初时还担心夫君会觉得自己放荡,扭扭捏捏的还有所保留。待发现林昭对此很兴奋,很喜欢之后,便再无顾虑,表现的格外卖力周到。

  虽说只是梅开二度,但已经是格外尽兴。林昭对此也很兴奋,一晚上相当的享受,沐思虹的表现绝对算是个惊喜,想想以后的日子,将会很舒心。

  林昭看着睡熟的沐思虹,不由轻轻一笑,轻抚美人儿童。刚刚想要挪动身体的时候,才发现沐思虹如同八爪鱼一样,两条腿依旧缠在自己身上。

  这一动,沐思虹也悠悠醒来,先看到夫郎轻轻的笑意,随即感觉到了强烈的光线。

  “啊,天都大亮了,林郎为什么不叫我起来?”沐思虹有些惊讶,有些着急。对于女子而言,都想要将完美的一面展现给心爱的男子,晨起蓬头垢面,发鬓不整的样子自然不愿让夫郎看到。奈何昨夜消耗过多,有些疲乏,故而就贪睡一会,没想到竟到了天光大亮之时。尤其是林昭已经醒了,看的清清楚楚。

  沐思虹旋即又发现自己一双玉腿还绕林昭身上,想起昨夜的恩爱缠绵,脸上顿时浮现出羞涩却又幸福的笑容。随即放下双腿,挪动身体,想要坐起身来。不想刚刚一动,身下便传来一阵疼痛。

  “着急做什么?继续躺着就是了!”林昭轻抚佳人,轻轻一笑。

  “可是……”沐思虹骨子里是个传统的女子,说道:“奴家该起床来服侍夫君的,还有……我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多好,免费看了一副海棠春睡图,美得很!”林昭嘿嘿一笑,又道:“至于其他,不必在意那么多,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只要美人晚上多卖力点,为夫便很高兴了!”

  “嗯!”沐思虹低头含羞轻轻点头,手臂一动,正好触碰到一个火热坚挺的物事。昨晚的缠绵之后,她瞬间便明白过来。不由花容失色,看着林昭,哀求道:“夫君,这会怕是……”

  “你初经人事,破瓜之痛为夫自然懂得,自然也会怜香惜玉。好好养身体,恢复之后,我们在大战……嘿嘿……”

  见夫郎如此善解人意,沐思虹深感庆幸,感动之余轻轻点头,说道:“好了,该起床了,否则该被人笑话了!”

  “好,起床!”林昭一掀被子,春光乍泄,玲珑的身躯,雪白的肌肤下,一朵红艳的梅花格外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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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四章 青苗伊始

  林昭两人中午返回孟家商号的时候,孟若颍明显察觉到了沐思虹的变化。

  她虽然也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却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女儿家那些事多少还是知道的。

  沐思虹与往日相比,苍白的脸色显得的越发红润,眉眼之间多了许多的娇媚,更加风情万种。

  加之昨晚两人一夜未归,发生了什么事不言而喻。沐思虹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这一刻,孟若颖心中有些羞涩的羡慕,还有一丝淡淡的失落。更让他伤感的是,林昭竟然要搬家。

  虽说林昭与孟家关系亲密,几乎可以不分彼此,但至少现在还是有分别的。之前单纯自己一个人,住在孟家没什么不妥,可现在有了沐思虹,情况就不一样了。

  有媳妇了,还要寄居他人府邸,这就有些不合适了。何况林昭现在是钱塘县令,那么钱塘县衙后宅自然就是他名正言顺的住处。沐思虹作为第一个女主人率先搬了过去。

  对此孟若颖只是略微的黯然伤神,不好反对,想要跟着过去似乎又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故而只好作罢。好在杭州还有大量生意需要处理,尤其是棉花、酿酒还有茶叶,这些少不得要与林昭多商量,彼此接触的机会可是不少。

  林昭带着沐思虹搬入县衙,很快杭州城里变人尽皆知。想想前些日子花船上人来人往,年轻公子哥们一个个争相献殷勤,最终还是林昭抱得美人归。

  对此杭州城里的风流士子们只能唉声叹气,无可奈何!林昭是什么人?以前或许还能并肩而立。甚至有点优越感。但是现在……只能是高山仰止般的存在。

  论文采。人家可以和苏轼比肩;论地位,人家现在一县之首;论成就,一马当先平定一场叛乱。林昭年轻有为,乃是少有的青年俊杰,与沐思虹也算得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一帮痴心妄想的公子哥们只能对月空余恨,湖边多感慨了。

  处理完毕一些生意,和沐思虹也修成正果。林昭这段时间过的相当潇洒。奈何假期总是那么短暂,当皇帝的圣旨送到杭州时,忙碌又开始了。

  林昭与蔡京被一起召进了杭州州府,知州赵抃老先生与通判苏轼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东阳,元长,你们来了!”苏轼招呼一生。

  林昭与蔡京不由对望一眼,交换个眼神,心里都多了几分凝重。走进房间,苏轼说道:“官家的圣旨到了!”

  “哦?不知圣意如何?”林昭与蔡京这才了然,难怪如此凝重。只是杭州叛乱的事情已经解决。圣旨又能说什么呢?何以要如此紧张呢?难不成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知州赵抃悠悠道:“一起到来的还有制置三司条例司的公函,朝廷要在试行青苗法!”

  青苗法?

  林昭与蔡京脸上都有些兴奋与激动。不过原因则略有差异。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青苗法就要试行了,林昭兴奋终于有机会亲自体验,切身感受了。

  蔡京则是在汴京的时候便听到风声,对此充满希望,兴趣浓厚。当然了,这可能是所有拥护变法的青年学子的正常表现。

  赵抃见此情况,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说道:“朝廷选中了几个试行的地方,京东路,河南路,淮南路,还有两浙路的两个县……”

  “呃……”赵老大人话说到这,林昭与蔡京自然感受到其中不同寻常的意味。

  赵抃道:“两浙路试行青苗法的就是钱塘县与余杭县了!”

  对此赵知州没有多少兴奋,甚至还有点愁眉苦脸的。毕竟他是一位相对保守的官员,不愿意率先接触新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现在让在他治下试行青苗法,情况很不容乐观啊!手底下的两个县令却新法格外赞成,甚至是不遗余力地支持,让他们率先试行,接下来的幺蛾子怕是不少,说不定还会麻烦不断。

  更何况这两位县令都不是一般人,一个风云人物林东阳,一个新科状元蔡元长,哪个都不好惹,也不好管。赵抃的心情能好吗?通判苏轼的兴致也不是很高,谁都知道,这是个烫手的山芋。

  这两位已经算是好涵养了,要是换成其他人,上书推辞,或者其他各种推诿不配合。

  赵抃道:“此事就交给你们具体执行了,本官自当配合便是了。”

  “是!”

  蔡京很是兴奋,刚刚考上状元,外放任职便有这等好机会,充分说明是官家和王相公器重。要是做好了,以后前途无量啊!尤其是自己青睐有加,充满希望的新法!

  刹那间,蔡京已经开始在盘算着如何推广,百姓们如何收益,如何丰衣足食,自己如何政绩斐然了!

  林昭也兴奋,但完全没到蔡京那个程度。毕竟这一年多的历练,已经让他见识到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道理,相比之下比蔡京要沉稳成熟许多。

  他明白,皇帝赵顼与王安石之所以特别选中钱塘与余杭县,原因很明显,他们是希望自己二人能做出成绩,可以典型成功案例,以堵住悠悠众口,使得新法得以顺利推行。

  皇帝与宰相的愿景很美好,林昭同样很期望。不过他不会盲目,前世历史课对王安石变法有些许了解,一个最终失败的变法,除了外部客观不利因素,其本身往往也有很多问题。

  这一世有机会亲自接触,林昭很想亲自体验一下,看看王安石变法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如果发现有什么问题,是否可以借鉴后世的知识,加以改良,促使其成功呢?

  想到这里,林昭就特别后悔,前世为什么不多学点历史,多看点的书。要是看上几本历史学家对王安石变法点评的书籍,无疑会很有发言的底气,现在只好摸着石头过河,慢慢摸索了!

  这是一场对后世至关重要的变法,林昭想要尽一份自己的力量,至少现在他是这样想的!

  赵抃大概能猜到他们的想法,说道:“青苗法试行是当务之急,但你们推行过程也不可操之过急,需谨慎有序施行!”这是出于一个前辈,一个上级的提醒。

  苏轼也道:“欲速则不达,你们要谨记!”想来两位上级封疆大吏有着同样的忧虑!

  “是,谨遵两位大人教诲!”

  走出州衙,林昭一个长长的深呼吸,一抬头看见蓝天白云间,鸿雁飞过。

  熙宁二年秋,王安石变法终于开始了,它将带着大宋王朝走向何方?林昭也在想,自己在其中能有什么作为?在其中将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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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五章 常平仓

  青苗,本意为还未成熟的庄稼,更具体的则是代指庄稼成熟前,青黄不接的时间。

  在古代,对于农民而言,最难熬的就是青黄不接之时。这期间缺衣少食,生活困顿不可避免,尤其是遇到风不调雨不顺的年景,更是苦不堪言。

  前文已经说过,这个时候百姓为了度过难关,往往迫不得已向富户、地主借贷。在粮食丰收之后,要付出高昂的利息。长此以往下去,百姓生活更加困苦,一旦偿还不起本息,唯有卖地……

  久而久之,就会出现严重的土地兼并状况。国家赋税减少,百姓无法安居乐业,不利于天下稳定,太平。

  出于抑制兼并,同时也为了增加国库收入的缘故,王安石改革变法一开始,首先便制定推行了青苗法。

  熙宁二年,制置三司条例司颁布青苗法,规定凡州县各等民户,在每年夏秋两收前,可到当地官府借贷现钱或粮谷,以补助耕作。

  借户贫富搭配,十人为保,互相检查。贷款数额依各户资产分五等,一等户不超过十五贯、二等户十贯、三等户六贯、四等户三贯、末等户一贯五百文。当年借款随春秋两税归还,每期取息两分。

  两分,也就是收取百分之二十的利息,看似非常之高。但是相比于向大地主借高利贷,百分之一百,甚至是二百的利息而言,已经算很低了。

  如果只看这样的内容,确实是好政策,利国利民。这样好的政策。为何最终会一失败告终呢?这是让林昭最为困惑的地方。即便是有所谓的封建地主势力反对。可若自身没有问题。也不至于一败涂地啊?

  正是因此,林昭的心态更为谨慎,想要仔细了解,考察,再加以推行,并不着急。秋日,本就是江南粮食收成之时,暂时不存在青黄不接的问题。所以最快也要等到年底之时才能大规模开始推行。

  相比之下,蔡京就比较积极了,接受圣旨之后立即开始着手进行。现在余杭县新法推行已经如火如荼开始了,走在了大宋朝的最前列。

  至于林昭,则是徐徐图之,趁着秋收的空当在钱塘县四处巡查,以了解最真实的第一手资料,然后配合青苗法的施行。

  林昭首先在意的便是常平仓,这是自宋朝初年就开始设置的结构,也是青苗法存在的基础。

  所谓常平仓。最主要的功能就是平抑粮价,稳定市场。每当丰收之后。因为大量新粮涌入市场,因为供大于求的缘故,粮食价格必然会下降。

  封建社会,有谷贱伤农的说法,此时为了保证辛苦劳作一年百姓的利益,常平仓便会以略高于市场的价格收购粮食。

  等到青黄不接之时,便以略低于市场的价格卖出粮食,保证百姓们有粮食可食用。同时也能起到维持供求平衡,稳定市场的作用。单纯设立的动机与产生的作用而言,常平仓的存在都是很有好处的。

  但事实上,一个表面光鲜的事物,往往就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或许是因为闪光的存在,很好掩盖了背后的缺,以至于让人未能及时察觉。

  林昭来到钱塘县的常平仓所在之处,一名小吏急忙迎了上来,很是殷勤,似乎还有受宠若惊好。

  至于小吏的具体官职,林昭一时闹不明白,就连小吏自己也有些稀里糊涂。因为常平仓的在组织机构上就是个怪胎,常平仓是由司农寺管辖的衙门,但一切的经费都要来自于掌管赋税财政的三司。

  而常平仓又设置在地方上,受到地方的管辖,其属与组织机构就显得特别复杂。这也就罢了,平日到时无所谓,但是一关系到财政,问题立即就出现了。

  因为按照常平仓的运作模式,是一个非营利性的机构,高价买进低价卖出,长此以往是要亏本的。这些亏空该由谁来承担呢?在购置粮食与日常运作上,常平仓也需要大量资金。

  但是司农寺是个清水衙门,很穷!至于掌管财政的三司本身情况也不乐观,大宋朝的经济状况一直都没好过,主持国家理财的三司根本不轻松。

  手头宽裕一时,常平仓的资金能够拨款到位。一旦三司自顾不暇时,常平仓便像个没娘的孩子,捉襟见肘艰难度日了。

  情况远比这要恶劣,即便是三司拨付资金,还要通过地方的。各州县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一番盘剥之后,真正到达常平仓手中的能有多少?长此以往,恶性循环,常平仓逐渐的入不敷出,已经到了破产倒闭的边缘。

  这次王安石变法,尤其是青苗法颁布之后,之前默默无闻的常平仓终于能派上用场,这才起死回生。

  林县令的到来,让小吏的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了,以前哪里有县令前来巡视的事情。冷衙门就根本无人问津,今日却突然容光焕发。郁郁不得志的小吏本来已经对前途死心,此时重新迸发出了希望。

  林昭问道:“钱塘县共有多少常平仓?储粮几何?”

  “呃……”小吏唯唯诺诺道:“回县里,钱塘县就这一处常平仓……”

  “只有一座?”林昭不由感慨,难不成是东南沿海边远地区不受重视?

  小吏接下来的话才让他恍然明白,同时还有些惊讶。小吏说道:“不只是钱塘县,甚至是杭州,整个两浙路,都只有这里有。”

  “什么?”整个结果让林昭有些惊讶!

  小吏道:“确实如此,只有各州州府所在之地才有常平仓!”

  这样啊……林昭转念便明白了问题所在。青苗饭的施行很大程度上是依赖于常平仓的,可其数量与分布地区显然无法满足需求。

  人多仓少,而且地域分布不合理。例如两浙路的百姓,从不能从越州、衢州这么远的地方,专程来杭州领取青苗钱或者粮食吧?否则光是路途运输费用就负担不起。由此一边可以看出来,变法的内容从一开始施行起来就有疏忽,注定了困难重重。

  林昭又问道:“今年仓库里储粮如何?”

  这一小吏很是引以为傲,说道:“这几年杭州风调雨顺,年年丰收,之前低价买进来一批粮食,库存绝对充足。”

  有这个保证,林昭心里多少踏实一。至于青苗法到底怎么推行,还有这个常平仓的问题……林昭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做什么。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有人来报:“林县令,汴京有人来……”

  “嗯!”林昭应了一声,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炸雷在天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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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六章 秋雨连绵

  汴京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现任江南居的账房先生于玄。

  林昭现在是钱塘县令了,虽说是个小地方官,可每日衙门里千头万绪的事情很多。尤其是涉及到许多文书往来,林昭甚感麻烦,尤其是他不熟悉古代行文方式,文书形式,处理起来更加不易。

  现在才只是开始,以后的事情还会更多,光杆司令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钱塘县衙里倒是有许多的差役、胥吏,但大多都是从陈琦时代过来的,人品没保障,林昭也不敢轻易使用,尤其是要紧事,或者涉及机密的,非得要心腹之人才行。

  但是现在,林昭别所心腹了,根本就是无人可用。身边倒是有苏岸,并几个武功不错的高手。让他们出去干一些探查消息,或者护卫的事情没问题,可一涉及到文书与政务,立即就抓瞎了。

  虽说苏岸也是出自于书香门第,识文断字的,但到底是术业有专攻,时间久了很难顺手。而且他们现在是听从自己调遣,似乎很忠诚,关系亲密,可能当成是心腹吗?林昭唯有报以苦笑。

  至于玉童,武功虽好,却终究是个女孩子,不方便抛头露面。况且沐思虹身边也需要有人伺候,护卫,自然不能轻动。至于孟家伙计,从商做生意或许还行,政务相关的事情根本无从下手。

  人才,林昭越发意识到人才的重要性。要想在这个时代有大的作为,除了自身能力与发展之外,好人才,帮手是必不可少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古今中外。有能耐的佼佼者依旧需要优秀幕僚的缘故。

  在乱世,谋主谋士多多益善方能成就霸业。太平盛世同样如此,想要取得发展,就必须要左膀右臂辅佐,要有谋士出谋划策。

  这些是长久之计。仓促间想要有什么重大进展不可能,只能说是以后多加注意了。至于眼下,林昭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于玄一人可用。

  于玄是读书人,曾经中过秀才,只此一点,处理文书。往来公函便没有问题。这段时间在江南居打理生意,也井井有条,孟若颖与高达多有赞誉。由此可见,此人有理财能力。

  眼下杭州要推行新法,很多事情都是和理财有关系的,会有大量文书处理。于玄无疑是非常合适的人选。最重要是在忠心方面自然也没问题。于玄与阿云感情深厚,自己算是救了他们夫妻两条命,如此恩德,感恩戴德是必然的,忠诚度方面自然没问题。

  再者,于玄夫妻毫无背景,是从一开始就是自己的人。用起来更加顺手,从头开始培养吧!

  至于是否能够成才,那就要看于玄是否是可造之材了?至少现在,只能是矮子里面拔将军了!

  不过从态度上看,于玄的积极性还是很不错的。才刚刚通知不过半个月出头,便从汴京巴巴地赶来,速度相当之快。

  回到县衙见面时,与去岁相比,于玄的精神面貌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看起来更加的干练,更加的自信。风尘仆仆的痕迹十分明显。

  “尧甫,你来了?一路辛苦了!”林昭笑呵呵与打个招呼。

  于玄正站在窗边欣赏江南的秋景,他生长在北方的登州,从未见过江南精致。来的时候,一路上着急赶路也顾不上欣赏。故而此刻颇为投入。以至于林昭进门都不曾察觉,听到呼喊才回过神来。

  转身见到熟悉的面孔,当即上前跪倒在地,沉声道:“拜见公子!”

  “尧甫,你这是做什么?不必如此大礼!”于玄的反应,让林昭有些意外。

  于玄抬头道:“公子相救我与阿云的大恩大德,一直不能有机会当面拜谢,在下心中有愧啊!”

  林昭忙道:“尧甫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况你与阿云本就是冤枉的,还你们清白是应该的。”

  话虽如此,林昭可以不在乎,但于玄心中的感恩于愧疚却丝毫没有减少。

  原因很简单,当时于玄在汴京,对于朝堂上的跌宕风云都有听说。尤其是唐介之死,多有了解。

  当时风言风语传的很厉害,林昭气死了唐相公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并且因为此事而贬官杭州。于玄并不知内情,只看表象确实如此,深以为然。认为是为了自己和阿云的连累了恩公,林昭为了救他们,耽误了前程。

  对此,于玄夫妻俩愧疚不已。

  当他们前去江南居感激恩人,表达愧疚的时候,林昭却已经离开了。幸好高达见他们夫妻两人无家可归,将他们留下来。于玄与阿云自然不会拒绝,正愁没有报恩的机会,留下也好感恩,弥补歉疚。

  哪怕是没有工钱,哪怕是辛苦繁琐,他们都会任劳任怨。也正是因此,于玄也放得下读书人的架子,在江南居做起了账房先生,处理账目。要知道以前的他饱读圣贤书,颇为清高,并不屑理财经商之事。

  他们是这样想的,谁知高达对他们很是照顾,孟若颖与顾月伦上元节后回汴京,对他们更是厚待有佳。顾月伦甚至将密不外传的烹饪绝技都教给阿云,这等信任与厚待,让于玄夫妇更加的感恩戴德,死心塌地。

  当然了,于玄心里一直惦记着报恩的事情。因此,当林昭的信函送到汴京,让他来杭州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上路,迅速到来。

  “阿云还好吗?”林昭轻声询问。

  于玄点头道:“都好,承蒙公子与两位小姐厚爱,一切都好!”

  “那就好,实在抱歉,让你夫妻二人分隔两地……”林昭歉然道:“江南居打算在杭州开分店,若是可以,尽量将阿云换到杭州来,让你们夫妻团聚!”

  于玄摇头道:“公子言重了,若非公子相助,我夫妻今生再无相见之日,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嗯!”林昭点头道:“我孤身在杭州,身边没有帮手,以后的事情就靠你了!”

  “公子放心,玄一定尽心竭力!”话音刚落地,又一个炸雷在头顶响起。

  于玄感叹道:“江南的天气果真与众不同,都八月了,竟还多发雷雨!”

  “八月雷雨到也不足为奇,只是……”林昭心头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林昭的预感一向不错,本以为有了帮手,青苗法的推行就会方便许多,却没想到这次老天爷不给面子了。

  八月间,秋收开始之初,两浙一带便下起雨起来。秋雨似乎爱上了西湖,爱上钱塘江,从八月到九月,连续两个月的时间,杭州秋雨连绵,未曾断绝……

  田野里成熟的庄稼来不及收割,或者无法晾晒,全部发霉腐烂……情况相当恶劣!

  虽说暂时情况还好,但是林昭与赵抃,苏轼等人都敏锐意识到,秋雨这样持续下去,今年的收割已经毁于一旦,秋冬的播种也因此而耽搁延误。

  连续两季绝收或者减产,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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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七章 “为”雨绸缪

  九月的江南,本来正是秋高气爽,风景宜人的时候。今年却因为秋雨变得格外阴冷潮湿,空气中始终有一股发霉的味道,让人很不爽快。

  清晨,拂晓才暂停的秋雨又开始下的淅淅沥沥,窗外的屋檐下,一道雨帘已经悬挂了许多。美则美矣,看客们却无心欣赏,甚至有些厌恶,唉声叹气。

  起床之后,沐思虹便连声咳嗽,捂着胸口皱起了眉头。林昭不由有些忧心,刀伤的后遗症终于显露出来,肺叶受损,一遇到阴雨天就咳嗽,眼下杭州的气候更让病情雪上加霜。

  “思虹,要不你先去汴京住一段时间?”林昭觉得,让沐思虹暂时离开杭州,去相对干燥的汴京养病,情况可能相对会好一些。

  沐思虹轻轻摇头:“不,奴家要留在杭州陪着夫君!”

  林昭也是无奈一声叹息,提议好几次,奈何沐思虹根本不以为意。夜里还很细心周到地服侍,让他甚为歉疚。

  “那好,我已吩咐了玉童去请大夫,给你好好调养……还有,棉被已经做好了,温暖一些对你大有好处!”

  “嗯,夫君放心,我不要紧的!”新婚燕尔,沐思虹怎么舍得离开夫君。最主要的是,她想趁着这段时间专房之宠,早些为夫郎生下个孩子。一来这是一个女人的梦想,二来也有助将来稳固地位。

  奈何身体很不争气,要想夙愿得偿也不知要何年何月?

  “嗯,我有事去一趟衙门,乖乖留在家中,好好养身体!”林昭嘱咐一番便出门去了。心里却惦记着。一定要尽快寻个名医,为沐思虹诊治,肺病要尽快除根才行。

  杭州连绵的秋雨让人很烦恼,不仅是沐思虹的身体状况,钱塘百姓的生活也让人忧心忡忡。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出大事。

  县衙里,于玄向他禀报了关于灾害的最新消息,情况非常不乐观。

  “公子,钱塘县秋收完成不过仅仅三成,大量的粮食都留在了田地中,连日阴雨……已经腐烂了!”

  “三成……那钱塘县今年的赋税……”

  于玄摇头到:“赋税怕是指望不上了。不只今年,因为秋季的播种被延误,明年的减产或者绝收情况同样严重……而且,可能还会出现饥荒,需要开仓赈灾!”

  于玄子啊县衙扮演的角色相当于师爷,就目前看。还是相当称职的。而且专业素质也不错,上任不久,已经将大小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

  “开仓赈灾?钱塘县有多存储的粮食?”林昭越发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于玄摇头道:“我已经去探查过了,没有多少……而且有些因为保存不善,已经潮湿霉变了……”

  “那可如何是好?”

  于玄沉吟许久,说道:“而今大雨,江河洪水难以行船。调运粮食已经来不及……何况不只是杭州,整个江南都在下大雨,无粮可运……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常平仓了!”

  “常平仓?”林昭心脏一动,这玩意可不是能随便轻动的。

  “公子……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办法,可若是不早做准备,只怕会饥荒成灾的……”于玄建议道:“公子可以先去咨询一下知州大人的意思?然后再做打算!”

  林昭也觉得,有必要先与赵抃沟通一番。

  来到州衙时候,林昭才发现,赵知州正站在窗边,看着天空密布的铅云。丝毫没有停歇意思的雨势,同样的忧心忡忡。

  “知州大人,林县令求见!”

  赵抃这才回过神来,转身见到林昭颇有些狼狈,额头与肩膀上湿漉漉的。即便是有蓑衣与斗笠在身。依旧挡不住寒风秋雨扑面而来。

  “快些拿干布来,上热茶,好让东阳暖暖身子!”赵抃对林昭一直比较客气。

  “老大人客气了!”说话间便有侍从送来干布,让林昭擦拭雨水。

  林昭接过干布,擦去额上与颈部的雨水,低头一看肩膀与胸前已经全湿了,想要擦拭就少不得衣衫不整,颇为失礼,尤其是在赵抃这等比较严肃的人物面前,更是如此。

  赵抃见林昭略有迟疑,面带尴尬便心中了然,笑道:“不必拘礼,擦干了,喝杯热茶,千万别着凉了!”

  林昭也就不客气,解开上衣将脖颈与胸口一点的水渍擦去。解开衣衫的瞬间,胸口一抹碧色闪过,那一枚旭日祥云玉佩闪现在外。阴雨天光线不好,玉佩落入视野中时,赵抃眼中顿时闪现过一丝惊讶玉疑惑。

  这便是永叔所言之物?赵抃心中一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昭,再想要看清楚的时,林昭已经擦拭完水渍,将玉佩收了进去。毕竟是母亲遗留之物,分外弥足珍贵,平日里林昭都是贴身收藏的,很少示人。

  林昭擦拭完身上的水渍,一抬头,发现赵抃注视着他,眼神中还透露出些许古怪的神情。

  这……林昭顿时有些不自然了,讪讪道:“老大人……”

  “哦?”赵抃这次是真有些失神了,醒过神来之后还是有意无意地看着林昭,心里思绪万千,疑惑,莫名,好奇,震惊……许许多多的心情浮现在脑海中……

  难不成我脸上有花吗?还是这位老大人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林昭的表情很不自然,不由地干咳几声。

  赵抃这次是彻底清醒了,恢复以往的严肃,说道:“东阳啊,喝茶,暖暖身子!”

  “嗯,好!”林昭这次收摄心神,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赵抃问道:“东阳,过来有什么事情?”

  林昭这才道:“老大人,是这样的,近些秋雨连绵,秋收严重受到影响。播种也因此延迟了,如此情况发展下去。等到了来年……”

  话说未说完,赵抃便已经明白,点头道:“东阳所言甚是,老夫也有同样的担心,正为此感到担忧!”

  “我已经调查了。钱塘县正经收割的粮食才不过三成……”林昭忧心忡忡道:“雨还在下,秋季的播种已经延误了,等到了来年春天,夏天……钱塘,乃至杭州可能会发生饥荒!”

  这同样是赵抃极为担心的事情,他知道林昭绝非危言耸听。即便杭州自古以来就是个鱼米之乡。十分富饶,却也经不住连续两季几乎绝收。

  大户人家或者富裕家庭,可能有些存粮,情况可能还好些。苦的将会是普通的贫苦人家,到时候生活必将苦不堪言。

  最担心的就是出现的卖田卖地,外出逃荒就食的情况。这也正是王安石变法要解决的问题。突然之间,杭州似乎出现了一个绝好机会,很适合推行青苗法。

  不过有个前提,必须要稳定局面,青苗钱借出去,百姓无法偿还,又会出现问题。林昭暂时也未想这么多。首先安定百姓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赵抃道:“你所看到的还只是钱塘一县,整个杭州的情况更恶劣,到时候不只是杭州,整个两浙路怕是都会出现饥荒,情况怕是会很困难!”

  林昭回答道:“在下十分忧心,所以前来向知州大人请教,如此情况怕是早做准备才行!”

  “东阳能过来找老夫,想必心中已经有想法了吧?”赵抃虽说是以铁面正直著称,但是毕竟是人老成精,林昭一开口他就心中有数了。

  林昭知道瞒不过赵知州。索性直接道:“怕是得做好开仓放粮,赈济灾民的准备。”

  “可是杭州各个官仓存粮并不多,怕是……”赵抃正是因此也感到特别棘手。

  “老大人,常平仓有粮,不知可轻动否?”

  “东阳果真这么想?”赵抃心里还有些小激动。他虽然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杭州官仓内的存储本就不多,现在赈灾需求完全说不定,到时候唯有动用常平仓的储存粮食。

  要知道常平仓可是设在钱塘县和余杭县,要是放在平时,他这个知州完全可以调动,只要知会司农寺即可,随后再补充就是了。

  可眼下的情况却非比寻常,皇帝恰好下诏书将钱塘县和余杭县推行青苗法,如此一来常平仓的粮食可就不敢轻易使用了。赵抃本来还在纠结到底该怎么办,是否要上书汴京,向皇帝请旨?对此他本并不抱太大希望的。

  本来常平仓的地方管辖权在他这个知州这里,但是眼下,他反而得征求手下两个县令的意见。

  本来有些为难,现在好了,这话可是林昭自己说出来的,那么事情可就好办多了。尤其是难得的是林昭能有这份心思,为了救助百姓,不惜将皇帝命令放在一边。而且做法更为理智,并不盲目!

  相比之下,余杭县令蔡京就年轻气盛,从一开始就匆匆忙忙着手推行青苗法。结果在开始阶段被遭遇这种事情,后面结果如何还不知晓。

  林昭点头道:“是的,推行新法也是为了富国强兵,让百姓安居乐业,眼下发生如此严重灾害,轻重缓急在下还是懂的,稍后我会向官家上书解释的。”

  “很好!”赵抃看着林昭连连点他,对这位年轻县令大为赞赏。一个能随时将百姓放在心上,并不只钻营向上,单纯以前程为意,在他这个年纪是非常难得的。

  优良品质值得赞扬,别说蔡京是堂堂状元,如今两人相比,顿时高下立判!

  难得这个年轻的下属有这份心,赵抃觉得出于一颗公心,必须表示支持。加之一些其他缘故,赵知州是下定决心,这次会不遗余力去支持林昭。

  “东阳放心,老夫乃是杭州知州,该有的责任绝对义不容辞!”赵知州说得慷慨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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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八章 沉船事故

  林昭与赵拚的担心绝对不是多余的,眼下杭州的情况确实非常糟糕宋王!

  灾荒尚未发生的时候,便未雨绸缪,准确地说是为雨筹谋,绝对有备无患。

  熙宁二年十月,杭州的秋雨连绵快两个月了。雨势虽然已经渐渐小了,有了停歇的意思,但是农时不可避免已经耽误了。

  许多百姓看着田间未及收割而彻底腐烂的稻谷,大放悲伤。回家再看日渐见底的米缸,忧愁不已。许多人都在盘算着从何处借钱,借粮,购粮。甚至还有人想着,实在不行了出门逃荒,或者投奔亲友。

  在古代,人们的乡土观念是很重的,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的除了这些人之外,各种揣测与谣言四起,初时有人说因为祭祀出了问题,东海龙王发怒才降暴雨的。再后来,竟然有人说是之前自刎而死的赵世琚冤魂不散所致,甚至还有人声称是帝王,宰相失德,上天降暴雨示警。

  情况远比想象的要复杂,尤其是在变法开始的关键时刻。杭州本地有传言,是因为钱塘和余杭试行新法,天怒人怨才有的结果。好在京东、淮南、河南三路并未出现暴雨灾害,所以这个传言也仅仅只是在杭州流传,并未影响大局。

  面对如此局势,早有准备的林昭立即开仓放粮食。钱塘县成为杭州,整个两浙路,或者整个江南地区,第一个开始开仓赈灾的县。

  县衙外,前来领取粮食的百姓络绎不绝,临走纷纷对朝廷和父母官林县令连声感激宋王。

  对此,林昭只是淡淡一笑。百姓们很淳朴。他们不知道是因为冷暖空气交汇,雨带长期滞留江浙才引起的连绵秋雨。生活困顿的时候,他们可能会抱怨几句,甚至相信那些谣言,但只要对对他们好。让他们吃饱穿暖,便会相安无事,还会对你感恩戴德。

  “公子,早作准备是对的!”于玄道:“今日来领取粮食的人比昨日更多了,看来百姓家中的余粮确实不多了。”

  林昭轻轻点头,嘱咐道:“不过有一点。一定要做好监督和限制,不能让人冒领,或者多领!”

  “嗯,公子放心,这个有限制的,每人每天领取一升粮食。孩童减半,而且是只能是穷苦人才能领取的。”于玄回答道:“在此之前,属下已经做了调查,钱塘县需要救济的穷苦百姓有两万一千九百多人。”

  “很好!”林昭对此很是赞赏,于玄是个心细之人,做事谨慎的,面面俱到。表现的相当出色。现在看来,运气不错,当真从矮子里面拔出一位将军来!

  “不过……”于玄随即又面露难色,说道:“单纯救助这两万多人,完全是可以的,但若是人数增加,怕就……”

  “你的意思是?”

  于玄道:“按照目前的情况,城中的殷实之家,上中等户是不在赈济范围的,他们可以自己购买粮食渡过艰难的。可是目前有个很不好的状况。钱塘县的各大粮行纷纷关门,亦或者只有少量粮食卖出……”

  说到这里,林昭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些人的做法就四个字——囤积居奇!

  在古代,一遇到灾荒年。粮食就会成为救命之物,变得异常珍贵。官府或者大户人家会赈济帮扶,彰显美德。但是总有许多人,尤其是粮商,会抓住这样的机会囤积居奇,大发横财!

  若这些人只是在略微涨价,赚上一笔也就罢了。但唯利是图的粮商们才不会如此客气,往往会哄抬物价,使得本身就捉襟见肘,生活艰难的百姓要付出高昂代价买粮,从而大发灾难财。

  这种人很可恶,历朝历代都有,而今出现在了钱塘县。局势本来就很糟糕,要是再让这些粮商门趁火打劫,将会更加恶劣,于玄也正是为此而担心,林昭自然也不愿意出现这样的情况。

  “情况很严重吗?”林昭沉声询问。

  于玄道:“目前影响还并不太恶劣,但那些粮商居心叵测,一边囤积居奇,一边还在收购粮食,要不了多久,钱塘县恐怕就会粮价飞涨!对了,孟家粮行依旧在照常平价出售粮食……”

  林昭会心一笑,孟家乃是书香门第,素来有人善之心,多年来一直诚心仁善经营,口碑甚好。孟若颖自然不会违背祖训,趁着这等重大灾害,发不义之财!昨日还告诉自己,会有一批粮食从江宁运来,林昭知道,孟若颖这是在用她的方式为自己分忧!

  于玄提醒道:“公子,有必要让孟小姐小心些,可在孟家粮行可是那些粮商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啊!说不定会有人背后使绊子,对孟家不利!”

  林昭冷哼一声:“哼,谁要是不知死活,可以尽管试试!”谁要敢在眼皮子底下对孟家不利,绝对不会轻饶。

  “嗯,不过还是得小心为上!”

  不过一句话,林昭更加欣赏于玄了,同时也暗自责备自己大意,这些事情都有些疏忽了。上次孟若颖被陈宏劫持,已经遭遇过一次危险了,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

  林昭道:“既然他们不动声色,尚未有动作,也就是说有商量的余地喽!”

  “公子的意思是……?”

  林昭笑道:“和他们谈谈喽!”

  “可是为他们未必会卖公子的面子!”于玄也不怕驳了林昭的面子,实话实说!

  “不怕!”林昭笑道:“他们囤积居奇不就是想要卖个高价吗?到时候让他们血本无归,倾家荡产!”

  “公子是打算……?”于玄已经隐约猜测到林昭的想法。

  林昭嘿嘿一笑:“没错,我和赵知州的谈话现在还是秘密,他们不会想到,到时候出其不意……嘿嘿!”

  “公子高明!”于玄也是一笑,已经可以想象到。到时候会有许多人哭丧着脸了。随即又提醒道:“此法甚好,不过公子最好向官家和王相公打个招呼!”

  “放心好了,我已经向官家上奏了!”林昭有些忐忑的是赵顼和王安石会是什么态度,希望奏折快点到汴京,看看两位大佬的回复是什么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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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州附近。江南河本来相对平缓,可因为最近的大雨,水面变得有些湍急,水上行舟难度就大了许多。近一段时间,河面上的船只少了许多,没有多少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冒险出行。

  当然了。任何时候总有特例,比如朝廷驿站运送公函的官船,或者一些确实有重要事情的。

  河面,一艘大货船由北向南驶来,船只的吃水线很深,由此可见船上装运的货物很沉重。这样的天气和水文情况下行船。对水手舵工的技术要求很高的。看这艘船走的如此顺利,安稳,可见船上有经验极为老道的师傅。

  船头的旗帜已经被雨水浸泡的有些模糊,不过依稀可见是个“孟”字。

  没错,这艘船正是江宁孟家所有,船上运送的正是粮食。孟家的生意涉及比较广,酒楼。布匹,粮食,船运都有涉及。

  最近一段时间,杭州粮食紧俏,价格不错。孟若颖便打算从江宁调一些粮食到杭州,一来卖个不错的价钱,而来也算是给林昭帮忙。不过孟家不过是并未囤积居奇,只是赚取正常的利润。

  最近江南河道涨水,水运不便,但对经验老道的孟氏船行却并不十分困难。有几位师傅经验十分老道,对江南河道水情甚为熟悉,完全可以驾驭。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孟若颖才敢于从江宁运粮。

  货船从江宁,一路顺大江而下。过镇江进入运河,平稳过了太湖,主要的险滩和艰难路段已经过去,接下来的航程就容易多了。

  不过老师傅们并不敢掉与轻心,依旧注视着水情,沉稳地掌舵。

  “孙师傅,对面有船只过来了!”一个船工及时提醒掌舵师傅老孙。

  老孙站在披着蓑衣,站在船头,眯着眼睛仔细一瞧,说道:“是朝廷驿站的快船,注意这点,小心避让!”

  朝廷是有法度的,官府船只尤其是运送公函的驿船通过,河道上其他船只须得及时让出航道。今天河道上虽然并不拥挤,但潮平两岸阔,越靠近河边可能就会有杂物,或者滩涂隐没在水下,有触礁的危险。所以船只都会习惯性紧靠河心往来,相向而行的船只难免擦肩而过。

  对此老孙师傅很有经验,完全没有问题!可就在驿船急速而来,两船逐渐接近的时候,大货船底部一声响动,继而开始倾斜!

  “怎么回事?”老孙急忙喊人查看!

  “孙师傅,不好了,船底漏水了!”船工一看,顿时吓的六神无主。

  “什么?”老孙大为震惊,这段航道他很熟悉,是不可能触礁的,好好的怎么会漏水呢?

  没等他回过神来,船只的倾斜愈发的严重,并且发出剧烈的震动,继而开始下沉。船工们很惶恐,想要堵住漏水之处已经是不能,船只沉没是必然!

  “快,快跳下去!”船工们清楚,这么大的船沉没,产生的漩涡很大,吸进去就有死无生,现在逃生兴许还有机会。老孙师傅忍不住连声苦笑,仰天一叹,深感愧疚,现在无颜前去见大小姐了。

  船只下沉的速度超乎想象,老孙师傅清楚,跳下去的那些船工已经逃不走了。自己索性也就与船同沉吧!可目光无意间落到远处河面上,见到几条黑线在水波下划过,老孙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由露出愤恨神情,随即抱起一块木板跳入河中。落水的一刹那,他告诉自己,必须要活下去,活着到杭州,去见大小姐!

  大货船沉没了,在河面上形成了偌大的漩涡,许多的船工都没来得及逃出去。全部被吸了进去,哀嚎着,挣扎着,瞬间便没了踪影。

  倒霉的并非只有孟家的船工,那艘朝廷的驿船轻舟疾行,速度太快,初时并未察觉到货船的异常。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偏生货船沉没的很快,根本逃不开,直接便卷入漩涡之中,如此一来,沉船事故又多了几个受害者!

  货船与驿船都沉没了,过了一会,河面上偶尔泛起一些浮木,布袋,尸体……还有一些书本模样的东西,如果凑近了看,兴许能认出来,是官员们给皇帝的奏章!

  没过多久,一个个的浪头打过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或者沉入河底,亦或者被冲到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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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九章 各有所图

  秋雨淅淅沥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潮湿与阴冷让人很不舒服。

  钱塘县城南的一所宅院里,广济米行的东家张子恒的风湿病又犯了。早年间闯岭南,往北疆,东奔西跑,好不容易攒下了一份家业,却也积劳成疾患上了风湿病。

  一遇到阴雨天,两条腿便难受的紧,这会一边吃药,一边用热水泡了脚。米行的掌柜老汪站在一边,一直默不作声,直到东家泡完脚,裹上了毯子。

  “东家!”

  张子恒舒舒服服地倚在榻上,问道:“粮市怎么样了?”

  汪掌柜沉声回答:“除了孟家正常价格出售外,其他粮市全部关门停业!”

  “哦!”张子恒应了一声,叹道:“还是孟家小姐有魄力啊,比老头子我强多了!”

  “东家不必介怀,孟家身后若非有林县令,未必敢与庆和那些人对着干!”

  “唉!”张子恒叹息一声,问道:“我们粮行的存货怎样?”

  “全钱塘县,我们仅次于庆和与赵家。”

  “要不我们也开门售粮吧!”张子恒迟疑了一会,如是说道。

  汪掌柜一震,急忙劝阻道:“东家仁善,小的知道,可我们没有后台,斗不过庆和啊!最近有传言说,庆和背后的人物大有来头,我们惹不起。”

  “唉,想想真是窝囊,我张子恒只想本分经营,奈何有人欺行霸市,被迫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

  “东家,其实……”汪掌柜吞吞吐吐道:“其实……这也是个好机会,我们也可以跟着大赚一笔的。”

  “老汪。你怎么能这也想……那都是不义之财,如何能心安理得!”

  汪掌柜见东家严正言辞地反对,当即改口道:“是是,东家说的是!只是现在杭州的粮市被庆和与赵家所掌控,我们若是不谨慎。东家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业只怕要毁于一旦啊!”

  一句话戳中了张子恒的软肋,一声长叹道:“算了,还是静观其变吧!”

  张子恒是个仁善之人,做生意一直本分厚道,像此次杭州受灾,很多人囤积居奇。想要趁机大赚一笔。这位张东主却并未有此想法,本打算正常营业,广济百姓的。奈何有人欺行霸市,若是不从,辛苦攒下的家业就会付之东流,无奈只能被迫同流合污。

  “嗯!”汪掌柜这才道:“对了。林县令邀请东家明日去县衙赴宴!”

  “林县令,赴宴?”张子恒有些惊诧。

  “是邀请钱塘县所有的粮商!”

  张子恒马上了然于心,林县令这是要有所动作啊,旋即心中似乎有些期许,笑道:“好,明日我准时出席!”

  汪掌柜告辞离去,出门之后不经连连摇头。大赚一笔不好吗?真是的!摊上这么一位泥古不化的东家真是恼火!

  刚出张家宅子没多久,汪掌柜正在埋头走路,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道:“这不是汪掌柜吗?”

  “秦兄!”汪掌柜一回头,瞧见相熟的丝绸店铺老板秦五!

  “难得偶遇,走,一起去吃两杯,去去寒气!”两人本就熟稔,秦五表现的很是热情。

  “呃……”

  不等汪掌柜说话,秦五便道:“怎么,又要推辞?不给面子?平日里忙得不可开交。这几日你广济粮行关门歇业,你总该有空吗?”不由分说,便拉起了汪掌柜,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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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和粮行是钱塘县,乃至整个两浙路。甚至是浙闽一代最大的粮行。自然而然便成为杭州粮市的霸主,欺行霸市,操控市场对他们而言很容易。因为杭州第二大粮行赵记的规模只有它的一半,第三大的广济可能只有庆和的三分之一不到,根本无法与之对抗。

  庆和粮行后院,庆和堂!

  “大兄,县令林昭邀请全县的粮商赴宴,这其中怕是不简单吧!”

  庆和粮行的东家吕吉,四十多岁,身形消瘦,个子也不高,看着却很精明,尤其是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能坐上浙闽第一粮商的交椅,足矣证明此人在经商方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吕吉道:“那是自然,这个时候,粮食的意义不言而喻,看来县令老爷也是着急了。”

  “那我们……”说话的是吕吉的二弟吕善!

  “不必担心,我们正常做生意,他不能把我们怎么着!”吕吉对此很是自信。

  吕善想想了想自家背景,也便轻松了,淡淡一笑道:“也是,现在为难的反倒是粮市!孟家那个小妮子像是纯心和我们作对,还有张子恒那个老不死的,只要他们乖乖的,那杭州的粮市就是我们说了算。”

  “孟家在杭州有多少存粮,你知道吗?”吕吉不动声色地反问。

  吕善道:“孟家在城中存粮并不多,除了城南的一处粮仓有五千石,其他的可以忽略不计……不过听说孟家又从江宁运送了一船粮食来,为数不少,怕是会影响到我们的大计!”

  “哼,孟家的粮食怕是运不到了!”吕吉冷哼一声,阴鸷的目光有些渗人。

  “大兄的意思是……”吕善明显察觉到什么,他们兄弟俩是有分工的,他负责在外面打理事情。大兄则负责掌控全局,谋而后动,不经意间很多事情都妥当了,至于方法可能就比较多样化了。

  吕吉摆手道:“不必多问了,你继续安排人收粮就是了,哪怕价格高点都无所谓,只要手上有存货,就能应付他们。”

  “那张子恒那呢?他家伙顽固不化,会不会不知轻重?”吕善似乎有些担心,这厮虽然取名叫“善”,可骨子里却没有半分仁善。

  “张子恒泥古不化不假,不过他没那个胆子。也翻不起什么浪花!”吕吉颇为不屑道:“他不买账,不代表他手下的人不动心!至于孟家小妮子,到底是个年轻女子,不知世事险恶啊!她不知道,好人得当到底才行啊!”说完。眼睛里阴鸷的冷笑更加渗人了。

  “一切都在大兄掌握中就好!”吕善心中有数便放心多了,旋即又问道:“对了,明日的宴会,大兄准备如何应对?”

  “这个……”吕吉沉吟道:“不着急,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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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一段时间,杭州最为紧俏的就是粮食。最让人发愁的也是粮食。

  寻常百姓家是担忧家无存粮,粮商们也不得安宁,心思就比较复杂了!

  孟若颖这几日就有些坐立不安,忧心忡忡。孙师傅冒着大雨与洪水,从江宁押送一船粮食过来,想想航程艰难。即便船工们都经验老道,孟若颖还是心悬不已。什么时候,货船安然到了杭州,她这颗心才能平静下来。

  “若颖姐,不会有事情的,你放心好了!”顾月伦见状也只好连声安慰,秋雨连绵。江南居在的西湖开分店的事情也被搁置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总是忐忑不安!”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成熟稳重的孟若颖这次格外的不淡定。

  “唉,大雨下了这么久,河里肯定涨水了,早知道该让孙师傅他们等几天再来的!”

  孟若颖摇头道:“等不了,粮市的店铺大都关张了,百姓们买不到粮食就该饿肚子了,我们的存粮也不多了!”

  “那些人真是可恶,囤积居奇。大发不义之财,没有一点仁德之心,伤天害理啊!”顾月伦的心思相对比较单纯,对这等不义行径很是恼怒!

  “算了,没办法。有些人就是这样唯利是图……只是如此一来,他的压力就大了!”出身书香门第的孟若颖,很清楚林昭现在面临的压力。也正是因此,她才想要用自己的方式为他分忧。

  顾月伦情窦初开,孟若颖对表哥的心思她了若指掌,知道若颖姐这么做都是为了帮助表哥。小姑娘心里很是感激,同时也很是羡慕,她有些懊恼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一时间,顾月伦心中迫切想要为林昭做点什么,至于出发点,除了他是表哥,似乎隐约还有些其他的情愫。

  说来也巧,她心里正在这么想,沐思虹便给他带来一个任务。

  现在算是一家人,彼此之间走动多也是应该的。沐思虹是个心思灵巧的女子,她终究只能是林昭的妾室,至于将来的正室夫人,孟若颖的可能性很大,至少目前在她看来是这样的。

  所以平日里一直与孟若颖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之前的误会解开了,彼此之间又有林昭这个纽带在,一来二去彼此更加熟悉,渐渐成为闺中好友。

  “嫂子来了!”沐思虹虽然尚未得到顾七夫妇点头,顾月伦却已经认可了,两人关系不错。

  “月伦!”沐思虹笑道:“明日怕是有件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嫂子尽管说就是了!”顾月伦一副义不容辞的架势,颇为可爱。

  沐思虹道:“明日你表哥要在府上宴客,厨艺方面,我手艺有限,怕是要劳动你去帮帮忙!”

  “没问题!”终于有机会能为表哥出力,何况是自己的看家本领,顾月伦求之不得。

  见过了顾月伦,沐思虹又去见了孟若颖,说道:“若颖,粮市的事情多谢你了!”

  “我只是本分经营而已,何来言谢?”当着沐思虹的面,孟若颖掩耳盗铃,似乎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动机。

  沐思虹心知肚明,笑道:“是林郎让我代为转达谢意的,他还说,粮市的事情你不必太忧心,他有办法应对!”

  孟若颖心中顿时有些小甜蜜,林昭几时变得这么体贴?只是,这话要是他亲口说出来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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