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成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万妖朝拜，一钟长鸣（上）

　　宝贝决计是好宝贝。

　　奈何，没有一口好牙口，估摸着也是啃它不下。

　　至少楚留仙已经很久没有在九曜古船的甲板上出现，看他最喜欢的日出了。

　　乘风破浪，出入青冥，横渡虚空，视天堑如无物，遇风雨作等闲，九曜古船一路平平静静地飞回了道宗山门天道山。

　　遥遥望见天道山脉巍峨的身影，感受到道宗修士出入往来的气象，九曜古船上所有人包括楚离人在内，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漫长，艰难，充满了未知与新奇的七罪之诀，到此可说是真正结束了。

　　事实上，七罪之诀，早在楚留仙骂死海王的时候，就以那种谁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方式走完了，只是与楚留仙相处久了，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敢做此想。

　　无他，有公子留仙在的地方，实在是难太平。

　　这回一段归程，竟然只是遇到了楚行文这个不该出现在这方域的异数，却没有太大的凶险，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这简直一点都不正常，一点都不天道。

　　小胖子、楚离人等人看到彼此长出一口气的样子，不禁相顾失笑。

　　这个中滋味，真是非楚留仙身边人无法理解啊。

　　“离人长老，这……”

　　小胖子刚刚放松下来，又忧上眉头，伸手向着船舱中指了指。

　　这也是众人这段时间以来的担忧事，自然不用说得明白。每一个人都能清楚他在担忧什么。

　　楚留仙啊！

　　当日，楚留仙持不知名的至宝铜钟入船舱。一开始，轰鸣作响，古船震动。

　　第二日，有大笑三声，从船舱中传来，吓得正在吃饭的小胖子一口喷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噎在喉咙里，又抠又呕了半天才缓过气来。

　　毫无征兆的笑声还算是好的了。怎么说能笑也是好事不是？

　　那会儿，小胖子还在心里面琢磨着等楚留仙出关了，等好好说道说道三声大笑险些噎死他这个严重问题，至不济也要让楚留仙把新得的宝物展示一番才放他过关。

　　不曾想，后面的几日里，情况又变。

　　在楚留仙开怀大笑的第二天，九曜古船上奇光迸发。日帆和星帆张开到极致，好像没有极限一般地吸收日曜与星风之力。

　　九曜镜浮现而出，无数的光辉汇聚其上，再流转而下，顺着九曜古船的船体向着某个方向流去。

　　无尽的灵气，环绕着九曜古船。形成横亘天宇的漩涡，漩涡之眼就是古船本身，无量的灵气倒灌而入，要想卷起一道道的巨浪要将九曜古船倾覆一般。

　　……

　　这些异象出现的第一时间，楚离人等人就知道与楚留仙有关。

　　一来。九曜古船现在的操纵权正在楚留仙的手上，无论是船帆还是九曜镜。乃至放开禁制任凭天地灵气灌入，全都要他首肯才行；

　　二来，楚留仙闭关的静室里，亦有之前所无的变化。

　　一个诡异诡异的波动开始出现，隐隐约约有山呼海啸之声，更有铜钟声依稀，似乎从千里之外的荒山古寺中传来。

　　诡异波动出现的一瞬间，那几日一直静静守在旁边另外一件静室内，时刻感受着楚留仙闭关处情况，准备事有不谐立刻出手的楚离人现身了。

　　还不是普通的现身，他是直接撞破了静室大门，一脸惊骇地出现。

　　楚离人一出现，就在楚留仙闭关静室门外，几次举步，又几次收回，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破门而入。

　　“妖元！”

　　“至精至纯，生平仅见的妖元！”

　　当小胖子为楚离人举动惊动，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发问时候，楚离人是这么神色凝重地回答的。

　　这话一出，小胖子一张胖脸顿时严肃起来，若非脸上肥肉在不住地抽动着引人发噱，说不准还真让人对他刮目相看了。

　　小胖子别看平时不着调子，怎么着都是琅琊王氏嫡子，见识不凡，立刻就明悟到楚离人话里面的严重性。

　　“连我跟楚哥都至少见识过极道子，还有我们王家那一位修罗王两位阳神尊者，对了，还有南妖，哪一个不是站在这个世界巅峰的人物。”

　　“离人长老这辈子见识过的高人，至少是我们的十倍不止。”

　　小胖子越想越是觉得问题大了，心里面无数念头在此起彼伏，“连离人长老都觉得生平仅见，那精纯妖元的主人该是如何的绝世大妖？又得恐怖到什么地步？”

　　“现在，这样存在的精纯妖元出现在楚哥闭关的静室里……”

　　小胖子忍不住老毛病犯了，绕着楚留仙静室外几个呼吸间足足绕出了数十个圈子，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自己不觉得如何，旁人却受不了了，连楚离人的目光都从楚留仙闭关静室的大门上移开，盯了那胖子一眼，紧接着紧紧地闭上了。

　　无他，被这小胖子给晃晕了。

　　“没事的，没事的，这是捡到宝贝了。”

　　“那妖元的主人说不准死了尸骨都找不到了，那妖元至少宝贝上的，好宝贝嘛，总得有点异象的不是？”

　　小胖子喃喃出声，声音越来越大，颇有寻求认同的意思。

　　众人颔首，也只可能是这样。

　　然而，包括小胖子在内，没有人的表情放得轻松下来。

　　是啊，那绝世的妖元的确可以证明几乎是捡来的铜钟的确是好宝贝，问题是，蕴含如此恐怖力量的宝贝，那是轻易能收服得了的吗？

　　修仙界数万年，改换过多次天地，无论主宰这天地间的是神祇。是妖魔，还是仙佛。哪个时代没有出现过修者为宝物反噬，凄惨无比的情况？

　　所在多有！

　　楚留仙这回全无准备下遇到这种情况，麻烦大了。

　　麻烦再大，楚离人他们也不能进入静室代替，若是不然，一个惊动，说不准问题更大。

　　在静室外徘徊了半天后，众人发现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他们只能——等！

　　“等吧！”

　　楚离人叹息一声，掉头就走，从背影处传来下半句话，“双儿，给我另外安排一间静室。”

　　他这么说，双儿正自惶急没主意下，自然不会有异议。照做就是了。

　　一开始，所有人只是以为楚离人原本那间静室门破了，所以要换上一间，并没有太过在意。后来，每个人都知道，压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情。

　　三五天。一两天，半天……

　　楚离人换静室的频率越来越高，距离越来越远，看那样子，就好像楚留仙闭关的静室处有洪水猛兽一样。逼得他如此。

　　虽不中，亦不远矣了。

　　楚离人原本是要守护楚留仙。以防不测的，看现在这个情况越搬越远，真出了问题哪里能第一时间赶到？

　　小胖子、秦伯等人初始时还能忍住不问，后来实在是憋不住了，问了出来。

　　楚离人面对众人疑问，满脸郁闷之色，叹息着说道：“那里，我呆不住。”

　　堂堂阴神尊者中的强者，若非情伤有望阳神真人的存在，说出那句话时候，声音何其沉闷。

　　小胖子等人茫然，追问，受问不过，又事关楚留仙，楚离人也顾不得脸面，只得照实说了。

　　原来，楚留仙静室中传来的妖元波动变化不定，但总的趋势是一天比一天强，这些小胖子等人知道，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妖元对阴神的影响。

　　楚离人身为阴神尊者，他自是早就修持出了阴神，其阴神在那妖元波动下，竟是生出不稳之势。

　　这一点，早在第一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事实上楚离人破门而出也不是太着急，着实是太惊骇。

　　楚离人，不得不搬。

　　他要不离得远远的，怕是都不到楚留仙出关，他自己的阴神就散了。

　　“那铜钟如此恐怖？”

　　小胖子等还没有修出阴神者自然感受不到这点，乍听楚离人郁闷道来，一个个震撼得不轻。

　　于是乎，到了最后，楚离人憋闷得一路从船舱搬到了甲板上，要不是后来静室中妖元波动不再增强，他怕还得跳船而去不可。

　　楚离人、小胖子等人震撼，楚留仙比他们更加的震撼……

　　……

　　“这里是……”

　　楚留仙盘坐在云床上，周身上下尽是无尽灵气汇聚给他带来的斑斓色彩，乍看起来仿佛是九彩琉璃雕刻而成的人像。

　　在他的头顶上空，一尊铜钟在滴溜溜地旋转着，时大时小，随着它旋转，其上的万山雕刻就好像活转了过来一样，在吞吐着天地灵韵。

　　山有灵，铜钟更有灵！

　　显而易见，这尊不知名的铜钟至宝正在发动全部力量，抗拒着，挣扎着，拒绝被楚留仙祭炼。

　　楚留仙现在的心神也不在那里。

　　无尽的力量，有汇聚而来的灵气，有通过九曜古船凝聚的力量，尽数通过仙域根本法集中到他的身上，连化为灵气环都不做了，尽数灌注入铜钟至宝当中。

　　在异变出现的第一时间，楚留仙便明白此宝的禁制于此方域全无相似之处，其深奥玄妙却不在其下，短时间内想要参悟破解全无可能。

　　铜钟的抗拒又太过剧烈，要是短时间内无法将其彻底压服的话，兴许它就能爆发出什么想象不到的威能，破空而去不见。

　　丢了宝贝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楚留仙对此宝的镇压，祭炼，早就开始了，这会儿骑虎难下，欲罢不能。

　　真要让铜镜至宝逃走了，气机相连，心血相连，楚留仙也非得重伤不可，说不准还是危机根本的重伤，真灵都溃散了也说不准。

　　楚留仙不能放弃，不能输。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剑修有一剑破万法，凡俗有一力降十会，既然短时间内破不得你禁制，我干脆不破，我冲垮你！”

　　楚留仙用的办法是最笨的，也是当下最聪明的。

　　以无穷无尽的力量，生生冲垮，抹去不知道什么存在加诸于铜钟上禁制，还其本来面目。

　　楚留仙做这个决定，不仅仅是不得已下的决断，也是最好的选择，因为

　　——铜钟很虚弱！

　　在祭炼铜钟开始的时候，楚留仙就能感觉到铜钟内部的那种饥饿感，它的虚弱就好像一个壮汉饿了六七天，只是以水充饥，不管原先有多少力量，怕是垂髫童子都能打倒它。

　　楚留仙笨办法，很有效。

　　九曜古船仿佛是一个无底洞般地吞噬天地灵气的不知道第几日，一个充满震撼力的景象，蓦然间出现在楚留仙的面前……

阿成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万妖朝拜，一钟长鸣（下）


　　“这是……”

　　楚留仙双手高举，若托塔，如撑天，头顶上是铜钟。

　　斑斓瑰丽的流光溢彩从铜钟中宣泄下来，正正地笼罩在楚留仙的头上。

　　抬头仰望，楚留仙仿佛正站在画舫窗前，望见了窗外震撼景象。

　　一座座山，或雄起，或秀丽，或郁郁葱葱，或童山濯濯，或有清溪流泉，或流淌着岩浆……

　　无数的群山，在楚留仙的眼前晃过，恍若都从铜钟的雕刻上活转过来，展现出它们各自雄姿。

　　楚留仙眼睛不由得睁大，透过铜钟所望见的景象没有半点虚幻的味道，好像就是真实的存在，只是现在他才看到了它们真实的样貌。

　　单单是江山如画，再是雄浑，再是是数量庞大的群山，又如何能让他震惊如此？

　　楚留仙震撼的与其说是山，倒不如说是山中的存在。

　　“蹭蹭蹭”，楚留仙眼中映照出群山的时候，同时清洗地感受到了一道道澎湃的妖气从每一座山上升腾而起。

　　有妖气，便有妖。

　　一山一妖气，一山就有一妖王。

　　十万八千山，一山一妖王！

　　惊鸿一瞥下，楚留仙脑海中不由得就浮现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有如此多妖，如此恐怖的妖气，那个地方不妨便叫做是——妖域。

　　妖域中到底有多少山，楚留仙没有数过，莫名地脑海中就浮现出十万八千山的说法来。

　　“十万八千山，一山一妖王。”

　　“恐怖！”

　　楚留仙心神摇曳，即便是知道妖域这个诡异的方域未必是真实存在的，至少现在未必还在继续存在着，完全有可能是铜钟记录下来的，在远古某个时候的光景。

　　在那久远的时代里，仙、佛犹自显世，妖、神还在争雄，再怎样震撼的景象，都不足为怪。

　　可是，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楚留仙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戒惧。

　　“我们本方域的力量究竟如何，我还看不到底，阳神真人称王封侯，号称绝巅，但他们未必就真的止步于阳神。”

　　“未必是世界太小，更可能是我们眼界太窄。”

　　“只是那妖域……”

　　楚留仙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压住了心中的悸动。

　　退一万步讲，至少十万八千山，一山一妖王的恐怖力量，绝对地压过了本方域表面上体现出来的实力。

　　这还不算最震撼的，楚留仙刚刚让心神稳固下来，不受铜钟影响，“窗外”的景象又是一变。

　　那一道道从群山中升腾而其的妖气在虚空中凝练，显露出一个个狰狞的妖王形象。

　　下一刻，所有的妖气，收敛。

　　每一个妖王都收敛了它的滔天妖气，老老实实，每一个动作都呈现出它们的敬畏，就那么在虚空中跪倒，五体投地，大礼参拜。

　　“这……”

　　楚留仙有揉眼睛的冲动了。

　　惊鸿一瞥下，他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无数妖王中不少存在的气息之强，远远超过了他生平所见的所有。

　　无论是雷音寺的菩萨，道宗的极道子真人，仙缘镇上修罗王，与之相比，都相差云泥。

　　这种明显更在阳神境界之上的恐怖大妖，竟也做出那朝拜姿态，向着某个方向，顶礼膜拜。

　　“那里是？”

　　楚留仙的目光不由得向着万妖朝拜处望去，只见得在十万八千山形成的庞大世界角落处，一座不起眼的小山正在“长大”。

　　在万妖不住地叩首，朝拜中，一座小山，渐渐长成了雄伟的山峰，凌驾于群山之上。

　　时间过去了不知道多久，大山轰然剧震，停止了生长，傲然地屹立在那里。

　　同一时间，无数妖王放开压抑许久的妖气，霎时间偌大世界，尽是冲天妖气，彼此纠缠，染出了一片妖气弥漫的世界。

　　整个过程中，楚留仙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也见得那日出，月落。

　　“暗红色的太阳。”

　　妖域大日，如为污染，总是带着一种浑浊的暗红色泽；

　　“银白色的月亮。”

　　皓皓明月，不见皎洁，而是染着灿烂的银白，恍若是银盘高挂在天宇。

　　“暗日，银月，好古怪的一方天地。”

　　楚留仙正自对妖域世界品头论足时候，“咚~~”的一声钟鸣，响彻偌大天地。

　　万妖再俯首，朝拜，齐声而高呼。

　　他们在呼唤什么，楚留仙听不懂，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是随着冲天妖气弥漫而出的狂喜。

　　天下妖王，尽欢颜。

　　“是你啊！”

　　楚留仙不由得要抬头看一眼铜钟本身，那发出传遍整个妖域世界钟鸣的不正是他正在祭炼的着一尊铜钟至宝吗？

　　“咦？！”

　　那一眼望去，楚留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好像已经被吸入了铜钟当中，压根就看不到边际，望不见铜钟本体轮廓。

　　“倒要看看你玩什么？”

　　楚留仙并不惊慌，只是重新将心神凝于幻境中展现出来景象。

　　他心中有数，这个景象的出现，十之**是他蛮力调动庞大灵力强行冲击、洗练这件至宝有了成果。

　　铜钟至宝上的禁制为澎湃灵力冲得支离破碎，方才会出现眼前景象。

　　十之**，这便是铜钟里面深藏着的秘密了。

　　楚留仙脑海中无数个念头一个接着一个地飞快转过，在这个过程中，“咚咚咚~~”的钟鸣声不止，万山妖王膜拜不止。

　　它们，是在膜拜这口钟吗？

　　楚留仙知道不是。

　　“铜钟下面，是什么？”

　　楚留仙穷极了目力，往铜钟之下，那座拔地而起的高山上望去。

　　雾隐重楼笼罩山体，他只能勉强看到似乎有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的庞大建筑，一起构成了宏伟的宫殿群。

　　铜钟之下，有宫殿成群，最高一座悬浮云雾当中，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楚留仙再怎么看也没能看出宫殿的真实模样，遑论个中细节，反倒是钟声愈隆，最后伴随着万山妖王齐声欢呼，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咦？！”

　　“这是文字？！”

　　楚留仙眼睛骤然瞪大，骇然地望着眼前一幕。

　　铜钟犹自颤鸣，声波显露出痕迹来，偌大天地好似一面湖泊，在水光旖旎，在涟漪阵阵。

　　那声波涟漪扩散开来，化作了无数玄奥文字，向着四面八方溃散。

　　万山妖王欢呼的，便是为此。

　　那些文字一个玄奥古拙，通体金光，字现而法随，好像各种蕴含着天地间的至理一样。

　　“这些字体有些像是古篆字，又有些神纹的痕迹，偏偏充斥着妖气。”

　　“当是某种妖文古篆。”

　　楚留仙刚刚有了判断，心中便恍然了。

　　“传法，这是传法！”

　　“万山妖王的朝拜，是求法；铜钟的声波化字散落天地，那是传法。”

　　“铜钟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

　　楚留仙心中惊骇无法抑制，看到这一幕他哪里还不明白，铜钟至宝的主人，竟是那万山妖王之师。

　　万妖师！

　　此念刚生，楚留仙便见得整个妖域在塌陷，在崩溃，耳中犹自萦绕着万妖欢呼之声，眼前已然是换了天地。

　　“这里是……”

　　楚留仙环顾左右，皱眉自语：“铜钟内部，铜钟境？！”

　　他毫不怀疑这个判断，事实就摆在眼前。

　　楚留仙此刻所在的地方，仿佛是一座倒扣的铜钟化作山，人就在山腹里面。

　　目之所及，上成穹顶，四壁浑圆，皆呈现出铜钟本身的光泽，看上去就好像楚留仙变成一个了一个拇指大小的人儿，把铜钟扣入了其中一般。

　　“你说是吗？老人家。”

　　楚留仙突兀地开口，声音在铜钟境中回荡，久久不息。

　　话音刚落，他蓦然转身，果然见得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正毕恭毕敬地站在身后位置。

　　“妖奴，恭迎主上。”

　　慈眉善目老者没有回答楚留仙的话，而是甩袖，跪地，大礼参拜。

　　妖奴，拜公子。

　　楚留仙眨了眨眼睛，有些恍然，这个老者怕不是他想象中的铜钟主人，或是被困在铜钟至宝里的存在，正相反，它十之**是铜钟的器灵一类。

　　“平身吧。”

　　楚留仙心中动念，脸上神色不变，淡淡地抬手，示意妖奴起身。

　　妖奴全无抗拒，起身后依然保持着毕恭毕敬的样子，等候着吩咐。

　　“这里……是哪里……”

　　楚留仙踟蹰了一下，还是如此问道。

　　“呃~~”

　　话音刚落，他就发现不对了，妖奴压根就没有回答的意思，一板一眼地把之前跪拜的动作照做了一遍，恭敬出声：

　　“主上，是否起驾回宫？”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瞬间吸引了楚留仙的注意力。

　　“回宫？什么宫？”

　　“之前万山之巅，铜钟下的宫殿群吗？”

　　楚留仙心中有惑，问出声来。

　　妖奴这回没听到平身，连身都不起，又一次恭敬地重复：“主上，是否起驾回宫？”

　　听到这句话，楚留仙默然了，默默地看了五体投地的妖奴一眼，叹了一口气。

　　到了这个地步，他哪里还不明白？

　　“罢了。”

　　“这铜钟妖奴怕是随着这尊铜钟一起受创太深，灵智受损，来来回回也就是这么两句话了。”

　　楚留仙索性不去看那妖奴，细细地打量着整个铜钟境。

　　偌大铜钟境，严丝合缝，浑然一体，恍若自成了空间一般。

　　置身其间，楚留仙也感受不到九曜古船的气息，好像他被隔绝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

　　“该怎么出去呢？”

　　楚留仙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出来，尤其是“出去”两个字闪过脑海的一瞬间，眼前豁然大亮。

　　铜钟境，妖奴老者，一切的一切，远去。

　　楚留仙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铜钟乖巧地落下来，落到他的掌中。

　　周遭，是静室。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音。

阿成

　　第一百六十九章 归来，鉴宝


　　“楚哥，楚哥，你没事吧？”

　　楚留仙刚挥袖打开静室门户，自个儿才从云床上下来呢，一个飞天猪般的身形就扑了进来，比他更快的是充满担忧的声音。

　　“停！”

　　楚留仙没有托着铜钟的另外一只手向前一挡，险些挡住，没酿成被飞天猪重新扑回床上的惨剧。

　　不用说，那飞天猪自然是小胖子王二少了。

　　在他身后，楚离人等人紧随着入内，看到楚留仙无恙无不长出一口气，同时不忘与那胖子拉开距离，一副“我们不认识他”的样子。

　　“我没事。”

　　楚留仙冲着众人一笑，道：“这件铜钟确是至宝，之前一时不查，小觑了它，险些为其反噬，现在没事了。”

　　三言两语交代，不涉细节，众人就已心满意足了。

　　小胖子刚刚被楚留仙拦住，没能表达出他的关心与激动，本来别瘪着嘴最小儿女委屈状，让人都没能忍心和忍住恶心看他。

　　这会儿听到宝物事，他瞬间就正常了，眼睛放光地问道：“楚哥，这铜钟是什么宝物，好像很不凡的样子？”

　　“它……”

　　楚留仙看了眼静静地躺在他掌心的铜钟，沉吟一下，轻笑出声：“姑且叫它万妖钟吧。”

　　“万妖钟？！”

　　众人品味一番，微微颔首。

　　从这段时间里，楚留仙静室中不住传来的妖元波动，以及那至精至纯的妖气，称之为万妖钟的确合适。

　　意料之中地，小胖子连珠炮似地问出许多问题，比如这万妖钟是何来历，有何威能，价值几何云云，听得楚留仙头昏脑涨，不得不喊停。

　　几句话的功夫，小胖子那嘴巴又瘪了起来，天知道他哪里学来的，让旁人冷俊不禁，楚留仙恶心得差点没能站稳。

　　小胖子的那些问题，楚留仙倒不是想卖关子，只是他自己都还没有弄得很清楚，又如何能与旁人说？

　　“对了，你们怎么一股脑地跑过了来？”

　　楚留仙先冲着楚离人行了个礼，接着岔开话题问道。

　　“妖气。”

　　楚离人比起小胖子要言简意赅得多，简单两个字，楚留仙就明白过来了。

　　原来，他在进入那个铜钟镜后，从铜钟上散发出来的妖气和妖元波动瞬间收敛，楚离人等人自然知道静室中楚留仙已经收功，当然第一时间赶过来了。

　　楚留仙本来还想说什么，话还没出口呢，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微微闭上了眼睛。

　　陡然安静下来的静室中，他依稀能听到清幽的玉磬声声，从飘渺处传来，发自内心的熟悉感觉涌出。

　　这玉磬声声，恍若在顷刻之间唤醒了楚留仙一切灵觉，他感觉到空气中有熟悉的味道，更有无法言述的，熟悉的韵律存在于一切当中。

　　那种感觉，俨然是在外面漂泊了数年的游子，猛地回到生养他的家中，即便是阔别多时，哪里也都还是当初的熟悉感觉。

　　“道宗！”

　　楚留仙脑海中闪过一座高山，烟云环绕，仙鹤起舞，正是他修道之始的地方。

　　下意识地，他走出静室，带着众人重上九曜古船甲板，缓慢行驶的古船前方，那熟悉的山门迎面而来，仿佛在张开怀抱，欢迎游子回家。

　　“回来了~~~”

　　楚留仙脸上不由得带出笑容，双手撑在九曜古船的阑干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去。

　　一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有结束了，归来了的感觉，以及，感动……

　　……

　　公子留仙，完成七罪之诀，回归山门，好大的事情。

　　五农、百晓生等等楚留仙手下人自不用说，宗门之中更不知道有多少高人弹冠相庆。

　　七罪之诀是七大世家的事情，公子留仙却是道宗的仙门公子，因七大世家法度，让楚留仙冒奇险，道宗若是没有意见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家族中事，楚留仙本人没有意见，他们就不好横家插手，现在皆大欢喜，自是最好了。

　　楚留仙在回归道宗后的几日间，不说是觥筹交错，那也是在拜服这个洞府，会见这位师兄、长辈，以及迎来送往的路途当中。

　　好不容易，当应酬的都应酬完了，坐在自家朝阳府的花田外，看朝花夕拾，楚留仙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轻松下来。

　　“总算完了……”

　　小胖子整个人瘫软在那里，抢过双儿给楚留仙送上的香茗，无视了小丫头都快翻到额头上去的白眼，来了个牛饮。

　　“可惜极道子真人，楚师他老人家，还有古师兄他们都不在宗门。”

　　楚留仙依然保持着悠然的姿态，从双儿手中接过另外一盏香茗，细品着，惋叹着，不无遗憾。

　　极道子真人离宗多时，楚天歌踏出此方域，周游诸天方域，寻求突破阳神境界的机缘，古锋寒也走在自己的道路上，仙道之寂寞，在这个时候显现无遗。

　　“嘿嘿嘿~~”

　　小胖子想到了什么乐事似，乐不可支地道：“想到流苏那丫头的样子，兄弟我就觉得开心啊，哈哈哈~~”

　　楚留仙等人，亦是不由莞尔。

　　流苏为他们带离海族天王岛后，在九曜古船上一直闷闷不乐，礼数是周全了，但能不见面，就不见面，显然是心里面在憋屈，在幽怨。

　　楚留仙等人也不管她，等回到宗门，立刻按照原本的打算，将其送入一位师姐的门下，成了道宗内门弟子。

　　流苏在这个时候，终于表现出本性来。

　　再是聪明天授，再是野心勃勃，到底是一个从来没有出过海族，没有见识过真正仙道造化的小丫头，登时就被道宗山门体现出来的气象给镇住了。

　　小丫头怯生生的，从头到尾不是拉着楚留仙的袖子就是抱着双儿的胳膊，什么宏图霸业，什么乱七八糟，全都给忘记了。

　　小胖子那是取笑，楚留仙则是欣慰，微笑道：“这样不是很好吗？海族少了一个野心家，道宗多了一个聪慧的弟子。”

　　小胖子听到这里，一撇嘴，不过没说什么，只是在肚子里腹诽：“那你还交代师姐好生磨练，引导她专心仙道，心无旁骛？”

　　“说白了，培养不藏私，下山不可能，有本事直接飞仙，不然就老死道宗吗？”

　　这会儿小胖子倒对流苏有几分恻隐之心，不是为她的处境，而是为她遇到了楚留仙这么一个妖孽啊妖孽。

　　正说话间，秦伯满脸笑容地从外面走来，身后跟着天上白玉京的主事百晓生。

　　往日里，百晓生等人谨守主仆之别，上下之分，更是以秦伯为首，那个尊卑是分得很清的。

　　今天则不然。

　　秦伯还在前面走着呢，百晓生几次不是险些踩了他脚后跟，就是撞他后背，就差拿鞭子瞅着秦伯快点走了。

　　百晓生，他，等不及了。

　　来到跟前，百晓生草草行了个礼，抬起头来，两眼都在放红光，兔子似的，急忙忙地问：“公子，那钟呢？钟呢？快给属下看看。”

　　一边说着，他一边摩拳擦掌，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放。

　　楚留仙等人都晓得这百晓生的为人，倒也不会误会什么，一个个指着他大笑。

　　小胖子笑得尤其夸张，指着百晓生道：“老百啊老百，你就不能有点出息，你看你那样子，跟饿猴头馋桃子一样。”

　　百晓生自己也笑了，摸着脑袋道：“属下就这点嗜好了，鉴赏天下宝物，如饮醇酒享琼浆，龙肝凤髓也不换啊。”

　　“好了好了。”

　　楚留仙摆手让小胖子别接着取笑了，反手取出万妖钟，神色一凝，道：“百晓生，此宝还真有为解处，劳你帮我品鉴一番。”

　　他话音刚落呢，百晓生忙接一句“属下遵命”，声音方才入耳，百晓生就扑上来，几乎是用抢的将万妖钟抢在怀里，那个上下其手摩挲啊，跟色中饿鬼禁欲了多年，一朝得见倾城绝色一般模样。

　　楚留仙遥遥伸手一按，安抚住了蠢蠢欲动的万妖钟，同时露出期待之色，紧张地望去。

　　好半晌过去，朝阳府中落针可闻，所有人屏气敛息，在那看着百晓生时而皱眉，时而展颜，时而沉思，时而恍然。

　　“公子……”

　　百晓生好不容易抬起头来，刚吐出两字呢，抓耳挠腮的小胖子就急不可耐地问道：“怎样怎样，哎，老百你倒是说话啊，急死胖爷了。”

　　“看出什么了？”

　　楚留仙反倒是靠回了椅背上，放松下来问道。

　　“什么都没有。”百晓生两手一摊，吐出的话差点没让小胖子把眼睛瞪出来。

　　“不过……”

　　楚留仙的眉头刚刚一挑，百晓生又补充道：“……属下大致有了猜测，只是若要验证的话，却须回得白玉京，引动白玉京中大阵方才能够确定。”

　　“咕噜~~”一声，楚留仙还没回答呢，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得小胖子一口唾沫咽下去，顺气了，只是望向百晓生的目光怎么看怎么不善。

　　小胖子心里面那个骂啊，要不是百晓生是楚留仙的人，他都想扑上去，暴揍他一顿，一边揍还得一边骂：“让你说话大喘气。”

　　“那还等什么？”

　　“走吧！”

　　楚留仙长身而起，与众人一起，踏出朝阳府，直往天上白玉京。

　　白玉京大阵下，万妖铜钟里隐藏的东西，是否能得见天日，对此，他很是期待。

阿成

　　第一百七十章 门（上）


　　“这个是什么阵法？”

　　天上白玉京中，极东之处，一座白玉高台上，楚留仙疑惑地问道。

　　他说话的时候，有天风阵阵，环绕在高台左右，就好像是一只只温柔的手在抚摸而过一样，带来阵阵清凉。

　　高台并不封闭，下面是在天上白玉京的基础上又高出百丈搭建，上面则是一面白玉地面，上面铭刻着金色的纹路，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完整阵法。

　　楚留仙在问话的同时，也在打量着这座阵法高台。

　　做出同样举动的，还有楚离人、小胖子等人，或多或少，他们都在好奇。

　　这都是何等人物，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存在，很快就看出玄机。

　　“阵法，不仅仅是在脚下。”

　　楚留仙的目光从脚下那庞大完整的金丝阵图上移开，落到四面构成高台的玉柱，乃至于整个高台本身。

　　肉眼只能看到在这些玉料当中，有丝丝缕缕如云气一般的纹路，更如在缓慢地运转，若是懂用神识，则能感觉到有庞大的力量在整座高台上生生不息地流转着。

　　“阳光之力，洞察之光。”

　　楚留仙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向着东边望去。

　　高台处在极东，正是整座白玉京最能接收日晖、月华的所在，阵法所借用的，也正是初升的日晖月华之力。

　　“禀公子，这座高台是白玉京的根本重地之一，开启的机会却很少。每次开启不仅需要大量的灵玉，更需要调动多年积累下来的日月之力，不可轻动。”

　　一边解释，一边露出骄傲之色。

　　他这是为白玉京拥有这样的阵法而骄傲。

　　眼见得楚留仙等人露出求知之色，他详细解释道：“这整座高台，连带上面的奇阵，都是当年兴建白玉京的楚氏先祖。请动当世最顶尖的阵道大师所设，遍数天地，再无第二 。”

　　“它叫什么名字？”

　　小胖子凑过来，饶有兴致地问道。

　　他们这都是第一次知道这个阵法的存在，倒不是有意隐瞒，只是从来没有动用的机会，有什么宝物他一个人就鉴定了，故而众人不知。

　　一挺胸，一收腹，骄傲地道：“鉴宝大阵。”

　　“啥？”

　　小胖子一两踉跄。险些从高台上跌落下来，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直以为听错了。

　　“鉴宝大阵？”

　　“这个……那个……”

　　小胖子很想批评下取这名字者的品味，这不是瞎了举世无声的阵法吗？

　　阵法要是有灵，怕不得哭啊。

　　若不是碍于楚留仙就在旁边，小胖子怕都笑出声来，即便是现在，他的神色也是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其实，楚留仙神色。也没比他好上多少。

　　他冷不丁地，就想起了道宗神霄峰上，楚师洞府外守门的那两个童子：雷公、电母。

　　本能地，楚留仙脑子里就浮现出一个念头：“看来我们姓楚的。取名方面还真是都没有什么天赋啊。”

　　这个是旁枝末节，至少就不觉得这名字有什么问题，兴致勃勃地跟众人介绍这鉴宝大阵的诸般神奇之处。

　　无非是催动大阵后，如何如何的宝物在其中总是会被激发出奇效。会引动出神奇，是从最本质的方面鉴定宝物的无上阵法云云。

　　奈何鉴宝大阵四个字就好像一盆冷水浇下来，楚留仙等人都没有了听的兴致。又不好打击的积极性，好不容易才抽了个空，有楚留仙拽住了，打断道：“那我们就开始吧。”

　　“呃~”

　　脸色怪异，张了张口，终究没有继续介绍下去，跟斗败公鸡一样垂下头，叹了声：“好吧。”

　　众人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刚才的模样，俨然是一个小孩子在炫耀他的玩具，也不管大家感不感兴趣，恨不得把玩具的一百八十种玩法示范个遍，真真让人受不了。

　　楚留仙将至宝铜钟取在手上，凝神看着激发阵法。

　　是真正的爱宝之人，少许失落马上就消失无踪了，兴冲冲地开始激发阵法，片刻间，一道道金光在阵法中亮起，很快给高台染上了一层层的金光。

　　金光流转，爬满了阵图，又遍布了高台，旋即猛地收缩，在阵图的正上方，高台的正中央，凝出了一个金色的光影。

　　“咦？这是……”

　　楚留仙瞳孔收缩了一下，有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是了，铜钟当中的那个妖奴。”

　　他脑子一转，很快就找到了熟悉的源泉，这个鉴宝大阵运转的时候，与铜钟境有些相像，一样是凝出了一个“灵”一般的存在。

　　只是铜钟境是器灵，这个是阵灵而已。

　　“世上万宝，生而知之！”

　　“起阵！”

　　神情肃穆，念出真言，下一刻，金光凝成的真灵眉目都清晰了起来，俨然是一个老者，手捧书册，看得认真。

　　“有意思。”

　　楚留仙微微一笑，再看到目光投来，自然明白其意，是紧跟着闭上眼睛，将真元灌注入手中铜钟。

　　“咚~~~”

　　一声钟鸣，蓦然响起，钟声悠扬，震动空气，回荡在整个天上白玉京，又为白玉京自身的护持阵法形成之屏障挡回。

　　前声叠加后音，形成震天动地，又晨钟暮鼓般的醒世味道。

　　“好宝贝！”

　　小胖子为钟声所震，整个人向后一仰，难免惊喜之色地脱口而出。

　　单纯只是声波威能，又不是有意攻击，竟然就能干涉现世，这件铜钟至宝哪怕没有其他功效，仅凭着这一点，也是一件难得的攻击异宝。

　　小胖子的话并没有能得到回应，楚留仙的心神早就随着灵力一起遁入到铜钟至宝当中。

　　“不知道这件至宝的炼化是否还有其他讲究？”

　　楚留仙身形渐渐在铜钟境中清晰起来，对自身真灵为铜钟境吸入其中的情况。他并不惊奇，显是早有所料。

　　“明明其上所有的禁法都被充沛天地灵气冲溃，我的烙印也铭刻其中，偏偏就是不能自由掌控，深入了解，发挥威能。”

　　楚留仙心知肚明，如果他对铜钟至宝的掌控到位的话，压根就不会出现此刻这般一经激发，真灵并心神就会不由自主地吸入铜钟境这种情况。

　　“希望鉴宝大阵能帮我多弄清楚一些东西。”

　　楚留仙缓缓睁开眼睛，心中明白。他之所以祭炼铜钟不成功，十之**是这件至宝有独特的祭炼手法，不通此法，只能勉强运用，既不能发挥出完整威能，又顾忌重重。

　　只是祭炼手法这种东西，却不是鉴宝大阵能鉴定得出来的，他更多的是想通过此阵，得到相关于这件至宝的更多讯息。希望能从中推导出什么来。

　　在楚留仙出现在铜钟境，脑海中有诸多念头闪过的时候，一个影子从模糊到清晰，凝成一个老者人形在他面前。

　　铜钟境中妖奴。

　　“妖奴。恭迎主上。”

　　一样的五体投地大礼，妖奴一张老脸上更是一般无二的欢喜之色，只为主上的回归。

　　行礼，出声。随后妖奴保持着大礼参拜的姿势，一动不动。

　　楚留仙摇头，淡然出声：“起来吧。”

　　听得此言。妖奴方才敢起身，看着楚留仙，恭敬地问道：“主上，是否起驾回宫？”

　　“又是这句……”

　　楚留仙有以手抚额的冲动，彻底确定了，铜钟境妖奴会的，也就是这两句话了，天知道是天生的灵智不足，还是后天的与铜钟同伤。

　　想来，当是后者才是。

　　楚留仙顿时没有了继续跟妖奴对话的兴趣了，他此来也不是为了这个。

　　进入到铜钟境，再见妖奴，只是他对铜钟至宝掌控不全导致的，楚留仙的基本目的激发起此宝，却是在他进入期间的一瞬间就已经达到了。

　　“出去。”

　　简简单单两个字形成的念头在楚留仙脑海中一闪而过，下一刻，眼前就是高台巍峨，阵法光亮，阵中一个老者，低头翻书。

　　不用再提醒什么，楚留仙这会儿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去！”

　　他手一扬，便有灵力喷涌而出，托着铜钟至宝，缓缓地飞入鉴宝大阵当中。

　　铜钟入阵，高台震动，流转其中的特殊灵力似乎在欢呼雀跃，带动整座高台都迸发出其光来。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阵法当中形成的翻书老人形象。

　　老人第一次从书本上抬起头来，两手放开书册，接住了飞往他的铜钟至宝。

　　书册离手不仅没有坠落，在奇光一闪，在虚空中现出笔墨砚台等物悬浮，连笔杆子都笔直挺立，笔尖点在书上，似乎时刻准备着被人抓住笔杆子书写。

　　老人在放开书册后，一手托住铜钟，一手在上面仔细地摩挲着，脸上露出迷醉之色。

　　整个过程中，他一眼不发，只是眼中迷醉之色渐浓，原本昏花的老眼越来越亮，直入启明的星辰，几可与朝阳争辉。

　　“成了，成了！”

　　忽然大叫起来，攥着拳头，若非楚留仙在场，他多有顾忌，险些就给蹦了起来。

　　楚留仙等人先是一怔，继而大喜。

　　在他们眼前，老人依然保持着原本姿势，那杆笔明明无人把持，却开始缓缓地移动起来。

　　“沙沙沙~~~沙沙沙~~~~”

　　高台上，阵法运转，老人鉴宝，众人屏息，只有笔墨书写的声音不绝……(未完待续。。)

阿成

　　第一百七十一章 门（下）


　　“沙沙沙~~”

　　鉴宝大阵当中，书写之声不绝于耳，随着时间的推移，笔杆游走起来渐渐艰难，好像握住笔杆在书写的主人风烛残年，随时可能撒手归去一般。

　　楚留仙等人哪个不想知道鉴宝大阵到底写出了什么来，奈何不到大阵运转完毕，他们休想能看到书册上到底被书写了何等文字。

　　其他人即便是心中期待、着急，还能勉强克制得住，小胖子那胖厮脖子伸得老长，整个人几乎要被大脑袋通过长脖子给拽进去阵里面。

　　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夸张，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看到这一幕，楚留仙等人不由得再想，要是这胖厮掉进了阵法里，会被鉴定出个什么结果呢？

　　“可惜这不是鉴人大阵啊。”

　　楚留仙脸上带出笑容，缓缓摇头，真要是鉴人大阵，他说不准真会忍不住，一脚踹小胖子进去鉴定鉴定。

　　时间向后流逝着，转眼间十个呼吸的时间过去。

　　猛地一下，整座高台连带着阵法光辉塌陷，恍若一瞬间，就从夏日的正午时候光亮，变成了冬日的傍晚，飞速地黑下去。

　　些许黑暗，对楚留仙等人又算得了什么，如此征兆显然是阵法结束了，众人下意识地凝神，收缩瞳孔，高台之上依然是纤毫毕现。

　　“哎~”

　　一声叹息，蓦然而起。

　　楚留仙等人都能清晰地看到，随着大阵光辉的收敛，阵图激发形成的鉴宝老人叹息一声，第一次从书册和宝物上抬起头来，看了众人一眼。

　　“不妙……”

　　楚留仙等人目光与鉴宝老人对上，心中皆是一沉。

　　鉴宝老人不是真实存在的生灵，不过是阵图威能的凝聚，阵灵一类的存在，恰因为如此，它的每一点情绪都不存在伪诈，必是有的放矢。

　　在鉴宝老人的眼中，楚留仙等人分明看到了遗憾。

　　“难道失败了？”

　　小胖子最是心直口快，瞬间脱口而出。

　　话刚出口他就知道不对了，连忙捂住嘴巴，再偷眼向着楚留仙望去，只见得楚留仙略一皱眉，便放开了，注意力依然集中在鉴宝老人身上，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还好还好，这不是当着和尚骂秃驴吗？还好楚哥没空理我。”

　　小胖子心有余悸地庆幸着，等他再抬头望过去的时候，鉴宝老人的身形渐渐模糊，整个人仿佛是临时由萤火虫凑在一起聚合而成，现在重新在飞散开来，化作无数的金亮光点消散。

　　随着鉴宝老人的模糊消散，那些笔墨砚台等文房之物恍若瞬间失去了支撑，从空中跌落下来，不及落地，便化光散去。

　　最后消散的书册本身，它重新投入鉴宝老人已经朦胧成一个光团的身体内，随之隐没。

　　在书册入体的一刹那，一道亮光从书册中飞出，向着阵外投来。

　　“公子！”

　　鉴宝大阵外，连自己变成热锅蚂蚁般团团转都不自觉的百晓生忽然大叫出声。

　　哪里需要他提醒，楚留仙第一时间就出手，将从阵法当中飞出的亮光抓在了掌中。

　　“生而知之，通晓灵书。”

　　“公子快看看。”

　　百晓生一个闪身就窜了过来，动作之迅猛，吓得同样凑过来的小胖子一跳。

　　他本就是一个痴人，痴于鉴宝、拍卖、炼宝，执于白玉京，楚留仙早就了解，也不计较百晓生此刻的失态，微微一笑摊开了手掌。

　　霎时间，高台上不知道多少目光汇聚而来，凝于他一掌之上。

　　那里，一片金边的书页在缓缓地展开，恍若是睡去的蝴蝶在阳光下重新张开翅膀一样。

　　“咦~~”

　　楚留仙等人第一眼看到所谓的通晓灵书上内容，齐齐挑了一下眉头。

　　若说那阵灵老人是个饱学之士，宿儒模样，这通晓灵书上的字迹就像是顽劣的蒙童刚刚习书之作，还是应付了事的结果。

　　整页书页上涂鸦一般，潦草混乱，望之眼花缭乱，乱麻一样理不清晰。

　　惟有——

　　“这是……门？”

　　楚留仙目光落到书页正中，那里有一个硕大无比的“门”字盘踞，几乎占据了通晓灵书的一半大小。

　　类似的想法，几无先后之分，同时从高台上的其他人心中浮现出来。

　　通晓灵书上，其余字迹潦草归潦草，再是鬼画符，终究还是认识的文字，这个“门”字则不然。

　　事实上，包括在场最见多识广的楚离人，对各种文字上古奇书最了解的百晓生，皆认不得这个“门”字用的是何方文字，从未见过学过。

　　然而，面对这个字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会领会不到其意思。

　　简简单单一个“门”字，其中似乎蕴含了**力，还不是阵法所赋予的威能，而是文字本身所天然携带的。

　　“文字有灵，有威能，这似乎是传说中某一个纪元之主种族开天辟地创出的第一批文字，方才拥有的特殊。”

　　“如最早一批先天神魔创出的太古神文，从引得天地为之哭，天然就带着浩大威能一般，这个‘门’字所属的文字，当也是这一类。”

　　楚留仙等人心中各种念头电闪而过，有判断有猜测，绝大部分心神却都凝在了那个“门”字上。

　　他们能领会其意思，没有怀疑是否会错意，辨错字，那是有原因的。

　　一个占据了大半张通晓灵书的“门”字象形无比，乍看上去像是一座肃穆的青铜大门矗立在那里，还不是静止在，在缓缓地打开一样。

　　在青铜大门周边，无数的光线从门内喷吐而出，仿佛是丝网，牵扯住了无数潦草的本方域文字，好像要将它们都给拖入门中。

　　“不好！”

　　楚留仙神色一凝，他看出通晓灵书存世的时间不长了。

　　在他掌中展开的通宵灵书边缘处金光愈浓，恍若金色的火焰，在向着中间燃烧。

　　按照这种情况，纵然鉴宝老人所留下的那些潦草内容不为“门”所吞噬，也会在几个呼吸内被金色火焰燃尽。

　　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同时集中过来，扫过通晓灵书上的一切内容。

　　修士凝练真灵，淬炼神魂，随便一人都会凡尘俗世里面所谓的过目不忘天才要来得强，只是一两个呼吸的功夫，通晓灵书上所有文字全都烙印在了众人心中。

　　下一刻，通晓灵书无风自燃，带着那仿佛活了一样的“门”字奇文，燃烧得干干净净，再不留一点痕迹。

　　“呼~~”

　　高台上，顿时响起了长出一口气的声音，所有人吐出一口浊气，面面相觑。

　　“门。”

　　“首山之铜。”

　　“万妖传承。”

　　“破界灵宝。”

　　“不灭之灵……”

　　……

　　“这都是什么意思啊？”

　　小胖子脑袋差点给挠秃了，嚷嚷出声。

　　百晓生也有点发懵，天知道他上半生窘迫无比，白玉京都快从天上掉下来了，一次动用鉴宝大阵的机会都没有，后来公子留仙横空出世，他却没有了动用的必要。

　　故而，百晓生对鉴宝大阵的了解从来只是先人典籍，这情况却没有在典籍中出现过啊？

　　“这个……”

　　百晓生脑袋上飘下几根毛，几乎就步了小胖子后尘，艰难地道：“首山之铜估计是这铜钟的炼制材料，只是这首山在哪里？”

　　“万妖传承，该是铜钟的一个功用，只是传承在哪里啊……”

　　解答一个问题，就引出一个全新的问题，百晓生哭丧着脸，这情况没遇到过啊。

　　尤其是碰上楚留仙询问的目光，他想死的心都有了，心中在大叫：“典籍里不是说鉴宝大阵下，宝物的一切讯息都会一览无余嘛，这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啊。”

　　百晓生都能想到楚留仙失望摇头的样子了，即便是无一字训斥，他也受不得这个。

　　不等他从自己的魔障中醒过来呢，楚留仙霍地一下抬头，望向鉴宝老人消失的方向。

　　那里，失去了阵法支撑的铜钟原本一直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好像木头一样全无变化，这会儿在一切阵法灵光收敛下，铜钟上隐隐流转着的光晕，顿时醒目无比。

　　“它，好像醒了？”

　　小胖子眨了眨眼睛，放过了脑袋上的毛，眼巴巴地看过去了。

　　“是了。”

　　楚留仙也露出期待之色，心想：“定是鉴宝大阵的威能触动了铜钟，引发了之前没有的异象。”

　　事实上也是如此，万妖钟上光晕点亮了所有纹路，紧接着无风自动，“咚~”地又是一声钟鸣。

　　钟鸣声中，楚留仙等人脑海里都轰鸣了一下，仿佛有滔天巨浪席卷心湖，一个针尖大小的光亮自铜钟内部亮起，飞速膨胀开来。

　　“这就是门？”

　　楚留仙心中触动，回忆起他心神进入铜钟时候所见，愈发期待起来。

　　铜钟上浮现出来的，的确是一个“门”。

　　这一点，当那个“门”膨胀到一人高低的时候，在场所有人便确认无疑了。

　　同时，门的另一边景象，闯入了他们的视野当中。

　　浩瀚大地，群山错落，雄奇有之，灵秀有之，气象恢弘有之，怪石嶙峋有之……

　　那是无数山。

　　“十万八千山，一山一妖王。”

　　楚留仙不由自主地在心中重复这十个字，心神轰然而动。

　　“门的对面，是妖域！！！”

阿成

　　第一百七十二章 涂山大圣，当如是哉


　　“那就是妖域？”

　　楚离人，小胖子等人，无不齐刷刷地睁大了眼睛望向门内，生怕错过什么细节似的。

　　妖域景象，他们早就听楚留仙描述过了，但再怎样绘声绘色的描述，与亲眼所见，到底差了几分韵律。

　　天地自然，天生神奇的韵律。

　　人工再是造化，鬼斧如何神功，总是难逃斧凿痕迹，怎能比得上自然妙手偶得？

　　“十万八千山，当真有十万八千妖王吗？”

　　楚离人喃喃自语，悠然而神往。

　　他们隔着门望进去，仿佛是通过水镜在窥探千里之外，只得影像，不闻气息，只能穷极目力，以求能窥见一二。

　　铜钟上的“门”扩充到极限，亦不过一人高低大小，又以更快的速度在坍塌下去，眼看用不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怕是就会重新变成针尖米粒大小，然后隐入铜钟里不见。

　　“不！”

　　“慢点，慢点！”

　　众人屏住呼吸，心中呐喊着，想着门慢点坍塌，能多留点时间，能让他们看到门内妖域，更多的信息。

　　众人之中，又以楚离人最是紧张。

　　没人能想到，平时里最是沉静，万事万物都难以让他动容，仿佛心已经死在了那年仙缘城的楚离人，对妖域这方陌生的方域竟是如此在意。

　　所有人里面，也就是早在铜钟境中见识过妖域景象的楚留仙镇定一些，故而注意到了楚离人的异状。

　　“这种热切是怎么回事？”

　　楚留仙心中疑惑，联想到这段七罪之绝带给他的收获，想到在本方域外无数世界无数精彩，不由自主地砰然心动。

　　同时，他隐隐约约地摸到了楚离人的心绪。

　　“是了，怕是因为当年事情，楚离人与其他阴神尊者中强者不同，他怕是一直困守在神霄府。从来没有踏足过其他方域。”

　　“纵是心如死灰，终究胸腔中还有一颗强者之心，向往险峰上无限风光，骤然为妖域景象引动，故而失态。”

　　楚留仙明白这一点后，心中本能地涌现出一种冲动，冲动地想要踏入“门”。看看另外一端妖域，究竟有怎样的精彩。

　　“人生我所欲，仙道我所思，逍遥我所乐，然，若无踏遍险峰。览尽风光，看遍那一重山一重景，一层楼一层高的景色，体验那种精彩，一切皆是空中阁楼，梦中畅想罢了。”

　　楚留仙下意识地抬了抬脚步，转眼又重新放下。

　　同样的。几乎在同一时间，楚离人等人也重复了同样的动作。

　　不是什么顾忌重重，不是怎样的临渊羡鱼不敢入水，非不为，实不能也。

　　早在门户洞开的时候，在场修士本能地将神识探入其中，刚刚触及门户，就被拦得严严实实。下至百晓生，上至楚离人，尽数不能让神识前进分毫。

　　“哎~~”

　　一声叹息，倏忽而起，是楚离人，是楚留仙，亦是小胖子王赐龙。但凡胸中有一颗强者之心者，值此皆将雄心，付诸一叹。

　　“鉴宝大阵，只是偶然激发出铜钟威能。纵然再重复一百次，能再现此时一次已是侥幸，彻底打穿隔膜，怕是不可能了。”

　　“力量远远不够。”

　　楚留仙在内，所有人惋惜之余，深深地，惋惜地望向已然缩小成拳头大小的“门”。

　　本是不舍得一眼，却让在场所有人的眼中骤然一亮。

　　“门”越到后来，缩小得越快，拳头大小能支撑多长时间，充其量不过一眨眼的刹那。

　　就是这一刹那里，妖域之中十万八千山上，蓦然升腾起一股浓浓黑烟，众人等待了许久不曾见得的景象，竟在这最后一刻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那些黑烟冲入空中，仿佛是冲破了什么屏障，一座虚无的大山飞速地浮现出来，悬浮在妖域群山的上空。

　　这座山高达万仞，生机勃勃，从浮现那一刻开始全无虚幻的味道，俨然是实实在在的崇山，只是之前为什么东西所掩盖而已。

　　这样一座万仞之山，竟然是悬浮着，其下有大片的土地，恍若是神话中天圆地方的景象，不同的是这天地只有大山一座。

　　大山凭空浮现之际，一阵阵朦胧的波动仿佛是水面上的涟漪，波纹过处，原本空无一物的妖域上空隐隐约约可以见到还有六座这样的大山，六片独立的天地，分布在妖域上空各处。

　　“这是……”

　　楚留仙等人竭力地睁大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生怕一个疏忽，就错过了机会，再不能见得。

　　他们透过“门”望向妖域，感觉就好像是在万丈的高空望下来一样，固然有一览无余，望尽妖域风光的好处，却也因为太过高远，以至于一直看不到妖域的细节。

　　从“门”出现到现在缩小到拳头大都没有，他们就没有人能看到一个活物，一点生机存在。

　　不是不存，而是太过渺小，看不到。

　　现在随着这座大山凭空浮现，机会也出现了。

　　大山上浓郁到无法言述的妖气冲天而起，在大山之上纠缠，恍若一道漆黑的天幕，遮天蔽日一般。

　　这滚滚妖气黑云飞速地塌陷、浓缩，最终凝成一个庞大的妖物形象。

　　“……狐狸？”

　　“乖乖，这么大的狐狸，吃什么长大的？”

　　小胖子整个人都被震傻了，喃喃自语，说出来的话楚留仙等人压根就没打算回。

　　妖云所凝的正是一只硕大无朋的狐狸形象，只是这狐狸非比寻常，身后曳着七条蓬松优雅的尾巴，每一条都长过它身体数倍，晃动中有横扫天下之威。

　　“这是天狐啊！”

　　楚离人感慨出声，不尽怅然。

　　“天狐……，七尾天狐……”

　　楚留仙也认出了这头惊天妖物的跟脚，正是那在妖族地位崇高，天妖之属的九尾狐一族。

　　“七尾为圣，九尾成仙。”

　　“这头妖狐分明就是上古妖族的大圣！！！”

　　楚留仙看着那个妖气凝成的，显露出大圣法身的七尾狐盘踞在空中睥睨天下。好像看到了刺眼的红日般，不由得生出难以直视之感。

　　这明显是这头妖族大圣将妖力催发到了极限，其身上力量如红日般蓬勃，方才不可直视。

　　楚留仙的目光下移，落在凭空浮现的大山上，只见得随着九尾狐大圣出现，大山上无数的狐狸漫山遍野地窜出来。聚在一块山峰雕成的大石碑前，仰天长啸。

　　石碑上，有两个妖文大字纂刻在那里，如鉴宝老人书写出的通宵灵书上“门”字一般，象形至极，又带着冥冥中天地伟力。让楚留仙等人看见的同时，就自然而然地明白了其中意思。

　　那两个字是：

　　“涂~山~”

　　涂山天狐，妖族大圣，高傲地姿态凌驾妖域上空，长啸一声，群狐呼应，它血红色的目光更是横扫天地间。似要寻找什么？

　　冷不丁地，楚留仙等人心中皆是咯噔了一下，莫名地危险感觉浮现出来。

　　“它是在找‘门’吗？”

　　七尾狐身上的光芒再是灼热刺眼，楚留仙还是紧紧地盯视着它，伴着那种心悸感觉紧紧盯着，他有预感，用不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如果这位妖族大圣真的是在寻找“门”。因为“门”而现身，他们的目光就会正面接触到一起。

　　一个呼吸的时间能有多长？

　　眼看着，那目光的碰撞就要发生，楚留仙头顶上空，人形真灵受得激荡，自行浮现出来，负手而立。好像在期待着那一幕。

　　突然——

　　“砰~~”

　　仿佛是无比坚固的气泡炸开了一样的声音传来，铜钟无力地坠落下来，缩小到极限的“门”坍塌。

　　若以距离来比时间，离双方目光碰撞就是只差了一根头发丝。俨然天意一般。

　　在“门”塌陷的最后一瞬，楚留仙等人都能听到一声嚎叫般的长啸，似有无尽的不甘。

　　铜钟堪堪要坠落及地的时候，楚留仙回过神来，伸手一招，铜钟飞来，落入了他手中。

　　经过刚刚那一幕，铜钟上的灵光似乎黯淡了一些。

　　高台上，安静了下来，楚留仙等人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呼~~”

　　好半晌，楚离人长出了一口气，神情复杂至极，既有庆幸，亦有惋惜。

　　楚留仙则闭上眼睛，久久不语，片刻后才悠悠出声：“若有机会，留仙真想到那妖域去亲眼看看，会一会妖域的豪杰。”

　　小胖子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就直了，撇了撇嘴道：“楚哥，你可别啊，你没看到刚刚那狐狸，啧啧啧，妖族上古大圣啊，至少也是一尊阳神啊！”

　　他伸手指了指楚留仙，在戳了戳自个儿胸膛，很是泄气地道：“你我兄弟两人绑在一起，也不够它塞牙缝的。”

　　小胖子这还是说得客气了，别说是他们，就是加上楚离人又如何，在这样的古时大圣面前，一样是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这话却没有能对楚留仙造成什么影响，只见他朗声大笑：“哈哈哈~~今时不如，不代表明日不如；力不如，不代表智亦不如。”

　　“总有一日，我会去到那里，在那里留下我辈的名号。”

　　没有人知道，“门”以及后面“妖域”给楚留仙带来的心中激荡，更是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

　　“我辈修士，就应当持千般**，万种神通，纵横诸天方域，会尽天下群雄，败尽百族英豪，如此，方才不负一身修持，才能望尽巅峰风采。”

　　“我辈修士，当如是哉！”

阿成

　　第一百七十三章 离人去，寂寞浓烈


　　“离人长老，你对妖域的事情怎么看？”

　　楚留仙亲自煮水烹茶，与楚离人共饮在朝阳府花田之畔。レレ

　　朝花夕拾，美不胜收，双儿身形如舞，在花田中收集着凋零的花瓣儿，回头还会就它们细细地榨成花露，用以薰衣。

　　秦伯重新忙碌在玲琅阁，云想容别道宗回云家，小胖子穷极无聊，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此刻相对而谈的两人，难得清静。

　　整个朝阳府中，充满了尘埃落定后的寂寥，也就是在这个一切沉淀下来之后，楚留仙才再次对楚离人提起了妖域与“门”的话题。

　　今ri，距离以鉴宝大阵，误打误撞开启“门”，隔着无法洞穿的屏障望见妖域情状，已然过去了十ri之久。

　　十天的时间，转瞬即逝，楚离人眼神中不再有当ri那种迷茫与震动，代之的是让人无法直视的坚定。

　　楚留仙隐隐觉得，这位在他身旁呆了许久时间的离人长老，怕是动了去意了。

　　楚离人默默地品着茶，一口一口地将香茗饮尽，到后来茶水见底，他恍若不觉，连杯盏里的茶叶一起倒入口中，细细地咀嚼着。

　　就在楚留仙都以为楚离人不想谈及这方面话题了，楚离人毫无征兆地开口：

　　“妖域，这个方域应该不是什么失落之地，十之仈jiǔ，我们七大世家，以及本方域的宗门强者，早就瞩目于此了。”

　　“其布局，兴许能上溯到数百年前。”

　　楚留仙一言不发，静静地倾听着，只有微微向前俯着的身子，曝露了他心中激动。

　　“那个楚行文的确是神霄楚氏在外方域的血脉，不然楚十奴不会受命对他如此恭敬；他与牛头妖魔明显出自同一个地方。”

　　“或许，便是那十万八千山所处的妖域了吧。”

　　楚离人话说到这里，似乎忘记了杯盏中连茶叶都被他嚼过了，下意识地又将杯盏端到了口边。

　　楚留仙适时地换过一盏香茗，递了过去。

　　楚离人为这个动作打断，怔了一下，似乎从某种情境中清醒过来，叹息一声，反而放下了香茗，怅然道：“我辈视此方域为整个世界的时候，总有那么一批真正的巅峰人物，早已超脱开来，他们的征途，与我辈是完全不同的。”

　　“困于情，陷于执，顾影自怜，岂不可笑？！”

　　楚离人在说到后半句话时候，声音微弱得几不闻，但其中涌动的激荡情绪，却如夏ri晴空正午，抬头就能看到的那轮红彤彤太阳一般。

　　楚留仙眨了眨眼睛，有那么一刹那，他恍惚了一下，似乎眼前这位不是熟悉的，淡漠的离人长老，而是那仰天长啸的涂山妖圣，七尾天狐。

　　他恍然，兴许双方在实力仍然是天壤之别，但那颗在燃烧着的强者之心，却并无二致。

　　“我要走了。”

　　楚离人沉默片刻，忽然将端在手上半晌，已然冷去的香茗一饮而尽，个中茶叶如之前一样，被倒入口中，咀嚼干净。

　　这个牛嚼牡丹的动作，在此刻楚离人做来，竟是说不尽的酣畅淋漓，豪气干云。

　　“走？”

　　楚留仙也从沉思中抬起头来，皱眉问道：“离人长老你找到前去那妖域的方法了？”

　　他自从十ri前，“门”出现，妖域现踪后，楚离人的总总心神不属，就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倒不怎么奇怪。

　　尤其是刚刚出自楚离人之口的“岂不可笑”，更是代表着楚离人或许还没有放下他的情，他的痴，然而那些有情痴，却不再是囹圄，不能再阻拦他的脚步了。

　　“哈哈哈哈~~~”

　　楚离人长笑，起身，举步，向外。

　　“诸天方域，无尽jīng彩，一步一风光，尽在险峰。”

　　“这世上jīng彩何其多也，岂是仅在妖域？”

　　“老夫此去，当向家族请命，征战诸天方域。”

　　“留仙，今ri一别，他ri险峰之上，再饮你茶，好茶！”

　　话音未落，楚离人一步一步，越行越疾，踏出了朝阳府。

　　楚留仙举茶盏，以茶代酒，遥遥一敬。

　　“好茶？好的又岂是茶？”

　　楚离人已去，果决得没有废话，没有回头，惟留楚留仙一人，对着空荡荡的对面自语。

　　他的脑海中，不由得就浮现出楚离人两次咀嚼茶叶的画面，怅然道：“好的明明是那份浓烈，那份炽热。”

　　“离人长老已破心障，此去若是不死，阳神之路便在眼前。”

　　“留仙，在此恭祝。”

　　没有人楚离人在对面，如磁石般吸引全部注意力，楚留仙的目光向着对面，向着西方所在，见得夕阳西下，渐渐地沉入天边。

　　纵是落幕时候，那流火般的浓烈，燃烧一切的光辉，依然尽染了漫天层云，形成晚霞火烧云般的绚烂。

　　楚留仙一动不动地目送着ri落，连对面石椅寸寸龟裂，化作石粉洒落都不曾让他抬一下眼皮。

　　楚离人心中激荡，灵力外泄，再是顽石，终成齑粉。

　　在这个定格了一般的景象中，传来一声惊呼，不了解情况的双儿从花田中慌忙地跑出来，好像一只蝴蝶，飞入了这个画面。

　　同一时间，夕阳彻底地沉入群山怀抱；

　　同一时间，楚留仙悠悠一叹，个中情绪，复杂难言。

　　兴许，是欣羡吧？

　　……

　　转眼，一个十ri，又一个十ri。

　　距离楚留仙回归宗门，已是一个月过去了。

　　除去最开始的十天，楚留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又恢复了原本悠悠然模样，不同的是绝少离开山门，白玉京、玲琅阁事更是完全放手。

　　整整二十天的时间，他太半都沉浸在典籍当中，修炼里面，把这次七罪之诀的所有收获一一理顺。

　　佛门法，仙家术……，感悟，反省……

　　楚留仙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似的，悠然的外表下，掩盖的是一息也不敢浪费的紧张。

　　一如，好像有什么在酝酿，即将发生。

　　这一ri，整一月期，楚留仙终于踏出了道宗山门。

　　沿路于相熟者致意，谁人不识公子留仙，而楚留仙又能认得几人？

　　行走在山道上，天道城在望，他不自觉地有些寂寞的感觉。

　　楚师是否寻到了他的阳神之路；古师兄的修持如何？

　　甚至，楚留仙想到了很久没有见过的林清媗师姐，她闭关多时，说是闭生死关求突破，但经历过当初之变，深知发生了什么的楚留仙却有预感，这位师姐怕是永远也无法从闭关中出来了……

　　修仙最寂寞，不在于闭关之枯燥，而在于那一路前行，蓦然回首，不知不觉中所有的熟悉不再，连整个世界都陌生了起来。

　　蓦然地，楚留仙叹息一声，抬头望，想起了一别而去，再见无期的楚离人。

　　现在的离人长老，怕是已经征战在域外战场，燃烧起一身的浓烈吧？

　　寂寞，浓烈，两个对比极其鲜明的感觉，仿佛是yīn天与晴天，白ri与黑夜一般，在此刻楚留仙的心中泾渭分明。

　　恰似，歧路两端，各分左右，楚留仙就站在歧路口上，哭不能哭，选又难择。

　　“嗯？”

　　楚留仙的脸sè，忽然就变了。

　　脑海中诸多想法，倏忽之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楚留仙神情凝重，一如他每一次面对强敌。

　　原来，就在他抬头，望天的一瞬间，整个天地就变了。

　　楚留仙所处的天地，恍若在一刹那功夫里面，急速地塌陷下来，形成一个牢笼一般，横亘于道宗山门与山脚下天道城之间，将他笼罩在里面。

　　天依然是那天，云也还在飘，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化，可那种隔绝、束缚的小天地之感，却不会是错觉。

　　楚留仙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开口说道：

　　“何方高人驾到，楚留仙有礼了，请不吝，一见。”

阿成

　　第一百七十四章 绝杀之局，置之死地


　　“……请不吝，一见。”

　　楚留仙最后一个字吐出来的时候，几乎喝破了风云。

　　压力，空前的压力。

　　楚留仙与阳神真人近距离接触过，也见过阳神真人中大名鼎鼎的强者全力施法，曾在摩天岭与半步妖王的黑山老妖生死鏖战……

　　他的经历，造就了他眼界远远不是寻常修士所能媲美的。

　　可即便是今时今日之楚留仙，依然感觉到恐怖，空前的恐怖。

　　这个恐怖，便来源于禁锢了天地，毫无掩盖地将杀意凝聚于他身上的力量。

　　这股力量之强大，超出了楚留仙生平所有见识。

　　“到底是谁？”

　　楚留仙的精神前所未有地集中，无想空念秘法自行破去，积累了足足一个月的神魂精力爆发出来，不是有意地，依然引动了雷霆。

　　他的眼中精光迸射，照见不远处道宗山门上护山大阵轰然巨响，威能全开，更有数道强大的气息冲天而起。

　　“这是宗门中隐藏的强者察觉到危机了。”

　　“只是……”

　　楚留仙不由苦笑，“他们来不及。”

　　苦笑也好，一瞬间的颓丧也好，如风过无痕，没有在他心上留下任何痕迹。

　　楚留仙心里面很明白，这股毫无征兆来袭的力量之强大，足以在一个眨眼的功夫里就将他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任何外力的救援，皆是远水解不了近火。

　　诸般念头，如那乍现又消失的雷霆闪电一样，在一个转眼间就闪过了一遍。

　　在这短短的功夫里，禁锢的空间中，楚留仙那一声喝破的云气刚刚散尽。

　　“在那里。”

　　楚留仙的目光一凝，落到了碧蓝如海的苍穹上。

　　那里，有五朵云气，凝而不散，定而不动，仿佛亘古就存在，即便是天崩地裂，它们还是在那里。

　　“哎~”

　　一声叹息，伴着一朵云彩散去，一个青衣人从中走了出来。

　　“小友，我们又见面了。”

　　楚留仙先是眼睛睁大，继而心中一沉，这个人，他认识，有过一面之缘。

　　“南妖！”

　　不自觉地喊出对方名号后，楚留仙脑海中浮现出当日也是在这个地方，南妖登门道宗，极道子与他出迎。

　　只不过，那一次，南妖是来“给个交代”，这回就是截然不同了。

　　那一次，南妖临行前，还借出了冥府重宝阴阳枕；这一回，却再没有阳神真人极道子在旁威慑，只有楚留仙，一人。

　　南妖，阳神妖王，修为之高不在极道子之下，阳神凛然之威，足以在几个呼吸之内，就让楚留仙无法反抗。

　　他出现的同时，其余四朵云彩也宣告散去，从中走出四个庞然大物。

　　一者，蛇身而人面，妖身庞大而长，真不知道此前云朵，如何能掩盖得住它的身量，其下半身蛇身更似伸入了空间夹缝，半身在此间，半身在他方；

　　一者，形如黑豹而大如象，口中有一对獠牙外露，像极了传说中二十八星宿之一的箕水豹；

　　一者，如狗而有翼，极似在仙缘镇中惊鸿一瞥的天狗；

　　一者，大如山岳，盘踞虚空，背后皆生水泡，“咕咕”有声，赫然是一只大得吓人的蛤蟆。

　　这四个存在，任何一个都显露出极其雄厚的根脚，任何一尊的威势都不在南妖之下，俨然又是四大阳神境界，妖王份位的恐怖大妖。

　　“怎么可能？”

　　楚留仙瞳孔骤缩，“五大妖王，围攻我一人？”

　　遑论是他一个晚辈，即便是极道子真人，纵然是琅琊王氏那位修罗王，哪个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仗。

　　这样的阵仗，易位而处，他们任何一人，连上雷音寺那位菩萨都算上，没有一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存活。

　　必杀，之局！

　　楚留仙踏出道宗山门，面临的就是这样堪称是必杀的局面。

　　南妖现身，四大妖王横空出世，在加上那句隐约带着无奈味道的话，加起来，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楚留仙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不仅仅是因为这阵容，毕竟再锋利的刀子，不砍到身上，又与锈蚀的柴刀有什么区别？

　　真正可怕的是南妖说那句话时候的语速，他明明是悠然道来，可又好像在时间的夹缝里说话，一句话说完，外加众妖现身，竟是没有耗去多少时间。

　　这是什么意思？

　　只要看看那刚刚从道宗山门中升腾而起，压根就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楚情况的几位宗门强者就知道了。

　　“这压根就是绝杀的意思，他们不想浪费零星半点的时间，增加任何一点变数。”

　　楚留仙抿着嘴唇，知道这个时候语言已经没有了意义，深吸了一口气，鼓荡起一身真元，仙域根本法更被催发到极致，哪怕周身都有承受不住的意思，在呻吟，在剧痛，不管不顾。

　　纵是五大妖王，守护山门之外，布下绝杀之局，亦不可能让他束手待毙。

　　没有人行。

　　“以大欺小，吾之过也。”

　　“奉命取宝，上意难为。”

　　“小友，吾当放你神魂转世，他朝若能醒胎中迷，悟前世今生，可来寻吾，南妖当倾尽全力，了此因果。”

　　“你，安心地去吧！”

　　南妖这一番话说来冗长，一样有从容不迫的味道，事实上用时却比上一句话更短，短到这些话好像是一股脑儿涌入脑中，偏偏字字句句清晰无比。

　　“他这是心中有愧！”

　　“哼，了此因果？回报这一世你杀我？”

　　楚留仙对此嗤之以鼻，然而南妖言语中泄露出来的东西，却不能不让他在意。

　　“奉命？以南妖之尊，竟然还有人能命令他？什么人物？妖族还有这样的大妖存世？”

　　“取宝？取什么宝，我身上有什么宝物能让人动用这样的阵仗，狮子搏兔，也势在必得？”

　　好几个疑问在楚留仙的脑子里闪过，其速之快追风逐日，南妖之话刚刚入耳，这些疑问就浮现了出来。

　　还没等楚留仙开始思索其答案呢，四声吼叫，蛇之嘶，豹之吼，犬之吠，蛙之鸣，动于天地。

　　“他们的灵智，似乎有问题。”

　　楚留仙为这四声大吼震动得浑身灵力为之一散，气血沸腾如要破体而出，整个人更是摇摇欲坠，几乎要从天上坠落下来。

　　然而，他的头脑依然清醒，哪怕对面南妖一只手遥遥抓来，四大妖王各自神通施展，禁锢的天地如熔炉一般恐怖。

　　四大妖王，无论是沉默，亦或是出声，哪怕是袖手，都不可能给楚留仙留下这样的感觉。

　　那各自一声吼叫，充满了狂乱的味道，尽是本性流露。

　　这对妖王级别，阳神实力的大妖来说，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何况以五杀一，双方实力差距如天堑，他们更是完全没有显露出真身的必要。

　　一如南妖，一手翻天，遥遥抓来，足矣了。

　　楚留仙心知，这里面隐藏着秘密，兴许与会发生眼前这一幕有至关重要的关系，更可能是妖族内部最大的隐秘。

　　奈何，面对这样的局面，无论怎样的秘密，都是无用。

　　绝对的力量差距碾压下，楚留仙甚至连动用仙灵之宝的机会都没有，搏命的可能都没有。

　　覆巢之下一卵，连滚动以趋避都不可能，这便是楚留仙现在面临的困境。

　　纵有谪仙根脚，哪怕智比天高，即使有再光明的未来，在这一刻，面对南妖为首的五大妖王，楚留仙直如覆巢下卵，什么都做不了。

　　“难道，我今天就要死在这里？”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出来，就被楚留仙生生掐灭。

　　“不！”

　　“我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完成。”

　　“我还没有为我那兄弟报仇，我还没有让‘公子留仙’四个字威震诸天方域……”

　　太多太多，楚留仙还有太多的事要完成，他绝不容许这一切就这样结束。

　　可是……，还有破局的可能吗？

　　“是了……”

　　楚留仙整个人震颤了一下，好像猛地想起了什么？

　　一个念头升起要多久，闪电跑过一根毛发粗细距离要多长？短到无法计量的时间里，四大妖王真身施展天赋神通依然撕破了仙域根本法汇聚起来的灵气漩涡，南妖一只手好像无限长，险险就要覆盖到楚留仙的头顶上。

　　“铜钟！”

　　“只有这件新得的，又与妖域关系密切的至宝，方才有可能引来今日之杀局。”

　　“并且，铜钟落入我手中的事情，也完全有可能传出去。”

　　楚留仙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清楚铜钟至宝究竟代表着多大的意义，楚行文和牛头妖魔之死以及铜钟至宝落入楚留仙之手完全就是一个意外。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不可能去杀楚十奴灭口，楚十奴也不会在意地会将这件事情对上头汇报。

　　消息，无可避免地泄露。

　　这，便是今日这一幕之源。

　　这一局，还有可能破吗？

　　“有！”

　　“束手待毙无可能，寄望奇迹为弱者。”

　　“置之死地，而后，能生。”

　　楚留仙豁然抬头，直死四大妖王，直面南妖之掌，眼中尽是决然之色，咬牙，从牙齿缝中迸出了一个声音：

　　“给我，爆啊啊啊啊~~~~”

　　轰然巨响，直接在楚留仙的心湖空间中炸开，整个空间为之沸腾，悬挂在金色心湖空间上空的太阳剧烈燃烧，从九天之上，坠落！

阿成

　　第一百七十五章 前无古人，风云色变


　　太阳，坠落。

　　楚留仙金色心湖空间的太阳，又何曾是真的太阳，那是楚氏阳神老祖赐下的一枚抹去烙印之阳神念头。

　　即便是如此，这枚阳神念头爆开，坠落之威势，在金色心湖空间中引发的震荡，又何曾比起现世当中真正红日坠落来得稍差了。

　　滔天巨浪，灭世之威，心湖空间中荡漾着的金色湖泊，几乎为之蒸发得干净。

　　燃烧着的阳神念头坠入湖中，霎时间惊天动地巨响，由内而外，甚至传入了南妖的耳中。

　　“咦？”

　　南妖出手不改，动作不停，眉头却是一挑。

　　单纯一枚阳神念头的爆开自然算不得什么，哪怕那个阳神真人的实力远远在他之上。这要是换成那位楚氏老祖以阳神念头施展**，南妖自然退避三舍，现在自是不同。

　　南妖是在诧异，这原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楚留仙连阴神都还没有成就，凭什么能爆开阳神念头？

　　这，又有何用？

　　南妖自然看不到，在阳神念头所化的太阳坠落前，一缕仙灵之气如白色蛟龙升腾而起，一入红日，轰鸣乍起。

　　他更无法知道，仙灵之气并着阳神念头爆开产生的，绝对不是此时楚留仙能掌握的澎湃伟力如逆流之河，冲着楚留仙头顶百会穴冲去。

　　南妖只是看到轰鸣声乍起后，楚留仙浑身浴血，筋骨呻吟，仿佛一身的鲜血都被压榨得喷洒出来，一身的筋骨都折断。

　　未伤敌，不显目的，先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楚留仙这一爆，南妖不过一诧异，他自身却连站立都不能够，更连象征性的抵抗能力都不存。

　　“好狠决。”

　　南妖心中暗叹，他虽然不知道这般施为的目的是什么，但楚留仙的意图却瞒不过他这位千年老妖的眼睛。

　　反正在五大妖王的全力出手下，楚留仙那点修为，那点实力，又能有何用？

　　这次施为不管效果如何，反正只要留下一口气，结果都不会更快，自可决然而动，悍然而为。

　　只是这一点，静下来想想，或许是个人都能想通，然而身处此情此景，能在须臾之间做此决断者，那就是枭雄、英雄之属。

　　“可惜，这等人物，要死吾手！”

　　“奈何，奈何！”

　　南妖诸般想法，以及隐于其中不甘不愿无奈，都不曾影响到他的动作。

　　南妖如此，那几位仿佛连神智都不存的原形妖王更不用说。

　　五大妖王，五大杀招，齐齐落到了楚留仙的身上。

　　不！

　　是落到了蓦然间被楚留仙祭出来的某样东西上。

　　“咚~~~~”

　　一声钟鸣，洪亮悠扬，禁锢的小天地为之颤动，继而竟然崩溃，从外传来一声怒吼：“妖孽尔敢！”

　　那是道宗强者顷刻驰援，只是，迟了。

　　纵是小天地禁锢破碎，楚留仙依然只能自救。

　　南妖等人亦不曾回望一眼那怒吼者，其他四大妖王浑浑噩噩也就罢了，南妖却骤然神色大变：“这是……”

　　“不好！”

　　南妖不是想到了什么，他是亲眼，见到了什么！

　　钟，铜钟！

　　在楚留仙头顶上，一尊铜钟悬浮而起，通体颤鸣。

　　那一声钟鸣，便是铜钟代楚留仙硬受了南妖等人全力一击发出的。

　　铜钟至宝，楚留仙虽然借助天地灵气，强行抹去了所有禁制，但此宝之玄妙又岂在那些禁制上，他压根就没有炼化，当然就更不上以之护主了。

　　楚留仙想要的不过是四个字：内外交困！

　　南妖等人的全力一击是外；

　　内，则是从楚留仙头顶百会穴处喷涌而出的，合爆开一枚阳神念头外加仙灵之气形成的澎湃力量。

　　内外两股伟力，尽数轰击在了铜钟上。

　　霎时间，钟声几如哀鸣，又带着洞彻天地，击穿九重天的浩瀚之威，传遍了整个方域。

　　在这一个瞬间，处在这个方域的强者们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道宗所在的方向，脸上无不是露出了疑惑之色。

　　他们都在怀疑，上三宗的道宗又是在做什么？

　　没有人能晓得，这只是公子留仙死地求活的一手，唯一的一手。

　　“门！”

　　“门，开！”

　　楚留仙浑然忘记了南妖等人的威胁似的，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头顶上铜钟至宝。

　　在那里，的确是一扇门户，在徐徐地打开。

　　鉴宝大阵并没有能打开那扇门，甚至只是让“门”出现，都堪称是侥幸。

　　然而，这一次则不同。

　　若非莫名身处在这个死局当中，即便是以神霄楚氏之名，上三宗之威，他公子留仙豁出去所有东西，也换不来这一击。

　　于是，门开了！

　　南妖等五大妖王的攻击，在门开的一瞬间，顿了一下。

　　一是震撼，他们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尤其是神智清醒的南妖更是在一瞬间就想到了楚留仙的用意，击节赞叹之余也心知不妙；

　　二是不能不顿。

　　铜钟无上至宝，即便是承受了他们全力一击，又因为没有主人之故发挥不出威能来，但反震之力依然让他们几人一时间缓不过气来，后续的一击也就慢了那么一拍。

　　就是这一拍，生死逆转。

　　铜钟至宝下，楚留仙周身尽伤，呕血不止，气息微弱如风中烛火，惟一双眼眸，明亮得赛过了天上星辰。

　　风，蓦然而起，呼啸而过。

　　风中，楚留仙双臂张开，头仰起，任一头乌发共漫天鲜血飘扬。

　　铜钟震颤中，爆发出无尽的吸力，刹那间将楚留仙吸起，直吸入门。

　　“门”的存在持续不了太久，只是那么短短功夫，又开始飞速地缩小，从一人之高，缩小到针尖大小。

　　其中绵延起伏群山，亦不比得一颗沙子大上多少。

　　若是楚离人、小胖子等人在场，定然会分辨出不同来：这回打开的门，没有那层隔膜。

　　门，真的开了。

　　更诡异的一幕，随之出现。

　　不管是“门”大，还是“门”小，楚留仙在被吸入门中的过程中，身形亦随之变化。

　　门大时，他如常；门小时，其若微尘，似芥子，渺不可见。

　　这自然不是楚留仙自身的威能，此刻的仙门公子，连一个最基本的引气法术都施展不来。

　　铜钟之神妙，在此尽显。

　　“留下！”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南妖忽然深吸一口气，再次出手了。

　　妖气滚滚而来，化作遮天蔽日的大手，要将铜钟整个擒拿。

　　楚留仙此时的意识几乎尽失，阳神念头与仙灵之气在心湖空间爆开，纵是竭力引导，也险险就摧毁了他的真灵。

　　朦朦胧胧，迷迷糊糊中，他不曾看到南妖再次出手，只是在耳中听得，有一个恭敬无比的声音响起：

　　“主上，是否起驾回宫？”

　　楚留仙神智中最后一丝清明，让他脱口而出，全无犹疑：

　　“是！”

　　顿时，天旋地转，变了乾坤。

　　道宗山门外，南妖擒拿了个空，无论是“门”，是铜钟至宝，亦或是公子留仙，尽数消失得无影无踪。

　　“吾尽力了。”

　　南妖看到这一幕，一叹，洒然收手。

　　他是否真的尽力，只有这位阳神境界的大妖王，自己知道了。

　　紧接着，南妖连赞了三声：“好！好！好！”

　　“连阴神都未成就，便能从五大妖王手中脱身，前无古人，后亦不可能有来者。”

　　“好一个：公子留仙。”

　　话音未散，五大妖王，尽数随着一阵清风消散，徒自留下慢了一步的道宗强者在愤怒咆哮……

　　……

　　一个时辰之内，整个方域都在轰传一个惊天的消息。

　　上半段是：南妖为首，五大妖王，围杀公子留仙。

　　听到此时，若大天地间，不知道多少人勃然而怒，毁去了周遭多少事物；

　　下半段是：公子留仙，不知用何手段，从五大妖王手中脱身，踪迹成谜。

　　上一刻还在怒发冲冠者，听到此无不仰天长笑，如南妖般，赞一个：“好一个，公子留仙。”

　　不管是怒也好，是赞也罢，所有人都知道，一场风暴就要成型了。

　　五大妖王，以大欺下，围杀世家公子，仙门后起，我人族之谪仙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道宗山门外，小小一枚铜钟引发的围杀，自此席卷成了一个龙卷风，尽卷了此方域人、妖两族强者。

　　可以想见，在此后的岁月里，又一次人、妖两族大战，拉开了序幕。

　　然而——

　　导致了这一切，自身站在风口浪尖上的楚留仙，他，又在哪里呢？

阿成

　　第一百七十六章 甘霖化雨，公子将醒


　　“大王叫俺来巡山喽~~~”

　　不起眼的山，歪歪斜斜树，崎岖烂泥路，五短身材的妖，敲着破铜烂铁的锣，嚷着公鸭的嗓子，有气无力地打破了沉寂。

　　原本陷入沉睡的山，在这一刻苏醒了过来。

　　从山中各个角落里，钻出了一个个蓬头垢面的妖怪，睡眼惺忪地挑水、砍柴，然后面对树皮、野草之类的伙食，长长地，悲壮地叹气。

　　之所以说他们是妖怪，实在是一个个都长得没有人样子。

　　有的后面拖着尾巴，有的耳朵还是猫儿，更多是连脸上的皮毛都没有褪干净。

　　一水儿的小妖，够呛能搭上妖族的边儿。

　　这些小妖，就是一个寻常农夫，只要胆量够大没给丑八怪们吓死，基本上提着锄头就能一个打几个。

　　在这一山的小妖儿苏醒过来后，各自唉声叹气呢，有一群小女妖怪飞也似地从山脚下往上奔，一个个跑得气喘吁吁，双手上还端着盆儿，提着鱼篓，捧着果儿不敢洒了，落了。

　　目送着她们向着山巅上跑去，其他的小妖羡慕得眼睛都蓝了。

　　那些小女妖当然是整座山里面首屈一指的“美妖”——嗯，仅在老槐树爷爷的干孙女儿小孔雀之下——不过那些小妖们可不是对着她们流口水，饱暖才思＂ｙｉｎ　ｙu＂呢，他们还饿着哩。

　　这些小妖儿的口水，自是为了小女妖们手上捧着的东西而流。

　　“真不知那细皮嫩肉的是个什么东西？皮上都没长毛，难看死了，有啥好的，老槐爷和小孔雀都把他当成个宝，羡慕死俺了。”

　　类似的心声不知道同时在多少小妖的心中想起，可怜见的，这些小妖儿这辈子都没走出过这座小山，愣是连“人”都没有见过。

　　不错。享受着让这些小妖儿涎水直流待遇的不是妖，他是人！

　　小女妖们气喘吁吁地跑上山巅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人”。

　　想看不到都不行啊。

　　所谓的山巅，也不见得什么奇峰怪石，就是稍稍平坦，地面上露出石头的一块地方。正中央所在，有一块几人都平躺得下的青石突兀地杵在那里。

　　青石上面。一个脸色苍白的人静静地躺在那里，若不是久久地，胸膛还会起伏一下，怕是别人都会当他是个死人。

　　小女妖们飞奔上前，把那些让一山的小妖眼睛都羡慕蓝了的东西小心地放在地上，紧接着便到山顶青石畔的小池子边褪去鞋袜。濯足，洗手

　　洗得干净了，她们从拥上了青石，七手八脚地开始——脱衣服！

　　脱那个人的衣服。

　　干净的山泉水温柔地擦拭，甘甜的野果挤出汁儿沾唇，还活着的鱼切片喂服，洗干净了的小手全身按摩……

　　山下的小妖是没看到这个待遇。若是不然，怕是连死的心都有了——活生生嫉妒死的。

　　在这些小女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山巅上长着的一株老槐树颤动了一下，粗壮龟裂的树皮模糊着，从中走出了一个身着墨绿色衣服，走路都颤巍巍拄着拐杖的老爷子。

　　老爷子不知道多老了，须发上都好像结了蛛网般灰蒙蒙的，脸上的皱纹更是赶上了树皮龟裂。似乎随时都可能咽气的模样。

　　好在，他走到了青石边上都还喘着呢。

　　紧接着，从老槐树上飞下来一片五彩光，落地成一个彩衣小姑娘，翠绿中带着绚彩的衣服衬托得她娇艳无比，雀跃地过来搀扶着老槐爷。

　　这一老一少，一齐站在青石边上。凝神地望着青石上人。

　　“啊~”

　　突然，一个正在给“人”擦拭的小女妖惊叫出声。

　　“怎么回事？”

　　老槐爷顿了一下拐杖，满脸紧张之色，让人怀疑他那些树子树孙出事他会不会紧张如此。

　　“他……。他……，好像动了一下。”

　　小女妖被槐树和彩衣小姑娘的灼灼目光都给弄紧张了，颤声说道。

　　“真的？我看看。”

　　彩衣小姑娘眼睛亮了起来，就要蹦上青石。

　　“小孔雀！”

　　老槐树连忙喝止，伸手拽住其胳膊，让彩衣小姑娘没有能如愿。

　　“干爷爷~~~~”

　　小孔雀瘪着嘴巴，尾音拖得长长地，让人骨头都酥了。

　　老槐树没有回答她，而是神色凝重地向着青石对面方向挑了挑下巴。

　　小孔雀循着老槐树的指引望去，当即噤声。

　　两人身前是青石，青石上一个“人”静静地躺着，任由那些小女妖伺候，越过这些，在青石的另外一面，一个半透明身形的女子，与他们相对而立。

　　“……又是这个女人。”

　　小孔雀撇了撇嘴，却乖乖地缩了回来，不敢再踏足青石。

　　这个半透明女子什么时候出现的她并不清楚，只知道在那个小女妖惊叫出声前，青石的对面还没有这个女子。

　　“不得对神祗无礼。”

　　老槐树低喝了一声，随即恭敬行礼：“雨师娘娘，小孔雀她不是有意冒犯，更非对这位无礼，只是惊闻喜讯，有些失态罢了，请原谅则个。”

　　神祗，雨师娘娘？

　　这个半透明的女子神祗自然便是——黄昏域中神祗，雨师妃！

　　雨师妃看护着，那当然就是——公子留仙。

　　雨师妃仿佛没有听到老槐树的话，只是在端庄的脸上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欢喜，静静地看着楚留仙。

　　小女妖们手脚麻利，擦拭完毕后，重新给依然如睡着模样的楚留仙穿戴整齐。

　　整个过程中，雨师妃目不转睛，不曾放过任何细节，终于，在穿戴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楚留仙的手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这颤动是如此的微小不可见，落入雨师妃的眼中，却放大成了浓浓的欢喜。

　　“干爷爷，他动了。他动了~~~”

　　小孔雀跳起来，双手拴住老槐树的脖子，雀跃欢喜。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只知道这个“人”很好看，没有脏脏的皮毛，身上还有一种很干净很干净，青草一样的味道。看到他，就莫名地喜欢。

　　老槐树一边求饶让小孔雀别再摇晃了，老胳膊老腿经不住这个，一边偷眼望向对面，看到雨师妃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楚留仙的身上，压根就没有往这边瞥上一眼。这才放心了下来。

　　“公子，你终于要醒了吗？”

　　雨师妃的确是没有去管这些妖怪们在做什么，在想什么，她的心中只有楚留仙刚刚那轻轻颤动了一下的手。

　　这个男子，不再像以前平常一样，即便是睡眼惺忪，还是能看穿看透一切。没有什么能在他面前隐瞒；

　　这个男子，连手都只能轻轻地颤动，迥异于之前的一切尽在掌握。

　　雨师妃她与楚留仙的关系很是微妙，不是朋友，不是主仆，不是眷侣，更像是互相利用，就好像在他乡的路上。与一个偶遇同乡结伴而行，仅此而已。

　　在道宗山门外那惊天动地一幕发生前，她是这么想的。

　　可这一次，楚留仙陷入前所未有的虚弱与困境，在危险的时候将一切托付她手，然后沉沉昏迷后，雨师妃却有了别样的感觉。

　　空空落落。无所依托。

　　楚留仙的昏迷不醒，甚至可能永远不醒，哪怕没有任何外来的威胁，仅仅是这一点。就让雨师妃觉得骤然失去了依靠，更有无比的惶恐，恰似迷途在歧路。

　　现在，楚留仙终于要醒了。

　　时间过去了多久？这对雨师妃这样的神祗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她只是在单纯地欢喜，然后——相助！

　　老槐树偷偷望去的一眼还没有移开呢，雨师妃忽然动了。

　　她盈盈下拜，似是在祈天一般；

　　她优雅起身，举手投足，皆如最曼妙的舞蹈，感动着玄之又玄的天地伟力；

　　她轻启朱唇，一个“雨”字吐出，白皙如玉的手向前一指，天降甘霖。

　　“沙沙沙~~沙沙沙~~~”

　　甘霖凭空而现，细细密密，如万千只小手，温柔地抚摸在楚留仙的身上。

　　这些甘霖没有源头，再往上数丈，晴空如洗，放眼数十里，连朵厚点的云儿都没有；

　　这些甘霖亦如没有实质。

　　千万条雨线落下来，落在楚留仙的身上，偏偏不曾浸湿他的衣裳，好像那些都不存在似的，径直落在他的身体上。

　　甘霖及体，又是什么样的神异呢？

　　这点从楚留仙毫无遮挡的脸上就能看出一二了。

　　甘霖落在楚留仙的脸上，先是聚成珍珠般的细小水滴，既而悄无声息地沁入了皮肤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即便是在昏迷中，依然蹙着眉头，好像在痛苦，又仿佛似在思考着的楚留仙，在承接甘霖的时候，眉头终于平复下来，嘴角略弯，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

　　雨停的时候，就是他从漫长的睡眠当中，睡醒的日子。

　　雨师妃笑了，她知道；

　　楚留仙笑了，他知道……

　　莫名地，在甘霖不断地消失在楚留仙身上的时候，老槐树他们也知道了。

　　没有原因地就知道了。

　　“他要醒了吗？”

　　小孔雀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隐隐恐慌。她不知道她在害怕，害怕这个“人”如果醒了，她就不能在每天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了。

　　老槐树想的事情跟小丫头完全不同，他偷眼看着影影绰绰，当雨师妃开始施法后出现的七十二地煞道兵。

　　它们结成阵势，沉默地守护着，不许任何人，靠近半步。

　　这一幕是何其的熟悉，老槐树又想起了眼前男子从天而降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