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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沉浮] 左道官途【作者:走过青春岁月】(3月25日更新至“第四百二十八章 似是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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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刀了却三十八年仇

  严朝辉是个退休的大学校长,但他又不仅仅是一个退休的大学校长。具体来说,他还是省内外知名的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在山南省,他还有个绰号叫编外常委,这是对他卓越的社会活动能力和影响力的一种夸张褒奖。简而言之,严老先生不是随便哪个纨绔恶少,某个有些背景的地痞恶霸伸手就能打,张嘴便可骂的平头百姓。

  年轻人鲁莽的冲出来,挥手就是一刀!

  许三笑看的清楚,有心援救却鞭长莫及!

  天欲灭人必先使其疯狂。

  这一刀正中严朝辉的头顶,鲜血刷的一下流了下来。严朝辉不怒不动,盯着年轻人,眼中反而有欣喜之意流露出来。年轻人与之对视,眼中的戾气不仅未消反而更盛!举刀还要再砍。

  许三笑从严朝辉的眼神里发现了杀意!

  啊,这老头要干什么?

  宁红梅尖叫一声,“刘文超,你快住手!”

  她喊晚了!

  严朝辉抬手在年轻人手腕上一搭,已夺过年轻人手中的砍刀,顺手一挥,刀光如电!从年轻人脖子上抹过,鲜血飞溅出来,年轻人身体歪倒,扑通一声摔落在地。到死都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刻的严先生宛如魔神,鲜血从他额头上流下,到了肩头便冷凝,势头戛然而止。仿佛一层染料,渲染突出了他的可怖。许三笑惊讶的看着,他回过头说道:“三笑,报警,死的这小子是省委副书记刘泽文的独子。”

  宁红梅当场晕厥过去。随她同来的众多年轻人一个个惊骇的站在那儿,全然不知所措。

  严朝辉目光如电,雄视在场的年轻人们,低声喝道:“滚出我的院子!”

  这些往日里随着刘少作威作福癫狂造次的年轻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吓得慌乱后退,前边人被后边人绊倒,一群人连滚带爬的退出院子。兴不起半点不忿的念头。

  许三笑拿出手机来报警,严朝辉转身道:“走,咱们回屋子接着下棋去。”许三笑毕竟不凡,稍稍惊讶过后随即恢复了镇定入常的气度。与严朝辉一起进屋,敞着门继续下棋。

  严朝辉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沉声道:“痛快!他当年害死我儿子,害的我妻子再不能生育,我今日杀了他的独子,让他绝后!哈哈哈,一还一报,果然痛快!”

  这个他显然指的是刘泽文。只从这几句话便不难想象,二人之间的恩怨纠葛非同一般。许三笑压下好奇之心,为他续杯,赞道:“原来严老师还会一手好刀法!”

  严朝辉道:“是我跟你提到过的那位叔叔传的,可惜苦练了三十八年,却一直不能引刀逞一快!直到今天才算真个痛快一回,真是天赐良机。”

  许三笑道:“是那位一直不太走运的王一山老先生?”

  严朝辉额首道:“正是!”又道:“给你师母打个电话吧,我有几句话要对她交代。”

  许三笑打完电话,又提醒道:“要不要给赵司令也打个电话?”

  严朝辉摆手道:“这是我跟刘泽文之间的个人恩怨,没有必要扩大影响范围,这件事整个过程一目了然,他就算明知道我是借题发挥趁机报仇,也不能将我如何。”

  他说的没错,整件事太简单了,刘文超登门来砍人,凶器是他带来的,严朝辉的头也先被他砍伤的,在自己家里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夺刀还手,一刀致命,这就是不能再标准的正当防卫。

  许三笑道:“我不担心司法解读会对你不利,只怕刘泽文会不肯善罢甘休,他的权柄太重。”

  严朝辉嘿嘿冷笑道:“我就怕他不肯玩猫腻。”神态间颇有睥睨之意。

  许三笑看着他,这老头分明一副怕事儿闹不起来的样子,敬佩之余不由想到,以他的智慧,这么做除了报仇这个因素外,恐怕还另有深意。他是想逼的刘泽文出昏招?外头躺着的尸体是刘泽文的独子,对于一个六十二岁的老人来说,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样的打击更沉重?这一手太狠了,更狠的是他的决断!从产生这个想法到付诸实施,只有不到二十秒的考虑时间。现在他在想什么?许三笑好奇的想着,他会怎么利用这起突发事件将刘泽文拉进来?

  严朝辉道:“在蓉城住几天吧,替我照顾好你师母,做这件事我仰俯无愧,唯独对她难言无疚。”又问道:“歇马镇那边有问题吗?”

  许三笑摇头道:“没问题,歇马镇上的工作基本捋顺了,我在不在都一样。”

  严朝辉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小子,兴邦之贤,由小见大,当年刘备委凤雏为一县之令,三月不问案,百尺公文一朝了断,能做大事的人都有这样气定神闲,治大国若烹小鲜的本领,你小子这个官已经做出味道了。”

  许三笑道:“就算真有您说的那么好,也是名师出高足。”

  外头躺着一具尸体,师徒两个却就这么坐在屋子里谈笑风生,说着话下完了一盘棋,竟又是一盘和棋。

  齐思诺回来了,急忙忙进了屋,一眼看见严朝辉满头是血,登时惊吓的嘴巴张老大,总算没有晕过去,一脸急迫的来到近前,“老严,你们怎么还在下棋?”转头质问许三笑:“为什么不送你老师去医院?”

  许三笑从容道:“老师在等人,这血看着吓人,其实老师身体没什么大碍。”

  严朝辉端坐在那稳如泰山,伸手拉住齐思诺的手,道:“思诺,你别着急,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急也没用,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清楚。”喝一口水,接着又道:“我的事情你全都知道,跟刘泽文之间这近四十年的仇恨,唯有鲜血才能洗刷,我本来无牵无挂,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等不来我也会想办法创造,今天机会突然就出现了,刘文超这个小崽子狂到头了,居然敢带刀登门还对我出手,你说我该不该放过这个机会?”

  “刘泽文如果不肯甘休,凭他手中权柄非要置我于死地的话,这件事也许会很麻烦,但你是知道的,这正是我想见到的结果,他踩着我儿子的血肉做了一辈子昧心官,现在想全身而退,我岂会容他如愿?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上他做垫背的!”

  许三笑在一旁听着,说到这里时,忽然心中一动。隐隐有了一个怀疑,这件事真的是个巧合吗?这个念头在心底一掠而过,很快就想,不管是不是巧合,自己总是要站在严先生的一面。何必还操这份闲心?

  齐思诺眼中噙满了泪水,带着哭腔道:“老严,我不怪你,这件事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独自承担,我要找我姐夫,找我哥,请我爸爸出面找燕京里的老关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刘泽文公报私仇把你给害了。”

  严朝辉道:“结婚这么长时间,一直跟你分房睡,就是因为怕有今天,咱们现在离婚,你还能找个好男人嫁了,我也就了却了一桩心愿。”

  许三笑听到此处,心中那个隐隐猜测越发的清晰了,齐思诺是完璧处女这件事在歇马镇上时就被许三娃子注意到了。这位严先生不止一次跟自己说过,做事当谋定而后动。这件事发生的如此突然,他却在二十秒内做出决断来,一刀砍了刘文超。此举实在有些不符合这老头的行事风格。如果这不是一个巧合,那一切就合理了。只是如果这真是一个计划,那他是怎么做到的呢?又为何要恰巧赶在自己作客时来实施呢?

  又想到先前严朝辉的刻意挽留,到现在一琢磨,好像他特意把自己留下来看好戏似的。

  齐思诺道:“三笑,你先出去陪陪小白姑娘,我刚才没让她跟回来,让她在外头路灯那边等着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一时半会儿的怕顾不上她了。”

  许三笑来到外面,一眼就看见白梦琳在大门外路灯下站着。门口已经聚集起老大一群人围观,那几个与刘文超同来的年轻人在人群的最里圈,宁红梅正在一旁焦灼的打着电话,语气带着哭腔充满了惶恐。

  许三笑走过去试图分开人群,宁红梅在身后忽然叫道:“你不能走!你亲眼目睹了严朝辉杀人的全部过程,等一下警察到了,你得协助调查。”

  许三笑驻足回首,盯着宁红梅问道:“你是在说我吗?”

  宁红梅从没见过这样一双眼,深邃的黑眸里隐藏着凌厉的神光,她对视了一会儿,隐隐觉得心寒,下意识的摇头道:“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去,去吧。”

  许三笑点点头,分开人群,来到白梦琳身边,嘱咐道:“突然发生了一些事情,具体什么事你很快就知道,我就不跟你细说了,总之这几天我可能要陪着师母忙活老师的事情,你的事情只能先放一放,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先不去想那件事,留下来陪我师母住一段日子?”

  白梦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欣然同意,道:“行,我已经听说了,好像是严先生杀了一个人,还是个什么大官的儿子,刚才那里头有个年轻人说来着,好像说死的是省委副书记刘泽文的儿子,还说刘副书记想要灭谁跟碾死只臭虫差不多,肯定要让严先生吃不了兜着走。”

  许三笑道:“你知道是什么事,还一口答应下来,不怕因为这件事连累你自己?”

  白梦琳直视许三笑,坦言道:“我大哥说生活就是一场场赌博,见人风光时凑趣溜须,小打小闹,帮庄扎针儿的人到处见得到,这种人一辈子不会有啥大出息,真正的机会永远与风险伴随,我觉得这是我赌一把大牌的机会。”

  许三笑想不到这姑娘年纪不大,如此时刻不仅不惊慌失措避之不及,反而能想的这么长远,不禁对她刮目相看,额首赞道:“说的好,那你就留下来陪着师母赌一票。”

  警笛声入耳,率先开进小区的车却是一辆黑色奥迪车,许三笑一看车牌号就知道,刘泽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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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五章 那一刀的豪情

  这个世界上有千百万种生物,人类是最喜欢猎杀同类的。大多数时候,我们诬指仇恨为杀戮之源,实际上仇恨不是,制造仇恨的**才是!世界上有许多宗教都劝人放下仇恨停止杀戮,全他妈是屁话!凭什么人家全家被害死了,还要人家放下仇恨?

  原谅对手,可称相逢一笑泯恩仇,叫大境界大胸怀。原谅仇人?那不是大境界,而是傻.逼懦夫。

  跟没经历过奢华的人谈财富是过眼云烟,那叫站着说话不腰疼。对于一个儿子死了,妻子被害的终身不孕的男人来说,谅解这个词更是连过眼云烟都算不上。严朝辉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他的领悟不在于放下,而在于执着!三十八年的仇恨,面对强大的对手,隐忍与爆发,谁能想象这个过程当中,饱含了多少杰出的智慧?

  何为报仇?当然是让仇人领略跟自己一样的心痛滋味。

  刘泽文六十二岁,膝下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三十八岁时,妻子在乡下为他生下这个儿子,从一出生起便视若珍宝,二十四年天伦之乐,得积累下多深的父子之情?人生之悲莫过于老来丧子,严朝辉这一刀可以说砍在了刘泽文的心坎上。

  许三笑拉着白梦琳凑上去。

  奥迪车里走出个老者,在随行人员的簇拥下,迈着慌乱沉重的步子来到严朝辉家院子里,一眼看到脖子被砍断一多半的尸体,登时如遭电击,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严朝辉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提着那把砍刀。站到老者面前,将砍刀丢在二人中间。他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只是这一个动作便等于已说了千言万语。

  刘泽文呆呆望着地上的砍刀,严朝辉则冷冷的看着他。刘泽文弯下腰似要去抓刀,动作只做了一半儿便停下。严朝辉为之叹了口气。刘泽文的声音里压抑着巨大的愤怒之情,颤抖着说,他才只有二十四岁,你想要报仇为何要找上他?你儿子死的时候我儿子还没出生,那件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严朝辉的声音则不含半点情感,“他打上门来,对我动刀子,我不得不自我保护。”

  刘泽文对这句话只作未闻,咬牙切齿继续说着:“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严朝辉漠然说道:“曾经我也是。”

  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刘泽文此时此刻真的悔不当初,可惜时光一去不回头,仇恨已结下,如今只有不死不休。他没有再多说,而是挥挥手。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转身往外走。

  围观的人群很快被到场的公安人员驱散,现场迅速被警戒带围拢起来。许三笑对办案人员说,我是这个家里的客人,事发时我就在当场。于是被留了下来。

  刘泽文满脸疲倦哀伤,对省厅刑侦支队的支队长说,一切秉公办理,不要因为死者是我的儿子,就带着立场去办案。说完这句话便上车离开了。很快,严朝辉也被带走了。办案人员在勘验现场,向目击者录下口供,签字确认无误后,将刘文超的尸体装进裹尸袋,带着尸体离开了严家。

  许三笑被告之了一遍公民的义务,本案调查未结束前务必随时开机,随传随到。

  屋子里还剩下三个人,齐思诺仿佛被瞬间抽去了所有精气神,萎靡悲伤的坐在那里,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白梦琳紧挨着她不住的安慰着。许三笑则肃立在窗口,仔细思索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外面落着冬日雨,寒意充斥在整座天地间,蔓延到屋子里。

  齐思诺的声音仿佛是在梦游,正在应许三笑的要求,讲述着三十八年前发生的一切。

  七零年代初期,还是蓉大里一个年轻讲师的严朝辉喜得麟儿。二十四岁的刘泽文从工厂里以工农兵大学生的身份进入蓉大。在那个年代里,正常的大学学习秩序早已荡然无存。所谓的大学生只有一种,便是工农兵大学生,从申城机床厂为贯彻领袖的七二一指示办起七二一工人大学,到这股风逐渐吹遍全国,一直持续到了七六年。

  当年的刘泽文是山南钢铁厂的一名普通工人,没读过什么书,大字不识一箩筐。但他做事勤快,不计较得失劳累,老实本分待人和蔼,上上下下好评如潮,于是,这个去大学深造,成为太祖他老人家破格允许学到高等文化的机会降落到他头上。蓉大招收工农兵大学生是有入学条件的,其中最主要一条政治审查之外,还有一个文化考试,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刘泽文当然不能通过。但他是一个有心人,得知负责招生的年轻讲师严朝辉的老婆刚生了孩子,便登门送上一筐鸡蛋。

  在那个物资稀缺的年代里,城里人坐月子的营养一般不如乡下。鸡蛋肉类都是凭票限量供应。严朝辉的媳妇刚生下儿子,还在催奶阶段,这一筐鸡蛋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个巨大诱惑。严朝辉留下了那筐鸡蛋,刘泽文也被留在了蓉城。

  两年的学习期之后,刘泽文不想回到南钢厂。这时他与严朝辉已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从严朝辉口中他得知一个消息,国家在西南大山中搞风洞科研攻关,由著名风洞领域专家齐明德挂帅,将要组织一支科研团队进驻大山。蓉大选派了一批年轻人即将加入这个科研小组,其中就包括严朝辉。刘泽文一听,便把这个消息看做了一个机会,于是哀求严朝辉帮其活动活动,想要加入这个科研小组。严朝辉知道这次科研小组招人对文化素质的要求极高,刘泽文的文化底子差的太远,根本不可能被选进来,于是一口回绝了。

  就是这么一件事,让刘泽文对严朝辉怀恨在心。严朝辉跟着齐明德的科研小组去了大山深处。他前脚走,后脚刘泽文便活动开了,他先是找到蓉大革委会,与革委会主任胡传明,以揭发大走.资派,黑五类份子严朝辉为条件,求革委会把他留在蓉大。在那个年代,查苗头找问题,打倒一切帝修反走.资派就是革委会唯一的工作纲领。于是,当年的一筐鸡蛋成了严朝辉家破人亡的导火索。刘泽文领着革委会成员们来到严家,把严朝辉的老婆和只有两岁的儿子关进牛棚,在一次拷打过程中,严朝辉的儿子的哭闹声让刘泽文感到不耐,一股无名火起,他随手抓起两岁的孩子重重摔在墙上。

  三天后,得不到治疗的孩子死在母亲怀中。

  严朝辉闻讯时正在保密条例异常严格的风洞实验基地,当时他正带领一支数学计算小组和一支翻译小组,两边都离不开他。科研基地党委既出于保护他的目的,又出于工作需要,便做他的思想工作,硬把他留在基地里一干就是十年。

  十年后,风洞基地建成后,严朝辉头上的走.资派帽子终于摘下,他得以回到蓉大,等待他的却是儿子死了,妻子半疯,家破人亡的现实。

  另一方面,刘泽文却在反对四.人帮运动中建功立业,检举揭发多人立下功劳,已经提干成为蓉大社科系主任,在获悉严朝辉回来后将要被重用提拔为副校长这个消息后,刘泽文一来心中有愧,二来的确怕了严朝辉,于是申请离开了蓉大,作为重要人才回到南钢厂,从车间主任干起。官至南钢厂厂长兼任花城市长,花城市委书记,蓉城市长,一路干到今天的省委副书记。

  严朝辉,刘泽文,一个智者,一个枭雄,一个淡然,一个冷静,再相遇时严朝辉已经年过半百,是省内德高望重的学者,蓉大校长。而刘泽文更是成为了蓉城市的一方父母官,堂堂副省级干部。二人首度重逢时,刘泽文便看出来,尽管多年过去了,严朝辉不仅没有忘记这段仇恨,反而记忆更加深刻。于是,他开始疯狂的想办法打压严朝辉,这其中就包括,炮制严朝辉与女学生的桃色新闻,迫其提前退休。而这个桃色事件的主角便是齐思诺。

  齐思诺说到这里,低下头,叹道:“当年是我太年轻幼稚,为了满足自己的爱情,做了一些任性的事情,结果连累了老严。”

  许三笑听罢,不禁感慨丛生。

  这世界上就有这样一群人,以杀伤别人维持生存,让自己处于竞争链条的顶级。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不吝惜使用各种手段,诸如造谣、诬陷、报复、设圈套、放冷箭。如何提防小人,带眼识人实在是太重要了。严老师这样的人物,只因为一念不慎,便遗恨终身,这实在是一个大教训。

  齐思诺带着怨气说:“我已经分别给我姐夫和大哥打过电话,可他们竟然说不便插手”

  这怎么可能呢?许三笑想起晚饭前自己跟严朝辉纵论山南官场时,二人说及齐炼钢的未来选项,许三笑一语点醒梦中人,严朝辉当时便给齐炼钢打过一个电话,二人当时相谈甚欢。许三笑从严朝辉的语气里就能听出,齐炼钢对他极为敬重信服。现在他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不闻不问?思来想去,答案似乎只有一个:除非这是严朝辉早有授意!

  严朝辉刀杀刘文超事件,十之**是早计划好的!

  许三笑在心中得出这个惊人的结论后立即进行逆向推理,首先想到的是白梦琳说听见与刘文超同来的年轻人当中有人大放厥词,说死的是刘泽文的儿子,省委副书记想灭谁就灭谁,等于当众揭开了刘文超的身份来历,变相的起到了制造舆论监督的作用。其次是刘文超的行为太可疑,身为省委副书记的儿子,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怎么可能嚣张无知到这个地步?一见面不分青红皂白提刀就砍,就算他无脑,至少身份摆在那里,这种事用得着他这么勇猛的冲锋陷阵,当众动刀授人口实吗?而且砍的人还是严朝辉这么一个大名鼎鼎的学术巨匠。

  严朝辉与齐思诺结婚有一阵子了,却一直没有过正常的夫妻生活,当日在歇马镇上,他在王峰家暂住时,许三笑看见过他练拳,那体魄绝对不输于年轻人。许三娃子是大行家,一个人能力是否有问题一眼可辨。严朝辉的身体没有问题,之前听他说对不住齐思诺,之所以不跟她同房,就是怕有这一天。

  这件事不是偶发的,老先生早有预谋!

  电话响了,齐思诺赶忙去接,是她在公安厅的朋友打来的。刘文超的尸检结果出来了,血液中含有大量酒精和古柯碱成分。齐思诺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许三笑。

  关心则乱,这个平素一向以冷静干练著称的女子已经乱了阵脚,哥哥和姐夫都不肯出头,现在她已完全把许三笑当做了主心骨。

  许三笑闻听,不禁更加笃定了自己心中的判断,一切都在老严的计划中。这是一次生死角逐,老严是在用自己的命,赌的是刘泽文的政治生涯能否全身而退。延伸的赌注里更包括了,刘泽文背后的家族的命运。这可真是一场豪赌啊!许三笑想到这里,不禁为老先生的豪情喝彩。

  “师母,您也不用太担心,这件案子太简单了,况且老师不是一般人物,公安厅的人就算迫于省委副书记的压力硬要搞老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您是电视台新闻部的总监,这件事您为什么不通过媒体”

  齐思诺摆手道:“之前你出去接小白那会儿,老严跟我说过这件事,他让我三天内都不要安排人报道这件事,而且,我想现在这个时候,电视台那边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估计都已经收到了上边的招呼,依照惯例,这种事在上层没有定论前,肯定要慎重报道。”低下头,幽幽道:“我知道老严他这是为了保护我,不想连累我才这么交代的。”

  许三笑心中一叹,严朝辉看起来就是要光屁股跟刘泽文死磕了,将一切有可能影响到刘泽文铤而走险的因素都预见到了,隐忍不发,现在就看刘泽文能否按捺住为儿子报仇的**,如果他忍不住,等待他的将是一张预谋已久的大网。一旦这张网把刘泽文这条大鱼给网住,随之而来的将是山南官场的一场大地震!

  老师究竟为何一定要在我面前表演这出大戏呢?

  ps:谢谢别绪兄弟,竹懒,眼神杀人,xmjcch的打赏,为别绪兄弟的状元,明天两章至少一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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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大勇者无畏

  何谓大勇?

  苏轼在留侯论中说道,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甚大,而其志甚远也。就是说,具有大勇者风度的雄伟非常之人,由于气节自高,胸怀浩然,世俗庸见不能使之屈合,淫威暴力不能使其曲躬,而以磊落坦荡的所作所为成就一代风范,这才可称之为大勇。

  许三笑从严朝辉身上看到了大勇者的节烈气度。严老师这一刀不只是在报家仇,更是要雪国恨。一刀之后,杀子之仇已经报了,实在没必要再布下大局意在让刘泽文身败名裂。许三笑分析,严老师这么做,其实是因为他痛恨当今华夏像刘泽文这样的只精于钻营,而不达实务,误国误民却安享天年的官僚。

  次日上午,许三笑接到了公安厅刑侦支队的电话,请他去公安厅协助调查。

  齐思诺很担心,说:“他们会不会把你说成你老师的同谋,然后逼着你诬陷老严?”

  许三笑温和一笑,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您放心,我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齐思诺感动的连连点头,哽咽着说:“三笑,谢谢你,真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位高权重的哥哥和姐夫都指不上,反而是你这个学生一直对我们肝胆相照。”

  许三笑道:“师母言重了,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坚定的为老师证明清白,无论谁来提任何条件,或者威逼利诱,都不会动摇!”转而对白梦琳道:“你留在这儿陪师母。”

  白梦琳郑重的:“放心去吧。”

  省公安厅刑侦支队,支队长办公室里,许三笑在接待人员的带领下走进来。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安静的坐在转椅上,挥手示意接待人员离开。

  “你就是歇马镇的许三笑书记?”中年人问道,不必许三笑回答便接着自我介绍,“我是温世杰,省委刘副书记的秘书。”

  还真让齐思诺说着了,或许,这也是严先生希望看到的情形?许三笑脑子里飞速旋转,额首道:“首长好。”

  省委书记,省长和省委副书记身边都有秘书处,分为一处二处和三处,温世杰是刘泽文的秘书,十有**是三处的处长。许三笑不知其底细,称之为首长比较合适。

  温世杰倨傲的点点头,道:“不必客气,找你过来是有些事想问问你。”

  许三笑道:“我一定知无不言。”

  温世杰道:“昨天晚上,松风路滨河小区发生命案时,你在场?”

  许三笑点头,嗯一声道:“我在,整个过程全部目睹了。”

  温世杰道:“那你一定看清楚当时严朝辉从刘文超手中将刀夺走后,追砍刘文超的情形了?”

  许三笑刚要否认,温世杰却摆手制止,不让他说话,继续说道:“当时的情形是不是这样,严朝辉出言污蔑刘副书记,刘文超气不过,就拿起院子里原有的一把砍刀向严朝辉比划,结果被严朝辉伸手夺刀,争执的过程中不慎碰到了严的头部,而后严朝辉将刀夺走,追砍刘文超,连砍数刀没能得手,终于最后一刀看中了刘文超的脖子。”

  许三笑刚想说一派胡言,温世杰却又突然话锋一转,抢着问道:“许书记年少有为,歇马镇的工作干得有声有色,刘书记也很欣赏你的能力呢。”

  这就是一点技术含量都不讲的诬赖构陷,最后这句更是饱含了威胁之意。许三笑心中大骂王八蛋,无耻之尤!大概在这位温秘书眼中,老子这个小小一镇的党委书记听到刘泽文的名字后,一定会被吓傻了。真他妈能做白日梦。嘿嘿冷笑道:“温秘书是吧,方便起见我直接叫你温秘了,温秘,受累我向你打听一下,你刚才说的案件经过是听谁说的?”

  温世杰的面色一变,不悦道:“怎么?你有异议?”

  他先前的话其实已经很露骨,意思再明白不过,在他想来,这番话说出去就是通知许三笑一声,根本没想过,区区一个小镇的党委书记竟敢当面把他的意思给塞回来。

  许三笑点头,“当然,我看到的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我的口供昨天刑侦支队的同志已经录的很清楚。”

  温世杰还不死心,又诱导道:“你昨天受惊吓过度,说的许多话都有待商榷。”

  许三笑摇头道:“不,我很确定自己当时非常正常,我愿意为昨天口供里的每一个字负法律责任。”

  温世杰面色顿冷,寒声道:“许三笑,你考虑清楚了再说话!”

  许三笑道:“温秘,你说这话前打听过我许三笑是什么人了吗?”

  当秘书的最讲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办如此重要的事情之前,又岂会不摸一摸许三笑的底子。温世杰微微点头道:“你是万树波副省长树起的农村工作典型,进入体制不到一年时间,从副科级的招商办主任走到现在的镇党委书记岗位上,许三笑,我说的都对吧?刘副书记是搞组织工作出身的领导,这样的细节又怎么会忽略?”

  许三笑道:“你们只了解到我的履历,却没有了解我这个人。”

  “从你的履历上不难看出你很善于钻营!”温世杰将身体后仰,仰着脖子道:“每个人都有价,说一说你的条件吧。”

  许三笑纵声大笑,道:“说的好,好一个善于钻营,那我就跟你谈谈我的条件。”

  温世杰忽的一下坐直了,眼睛放光盯着许三笑,道:“你说来听听!”

  许三笑将身体往前凑凑,眼底寒光一闪,道:“回去跟你的主子说,我的价就是南山市委书记,你回去帮我问问领导,能否把我立即提拔为南山市委书记,如果能,一切就都好商量。”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二十四岁的市委书记,从正科级连跳副处,正处,副厅三级,达到正厅级,主政一座四百万人口的城市,别说一个省委副书记没这么大力度,就算是省委书记也不可能做到。许三笑这么说分明是在戏耍温世杰。

  温世杰的脸刷的一下涨得通红,喘着粗气低声斥道:“许三笑,你开出这样的条件,根本就是毫无诚意谈!”

  许三笑轻蔑的样子,毫不在乎的:“你他妈才看出来吗?”

  温世杰顿时有些傻眼,他如果不是根本从未想过许三笑会拒绝的话,早就应该能看出来。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刘泽文以钻营和构陷起家,温世杰在省委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主儿。在他想来,这样的机会面前,根本没有人能抵御。许三笑的表现实在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张口结舌,又气又急,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许三笑起身道:“看样子温秘没什么要提点我的了,就此别过吧。”说着,起身便往外走。

  温世杰在身后叫道:“等一等,话没说完,许三笑你先别走。”

  许三笑驻足回首道:“你还有什么更高明的意见?”

  温世杰道:“许三笑,你想想清楚这么做的后果,别以为你有万树波做后台就万事大吉了,官场里领导就是领导,炮灰就是炮灰,这个游戏你玩不起。”

  忒他妈无耻了,连最起码的掩饰都不用了。不过他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实际情况是,刘泽文想无声无息的把自己收拾了,实在太容易了。许三笑禁不住在心中大骂,老子就算是炮灰也是个倔脾气的炮灰!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利诱威逼都结束。许三笑回到严宅。

  刘泽文出手第一招失利,严朝辉正当防卫砍死刘文超一案依然悬而未决。

  齐思诺听许三笑将事情经过说罢,感激的无以复加,热泪盈盈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许三笑说:“刘泽文已经按捺不住出手了,这么一桩事实清楚案情明了的案子,他还要给翻过来,真是死字怎么写都不知道,我不相信省委会由着他这么闹腾下去。”

  齐思诺叹道:“上层角逐太复杂,省委做任何决定都会很慎重,刘泽文管了这么多年干部,手里头料很足,就算省委要动他也需要慎重,一个搞不好山南省政坛会出现大地震,省委需要的压倒一切的稳定,肯定不希望这件事被扩大到难以收拾的程度。”

  许三笑用换位思考的方式琢磨这件事,齐思诺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刘泽文毕竟刚死了独子,这个时候把他往死路上逼,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株连。这也许正是严老师最想看到的结果。刘泽文被逼的狗急跳墙,把这些年跟他有过经济往来的,善于或者不得不善于钻营的干部一古脑的株连进来,狠狠杀一杀这些盘踞在山南官场中的蛀虫。但省委肯定不希望出现这样的局面,官场中进步挪动,拜望主管组织的领导乃是常例,如果把刘泽文逼的发了疯想要胡乱攀咬,那山南官场势必会爆发一个大丑闻出来。这大概是省委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越往深处想,越觉得这件事的走向难以预知。刘泽文现在已经开始向着严朝辉挖好的坑迈步了,如果自己的推断是对的,省委肯定是不希望他掉进去的。困兽犹斗的代价很可能导致大的失控,这是省委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但现实情况却是刘泽文正大步往前迈进,很明显,他已经开始动用自己手中的资源,全力以赴的要将严朝辉除之而后快。而严朝辉的连襟的兄长就是省委常委赵振华,妻兄则是省委副秘书长齐炼钢,这两个人都在虎视眈眈,等着刘泽文露出小辫子来。现在,谁能阻止复仇的脚步将他带进深渊?

  许三笑心中存着这个疑虑,陷入深深的思索中。如果严老师早已预料到现在这个局面,他肯定知道将刘泽文彻底干掉,导致局面失控是省委不希望看到的。这个彻底的复仇计划很可能因此难以成功。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会做吗?

  但是,如果他的目标不是凭此一案就致刘泽文于死地,那他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严朝辉现在省第一人民医院,住进隔离病房里,正处在案件调查期间,二十四小时内不允许探视。现在想问问他都不可能。一切只有靠自己猜。

  这么多年来,刘泽文在官场编了一张大网,严朝辉又何尝没有凭着自己在学术界的影响力编织起一张网?现在他正在利用自己这张网试图把刘泽文那张网里的人一网打尽。鱼死还是网破?无论哪种结果,省委都不希望看到,所以一定会想办法阻止。现在能阻止刘泽文的脚步的办法只有两个,一个是严朝辉被判故意杀人,这将是对司法公正的污蔑,恐怕齐家人也不可能接受。

  要想两全其美,唯有在法律法规中寻找漏洞。

  另一个是严朝辉突发精神问题,杀人不管是否出于正当防卫,都将不需要承担法律责任。由此便可断了刘泽文在这件事上继续做文章的路子。而无论哪一种可能,都需要一个客观有力的证人。

  许三笑想到这儿的时候,心头豁然开朗,就好像解开了一道深奥的数学谜题。如果自己的这些推测都是正确的,老先生现在就等着自己来证明他当时已经疯了!许三笑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想一想他当时不就医,还说什么都不肯洗掉那一头鲜血的作为,再想一想他后来的沉默表现,这些情形会带给外界人怎样的猜测?

  假如这些猜测全成立,那自己就是那唯一破题的证人!

  许三笑的电话又响了,号码是来自省委办公厅的。接通后一个男中音极客气的说道:“请问是南山市歇马镇的党委书记许三笑同志吗?”许三笑说是。对方于是自我介绍道:“我是省委一处的张玉强,请你有时间来一趟省委好吗?”

  省委一处的张玉强?许三笑先没反应过来,自语了一句,随即意识到这人不正是省委书记宋义的秘书吗?难道说省委书记宋义要见我?如果是,这位一处第一大秘怎么这么客气?这他妈跟温世杰那个狗仗人势的东西一比,差距也忒大了。连忙客气的说:“好的,我现在就过去行吗?”

  电话另一边的张玉强说:“领导在开会,让您早过来久等太不合适,请您还是晚半小时再过来吧。”

  双方约定了时间,张玉强客气的挂断了电话。

  许三笑彻底被弄懵了,这他妈是哪跟哪啊?官场里谁不知道宰相门房七品官的道理?省委书记是大老板,他身边的秘书那就是二老板,凭张玉强的身份,就算跟一般城市的市委书记说话,也断无这么客气的道理。许三笑可以肯定的是人家这么客气绝不是冲着自己那个歇马镇党委书记的职务。这位堂堂省委书记大秘书对老子这么客气,到底是冲谁呢?

  秘书的态度往往说明了背后的老板的态度。在山南省一直被称为深不可测的省委书记宋义是不会冲着山南省内之人的面子对自己另眼相看的。许三笑思来想去,答案似乎只有一个,就是自己那位准老丈人了。上次提拔镇党委书记一事,就是他老人家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宋书记和兰青城先后给艳阳县的主要领导打电话,最后逼的程雪峰吞苍蝇。除此之外,自己身上实在是找不到能令山南省大老板如此客气的关系了。

  一想起老丈人自然便想起李燕来,就觉得心头温暖,这丫头也不知道此刻有没有想老子?

  许三笑接电话时没有避讳齐思诺,听筒声音不小,后者听到了部分说话内容,还听见许三笑在跟张玉强客气的时候称对方为张秘书,不禁更加起疑,禁不住问道:“是谁打来的?”

  许三笑直言相告:“省委书记的秘书张玉强打来的。”

  齐思诺感到好奇怪的口吻道:“我说听声音有点耳熟呢,这位张大秘可不是一般人呢。”

  许三笑道:“怎么?这位张秘书很有来历?”

  齐思诺看着许三笑,郑重道:“据我所知,这位张大秘是中央一位硕果仅存的老首长的重孙,跟宋书记家是世交,那位老首长祖籍山南,因此才把重孙子打发到这边来发展事业,这个人平常高傲的很,听我哥说他平常在省委也就对几位常委客气客气,对其他人基本没什么好脸色,怎么跟你这么客气?”

  许三笑不觉得沾小媳妇光是什么光彩事儿,摇头道:“我也不大清楚,还以为他跟谁都这么客气呢。”

  齐思诺黛眉紧蹙,担忧问道:“这个时候他找你做什么?难道说省委也想做你的工作,让你针对老严?”

  许三笑道:“师母请放心,不管压力来自是什么人,我是决计不会坑害严老师的。”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又道:“从这到省委,路上还得半个来小时,我现在就得动身了。”

  齐思诺点点头,看着许三笑,说:“我相信你。”

  许三笑立即动身,驾驶着奥迪车刚来到省委大门外,电话又响了,一看是杨红菱打来的,开门见山便说:“你在哪儿?我爸爸想见你。”

  许三笑说:“我正准备去省委。”

  杨红菱问道:“去省委干什么?”

  许三笑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应该把真实情况透露,杨许昌是分管纪委工作的省委副书记,但却不是省委常委,比分管组织的第一副书记刘泽文要差上一级,自己对省委的情况不熟悉,谁知道杨许昌和刘泽文是什么关系?宋义要见自己这件事暂时还是不透露出去好些。也是便说:“我去省委能做什么,为申报国家级旅游景区这件事拜佛烧香呗。”

  杨红菱道:“那你还是先去见我爸得了,难得他想见你一面。”

  许三笑满口应承道:“行,不过我现在堵车呢,等我到了再给你打电话好吧。”

  挂断电话,立即拨通了张玉强的电话,道:“张秘书,我是许三笑我到省委门岗了,现在能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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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七章 权力游戏

  权力是什么?

  当它得到释放,为所欲为时,能把一件稍懂法律常识便能理清的案子变的复杂无比。当它受制于平衡规则时,也能让一言九鼎的人不得不妥协媾和。当它被巧妙运用时,一个小镇的党委书记就成了这权力游戏的关键点。

  严朝辉刀杀刘文超事件将要成为死局。对于六十二岁,即将退居二线的刘泽文而言,老来丧子的打击以使他疯狂。而他的对手严朝辉,为这一刻谋划良久,那一刀斩落的一刻,这个局面便已经无可逆转。现在,两张网,一张蠢蠢欲动,一张蓄势待发,一旦刘泽文的把柄露出来,正面冲突就会立即爆发,届时双方都将没有退路,只能拼个鱼死网破。

  大战一触即发!

  省委是无论如何都不想看见山南官场的两股力量之间的大战爆发的,和稀泥想办法媾和是省委的唯一选择。现在刘泽文将严朝辉控制在医院,省委已经决定强力介入,但政法委书记路正宽的态度一直暧昧,分明不愿意与刘泽文正面冲突。原则上,省委书记也不能干预正常的司法程序。尤其是在刘泽文已经近乎疯狂的情况下。即便是宋义,在做每个决定时都需要慎之又慎。

  刘泽文将严朝辉控制在隔离病房,严朝辉则安之若素呆在隔离病房等着看事情一步步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省委不能坐视,便只有想办法寻找打破案情僵持的突破口。找出一个让双方闹不起来的理由。这个理由必须要让齐家能接受,还要让刘泽文不得不放弃通过诬蔑构陷的方式置严朝辉于死地的念头。

  这个案子有不少目击证人,但都与死者关系密切,他们的证词混乱,前后矛盾之处颇多,明显缺乏说服力。案发的瞬间,宁红梅晕厥过去,并未看清全部过程。在录口供的时候她就是这么说的。唯一的清晰并且富条理,准确将案情陈述出来的口供便只有许三笑。

  省委大楼门前,许三笑目视着那大门里走出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满面春风来到自己面前。这人是个高个子,五官端正,卖相颇佳,一见面便先伸出手来,说:“你就是歇马镇的许三笑书记吧?我是张玉强,宋书记请你上去。”

  果然是他。许三笑点点头,客气的:“第一次来,还要麻烦首长代为引见了。”

  省委六楼小会议室,张玉强引着许三笑走进来。会议桌正中的位置坐着个中年男人,正在低头看文件。听到二人的脚步声,把手中的文件放下。张玉强说:“宋书记,许三笑到了。”

  许三笑一眼便认出,这个长脸庞,浓眉斜飞,眼睛颇为有神的中年人正是省委书记宋义。一般人当此时刻肯定会紧张,但许三笑左道六重的修行毕竟不凡,这一刻许三娃子的心里并说不上多紧张,走到近前道:“宋书记,您好,我就是歇马镇党委书记许三笑,您麾下一名小兵。”

  “麾下一名小兵?”宋义抬起头认真打量着许三笑,微笑道:“我看是一员小将还差不多。”招手道:“过来坐下说话,跟我说一说你是怎么把一个刚遭受天坑灾难,并且落后多年的小镇变成名声大噪的旅游区的?”

  许三笑依言拉了把椅子坐到宋义对面,道:“这么点事情,连您都知道了。”

  张玉强说:“我去给你们泡两杯茶。”

  宋义点点头,“半个小时内,尽量不要打搅我们。”

  许三笑坐在那儿,听着二人之间的对话,心中颇为震惊。早就听说宋义是个时间观念极强的人,山南官场素有传说,宋义与人谈话的时间是根据对方的级别职务设定的。接见一般的厅级领导很少超过十五分钟,会见下边城市的市委书记时也就控制在二十分钟以内。如今却给了自己半个小时的时间,这是否意味着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超过了一些市委书记?想到这儿,还真有些受宠若惊。

  “宋书记日理万机,时间宝贵,您有什么事只管问,我可不敢耽搁您这么长时间。”

  领导给面子,自己却不能就觉着自己有这么大面子。许三笑连忙客气说道。

  宋义和蔼一笑,说:“许三笑,你不要局促,你在歇马镇上干的很出色,我很满意。”微微一笑,又道:“我十六岁下乡参加工作,至今四十一年,这么长时间也就为你违背过一次组织原则,你没有辜负我的信任,我很高兴。”

  一句很满意和一句很高兴,从省委书记口中说出,颇有些当年那句你办事我放心的味道。许三笑听的心花怒放,连忙谦虚表态:“首先我得感谢组织上对我的信任和培养,我的工作还有很多不足”

  宋义哈哈大笑,摆手打断许三笑的话,道:“年纪不大,这耍嘴皮子的功夫却练的不坏嘛,不过我不喜欢听,干得好就是干得好,年轻人应该有当仁不让的劲头。”

  许三笑赔笑道:“在您面前不敢造次,谦虚使人进步嘛。”

  宋义指着许三笑道:“我看你是假敬畏,真装老实,年纪轻轻的,就有这样的心理素质,难怪能入得了我那世侄的眼。”

  许三笑很清楚他说的世侄指的是谁,并不说破,道:“上次的事情,我还没向您表达谢意呢。”

  宋义摆手道:“谢就不必了,我现在正有一件为难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你要真想谢我,就替我出个主意。”

  张玉强拿了茶叶过来,会议室里就有饮水机和杯子,泡了两杯茶放在二人面前,许三笑称谢,端起杯子假作喝茶,心里在迅速盘算,让宋义感到为难,却需要自己来出主意的事情还能有哪件?他没有明说,分明是在考验老子的政治敏感度嘛。我要怎么开口才能让他满意呢?是故意装糊涂继续谦虚,还是当仁不让当仁不让!许三笑脑中灵光一闪,已经有了主意。

  许三笑说:“我本来是不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的,不过既然宋书记这么说了,那我就说几句。”

  宋义怪好笑的看着他,这小子真知道我有什么为难事?道:“你说说看。”

  许三笑道:“严老师砍死刘泽文副书记的儿子这件事让省委很被动,今年是换届年,省委当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领导班子平稳过渡,他们这么闹下去,很可能会影响到稳定的大局。”

  宋义眼睛一亮,流露出惊叹之意,鼓励的额首,示意许三笑继续说下去。

  许三笑想了想,觉得有些话只能意会不能直言,就比如刘泽文的官途已经到站,前程无欲无求,老来丧子一心报仇,什么组织原则法律规定都不顾了这件事便不能诉诸出口。既要说明意思,还要婉转的表达出来,不能把这件事说的**裸刀光剑影。这可真是一个技术活儿。

  思索了一下,说道:“刘副书记老来丧子,在这件事上,他现在有点钻牛角尖儿,认准了严老师是故意要杀他的儿子,案发当时我就在现场,严老师的做法绝对属于正当防卫行为。”

  宋义插言道:“可我怎么听刑侦支队的同志说,那把杀人的刀并不是刘文超带进严家的?”

  这不是颠倒黑白吗?许三笑愤慨想到,看来刘泽文已经有所动作,严老师的布局深刻,刘文超身边都安插了人,更何况是刘泽文?此时此刻,恐怕刘副书记那边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齐炼钢和赵振华。刘泽文已经开始妨碍司法调查,如果不能及时让他收手,很快齐家的力量就会动起来,一旦交锋,这件事就真的无可挽回了。难怪省委这么着急了断此事。

  许三笑决定不再有所保留,直接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宋书记,我认为这件案子也许根本不需要深入侦查下去,我怀疑严老师在动手砍杀刘文超的时候,精神不出在正常状态中,所以我建议省委相关部门应该立即干预此案,对严老师进行精神疾病的鉴定,如果他的精神真有问题,这些所谓的调查取证是不是就可以立即终止了?”

  宋义举杯喝茶,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觉得严朝辉有病,他自己有没有察觉?”

  许三笑道:“这一点医学鉴定可以证实,不过在鉴定之前,我想跟他见一面,进一步确定一下他的状态。”

  宋义陷入沉思中。

  许三笑坐在对面忐忑的看着。面前这位是执掌八千万人口大省的省委书记,在山南官场素来有深不可测之称。而自己只是个数千人口的小镇的党委书记,风云际会,得以在涉及到这么多领导的大事件中,扮演重要角色。但正如温世杰所说的,领导就是领导,炮灰就是炮灰,这场大戏本就不是自己这么一个镇党委书记该上台唱主角的。许三笑完全相信,今天这番话说过之后,不管结果如何,如果没有李燕她爸,自己的所谓政治前程肯定会化作浮云。

  宋义终于表态,他对张玉强说:“你去找一下路正宽同志,把这个情况跟他说一下,让他安排许三笑去医院跟严朝辉单独见一面,你告诉路正宽,这是省委的命令。”

  许三笑终于见到了严朝辉。

  十八个小时没有睡觉的严朝辉的精神状态宛如死水。他静静看着许三笑,眼中掠过一丝神采,很快又恢复晦暗无神。

  许三笑说:“我是代表省委过来的,省委很关心您的精神情况。”

  严朝辉眼神空洞,茫然左右四顾,最后将手放在桌上,许三笑伸手按在他的手上。感觉到严朝辉在自己手心里写道:“好小子,果然没让我失望。”

  许三笑道:“下一步他们要给您做一个精神方面的鉴定,会由省委方面亲自从燕京请来国内最权威的专家来做,请您务必要配合。”

  严朝辉看上去依旧毫无反应,在许三笑手心写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三笑,你能走到这里来就说明你已够资格出徒了,我很为你感到骄傲,我这辈子干的最痛快一件事就是挥出那一刀,最得意的事情却是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许三笑道:“我其实更想知道您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严朝辉写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置刘泽文于死地,对于我而言,没有什么比让他慢慢体验丧子之痛更解恨了,这个局有四个目的,第一个自然是为了报仇,第二个其实是为了替齐炼钢向省委争取蓉城市长的位置,第三个则是对你的一个考验,至于第四个,你去见齐炼钢一面就什么都清楚了。”

  许三笑用手指在严朝辉手心上写道:“省委不关心刘文超之死是否有猫腻,可我却想听您亲自确认那件事并非出于偶然。”

  严朝辉写道:“如果你同意帮着刘泽文做伪证,当时在场的小青年里,至少会有四个人站出来推翻原来的供词,所以我才说这是对你的一次考验。”

  许三笑并不感到惊讶,又问道:“宁红梅登门也是您安排的吗?”

  严朝辉写道:“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跟我没有半点瓜葛,她晕倒是因为这件事太大了,不是她能承受得了的。”

  许三笑又写道:“你就不担心我承受不住?”

  严朝辉写道:“宋义的能力很强,不可能坐视山南官场乱起来,你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干部,又是本案的唯一靠谱的目击证人,我早算到他一定会找到你头上,你头上有这么一尊大佛,这个游戏你玩得起,但我却一直担心你不能领悟到我的全部想法。”

  许三笑写道:“我来蓉城之前跟你通过电话,你那时候就已打算好实施这个计划?”

  严朝辉回写道:“除了思诺差点被狗咬到这件事外,其他的确是我早已计划好的,我安排人怂恿刘文超吸毒后去找宁红梅,借机挑事儿,刘文超的刀都是我安排的人为他准备的,是我用起来最趁手的那种刀。”

  许三笑从第一人民医院的隔离病房离开,把情况向张玉强说了一遍,只说严先生的精神状况极差,失眠抑郁的症状明显。张玉强心领神会,通过电话将情况向宋义做了汇报。

  宋义对许三笑所做的表示满意和谢意。

  许三笑这才想起自己的电话关机有一阵子了。开机后发现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其中有杨红菱的,也有齐思诺的。

  先给齐思诺打了个电话,没有说具体的情况,只是告诉她,自己已经见过严老师,让她不必太担心。安慰了几句之后挂断电话。刚想给杨红菱打过去,杨镇长就先打过来了。许三笑耐心的向她解释道:“我到省委之后,去相关部门等了老半天,你也知道省直属机关这帮大爷的工作作风,我一直等到现在”

  杨红菱抢白道:“得了,你快别说了,现在赶紧过去吧。”

  许三笑急匆匆又回到省委,来见杨许昌。

  这是许三笑第一次见杨许昌的真容。

  这位南山市委的太上皇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的多,个子不高模样清俊,外表看不出什么霸气,倒像个白面书生。见许三笑到了,谦和的示意许三娃子坐下。又让秘书给许三笑上了一杯茶。

  两个男人相互打量对方。许三笑一直以来都有个怀疑,上次在歇马镇被大龙川小龙川的少数民族杀手攻击,就是眼前之人主使的。这个人很可能跟那个邪教教主马二龙关系非同一般。此时此刻,当面打量了一会儿,却丝毫看不出这位省委杨副书记身上有什么道行。

  许三笑双手捧着茶杯,客气的说:“杨副书记叫我过来,不知道有什么指示?”

  杨许昌的声音洪亮,仿佛充满磁性,非常悦耳,稍有责备之意说道:“你这个小许同志呀,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跑不完,搞了这么久才过来,我听说你是宋书记亲自任命的干部,你应该多向宋书记学习一下时间概念呀。”

  许三笑应付道:“是,我一定虚心学习。”

  杨许昌道:“你不要这么拘束嘛,工作关系上我是你的领导,年龄上我却是你的长辈,你放松些,咱们才好畅所欲言呀。”

  许三笑继续公事公办的嘴脸,道:“您是上级首长,无论有任何指示,我都应该照办。”

  杨许昌眉头微挑,嗯一声道:“找你来是想问一下刘副书记的儿子被杀那件事,我听说案发当时你就在案发现场?”

  许三笑说:“是的,我目睹了全部过程。”

  杨许昌道:“你说一说当时的情形。”

  许三笑于是又说了一遍。

  杨许昌凝眉沉思片刻后沉吟道:“照你这么说,这件事完全是刘副书记的儿子的责任了。”

  许三笑说:“正是这样。”

  杨许昌忽然长叹一声,道:“说起来,我跟刘副书记认识也有二十年了,他是我的老领导,也是我的老大哥,据我所知,这件事发生以后他很痛心,悲痛之余做了一些不该做的工作,我在省委是负责纪委工作的,真不希望他越来越错下去,所以我希望你能在这件事上坚守原则,不要受到任何人的影响,只要你坚持原则,别的方面的问题不必担心,组织不会坐视一个诚实的年轻干部蒙冤受屈的。”

  啊!许三笑闻听此言心中一震,杨许昌这是什么意思?让老子秉公直言,他言下之意会替老子撑腰。表面看,他这是一片公心,私底下他又在打的什么算盘呢?

  许三笑沉吟不语,杨许昌忽然说道:“我听说你在歇马镇上的工作干的很出色,很为你感到高兴呀,年轻人有能力又有魄力,这样的年轻干部是我们山南省的宝贵资源,应该更好的利用起来,过一阵子,省委党校要专门针对年轻干部搞一个短训班,虽然有规定局限于副处级以上,但以你的工作表现,完全可以争取一个深造的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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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八章 原则和派系

  许三笑离开杨许昌的办公室,回到车上,找出一根烟点上,烟雾缭绕之间感悟着这一天的经历。记得前阵子听三阳镇长金显扬发牢骚,一入官场深似海,从此原则是路人。当时觉得不以为然,还曾想,对于某些人而言,有没有原则跟在不在官场其实并无多大关系。如今看来,那时的想法真是大谬。官做到一定级别时,首先要摒弃的便是普通意义上的原则和是非。政治上成熟的表现在于领悟平衡和妥协。

  就比如严朝辉这件事,处于宋义的角度,坚持小是非很容易,干倒刘泽文对他而言并非十分难事 ”“ 。但代价却是搞乱一省官场的生态秩序,孰轻孰重?原则,对于为官者而言,不管是正还是邪,真的是一个奢侈的词汇。

  还有杨许昌,就许三笑自己所掌握的情况看,这位杨副shuji肯定算不得什么好人,但他在南山多年,的确为南山市的经济建设作出了杰出的贡献,在四百万南山百姓心中他至少是个口碑不错的能吏。坏人,好官?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一个向来不怎么讲原则的官忽然要求自己讲原则,他的真实想法又是什么?刘泽文如果现在倒了,他无疑会成为既得利益者。但坚持原则并不能加速刘泽文的倒台,相反帮着刘泽文做伪证,才会更快的促成齐赵两家对刘泽文的围堵。这一点他不可能预见不到,如果说他找自己来说这番话没有存了私心,许三笑打死也不会信。这位负责纪委和党建工作的副shuji亲笔签发的入学通知书都拿到手了,说他没私心谁能相信?

  许三笑想到,杨许昌让自己秉持原则实事求是的作证。这么做并不能阻止刘泽文继续疯下去,反而很可能会起到火上浇油的作用。刘泽文为了整死严朝辉,就得推翻老子的证词,这么做只会让他错的更深。

  一方面是省委在违背原则,目的是妥协维稳。另一方面这位杨副shuji却在让自己坚持原则,根本目的却是唯恐天下不乱。杨许昌这一手光明正大无可厚非,可以说是标准的阳谋。多半是针对省委一直试图插手南山官场这件事的回应。至于这个党校的学习名额,好的方面的确是个难得的机会,不好的一面,这未必不是对方一招调虎离山的妙棋。

  无论如何,这张入学通知单已经拿到手里。省委也已经有了章程。这顺水人情惠而不费,正是何乐而不为。

  驾车回到严宅,齐思诺都快急疯了,一见面就拉住许三笑的手问,“你见过老严了,他怎么样了?省委到底是什么态度?”在她想来,严先生现在就是一任人宰割的权力牺牲品。却哪知这泼天大的局正是严老师一手炮制。一个人,对阵整个山南省官场多方势力。

  许三笑说:“严老师安然无恙,刘泽文做了一些工作,但省委已下定决心要息事宁人,严老师让我回来与齐副秘书长见一面。”

  齐思诺着恼道:“跟他见面做什么?他现在恨不能躲这件事远远的。”

  许三笑心道:“齐炼钢要是真躲的远远的,这件事还会那么复杂吗?”说道:“太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老师是这么交代的,也许这件事并不是您看到的那样。”

  齐思诺叹道:“既然是老严的意思,那我现在就联系大哥。”

  ????????????

  许三笑与齐炼钢约在一家茶馆秘密见面。

  省委副秘书长齐炼钢中等身材,国字脸,浓眉大眼,鼻直口方,是个颇有气派的中年人。

  一见面,无需客套。

  齐炼钢问:“严老师怎么说?”

  许三笑微感到意外,没想到他这个位高权重的大舅子也会称严朝辉为老师,答道:“他说我跟你一见面,就什么都清楚了。”

  齐炼钢想了想,道:“看来省委的态度已经松动了,是时候表达我们的诉求了。”

  我们的诉求?许三笑敏锐的察觉到齐炼钢口中的我们似乎不简单。

  齐炼钢很快为许三笑解惑,“我们是一个整体,由党内一些志同道合的人组成,通过这件事,严老师和我都认为你的品性和能力,足够资格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又补充道:“我们这些人有着共同的目标,有的在体制内做官,如你我,有的在社会上活动做学问,传播思想,如严老师,彼此间相互帮助,同进同退????????????”

  许三笑面色一变,暗忖:怎么听着像个野心勃勃的江湖组织?只听齐炼钢继续说道:“觉得奇怪?莫非你认为党内就没有别的派系了吗?”他轻哼一声,接着说道:“远的太祖时代不去说,只说近年,中生代,少壮派和太子党,再往前有燕京帮和申城帮,这些不是派系是什么?”

  华夏数千载,从古至今这党争二字便没断绝于庙堂江湖之上。所谓党争就是官员结成党派为争取政治利益互相攻击。古往今来,几乎历朝历代都不可避免。后党,阉党,改革派,保皇派,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利益,有利益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争夺,争夺jiliè升级了就会产生派系。

  许三笑做梦都想不到,严朝辉居然能在党内自成一派,道:“我把问题想简单了,所以缺少一些思想准备。”

  齐炼钢赞赏道:“你的表现已经很了不起,严老师当初也没想到你能走到这一步,实际上,我们这个组织并不经常吸收成员,对你算是破例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在我们中间,我的职务级别都不是最高的,相信你能够明白,这是一个好机会。”

  许三笑脑子里急速运转,人在仕途,只靠自己几乎没可能走的太远,有这么一群人相互帮衬,无疑是一件大好事。但是凡事有利必有弊,加入这样的团体,就意味着站好了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命运常常不能自主。尤其是相对于自己这样的低级别人物而言。想到这儿,决心已定。

  摇头道:“我入仕途不过是想顺着自己的心意做一番事业,对加入任何一个派系实在不感兴趣。”

  “怎么?你不愿意?”齐炼钢大为意外,问道:“为什么?”

  许三笑道:“党争太残酷,我觉得我不够资格更不希望参与这个游戏。”

  齐炼钢耐心的说:“残酷只是一个片面,对于你这个级别的年轻人而言,机会还是远大于风险的。”

  许三笑态度坚决的:“就我所听说的,这些年党内之争还少了吗?就比如晋省的乔家和燕京的李家之争,前几年少壮派的高一方和现在接班人太子党领袖人物谢润泽之间的流血之争????????????”

  齐炼钢长长一叹,道:“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严老师把你看的很准,却惟独错看了你的胆略,你就不问问我们这些人有什么样的理念便拒绝吗?”

  这场谈话越发的不同寻常。许三笑的人格魅力赢得了严朝辉和齐炼钢的信任,但现在,这份信任正变的沉甸甸。

  一个人要想没有烦恼,知道的越少越好,忘记的越多越妙。现在,许三笑已经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不得不面临选择,而这实在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许三笑犹豫了片刻后终于说道:“严老师一直在弘扬华夏国学精神,他倡导华夏民族应先找回咱们屹立五千年不倒的精神内核,而不应该盲目学习所谓西方式民主,我很赞成他的看法,但这赞同只是学术方面的认可,至于政治理念,说来说去不过是国富民强四个字,我目前只想踏踏实实的做点事,想必跟您们的政治理念并无冲突????????????”

  加入进去,便等于参与了党争游戏,许三笑看的很清楚因此回绝的很坚决。

  齐炼钢惊讶的看着许三笑,这小子在想什么呢?这样的人怎么混进体制里来的?官场里还有什么比找到一个强大的组织更让一个年轻人兴奋的事情?他实在是理解不了许三娃子的想法。难道说他已经有了更强大的靠山?如果有,那就只有省委shuji宋义了,这小子倒的确得到过宋义的提拔。

  “原来你早已是鸟随鸾凤栖高枝儿。”齐炼钢不动声色道。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许三笑郑重其事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齐炼钢道:“既然这样,那就不勉强了,还是要谢谢你对严老师的这份至诚之心,我们希望能有所报答,希望你不要推辞。”

  许三笑心知这个必须收下,否则对方不会对自己放心。额首道:“长者赐不敢辞。”

  齐炼钢道:“这件事之前严老师已经跟你说过了,旭明在南山的工作有了一点进展,我们打算把你运作到艳阳县党委副shuji的位置上,你意下如何?”

  许三笑点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和严老师说定的事情岂会更改?”

  齐炼钢总算放心一些,道:“你的人品我们还是信任的,既然这样,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希望你什么时候考虑好了,觉得有必要加入我们的时候,随时欢迎你。”说罢起身告辞离去。

  次日一大清早,齐思诺接到省政法委的同志打来的电话,要为严朝辉做精神鉴定,必须家属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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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九章 假痴不癫

  三十六计中有一计叫假痴不癫。通俗的解释就是装疯卖傻迷惑对方,达到自己的攻守目的。古往今来史实传记小说中的人物常有人应用。最有名的历史人物当属孙膑,最有名的小说人物则是水浒传里那位黑老大宋押司。

  巧合的是这哥俩为了装疯卖傻都弄一身大便在身上,为求逼真,更是没少拿那玩意充饥。可见耍这招之难度巨大。

  孙庞斗智中,孙膑被庞涓陷害,为求自保,在猪圈里吃喝拉撒睡,然后秘密联络齐国人,最后把自己救走,而后更是上演围魏救赵的好戏,终于弄死了庞涓。

  这是成功的例子,还有一个杜撰的失败案例。

  水浒传里的黑老大,公明哥哥在江州牢城营受到典狱长戴宗和狱警黑旋风的照顾,虽身处于牢房中,却忧心于江山社稷,忽一日跑到江州浔阳江口的酒楼上写下反诗一首,事发后,这厮装疯卖傻,效仿孙膑把大便当大饼吃的喷喷香。可惜关键时刻没挺住被识破了。

  总之,先贤前辈的经验证明,要想装疯,必先吃屎,就算吃屎,未必成功。

  严朝辉疯了,许三笑陪着齐思诺过来的时候,正看见他挥舞着沾满大便的裤子挥舞着,病房里被他弄的臭气熏天。

  一见到满身满脸到处沾了粪便的严朝辉,齐思诺便不顾一切的想要扑上去。

  许三笑看着都几乎信以为真,不由暗赞严老师的戏真好,心知不能让她扑上去,赶忙将她拦住。

  正这时,刘泽文脸色铁青,出现在走廊尽头处,身边随行的只有秘书温世杰。

  齐思诺认准严朝辉是受刑不过被逼疯的,一看见刘泽文,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哪里还按捺得住,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

  这次许三笑不拦着了,他妈的,让这老小人承受一下女人的怒火。

  齐思诺一个箭步扑上来,瞬间取得了战果,一把就将刘泽文的脸抓破了。待温世杰反应过来跳出来阻拦时,许三笑已经及时将年轻的师母拉了回来。齐思诺意犹未尽的还要继续进攻。许三笑心知见好就收的道理,一个劲儿的劝她息怒。

  刘泽文根本不在乎被齐思诺闹腾这一下,他迅速来到病房外,隔着房门玻璃往里看。连夜从燕京赶来的精神疾病专家也在,介绍道:“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差,癫狂症状越来越严重,建议不能在这么关着他了,务必及时把他转到专业的医疗机构去。”

  刘泽文眯眼往里看着,严朝辉这一手玩的太绝,刘泽文就算有玉石俱焚的决心,此刻却也是空有力量无处用去。他的怒火中烧,恨不得冲进去咬住严朝辉的喉咙,饱吸其血。但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只有隔着玻璃望着。严朝辉摇晃着头向窗口走来,脸上挂着笑意,左手比划个三右手比划个八,哈哈傻笑。刘泽文面色突然通红,哇的喷出一口血。登时晕厥过去。

  病房里传出严朝辉的狂笑声响彻整条走廊。

  燕京来的专家紧张的说:“不好了,病人开始狂躁了。”

  温世杰抱着晕厥过去的刘泽文,泼了命的喊道:“赶快准备急诊室,刘副书记吐血了。”说着,竟已潸然泪下。

  秘书就是这么个职业,老板在时主子多大奴才就多大,老板一旦倒下,跟着就得躺下。温世杰有理由如此失态,这眼泪未必没有是为自己的未来遭遇预先流下的。

  许三笑在一旁拉着齐思诺,安静的看着,这就是官场的残酷,昨日风光无限锦绣无边,谁不羡慕?今日丧家之犬五体投地,谁会在乎?

  三日后,严朝辉在齐思诺的陪伴下被送往京城,由最高院指定的一家国内最权威的精神机构进行二次鉴定。最终依然维持第一次鉴定结果。并把严朝辉暂时留在京城治病。

  刘泽文因肝损伤住院。他是央管干部,山南省委因此向中央请示,安排他提前退休。杨许昌得以顺理成章晋级为省委第一副书记,并代替刘泽文成为省委常委。虽然没能实现将水搅浑的打算,但官升一级的结果依然让他很满意。

  半个月后,省委召开常委扩大会议。商讨几位副省级干部退居二线和新班子调整问题。

  许三笑在歇马镇上得知,省委秘书长兰青城退居人大,蓉城市长苏文海接替兰青城成为山南省委新的大总管。宣传部长林定陶接替退休的伦旭松担任政协主席,从副省级晋级省部级,虽然这个职务没多大实权,但总算解决了级别的大问题,许多人在副省级上卡了十几年,到退休都没上去。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齐炼钢果然如愿以偿通过省委提名,蓉城人大开会通过,当选了蓉城市长。既解决了副省级,又掌握了实权。

  这种因为干部年龄到站做出的调整是不需要人大会来表决的,但临时任命的干部却必须挂着个代理的名头。必须等到十月份的人大和政协会开完才能得到正式的任命。

  小到一村一镇,大到一市一省,省里调整了三位干部,只要中央不下派人来,下边就会有一串人跟着官升一级。这其中就包括艳阳县委副书记白文元。杨许昌如愿以偿成为省委第一副书记,作为某种回馈,白文元被提拔为南山市常务副市长一事得以顺利实现,由此可以看出,杨许昌在省委站住脚之后,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省里了。

  许三笑身在歇马镇,俨然就是个小土皇帝,权威之盛尤胜程雪峰在艳阳县里。只是二者之间的民声口碑绝不可同日而语。小许书记亲民,有为,对歇马镇贡献巨大,深受百姓的爱戴。程雪峰霸蛮,不作为还不许别人作为,老百姓受惠极少,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评送给他。

  上边干部大调整,许三笑这歇马镇也不闲着,相对于歇马镇而言动作也不小。党委副书记穆仁星被免职,关系送到县委组织部等待另外任命。原歇马镇宣传委员高文茂接替穆仁星,代理党委副书记。据说他被提拔的原因正是因为责任谈的比较让许书记满意。

  这期间许三笑曾又一次接到李燕的电话,结果说话的却是那位准岳父,只说了一句,你很好,继续做好你自己的事情。许三笑还在掂量这句话的分量,电话的另一端已换成了叽叽喳喳的小燕子。

  这位准岳父才是真正深不可测的人物,许三笑到现在都没搞清楚他是做什么的。每次问李燕,答案都是京城一药铺里的跌打医生。许三笑记得李燕说过,准岳父的童年境遇比自己还悲催。跟她母亲就是那时候认识的,恩情,爱情,亲情,一段情贯穿一生。依次判断,很难勾勒出这位准岳父的庐山真面目。

  农历年之后,李燕临去港岛前来了一趟歇马镇,守身如玉一个多月的许三娃子终于将遇良才,自是不免与小媳妇恣意缠绵了数日。这期间李燕亲自去见了虎啸山庄的苏总一面,把米粒儿公然领回家。许三笑为此很是兴奋了几天,可惜他一直期待的三P戏码直到李燕登上独臂老头的卡宴吉普的前一晚都没能如愿。

  白梦江的妹妹白梦琳认了齐思诺做师父,在齐副台长的安排下,顺利通过考试进入电视台工作。白梦江为此对许三笑千恩万谢,也由此得知许三笑这个小镇党委书记的能量巨大,竟放下小镇地下土皇帝的身份,主动提出注资虎啸山庄,做了苏丽娜手下的副总,从此死心塌地跟随许三笑。

  阳春三月,歇马镇旅游景区的生意异常火爆,歇马镇上上下下,除了许三笑外,个个忙的不亦乐乎。许镇长颇不低调的新买了一辆奥迪Q7吉普车,生活小秘书米粒儿正不歇脚的忙前忙后往车里搬东西,大到床上的铺盖,小到股掌间的掏耳勺,讲究到了极致。气的小米粒儿一边搬一边叨咕:“不是说学习班里最低级别都是副处级吗?还这么不低调。”

  许三笑半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喂,你上学,带这个煮水的炉子做什么去?”小米粒儿抱着个红泥炉,嘟着嘴问道。

  “首先,哥不叫喂。”许三笑懒洋洋看了她一眼,伸出两根手指:“第二,学校里的水是大壶供应的,肯定烧不开,你给我泡茶没有这红泥炉可不成。”

  米粒儿道:“上学还允许带家属去的?”

  许三笑道:“学校肯定不能让你进去,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住在学校里了?”

  米粒儿道:“我也说不好哪里不对劲儿,反正你这么大张旗鼓搬家似的去省委上学,我就是觉得不太好。”

  王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刚到门口,接过话头道:“小米姑娘说的有道理,许书记,您这可是有点过了,我当初去市委党校学习,打着个背包带了一个脸盆和一网兜苹果就去了,就这还觉得有点高调,很后悔拿了你嫂子给装的苹果。”

  许三笑翻眼睛看了他一眼,笑道:“当官为了做事,赚钱就是拿来花的,你没听过吗?如果我有一块钱,然后它继续流通,经过五千个门徒的手,那么一块钱就变成五千块,它流通得越快,就有越多钱被创造出来,它能够发挥出五千块的功能——其实它只是一块钱!我把钱花出去了,却不用来享受,那岂非是一种浪费?”

  王峰道:“您这钱花的太高调,就不怕影响不好?”

  许三笑道:“放心吧,我记着你说过的话,但我是这么想的,到了党校,我就是一个小科级,人家最低都是副处级,有的甚至是副厅,你说我要是再抠抠搜搜的去报到,到了班上会是个什么结果?你别忘了,我是去混文凭交朋友的。”又道:“再说了,到了蓉城以后我这个小镇的党委书记算什么啊?谁会在乎我低调还是高调?”

  王峰叹道:“为官之道没有定律啊,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你说的有道理,所谓影响其实也是相对的。”

  许三笑道:“我这一去学习就是两个月,歇马镇上的事情你要多替我盯着,至于盯哪一位就不用我跟你说了吧。”

  王峰神色郑重,额首道:“您放心。”

  许三笑叹道:“有你在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就可惜你不肯再回仕途。”

  王峰神态肃然看着许三笑,道:“这辈子能站起来都是赚的,能跟着您一起干一番实事儿,更是赚的,不敢再奢望别的了。”

  古往今来,大到开国君主,小到帮会头目,一般说来得有流氓性格、赌徒气质,而饱读诗书的士人,大多不敢出头造反,他们最好的选择是因人成事,傍一个有政治前途的主公,当一个摇鹅毛扇的军师,主公成功了他则可宣麻拜相。当策士、建功名才是他们永远的梦,

  选择主公的重要性,对立志当策士的书生来说,不亚于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选择夫婿,要把一辈子的幸福托付,最怕遇人不淑。张良遇上刘邦,算是君臣风云际会,成就了一段历史佳话,而范增碰上了那个只有匹夫之勇、妇人之仁的项羽,最后只能生闷气,背疽发作而亡。

  王峰显然已经把许三笑选作了辅佐的对象。

  小米粒儿装好了最后一样东西,气呼呼坐上车,这时候探出头来喊道:“喂,还走不走了?”

  许三笑站起身,在王峰肩头轻拍两下,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到车旁,上车一溜烟驶离歇马镇。

  省委党校大门口,许三笑拿着入学通知单跟接待人员办入学手续,正在填表时,忽听身后有人说道:“许书记,您也来这个学习班了?”

  许三笑听声音耳熟,回头一看果然认识。来人是个跟许三笑年纪仿佛的年轻男子,本是陇南村支书,叫张玉刚。据说跟杨红菱差不多,也是个选调大学生。在陇南村已经干了四年,今年才调走。他乡遇故知,许三笑意外又高兴,道:“张玉刚,你怎么也来了。”

  张玉刚满面春风,热情的说:“许书记您好,我现在是共青团蓉城团市委副书记,也是这期学习班的成员,这下子您不仅是我的领导,还是我的同学了。”

  PS:比预报的晚了点,虽然很抱歉,但还是要为未来的许副书记虔诚的继续求订阅和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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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章 世家少年刚直如金

  华夏体制里曾经流行过一句话,叫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诞生于特殊的历史时期,原意是讽刺那年月里人们为了放卫星虚报亩产。后来常被用来形容诙谐社会里的一些荒诞超常现象。

  许三笑一直觉着自己升官很快,还很是为此诚惶诚恐过。直到见识了张玉刚的火箭喷射速度,才知道自己其实太谦虚。共青团蓉城市委副书记的职务意味着,这个跟自己同龄,生日还要小一个月的家伙现在已经是正处级!年初的时候他从歇马镇调离,许三笑还在调令上写下评语签上字的。现在,面前之人已经是比自己高两级的正处级干部。

  负责接待的干部正在核对许三笑的工作证和入学通知单,在职务级别一栏看到正科二字时不禁眉毛一挑。问道:“嗯,歇马镇的许书记是吧?”

  许三笑正跟张玉刚说话,回头答了一句是。

  接待干部道:“许三笑同志,请你先在一旁等会儿,有点细节上的问题需要再核对一下,党校这次的短训班限定的级别是副处级,你这份通知单是杨副书记签发的,目前为止,这也是我们收到的唯一的一张杨副书记亲笔签发的通知单,而且你目前的级别并不符合我们这期短训班的要求,不是我们不愿意相信你,只是职责所在,希望你能理解。”

  八十年代中后期,东北某省曾经出现过一个骗子,专门挑各地的党校下手,大萝卜刻章,冒充学员骗吃骗喝,硬是两三年没人发现。而后这家伙还全省各地的转悠拜访党校同学,从最低级别的股级到最高层次的厅级,到处都有他的朋友,串连起一张巨大的关系网,到最后发展到诈骗贷款八百多万,直至案发时还有许多领导在打听他究竟是哪个城市的什么级别的干部?

  许三笑跑江湖时听过这个骗子的传说,以为这是正常的工作程序,所以不在意的一摆手,道:“没事儿,你抓紧时间找杨副书记求证一下不就行了?”

  接待干部道:“杨副书记正在主持党建工作会议,暂时不方便打扰,你如果不是很着急就先等一等吧。”

  这一等便是一个多小时。

  三月的蓉城刚从连续的雾霾天走出来,眼下春光正好,许三笑站在大太阳下渐感到不耐。如果不是有张玉刚一直陪着说话,早已按捺不住要发作。

  张玉刚看了一眼时间,也觉得有点不正常,走过去对接待干部说道:“这位许书记我能为他证明身份,他原本是我上级,来这里学习还能作假吗?他是党的干部,组织关系你都看见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还是先给他办入学手续吧。”

  负责接待的干部认识张玉刚,实际上从年初张玉刚调入蓉城,从一个大学生村官一步高升为正处团市委副书记时,蓉城体制内不知道他的人就不多了。

  前阵子中央的一位大首长来山南视察,曾经拉着张玉刚的手说,基层是最锻炼人的地方,大学生能埋首基层一干四年,并且成绩斐然,我为你感到很自豪也很高兴,你要快快成长起来。

  数日后,张玉刚就被任命为团市委副书记了。

  接待干部很客气的站起身说道:“张书记,这不是我要为难这位小许书记,实在是上级定的工作程序在这儿呢,我不能也不敢违背呀,出了问题我要负全责的,所以请您还是理解一下吧。”

  张玉刚皱皱眉,想要说什么,终于忍着没说,回到许三笑跟前,把手一摊道:“看来咱们还得等一会儿了。”

  许三笑眯着眼看着,已将刚才接待干部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张玉刚的面子不可谓不大,这一点从这个负责入学接待的干部那张猪肚子脸上挤满的笑容上就不难看出。上级定的工作程序?这个上级指的是谁?除了杨许昌外,许三笑还真想不起第二个来。老家伙什么意思?因为老子不听话,去查过刘国庆的死因?还是因为老子跟杨红菱打过几次友谊炮?又或者是不甘心因为严朝辉砍刘文超事件白给老子签了一张入学通知单?

  许三笑想到这儿,刚想发作,忽然注意到那接待干部时不时的在拿眼睛瞟自己,心中一动,他妈的,差点上了老狐狸的当,他多半正希望我闹一场,找个借口把老子的学习资格取消了。小不忍则乱大谋,老子偏不如你的意。脑筋一转,摸出电话来打给停车场里的小米粒儿,吩咐了一番。

  不大会儿,小道侣扛一把大太阳伞,挎红泥炉子,拎着水壶和茶具跑了过来。放下这些东西,转身又往回跑,不大会儿又取来一只酒精灯,一张小茶山和两把小马扎。撑伞,烧水,摆好茶山泡好茶,就在大门外的人民广场边折腾起来。

  许三笑请张玉刚坐到太阳伞下。张玉刚也不推辞,爽快的坐了过去。

  正襟危坐,稳如泰山,举杯笑谈,颇为从容。

  许三笑将张玉刚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从他刚才为自己打抱不平,在接待干部面前为自己作证之举便可看出,他身上没有那些官场老油子的习气。而自己安排米粒儿在这党校大门外纳凉品茶的做法无疑问是不合适的,肯定是存在一定风险的,只要是体制内的人,都应该能看出来,邀请他时,张玉刚却没有一丝一毫犹豫,坐下便喝茶,毫无做作之意。交浅义重,这小子正是床头一棵狗尿苔——可交。

  张玉刚端起杯子向许三笑敬茶,道:“许书记,不瞒你说,我关注你很久了,具体来说是从虎啸山庄成立起,你就成了我学习的榜样。从地理位置来说,陇南村的发展条件要比虎啸村好很多,交通便利,可耕地也多很多,无论是先天的环境还是后天的硬件都比虎啸村更具竞争力,在基层这几年,我一直想给陇南村做点什么,努力了三年,成绩多少有一点,但比起你在虎啸村做的,实在是微不足道。”

  许三笑道:“陇南村这几年的变化很大,我说的这个变化不是单指经济环境,更指的是人文环境和自然环境,你倡导的绿色农业与科技农业结合,科技服务于环境的治村理念是很了不起的创新,是具有大面积推广意义的好举措,陇南村的水果现在已经卖到了邻省,陇南村的果树就是你留给那里的无穷宝藏。”

  许三笑端起壶要给张玉刚倒茶,张玉刚一边推辞一边伸手夺壶,许三笑注意到这位比自己还年轻的正处级干部的手上全是茧子。这种老茧许三笑见的多了,典型的庄稼把式留下的。心中对此人的印象不禁更佳。

  张玉刚夺过茶壶,为许三笑续杯,又给自己满了一杯,道:“许书记的赞美真让我有些无地自容,不怕您笑话,我这些个想法倒有一多半是跟您偷师学来的。当初我刚到陇南村,雄心万丈要干一番事业,可真落到实处时才发现心比天高,形势比人强,土地,人口,劳动力,环境资源,都摆在那里,正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于是前任怎么干我也只会怎么干,什么新品种新技术的没少引进,效果却很一般,种出来的东西产量多了,品质却变差了,并不能从根本改变村民的生活,直到听说了虎啸村的事情,我才一下子意识到那些荒山野岭其实是宝贵的资源。”

  许三笑道:“你在山上搞的那些果树种植技术可不是跟我学的,那些都是华夏农科大最前沿的技术,也就你才能争取到这个西南实验基地的机会,而且你的采摘园搞的也比我搞的要出色的多,甚至都惊动了中央台的农业频道专门跑陇南村做了一期节目。”

  张玉刚语出坦诚:“你就别提这事儿了,人捧人送上天,还不是蒙祖余荫的结果。”

  二人惺惺相惜,越谈越热乎,张玉刚对许三笑在歇马镇里的工作十分敬佩,从许三笑担任招商办主任开始,一举一动都如数家珍,整个儿一超级粉丝。许三笑从他这次升迁的方式路线就不难看出,这兄弟出身贵不可言。却毫无权贵子弟的架子,如今虽然已贵为正处级干部,对自己这个正科级前上级依然很尊重。不由生出结交之心。

  蓉城三月暖,红泥煨新茶。两个年轻人正旁若无人聊的起劲儿时,从广场另一边走来几名武警战士,带队的少尉军官来到二人面前,打了个敬礼,有礼貌的说道:“同志,这里不能摆摊,请你们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许三笑纹丝不动,不紧不慢道:“谁跟你说我们在这摆摊呢?我们摆的是什么摊?”

  少尉军官面无表情,一指红泥炉道:“这里不准使用明火。”

  许三笑嘿嘿一笑把火吹熄,道:“这样总行了吧?”

  少尉军官还要说什么,许三笑却忽然站起身来到他面前,伸手在他肩头上一拍,暗中用上了迷神术,笑道:“少尉同志,你是人民的军人,这里是人民的广场,我们是人民的一份子,为什么不可以在这里纳凉休息?”

  少尉军官的意志比较坚定,看着许三笑的双眸,表情稍微挣扎了一下才说道:“是,是的,对不起,你们继续吧。”说罢,一挥手,带队走了。

  张玉刚看着他们的背影,奇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帮人分明是带着命令过来的,怎么被你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劝走了?我还合计咱们哥俩要跟他们大干一场呢。”

  许三笑道:“你大概也看出来了,有人故意给我为难,不想让我入学,这是第一拨来撵我走的,很快就会有第二拨,你要仍执意跟我一起,怕是会受连累。”

  张玉刚笑道:“许书记说笑了,张玉刚打心眼里敬佩你,难得咱们有缘在这里遇上,更难得承蒙你不嫌弃肯交我这个朋友,我高兴还来不及,还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再说,这个学习班如果不是我哥非逼着我来,我还真不大愿意来。”

  许三笑外表老练圆滑,骨子里的桀骜其实更胜张玉刚这世家权贵子弟,闻听此言心情大佳,哈哈笑道:“好,甭管高攀低攀的,你这个朋友我许三笑交定了,今儿咱们哥俩就在这儿跟他耗上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辆奥迪车挂着省委三号车牌开进广场。车停稳后,杨许昌的秘书李东耀从车上下来,径直来到二人面前,神态趾高气扬,拿腔作调,呵斥的口吻说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摆地摊还是耍把戏?还有没有一点国家干部的样子?赶快给我收起来!”

  许三笑认识他,上次去见杨许昌就是先找的这厮,当时这厮客气的很。这种人讲话通常都代表了主子的态度,看来杨许昌的意思是派他来敲打敲打自己。耳听这厮讲话忒操蛋,不由心中火起,刚想起身给他个隐晦的教训,却不意对面的张玉刚忽然拔身而起,转身反手照着李东耀的脸就是一记大耳瓜子!

  这一下大大出乎许三笑的意料,张玉刚给人的印象一直是和和气气的一个年轻人,此举实在太突然。许三笑惊诧之余不禁有些担心,张玉刚这一巴掌打在李东耀的脸上,便等于打了省委副书记杨许昌的脸,纵然他家世如何显赫,这一下仍不免有些过分了。只听张玉刚打了这一巴掌后骂道:“姥姥的,说谁摆地摊耍把戏呢?我爷爷参加革命前就是撂地摊耍把戏的,那又怎么了?你算他妈什么东西,敢嘲笑我们家是撂地摊耍把戏的出身?”

  李东耀完全被打傻了,站在那里指着张玉刚,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玉刚的个子很高,超过了一米八,在平均身高不是很高的山南省,可算是难得一见的大个子,此刻他叉着腰,眼睛瞪的老大,居高临下看着李东耀,一顶大帽子不由分说就给他扣在头上,气势汹汹喝道:“你回去把我的话学给杨副书记听,让他来评评这个理,另外你把省委一处的张玉强也叫来,我爷爷也是他爷爷,你用撂地摊耍把戏说我,分明就是在嘲弄我爷爷是撂地摊耍把戏的出身,他老人家干了一辈子革命,就算不要求你尊敬他,至少也不能受你这番嘲弄,你说,你这话是代表谁说的?今儿你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他妈跟你没完。”

  许三笑在一旁大开眼界,万万没有想到刚才还文质彬彬举止端正的张玉刚,片刻之间,就变成了这么一个无理辩三分,嘴皮子功夫极为了得的家伙。就跟火剧的变脸似的。只是这样一来,他就等于替自己跟杨许昌正面冲突了。这份人情非同小可,许三笑忙起身,刚要说什么。张玉刚却一摆手道:“许书记,这事儿你别管,他出言不逊,拿我爷爷是撂地摊的出身这件事说事儿,我今儿就是要给他个教训,别以为领导秘书号称二老板就真把自己当成二老板了,在谁面前都敢这么卖狂,我生平最佩服有本事的人,最瞧不上的就是这号光会耍嘴皮子的货色。”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许三笑心想,这事儿要闹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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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一章 面子和义气

  张玉刚打了杨许昌的秘书李东耀一记大耳光。由此引发了两个问题。华夏有句俗语叫打狗看主人。这一巴掌打在李东耀脸上,落的却是省委副书记杨许昌的面子。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是打人犯法,当然,敢打李东耀一嘴巴的人是不会在乎这个的。所以还是要回到第一个问题上边来。

  记得王峰前阵子还说起过面子的问题。

  在官场混,有两样东西必须保住,一个是位置,另一个是面子。华夏是一个被江湖泡透了的社会,江湖文化渗透到官场中,集中表现出来的是山头主义,面子主义。位置在才有人追捧,才竖的起山头。面子大,才有人重视你的面子,才处处体现的出位置的价值。

  一个有位置的人被落了面子会怎样?必须尽一切可能捡起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官场是最现实的所在,通常情况下,官员掉地上的面子要是不捡起来,就会被视作要倒台的征兆,能力和魄力不足,不值得跟随,试问,一个连自己的面子都保不住的官员,又怎么会保得住下属的面子?当你与政敌搏杀,最需要老大拉一把时,却发现这个老大是个怂包,你还会放心的把后背交给他吗?

  许三笑当日非要将穆仁星弄走,便是出于这个考虑。在官场中混,有仇不报只可能存在于地位相差悬殊的两个人之间,因为那样可以显示上位者博大的胸怀,得到宰相肚里能撑船的雅称的同时,不必承担被政敌击败的风险。而在正副书记这半级之间若也想玩这套,保证会死的很惨。这就好比踢球,曼联踢水晶宫可以让两球三球,如果踢阿仙奴也这么让,保证惨败。

  通常,官场里的规矩,出了这种打脸的事情,首先要验证的是面子是不是已经掉了,被打脸并不一定完全代表面子扫地,比如打人一方强大无匹,被这样的人物打落了面子,就不必考虑面子的问题,而应该优先考虑位置的问题。

  许三笑不怕事儿,却担心会因此连累明显有些年少气盛,意气用事的张玉刚。见李东耀带着愤怒和委屈离开了,料想此事不能善了,正打算让米粒儿收拾起煮茶的这套行头,让张玉刚赶紧离开。

  张玉刚却说,“许书记不必这么做,咱们该喝茶还继续喝茶,人是我揍的,我一走了之也不过是躲了和尚躲不了庙,你就算现在等在这儿,跟杨许昌正面冲突一下,他就会不跟我计较了吗?你放心,哥们儿师出有名,这么个瘪三我还揍的起。”

  许三笑正色道:“杨许昌非比寻常,我早已经把他给得罪透了,所以无所谓,而你却完全没必要跟他正面冲突。”

  张玉刚不悦道:“许书记,我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哥们儿跟你是一见如故,可我怎么觉着你有点瞧不起哥们儿呢?”

  话说到这份儿上,许三笑不能再拒绝了,只好点头道:“好,不过一会儿如果杨许昌来了,你不要再顶着闹了。”

  张玉刚却说:“他未必能来,只要他听明白了我说的那几句话,就该知道打落他面子的人是张晋泽,而不是张玉刚。”

  果然,杨许昌没有来,却等来了接待干部。

  颇为客气的:“经过核实,的确是杨副书记签发的这张通知单,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广场离学校门口不过百米距离,刚才发生的事情这位接待干部看的很清楚。之前向他打招呼,留难许三笑的人是李东耀,现在通知他放行接收许三笑入学的人却换成了杨许昌。这其中的变化只说明了一件事,杨许昌先服软了。亲自打招呼意在说明这件事他并不知情。当然这话不能由杨副书记亲口说,得由别人代传。

  接待干部又对张玉刚说:“杨副书记刚才一直在开会,李秘书过来这件事他并不知情,在得知李秘书说了一些不得体的话,可能伤害到了张晋泽老先生后,杨副书记非常震怒,已经狠狠批评了李秘书,还请张书记不要介怀才是,杨副书记还让我向您转达对此事的歉意。”

  张玉刚看来也深谙进退之道,客气的说:“这件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实在是因为我对家里老爷爷太尊敬,一下子听到有人拿他当年的经历说事儿,而且语出轻蔑,便一时没克制住,也请你代我向杨副书记和李秘书转达歉意。”

  许三笑招呼米粒儿收拾东西,接待干部说:“党校学习不是全封闭的,你可以选择住校,也可以选择自己在外面住,我看你带来这么多东西,原本就没打算住校吧?”

  许三笑正有此意,道:“那我就住在外头好了。”

  接待干部道:“如果住外头的话,那手续就简单很多,填一张走读登记表,领一张学员卡就可以了。”

  许三笑跟张玉刚说,“你等我一下,晚上咱们一起吃个饭。”

  ••••••

  许三笑办妥了入学手续,拿到学员卡,离开党校。

  张玉刚果然一直等着。经过刚才的事情,哥两个也算共同经历了一次考验,此刻颇有些惺惺相惜,若不痛饮几杯便不能抒发胸中情怀。

  张玉刚说:“迎香路上有一家鸿宾楼不错。”

  许三笑兴冲冲地:“那还等什么啊?”

  米粒儿说:“天还早,要不咱们先找个住的地方吧。”

  许三笑道:“鼻子底下有嘴,兜里有钱,找个地方有什么难的,还是先喝酒去。”问张玉刚:“你有没有女朋友?有的话叫过来一起吃个饭,顺便认识认识,两男一女可有点阴阳失调。”

  张玉刚笑道:“等哥们儿一会儿,保证找个人来把小嫂子陪好了,咱们说好了,今天必须我请客。”

  许三笑说:“吃个饭有什么好争的,你要请就随便你,反正以后机会多的是。”

  鸿宾楼前,张玉刚用电话叫来一个身材苗条模样极佳的女子。许三笑一看见这张全省人民喜闻乐见的脸,立即说道:“不用介绍了,林雨楼小姐,新近最火的魔术节目七十二变的美女主持嘛,我身后这位可是你的脑残粉,一直都在电视里看,这回总算见到活的了。”

  许三娃子的话有点粗俗,听惯了粉丝赞美的林雨楼黛眉微蹙,瞥了一眼张玉刚。后者为她引荐许三笑,当说到许三笑只是南山市艳阳县的一个小镇的党委书记时,她的脸上闪过一抹轻蔑,道:“原来是许书记,你好,我是林雨楼,玉刚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一指米粒儿道:“这位是嫂子吗?”

  米粒儿稍显局促的说:“你好,林小姐,我叫米粒儿,经常在电视里看你的节目,你本人比电视里还漂亮。”

  许三笑在心中微微一叹,这就是小丫头和小媳妇李燕之间的差距了,换做李燕就算是面对第一夫人也未必会局促。

  张玉刚招手往里让,道:“得了,这儿没吃没喝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都别杵着了,咱们进去好好喝几杯。”

  包厢里,许三笑和张玉刚开怀畅饮,酒到杯干,聊的十分热烈。米粒儿守在许三笑身边,夹菜倒酒,话很少。林雨楼夸她两句漂亮,都能让她脸蛋儿立即红扑扑的。林雨楼的样子一看就是久经战阵的,不仅嘴皮子了得,喝酒同样不含糊。很会调节气氛。从她与张玉刚接触的态度就不难看出,她对张玉刚非常主动。

  酒过三巡,张玉刚打开话匣子,说道:“许•••咱们还是别叫职务了,许书记张书记的这么一叫,别人那么一听,得!一对儿酒囊饭袋在这儿给党丢脸,我的意思是咱们兄弟相称怎么样?”

  许三笑说:“我也正有这个意思,你的履历我看过,你比我晚一年,但生日其实只差一个多月。”

  张玉刚道:“差一天也是差,从今后我就管你叫许哥了。”

  许三笑道:“我就叫你玉刚。”

  张玉刚哈哈一笑,看了一眼林雨楼,道:“行,只要不叫小刚,怎么都好。”

  林雨楼站起身对米粒儿说:“嫂子,他们男人的话题咱们听着多闷啊,刚才我进大堂的时候看见那边有个玉石展,咱们去瞧瞧热闹去。”

  两个女人离开,张玉刚正色问道:“许哥,咱们哥俩一见如故,说话不必顾忌,我想问问你是怎么得罪杨许昌的?记得在陇南村那会儿,有一回到镇上开会,听到些传闻,说县委书记程雪峰对你印象很不好,据我所知程雪峰和杨许昌曾经一起在北沟县共事过,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许三笑微微一笑,道:“杨许昌对我有看法不只是因为程雪峰,只能说有一部分这方面因素,太具体的不方便说,不是因为你我交情没到,而是因为这种事跟谁都不好说。”

  张玉刚会意的点点头,道:“肯定跟女人有关系。”

  许三笑赞了句兄弟你慧眼如炬,不过还是不能跟你说太具体的。说到女人,许三笑随口又道:“你这个女朋友大名鼎鼎,走到哪都够招眼的。”

  张玉刚道:“不算什么女朋友,就她这样的我要是敢领回家,我们老爷子非把我腿打瘸了,逢场作戏,相互利用而已,这娘们想找我哥帮忙办点事儿,搭不上张玉强,所以找到了张玉刚,你知道团委的工作想干总有,不想干一年能闲三百六十五天,我跟她就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包厢门一开,酒店服务员急忙忙走进来说道:“下边有一位姓米的小姐是跟您二位一起来的吗?”

  许三笑点点头,问道:“什么事?”

  服务员道:“您快去看看吧,那位米小姐把展商的一只玉壶打碎了,正争执不下快要搞起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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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小把戏,大老板

  鸿宾楼的一楼大堂里正在办玉石展。许三笑和张玉刚联袂来到大堂上,站在楼梯口往下看。在一座巨大的玉料丰满细致,形制霸气十足的茶山前,米粒儿正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瞪着大眼睛看着对面矮胖的中年男人。这厮正满嘴飞沫的数落着米粒儿。

  “啥子?你喊你赔,你赔得起吗?”

  米粒儿老实的点点头说:“我跟你说了,我哥一会儿就来给你钱。”

  “你晓不晓得这玉壶要多少钱?”中年胖子语气极盛得理不饶人。

  米粒儿轻轻摇头,“你不说多少钱我怎么晓得?赔钱就赔钱,你叫什么叫嘛?”

  “六十万,小妹仔儿,你晓不晓得那个是多少钱?”胖子咄咄逼人,一指那茶山,又拾起地上的一块玉壶碎片,叫道:“这个壶和这个茶山是一套的,本来要卖三百六十万,现在缺了这把壶,两百万都不值了,你不说要赔钱吗?就是这个价了。”

  米粒儿也不大能叫的准许三笑能不能拿出这笔钱来,一下子愣在那里。

  许三笑站在上面往下看,察觉出一些猫腻来,米粒儿是左道下品中的境界,纵然只是筑基,从没学过其他具攻击性的杂术,也绝非这么一个中年胖子就能欺负得了的。所以许三笑不着急下去替她解围。而且米粒儿是跟何问鱼学过几天体术的,无论是反应速度和身手都非寻常人可比,怎么可能这么不小心把那玉壶碰碎?这种江湖常见的小把戏,哪里瞒得过许三娃子这大行家。

  张玉刚正要往下走,许三笑赶忙一把将他拦住。问道:“怎么没见林小姐?”

  张玉刚一皱眉,拿出电话来拨通了林雨楼的电话,问你在哪儿呢?林雨楼电话中答,洗手间,怎么了?接着挂断了电话,不大会儿只见林雨楼急匆匆赶到大堂上,问道:“怎么回事?”

  许三笑和张玉刚这才从楼梯上下来。

  米粒儿见到许三笑顿时有了主心骨,说道:“是这样,我跟林小姐过来看玉,后来就看到了这座茶山,我想你那么喜欢喝茶,一定会喜欢这东西,所以就多看了两眼,过了一会儿,这胖子过来向我推荐这把玉壶,当时他没说玉壶和茶山是一套的,就让我看这把玉壶,我一看真挺好看的,就接过来瞅瞅,结果不知怎么回事就掉在地上摔碎了。”

  许三笑眯着眼听着,小丫头忒糊涂,说的不清不楚的。抬头看了林雨楼一眼,问道:“这丫头说不明白,林小姐当时在吗?”

  林雨楼没什么好脸色,抱着肩膀,道:“她看茶山时我在,后来我就去卫生间了,没看见后来的事情。这是怎么了?”

  中年胖子叫道:“怎么了?林小姐您认识就更好了,我这壶被这婆娘搞碎了,你给评评理,是不是该让她赔?”

  张玉刚冲着胖子说道:“别唧唧歪歪的,不就是一把破壶吗?碰碎了赔你就是了,不过你他妈张嘴就要六十万三百万的,怎么个意思?想玩碰瓷儿吗?你丫也不先打听打听行市。”

  许三笑道:“玉刚,事情没弄清楚,别乱说话,这点钱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是讲理的,真要是我们的问题,赔他钱就是了。”

  林雨楼道:“是啊,许书记说的有道理,事情还没搞清楚,玉刚你急什么,这老孙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有什么问题咱们都好商量嘛。”

  张玉刚过来问:“怎么?你认识这胖子?”

  林雨楼道:“这场玉石展的主办方是蓉城玉石珍宝行里的大鳄古韵斋,老板兰春秀是我朋友。”

  张玉刚顿时不悦,道:“既然是你朋友,你就眼瞅着闹到这一步?”

  许三笑摆手道:“玉刚,不必多说,多好的朋友涉及到这么大一笔赔偿的事儿,林小姐也不方便说话了,我完全能理解。”说着走过去,蹲下身,拾起一块碎玉片来,仔细端详一会儿,又在鼻子前闻了闻。最后抬头看向中年胖子,眼中精光一闪,问道:“你能做主吗?”

  中年胖子看了一眼一旁的张玉刚,又打量一下许三笑,道:“怎么?你打算赔钱?”

  许三笑冷笑道:“你要是能做主,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打算让我把你们的招牌拆了呢?还是继续跟我在这儿无理取闹?”

  中年胖子面色一变,问道:“你什么意思?”

  许三笑将手中的碎玉片信手一丢,拍拍手道:“你要是做不了主就赶紧滚蛋,换个能做主的来,我不愿意跟你废话。”

  中年胖子盯着被丢落地上摔得粉碎的碎玉片,面露怒色,不忿道:“你要是赔钱我就能做主,你要是想拆招牌.....”说到这儿顿住,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道行,凭啥子拆我们的招牌。”

  林雨楼凑过来,拦在二人中间,说道:“老孙,你这是要做啥子嘛?大家都冷静些,看在我的面子上,万事好商量,春秀姐在不在?你快去把她喊来嘛。”

  2楼

  2013-07-14 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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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起之秀

  7

  孙胖子正要动身往外走。

  许三笑出言阻拦道:“等一等,就这么便走了?”

  孙胖子颇有些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倔脾气,闻言顿住脚步,回头道:“你想咋样?”

  许三笑道:“你现在给我妹妹赔礼道歉,祈求她的谅解,她如果原谅你了,我就不摘你的招牌,她如果不接受你的道歉,今儿我不管谁来求情,这招牌我摘定了!”

  林雨楼还想说什么,却被张玉刚一把拉住,“这事儿你别跟着参合。”

  孙胖子有点傻眼,呆立在那里进退两难。

  许三笑往前一凑,在孙胖子耳边低声道:“你真以为古法仿的硝子玉做旧冒充真玉就你一家会?”

  孙胖子的面色顿时难看起来,看着许三笑,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这位朋友,咱们能否借一步说话?你有什么要求大家都好商量。”

  许三笑看一眼米粒儿,没说话。

  孙胖子心知戏已经穿帮,刚要过去赔礼道歉。

  正这时,酒店大门口走进一群人来,为首一女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事发地点,二话不说,指着孙胖子的鼻尖开骂:“孙胖子,你个瓜娃子,硬是不给老娘省心撒,我平常是怎么跟你说的?做生意,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你倒好,为一点屁事到处给老娘得罪人,就这么一把破壶,值得几个铜板?有我雨楼妹妹一张金面还不值吗?这儿还有两位帅哥,孙胖子,你看仔细了,今后你要再不长眼睛,随便得罪老娘的客人......”

  “这位大姐你等等好吗?”许三笑出声打断了她的话,道:“我跟这位孙先生的账还没算完呢,这把壶他跟我妹妹要六十万,这事儿还没了呢。”

  孙胖子此刻顾不得别的了,低声对后来的女子说道:“老板,遇上老面斗晓得斤两的大行家了。”

  女子微微一愣,深视了许三笑一眼,又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林雨楼身上,笑道:“怎么?林妹妹,不给你这几位朋友介绍给姐姐认识吗?人家要摘你老姐的招牌呢,这么大的事儿你也不说帮着姐姐托着点。”

  林雨楼于是先将许三笑和张玉刚介绍给这女人,又介绍道:“这位就是古韵斋的老板兰春秀女士,也是我的好朋友,春秀姐是女中豪杰,最喜欢交朋友,既然大家都认识,你们看这件事儿是不是先放一放,咱们有什么话上楼去说好不好?”

  这番话说的不可谓不得体,就算带着点立场,起码双方的面子都照顾到了。

  许三笑却站在那儿丝毫不为所动,又拾起一块碎玉片道:“这个孙胖子的面子看来真比古韵斋三个字值钱啊。”

  孙胖子闻听,再不敢犹豫,赶忙过来就要给米粒儿道歉。兰春秀却一挥手将他拦住,道:“道歉也轮不到你,这位许兄弟的妹妹受了委屈,虽然说错话的是我们古韵斋的工作人员,但归根结底还是我这个老板的错,千错万错全算在我一个人身上,小妹妹,我给你道歉了,能原谅姐姐吗?”

  兰春秀看上去大约三十出头的样子,许三笑一双眼忒毒辣,早看出这风韵犹存的女人年龄肯定在四十开外。以她的年龄都大过了苏丽娜许多岁,这会儿却管小米粒儿叫妹妹,还主动道歉,实在是给了极大面子。只见米粒儿这老实头,脸儿微红,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吧。”

  兰春秀将目光投向许三笑,道:“许兄弟,你怎么说?”

  许三笑歪头看了一眼林雨楼,道:“不知道林小姐打算怎么说?”

  林雨楼微微一怔,“这怎么又有我什么事儿啊?许书记,你这打击面有点大了吧?”

  兰春秀看着许三笑,忽然展颜一笑,道:“小兄弟,看你年纪不大,居然还是一位老码头,既然事情已经被你给看破了,我也无话可说,林妹妹做这件事也是为了我,还是那句话,千错万错全算在我头上,这鸿宾楼也是姐姐我的产业,许兄弟你要是肯赏个面子,你跟张书记两个现在就跟我上三十八楼,咱们重新认识认识。”

  张玉刚此刻也看明白些味道了,瞪了林雨楼一眼,怒哼一声,对许三笑说道:“许哥,我就听你一句话。”

  许三笑终于点头,“既然兰大姐这么有诚意,那咱们就上去再重新认识认识,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PS:晚六点更新第二章,谢谢别绪的书评和月票,也谢谢小射手和知北游鱼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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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三章 任侠之风

  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三百六十行,横不过药行,精不过古玩行。

  蓉城古玩行之首的古韵斋老板兰春秀宴请许三笑和张玉刚。

  鸿宾楼三十八楼,宽阔明亮的房间被装饰的金碧辉煌。充满异域风格的浮雕和灯饰流露出时下才开始流行的欧罗巴风情。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兰春秀殷勤敬酒,一上来就自罚三杯,美其名曰向许三笑赔礼道歉。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位蓉城玉石珍宝行业里的大姐大的主攻方向是张玉刚。许三笑漫不经心应付着。

  从一开始这娘们就没打算让米粒儿赔偿什么玉壶,演这场戏不过是想卖个面子给张玉刚。只是没想到会遇上许三笑这个老码头,把戏演砸了。

  许三笑和张玉刚先前已经痛饮一番,此刻对喝酒已没有兴趣,上来只是想看看兰春秀打算怎么能把这出戏再圆回去。

  兰春秀三杯酒下肚,又举杯说道:“我知道两位老弟还没有消气,这事儿确实是我们古韵斋办的不地道,不仗义,求朋友办事嘛,大家开诚布公才对,非要耍这么个小手段,搞的大家面上都难看,纯粹是多此一举,没说的,三杯酒不能让两位老弟消气,那我只好继续自罚下去。”说罢,又连着干了三杯。

  一两二钱的杯子,这位兰大姐一口气儿喝了六杯。不愧是商场女豪杰,大半斤白酒入肚,丝毫看不出醉意来。

  这娘们的酒品非同一般的好,第二组自罚三杯入肚后,又倒了三杯,爽快的倒进肚子,接着倒了第四组。这回张玉刚这北方汉子有点坐不住了,脸憋得通红一个劲儿的向许三笑使眼色。意思差不多就行了。

  许三笑也在观察兰春秀,只不过是用耳朵和感觉在观察,通过观察兰春秀的心跳和精神状态判断她这戏演的是否走心了。江湖太复杂,许三笑不喜欢被人骗的感觉。兰春秀的酒喝的真金白银货真价实。

  就在兰春秀举起第四组中的第一杯酒,林雨楼面露急迫和怒**拦无力时,许三笑终于说话了,“兰大姐,你要再喝下去这请客的酒就快要被您给喝光了。”

  兰春秀的手立即顿住,把目光投向张玉刚。

  张玉刚松了一口气,道:“是啊,这酒再喝下去可就什么事儿都谈不了啦。”

  兰春秀豪爽的:“张书记,许小弟,你们二位尽管放心,你大姐是蒙古族的女儿,在蓉城打拼二十年,有今天全靠这酒量,这几杯酒喝下去,刚好陪两位弟弟热热身,照这样再来一轮也不至于耽误正事儿。”说着给许三笑和张玉刚各倒了一杯,道:“从现在咱们这才正式开始,之前的不愉快揭过一篇儿去!”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酒场穆桂英豪气飞扬,许三笑和张玉刚自然不肯认怂,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兰春秀说:“说正事儿以前,我有一件事要请教许老弟。”

  许三笑道:“兰大姐请说。”

  兰春秀道:“这桌上没外人,你老弟是老面斗,入手就知道斤两的大行家,在你面前我也不必藏着掖着,米小妹妹打碎的玉壶确实是硝子搀玉做的旧,这是老肖家的独门手法,做出来的东西碴口无贼光,玉筋,玉花,玉性也都有,顶性、卧性、硬性、软性、斜性、鸡爪性都看不出毛病来,气泡也去的够干净,这门手艺我玩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被点破,你能不能给老姐姐我说一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玉有瑕,硝子无瑕。瑕并非都是绺裂所产生的,有的是结晶集合体的结合部位显示的痕迹特点,似断非断。而硝子却是匀净如一,找不到瑕。白玉为天然产物,即使是上乘“光白籽”,体质也并非均匀如一,常有玉筋、玉花、玉性的表现。性是玉的结晶状态。由于结晶颗粒、形状多样,排列也各不相同。玉器行业上称为不同的性:顶性、卧性、硬性、软性、斜性、鸡爪性等,也有因不同解理而称为爆性、片性等;还有因杂质而称为干性、冻性和糠性的。

  总之,性是玉的毛病和缺点。正如“人无完人”一样,哪有一点毛病没有的人呢?这些玉“病”恰恰可以说明它的身份是真玉,但这些毛病在硝子中是难以找到的。做假的难度也就在此,仿技再高也难仿玉花、玉筋。尺之木必有节目,寸之玉必有瑕。瑕也是鉴别玉和硝子的重要标志之一。

  古人讲美玉当如硝,其实只是个美好愿望。另一方面也说明了硝子跟玉石之间的相似度。

  硝子搀玉粉模仿玉性的技术古来有之,但伪造出来的效果很难尽如人意。硝子玉是高温作用下的产物,一旦成型后难免留下人工和液态固化后的痕迹,这个痕迹极难去除,打磨只会出坑刮花,让出来的东西更加不伦不类。虽然难,但难不住聪明的华夏民族,在黄金有价美玉无价这句话的鼓励下,经过数百年的传承研究,终于又一位姓肖的匠师发现了在硝子玉中掺入绿毛粒子盐的技术,通过碾压技术造出来的玉石无暇度极高的同时,还能兼顾清透温润的玉性,碎裂后气泡微小,肉眼几乎难辨。

  许三笑过去在江湖上混生活时,没短了见识这类仿品。有些职业骗子专门用这种东西欺骗一些爱占小便宜的老人。当然,那些人用的东西,在仿真度上要远远逊色于正宗老肖家做出来的玩意。但许三笑见识的类似的东西多了,又有过人的眼力和阅历,因此一下子便识破了孙胖子的伎俩。

  许三笑没有说自己过去走江湖时如何如何,只是说小的时候拜过一位师父是老江湖,教会自己许多东西,其中便包括这老肖家的硝子玉的由来和特征。

  兰春秀听罢,长叹一声,道:“其实我古韵斋从开业一日起便始终坚守行规,不卖伪更不做伪,干这事儿,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的。说起来,全都是这几年省委压着我的帐不还,搞的我流动资金难以回笼闹的。从三年前算起,省民政厅,省林业厅,省物资局等七家单位搞装修,从古韵斋订购的玉船,玉象,玉白菜,玉山,总价超过了一亿,就省民政厅大堂里那座镇风水的玉山消耗掉的料子钱就超过一千五百万,几十个纯白玉的白菜,二十多对儿玉象,十几艘黄玉雕琢的一帆风顺大船,这么多货出去了,一毛钱都没回来”

  林雨楼接口道:“兰姐为了收回这笔账,想尽了办法,请客吃饭的钱花了上百万,一点效果也没有,总不能为这件事把省委告上法庭吧?到现在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想到要通过宋书记来解决这件事,要想见宋书记,没有张秘书成全,几乎是不可能的。”

  兰春秀又道:“你们两个老弟都不是一般人,应该都能明白我们这些做生意人的无奈,政府订单是个宝,但也是一颗雷,最大的问题就是算账不利落,也怪老姐姐没出息,见到好处就想占,如今自食其果,这笔账要是还回不拢,这鸿宾楼很快就要被银行收走了,到那时,老姐姐我可就要到大街上办公喽。”

  虽然道理上讲欠账还钱天经地义,但实际上政府采购时,一旦出现超标或者违规现象,资金不能就位,货又已经到手的情况下,往往都是一拖了之。等到下一个财年,资金充裕些时再一步步还账。

  许三笑估计兰春秀那些货只能以办公用品的名义入账,而省委一年的办公耗材消耗量是有指标的,过去这个指标相对宽松,近几年自从宋义到山南,对公共资源浪费这件事下了大力气整治。这种情况下,如此大的一笔数目,还想像过去那样拿过来就报销入账已经不可能。那些借采买名义买了私货的单位不敢跟省委说实话,只好拖着,所以兰春秀才这么久都收不到钱。

  这些规定在山南实行有日子了,许三笑在歇马镇时没短了学习宋义讲话的相关文件。因此能想象出其中的关窍所在。

  估计这事儿没有省委书记宋义点头,古韵斋就是关门大吉那一天都收不到这笔钱。

  兰春秀根本不敢跟省委打官司,将事情闹大,恐怕她连对簿公堂的机会都不会有。古玩行是一个不查没问题,粗查小问题,细查问题大如天的行当。跟政府部门较劲,对兰春秀而言,几乎等于压上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因此,那些订货不给钱的单位,随便哪一家她都不敢得罪死了。而另一方面,省委书记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就算能见到也多半没机会说上几句话。如果采取非常规方式去见,效果恐怕会适得其反。

  林雨楼又说道:“本来兰姐还可以拖上一阵子,可是前年那场大地震中兰姐在南川那边的厂子被泥石流埋了,死了一百多个工人,抚恤金就花了近三千万,厂子的损失更是这个数字的三倍多,兰姐是一位有良知的商人,在这件事上,我没有收她任何好处,完全是因为报道了她的事迹后,敬佩她的人格魅力,才这么不择手段的想要帮她搭上张书记您这条线,关于兰姐全额赔偿地震受灾中死难工人抚恤金这件事电视台是有过全面报道的,不信你们可以去查视频资料。”

  许三笑和张玉刚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神中读出了某种狂热。

  这件事非常棘手!这哥俩,一个是将要赴任的艳阳县委副书记,一个是已经开始在团市委混日子的正处级副书记,说出去是少年得志名头响亮,但放在省委机关里,一个副处级和一个正处级,只要不是在领导身边工作的,说出的话来谁会听?不过是卑做风语的结果。而且,如果答应帮忙,不管搞好搞不好,都会得罪一群省委各部门的领导。实在是有些螳臂当车,同时还有点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张玉刚爽快的说:“这件事儿我先跟张玉强说一声,以我对他的了解,估计他就算答应了,也会先选一个宋书记心情好的机会,稍微透露一点,看看领导的意思再决定能不能给你安排一个见宋书记的机会。”

  这话是大实话,也是张玉刚唯一能做的。在场人听了却都感到希望渺茫。

  小米粒儿盯着许三笑,在小丫头心中,这世上没有三笑哥哥搞不定的事情。

  许三笑在小道侣殷切的注视下,想了想,忽然干脆说道:“就冲那一百多个工人,这件事我揽下了!眼看新一年的财务计划就要开始了,指望张秘书,在时间上未必能赶上,反正最近一阶段我也得住在省城,闲着也是闲着,就帮兰大姐跑跑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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