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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地师【作者:齐橙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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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8 出战



  哱云站在阵地上,举着一部望远镜看着城头上的战斗,面沉似水。笔下阁他手里的望远镜,也是苏氏商行出产的,这两年,兵部采购了大量的望远镜,用于装备军队,其中尤其是边军里装备更多。如果苏昊知道自己的产品现在被敌人用上了,估计又该郁闷一阵了。其实,这种事情肯定是免不了的,不管什么时代,任何新式装备只要在自己的军队中得到大规模应用,就迟早会流失到敌人的手中。

  “这个该死的萧如熏,竟然骁勇如斯,早知如此,起事之前就该找个缘由把他除掉。”哱云恨恨地骂道。

  “哱参将,咱们的人已经攻上去四五拨了,每一次都被明军又赶下来了,咱们的伤亡甚是惨重啊。”千户马正国提醒道。他们自己原本就是明军,但在起事之后,他们就把自己改称为宁夏军,而把明军当成了自己的对手。

  “我知道。”哱云道,“可是明军同样也有伤亡。平虏所不过是2000多人,他们能经得起这样的伤亡吗?”

  马正国道:“话虽是如此,不过,哱将军这次带来的,都是哱王子历经数年练出来的精兵,若是折扣太甚,以后明军大举进犯的时候,咱们拿什么来抵挡呢?”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哱云问道。

  马正国用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一支队伍,说道:“是不该让苍头军上了,趁着萧如熏力竭之时,苍头军一举可获全功。”

  哱云点了点头,转身大喊道:

  “赛罕!”

  “在!”一名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汉子走过来,大大喇喇地站在哱云面前。他原本是蒙古草原上的一名马匪。被哱拜招安,到苍头军中当了一名千总。苍头军是哱拜家里养的私兵,平日里吃得好,训练也好,战斗力强悍。算是哱拜的王牌。

  “你带1000名苍头军军士,前去协助攻城,务必击溃明军,拿下平虏城。”哱云下令道。

  赛罕大嘴一咧,问道:“城破之后,可能容我等兄弟发点财?”

  哱云素知苍头军根本无军纪可言。士兵们打仗的时候不要命,打完仗必定要骚扰百姓,杀人放火,无恶不做。现在要让他们去厮杀,不给他们许一些好处肯定是不行的。想到此,哱云点头道:“能攻破平虏城。随你们如何做,本将军决不干预。”

  “好!”赛罕大声应道,随即回归本队,对着自己的部属们喝道:“兄弟们,咱们的主人如今已是宁夏之主,咱们可不能给主人丢脸。平虏城里不过只有区区2000明军,咱们这就前去攻城。城破之后,城里所有的财产、女人,都是咱们的了!”

  “杀!”

  苍头军的士兵们高喊着口号,向着平虏城墙奔去。城墙上正在混战,已经没有人用弓箭来阻滞城下的冲锋了,苍头军迅速地冲到了城墙脚下,顺着此前的叛军架好的云梯向上攀援。

  “这是一支什么队伍?”

  听到城下的喧嚣声,苏昊等人都凑到没有发生战斗的城墙边向下瞭望。只见一群头裹黑布、身着黑衣的汉子嗷嗷叫着纷纷登上云梯,看上去就像是冬天里落在墙头上的乌鸦一般,气势甚是吓人。

  “这是哱拜家里的私兵。名唤苍头军。”从宁夏城逃出来的江廷辅介绍道。

  “这就是苍头军啊,我是久闻其名,今天才知道是什么样子。”陈道说道,苍头军的事情,他是听江廷辅说过的。只是没有实际见过而已。

  江廷辅道:“你们可别小看这苍头军,这是哱拜手里最凶悍的军队。这些人与其说是士兵,不如说是土匪、地痞。他们打仗不要命,完全就是哱拜豢养的死士。我真没想到,哱拜竟然舍得让苍头军出去来攻打平虏城。”

  “这不奇怪啊,哱拜显然也知道萧参将的盛名,怕平虏城不好打,所以把看家的本钱都拿出来了。”徐光祖说道。

  苍头军的加入,使城上城下的形势即刻发生了逆转。此前叛军的攻势就已经让城头上的平虏所官兵应付不暇了,更加凶悍的苍头军一投入,城头守军的压力陡然增加,被突破的垛口一下子变成了十几个。冲上墙头的苍头军士兵手里握着鬼头刀,舞动起来挂定风声,经常是以一敌几而丝毫不显颓势。

  “改之,该你们上了!”萧如熏跑到苏昊等人面前,大声地喊道。他浑身都是血,手里的大刀也已经卷了刃,不过看起来应当没有受什么伤,说话的底气还是足得很。他也注意到了苍头军的出现,知道现在是关键的时候了。

  “好咧!熊民仰,带领兄弟们上!”苏昊早就等着萧如熏的这句话了,当即向火器把总熊民仰下达了参战的命令。

  “呜!”城头上突然响起了收兵的号声,正在与叛军厮杀的平虏所军士们一愣,虽不明就里,还是齐刷刷地向后退去,脱离了与城墙上叛军的接触。

  “明军败了!明军败了!”

  叛军欢喜地高喊起来,他们没有贸然地追击退后的明军,而是守住被占领的垛口,引导着城下的叛军顺着梯子一群一群地涌上城来。

  “勘舆营,准备!”

  在叛军们的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队手持长火铳的士兵,他们前后站成几排,数百支火铳的枪口对准了正在垛口边集结准备冲锋的叛军。熊民仰手里举着一杆小红旗,用于发号施令。

  “明军要用火铳,不用怕,冲上去!”赛罕举着鬼头刀,向自己的手下号令道。

  “冲啊!”苍头军的士兵高声呐喊着,向勘舆营的队伍冲去。

  明军之中火铳的普及率很高,在边军与鞑靼人作战的过程中,也曾大量使用火铳,所以叛军的士兵们对火铳并不陌生。他们知道。火铳在近战中有一定的威力,但缺陷也十分明显,那就是点火的时间长,杀伤力也有限。在以往与鞑靼人作战的时候,明军一般都是先放一轮火铳。然后就要赶紧把火铳扔掉,拿出刀矛等冷兵器来应战。如今,双方是在狭窄的城墙上对垒,还真不知道是对方的火铳速度快,还是自己手里的刀剑速度快呢。

  “放!”

  随着熊民仰的一声令下,前排士兵手里的燧发枪打响了。只听一阵轰响过后。冲在最前面的一排叛军脚步嘎然而止,每个人胸前都绽开了几个大洞,鲜血如泉水般喷涌出来。

  “第二排,放!”

  熊民仰手里的红旗又是一挥,站在第二排的士兵扣动了扳机,又一批叛军仰面朝天向后栽倒。把跟在他们后面的其他叛军士兵也给撞得站立不稳,几欲摔倒。

  “不好,明军的火铳厉害,快撤!”赛罕是跟在后面指挥的,勘舆营的两排齐射没有打中他,但也把他的魂给吓掉了。他发现,眼前这支队伍手里的火铳显然与自己熟悉的不同。这些火铳不仅开火快,而且威力也比寻常的火铳大出许多。明军队伍中传统的火铳是用黑火药击发,力量不足,难以穿透盔甲。但勘舆营使用的燧发枪经过几轮改造,目前使用的击发药是苏氏工厂出产的黄色火药,力量大了好几倍,出膛的枪弹足以击穿普通的铁甲。

  “轰!”

  “轰轰!”

  勘舆营的士兵们机械地按照以往的训练,一排一排地轮流射击,开过枪的士兵迅速地擦拭枪膛,重新装入纸壳子弹。准备着下一轮的射击。刚上战场时的紧张感已经消失了,士兵们脑子里只剩下了平时训练的技巧,他们有节奏地扣动着扳机,似乎面前只是一组胸靶一样。

  这种三段式的射击法,并非源于苏昊的思想。而是早在明初就已经发明出来了。相传大将沐英在平定西南的时候,有感于火铳射速太慢,无法遏制敌军,因此发明了每三人一组、交替射击的战术,使火铳的发射速度相当于提高到原来的三倍。不过,在使用火绳枪的情况下,由于射程近、点火时间长,即便是有三倍的射速,也难以阻挡骑兵的突击,这也是大明虽有火器而仍然屡败于蒙古骑兵的原因。

  勘舆营的燧发枪采用纸壳子弹以及燧石击发,全面提高了击发速度,再加上三段式射击法,火力几乎是源源不绝,赛罕指挥的叛军根本就无法冲到他们的面前。

  “快跑啊,明军的火铳太厉害了!”

  看着同伴一排排地倒在对手的枪口下,叛军的勇气一下子就泄光了,纷纷哭着喊着往回跑,想顺着云梯逃下城去。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踩着云梯向下跑远比向上跑要难得多,这些人没跑两步就站不住了,大头朝下地摔了下去。有些人运气好,摔在同伴的尸首之上,还不至于摔成啥样。也有运气差的,掉下去的地方正好有散落的兵器,直接就在身上扎出若干窟窿眼来。

  看到敌军溃败,熊民仰手里的红旗在空中划了个圈,士兵们散开队列,十几个人一组,分头奔向各处城墙垛口。遇到来不及逃跑的叛军,勘舆营士兵不等他们靠近,抬枪就打,一个照面就把对方打倒在地。

  不一会的工夫,城头上就已经看不到活着的叛军了,勘舆营士兵们占领了垛口,把燧发枪从箭眼伸出去,对着城墙下逃命的叛军士兵不停地开火。叛军士兵听着耳边弹丸飞过时的呼啸声,全都吓破了胆,放足狂奔,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好了,停止射击!”苏昊看着城下的叛军已经逃出百十步远,赶紧向熊民仰发出命令。

  “苏将军,为什么不继续打了?”熊民仰喝停自己的手下,诧异地向苏昊问道。苏氏燧发枪的射程可到300步以外,如果继续射击,怎么也能多打死一些正在逃命的叛军。

  “不急,以后机会多得很呢,何必现在就把咱们的实力暴露给对手呢?”苏昊笑呵呵地对熊民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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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9 等待援军



  “火铳?”

  哱云看着浑身是血仓皇逃回来的赛罕,老半天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明明已经攻上了城墙,以一千苍头军的战斗力,城墙上那些明军根本就无法抗衡。可是,谁料想变故发生得这么快,只是一转眼的工夫,苍头军就被对方从城墙上赶下来了,溃不成军。赛罕带着人跑回来之后粗略一算,足足有200余名苍头军的士兵阵亡,跑回来的这些也都多少带着伤。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苍头军付出如此大的伤亡,竟然没有给对方造成任何的损失。也就是说,对方那些火铳兵是以零伤亡的代价,重创了哱拜手里最精锐的这支私军。

  “哱参将,你不知道,明军手里的火铳,与我们寻常用的不一样。他们这些火铳击发特别快,而且威力极猛。你看,我这手臂上的厚甲都被打穿了。”赛罕指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对哱云说道,也多亏向他射击的那名勘舆营士兵打偏了,否则赛罕根本就没有机会站在这里向哱云报告什么事情。

  “平虏所什么时候装备了这种新式火铳?”哱云诧异道,“怎么我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哱参将,那些火铳兵,可能不是平虏所的军士。”一名同样刚刚从平虏城墙上逃回来的宁夏卫的叛军士兵说道。

  哱云道:“你说他们不是平虏所的军士,难道是朝廷的援军已经到了?”

  那士兵道:“不是的,我看他们的装束不像是边军,所以想起了一件事。前一段时间,从京城来了一支队伍,唤作勘舆营的,以小人之见,那些火铳兵当是勘舆营的士卒。”

  “勘舆营?”哱云隐约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只是此前他根本没把勘舆营放在心上罢了。“你知道,这个勘舆营有多少人马?”

  “我听说应当有两千多人。”那士兵说道,此君也是个比较八卦的人,没事爱在茶楼、酒肆里听人胡侃,居然无意中掌握了勘舆营的有关信息。

  “这么说,平虏城里除了有平虏所的两千多军户。还有勘舆营的两千多人,那岂不是有四五千人了?”哱云道。

  “定是如此!”赛罕道。“末将在城上的时候,除了看到城墙上的明军之外,还看到城里另有一些人马未动。明军有四五千人,与我们的兵力相当,加之有城墙为凭,还有这犀利的火器,咱们没几分胜算啊。”

  “来人,速回宁夏城向王爷禀报,就说平虏城的明军实力远超此前预计。请王爷速速增兵。”哱云下令道。

  一次失败的攻城,让叛军伤亡了近千人,哱云不敢再贸然发起新的攻击了。他让部队就地扎下营寨,派出哨兵严密监视平虏城的一举一动,静候援军的到来。

  平虏城内,此时却是笑语暄天。士气高昂。在叛军第一轮攻城中,平虏所的军士阵亡了一百来人,受伤无数,堪堪抵住了叛军的攻势。在哱云投入苍头军之后,平虏所的力量已经无法抵御,此时,勘舆营闪亮登场。以火器轻松地击溃了叛军,收复了城头,大获全胜。

  经此一役,城里的士兵,无论是平虏所的,还是勘舆营的,都信心倍增。平虏所的军士们谈起勘舆营的火器,一个个都充满了崇拜之意,再也不觉得自己这些边军比内地军骄傲多少了。

  在萧如熏的参将府里,萧如熏大摆宴席,款待苏昊一行,宾主觥筹交错,喝得十分尽兴。

  “改之,老哥我今天算是开眼了,原来火铳还能这样使用,老哥我过去怎么就没想过呢?”萧如熏一边敬着苏昊的酒,一边说道。

  徐光祖在一旁插话道:“萧参将,这就是你见识少了,这种三段击的打法,最早是云南的沐王爷所创,后来戚军门在东南抗倭的时候,也使用过,并非我部独创。”

  萧如熏已经知道徐光祖是个连兵部尚书的面子都敢驳的老兵,因此对于这些话并不介意,他笑着说道:“看来,倒是本将井底之蛙、鼠目寸光了。等这一仗打完,本将也琢磨一下,看看此法是否能够用于我军与鞑靼人作战之中。”

  陈道说道:“萧参将不必自责,其实,改之能够用此法破敌,是因为勘舆营装备的火铳与寻常的火铳不同,他们用的这种火铳,真正的名字叫作燧发枪,是以燧石击发的,击发速度远远快于寻常的火铳。若无这种燧发枪,凭着我军中原有的火铳,即便用上这三段击的打法,也抵挡不住鞑靼骑兵的冲击。”

  “原来如此。”萧如熏略略一想,就明白陈道所指了。传统的火铳击发速度慢,用这种三段击的方法,对付步兵有一定效果,但对付来去如风的鞑靼骑兵,就不够用了。想通了这一节,他心中有些释然,但随即就产生了新的念头:“陈郎中,既有如此利器,兵部为何不配发给我们边军?这是不是有些偏心啊。”

  陈道笑道:“这可不是偏心,而是这种燧发枪造价极高,兵部无力大量采办。勘舆营的这些枪,是苏将军自己掏腰包置办的,萧参将可愿效仿?”

  “兵部都买不起的东西,改之自己能够掏腰包来置办。改之,你简直是富可敌国啊。”萧如熏半是玩笑半是嫉妒地说道。

  苏昊道:“相比士兵的生命,置办这些装备的钱算得了什么?萧大哥,你现在亲眼目睹了燧发枪三段射击的威力,你认为我军若是出城与哱拜叛军交战,能有几分胜算?”

  萧如熏沉吟了一会,说道:“这个我还真有些拿不准。今日一战,对方是步兵,而且城墙之上没有什么腾挪的余地,加之勘舆营是突然发难,对方措手不及,是以有些大胜。若是到了野外,叛军的骑兵也是非常强大的,我不知道改之的三段击能否抵得住骑兵的冲击。”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苏昊说道。

  萧如熏道:“这未免太冒险了,当下我等的职责,主要是守住平虏城,拖住哱拜。要破哱拜,还是等朝廷的援军到来再说。若是贸然出城,万一不能胜,损兵折将事小,丢失了平虏城,会给我们日后破敌带来无尽的麻烦。”

  “既是如此,那就先算了。”苏昊无奈了。萧如熏的谨慎也是有道理的,苏昊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冲动而坏了大事。

  接下来,就是讨论未来一段时间守城的策略问题,在认识到火器的作用之后,萧如熏提出,将平虏所与勘舆营两方的士兵混编,共同承担守城职责。在遇到敌军攻城的时候,平虏所的士兵负责以冷兵器抵挡登城的敌人,勘舆营的士兵则负责用燧发枪进行远程打击。萧如熏还特别强调,日后向朝廷上报战功时,苏昊将与自己平分秋色。

  酒足菜饱,苏昊等人向萧如熏告辞,返回勘舆营的住处。苏昊让陈道、徐光祖回去休息,自己来到了勘舆营的议事厅,李贽和徐光启正在那里等候着他。李贽因为顶着一顶钦犯的帽子,不便到处抛头露面,因此没有去参加萧如熏的宴会,但作为苏昊的智囊,在这种时候,他必须要随时了解有关的情况。

  “情况怎么样?”李贽对苏昊问道。

  苏昊道:“从萧参将那里得到的消息,朝廷已经任命陕西总督魏学曾为帅,统领陕西四镇兵马包围宁夏。与此同时,朝廷正在准备调集辽东等地的兵马前来平叛,不过,这些援军到来的时间还没确定。”

  李贽又问道:“关于主动出城寻敌作战的事情,萧如熏是如何答复的?”

  苏昊道:“他不赞成。”

  “理由呢?”李贽问道。

  苏昊把萧如熏的话向李贽复述了一遍,李贽想了想,说道:“萧如熏如此谨慎,倒也是为将之道。”

  “李先生也赞成萧参将的做法吗?”苏昊反问道。

  李贽摇摇头,说道:“当今敌强我弱,固守待援,从兵法上说是最为合适的。但从我大明社稷来说,若我等能够出城破敌,分担朝廷的压力,是更为有利的。”

  “此话怎讲?”苏昊道。

  李贽道:“宁夏叛乱是一件大事,换到从前,朝廷此时早已大举兴兵讨伐了。但从萧如熏说的情况来看,朝廷至今尚未决定如何讨伐,这说明了什么?”

  “小子不知。”苏昊坦率地说道。

  李贽道:“若老夫没有猜错,朝廷是想以最小的代价来解决宁夏之变,其原因在于朝廷的财力不堪重负,难以大量调兵。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固守待援,朝廷就无计可施,只能勉强派兵。这样虽然平定哱拜没有悬念,但苍生百姓难免要为这一仗担负更多的税赋。”

  “战争打的就是后勤嘛。”苏昊说道,“依李先生之见,我们该如何做才最有利于社稷呢?”

  李贽道:“寻找有利机会,主动向叛军发起进攻,消耗叛军的力量。这样一来,朝廷需要派的兵就可以大幅度减少,军资的耗费也就能节省下来了。”

  “我明白了,我再去向萧参将说明吧。”苏昊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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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0 火器专家



  万历年间,先后发生了平定哱拜叛乱的宁夏之役、抗击倭寇进犯的朝鲜之役和平定杨应龙叛乱的播州之役,史称万历三大征。笔下阁万历三大征均以明朝的胜利而告结束,但其对明朝带来的负面影响也是十分巨大的。

  三大征极大地消耗了明朝的国力,使明朝经济由盛转衰。当明末由于全国性的大范围自然灾害而导致饥荒时,国家再也难以组织起有效的赈灾,从而引发了普遍的动乱。在这种情况下,建州女真长驱直入,才导致了明朝的灭亡。

  作为一名曾经担任过知府的当世大儒,李贽比其他人具有更多的远见。在他看来,明廷要想平定哱拜之乱,并非难事,难的是如何能够以最小的代价来达到目的,从而减少国家财政的支出。在这一点上,他与申时行、王锡爵等内阁高官是不谋而合的。

  “改之兄,依光启之见,我军主动出城寻敌,是可行的。”一直沉默不语的徐光启在一旁插话道。

  苏昊问道:“子先兄有何高见?”

  徐光启道:“今日城头一战,光启与郝大哥都在一旁观战,事后我们探讨了一下,觉得在野战之时,凭借燧发枪的击发速度和射程,即便与鞑靼骑兵相遇,我们也有一战之力。”

  原来,在熊民仰带着士兵与叛军在城头发生战斗的时候,徐光启、郝青等人也躲在一旁观看。他们可不是单纯看热闹的人,而是想从实战中发现现有武器存在的缺陷,思考未来的改进方案。

  在叛军退却之后,苏昊等人应邀去萧如熏府上赴宴,徐光启、郝青等便在营中讨论今天的所见所闻,还找了一些勘舆营以及平虏所的军士了解情况。关于打仗的事情,一线的官兵都有一些本能的直觉,但很难上升到理论高度。更遑论精确计算。而徐光启是一个数学大家,他把众人的意见以及现场搜集到的数据进行综合,形成了若干套作战方案。

  “改之兄,你且看,这是我根据几种不同情况计算的结果,根据敌我两军的人数、战场宽度、敌军冲锋速度等,我们需要配以不同的阵法,选择不同的开火距离,还要将实心弹与霰弹加以不同的搭配,在这几种情况下。我军的胜算都能在七成以上。”徐光启拿出一叠写得满满的纸张交给苏昊,请他过目。

  苏昊粗略地翻看了一下这些内容,不禁感慨万千。牛人就是牛人,不管在哪个领域中,一出手都是不同凡响。徐光启没有接触过后世的作战理论,但却仍然能够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提出火器破敌的精确计算模型。苏昊无法评判这些模型的结论是否完全正确,但他相信,只要把这些结果交给徐光祖、邓奎这些有作战经验的官兵。他们必然能够从中获得启发,但将其应用于实战。

  “好啊,子先,你虽然只是一个文人。但运筹帷幄,比一个将军的作用还大啊,对了,应当说。一个徐光启,可抵十个重装师啊。”苏昊笑呵呵地引用了一个后世的典故。

  “啥叫重装师?”徐光启纳闷道。

  苏昊当然不会去解释这个概念,他接着问道:“你们今天都到阵前去看过了。郝大哥对于这一仗有何感想呢?”

  徐光启道:“郝大哥回来之后,长吁短叹,说这燧发枪虽好,可仍不够完美,他想发明一种新的燧发枪,最好能够连续发射十次、二十次,这样就省得一次一次装填,浪费时间了。”

  “呃……郝大哥不会是想把重机枪发明出来吧?”苏昊无语了。

  在真实的历史上,明朝的确有不少工匠在致力于改进火器。史料记载,1598年,也就是万历26年,明朝火器专家赵士祯曾发明出一种能够连续击发五次的火铳,称为“迅雷铳”。不过,这种迅雷铳与后世的重机枪不是一码事,它是一种多管火器,有些类似于左轮手枪的结构。由于需要同时配置五个枪管,这种火铳体积和重量都比较大,并不适合于实战,因此没有得到实际的应用。

  “重机枪?改之莫非也琢磨过这连续火器的事情?”徐光启敏锐地发现了苏昊嘴里冒出来的新词,在与苏昊交往的过程中,他已经习惯了去捕捉苏昊话里的火花,知道这些火花往往都能够变成逆天的发明。

  苏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对徐光启说道:“小弟的确有过一个想法,只是要实现这个想法,需要的工艺支持太复杂了,所以不敢提出来。子先若有兴趣,小弟倒是可以跟子先说说,权当是一种探讨了。”

  说罢,他让人拿来一张纸,找了根炭条,开始在纸上给徐光启画自动步枪的示意图。苏昊并不是军械专家,甚至谈不上是个军事爱好者,他只能从一个普通理科生的角度,给徐光启讲步枪自动装填的原理,希望对方能够从中得到启示。

  “利用后座力?”徐光启眼睛闪闪发亮,他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本质,并且在心里形成了一个粗略的构思。

  其实,自动步枪的原理并不复杂,不外乎是利用子弹发射时产生的后座力来实现退壳和装弹,至于各种机窍,高明的工匠自然是能够设计和制造出来的。以明代的生产工艺,要实现这种自动装填装置的批量生产,尚有难度,但如果仅仅是少量地制造,应当还是能够实现的。

  “我明白了,枪弹击发,产生后座力,再引入下一颗枪弹,再行击发,又有新的后座力,如此循环往复,直至无穷,那么一支枪就可以连续不断地发射了。机窍装弹比人手要快得多,一支燧发枪就能变成十支乃至百支,古人说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真的能够实现了。”徐光启兴奋地说道。

  苏昊被徐光启感染了,他问道:“怎么,子先觉得这样的火器我们能够造得出来?”

  “完全可以。”徐光启说道,“只要假以时日,光启定能将这种……重机枪给改之造出来,若有此利器,鞑虏何所惧哉!”

  “你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把它造出来?”苏昊问道。

  徐光启皱了皱眉头,道:“这个倒不好说,需要与郝大哥商量一下才能定。这钢壳的子弹,还有如此多的机窍,都是难事,没有三年五载,恐怕很难定型。”

  “若能造出这样的利器,三年五载算得了什么?”李贽发话了,他对于军事也颇为了解,从苏昊和徐光启的对话中,他能够听出这种武器的厉害之处,并想到其对于军事、甚至对整个人类历史的影响。

  苏昊自然更知道自动武器的厉害之处,在历史上,重机枪发明出来之后,老牌帝国主义国家在征服殖民地的战争中就几乎处于不败之地了。有一个著名的战例,就是50名英军凭借四挺马克沁重机枪,挡住了5000名非洲土著的冲锋,毙伤对方3000余人。若是这样的武器出现在明代的战场上,那么明朝还会灭亡吗?

  “此事就交给子先你去办了,不过,事情有眉目之前,先不要张扬。”苏昊吩咐道。

  “光启明白。”徐光启答应道。

  三个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话题,直到时间过了三更,徐光启才意犹未尽地告辞离开了。李贽看着徐光启走远,也站起身来,向苏昊拱拱手道:“时间不早了,老夫也告辞了。”

  “李先生早些歇息吧。”苏昊起身相送。

  李贽走到门口,略停了一下,回过头对苏昊说道:“改之,你今日与子先说的重机枪,真能制成吗?”

  苏昊道:“从原理上说,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只是凭着咱们现有的工艺能不能造出来,我就不敢保证了。”

  李贽道:“此物即便能造出来,还望改之要慎用,我担心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谁知道此物问世,到底是祸是福呢?”

  “这……”苏昊一时有些愣了。

  李贽说完这些,并不解释,只是向苏昊略抱了一下拳,便扬长而去了,留下苏昊一个人站在门口,望着外面的星空,陷入沉思。

  每一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出现,对于人类社会都会产生深远的影响。重机枪这样一种逆天神器,如果出现在明朝,到底会带来什么呢?

  从捍卫国防的角度来说,有了这样一种武器,鞑靼人、倭寇、建州女真,都将不再是大明的威胁,这将有利于大明的国泰民安。但与此同时,这种武器如果被一个暴君所掌握,那么百姓将不再有发言的机会,那么受益的又会是谁呢?反过来,当这种武器流入民间,一支小小的武装就能够挑战大明的百万大军,它又将使大明政权面临着更多的危险。

  所有这一切,都意味着历史将会偏离它本来的轨道,走向未知。一个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了,跑出来的,到底是幸福还是灾难呢?

  改变历史,到底是对是错,谁能够评说呢?

  苏昊对于自己的到来,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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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1 寻敌攻击



  “你还是打算主动出城寻敌?”

  萧如熏看着苏昊,诧异地问道。头一天大家已经说好固守坚城,怎么睡了一觉起来,苏昊又改主意了呢?

  “没错,小弟以为,趁着哱拜的大军未至,我们先出城歼敌一部,一则消耗敌军的数量,二则挫伤敌军的士气,对我守城有利。”苏昊说道。

  “可是,这样做的风险,你可想过?”萧如熏道。

  “打仗哪有不冒风险的。”苏昊道,“萧大哥不是曾经说过吗,进攻是最好的防御,小弟只是实践萧大哥的想法而已。”

  萧如熏笑着纠正道:“这句话好像是改之你说的吧?再说,愚兄说的是针对鞑靼人的策略,是在有倚靠的情况下。如今平虏城是一座孤城,若是出师不利,退回来就更难守了。”

  苏昊道:“我在营中与几位将佐商量过了,大家觉得,我军主动出击哱云,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无功而返,打败仗的可能性不大。小弟以为,如果我们能够找到出城与敌作战的办法,朝廷派来平叛的兵力就可以减少一些,可以节省国家的财力,对国家是有好处的。”

  “这不会是陈郎中的意思吧?”萧如熏问道。

  苏昊道:“陈郎中也有这个意思,他说,若是平虏所不但能够拖住哱拜,还能主动出击,削弱哱拜的势力,日后论起来,萧参将必是此役的头功。”

  “哈哈,这个陈道,未免太小看我萧某人了。”萧如熏大笑起来。陈道这话。明显是在拿好处利诱萧如熏了,不过。这一招对萧如熏还真有些用处。在昨天苏昊等人离开之后,萧如熏也认真地想过出城歼敌的事情,他知道,守城的功劳与主动歼敌的功劳相比,是完全不同的,因此心里早就有些想法了。现在苏昊主动提出来要出城歼敌。其实正合了萧如熏的心思。

  “说实话,萧某这几日也是憋得难受,我这平虏城中加上改之的一营人马,人数与哱云相仿,却只能关着城门避战,这可不是萧某的习惯。若是改之敢出城去寻敌作战,那咱们兄弟就联手一起干。你出400火枪手,我出400骑兵。好好地干他一票。”萧如熏意气风发地说道。

  “原来萧大哥是在试探我。”苏昊笑了起来,“那就一起干吧。”

  自从哱云率兵来犯之后就一直紧闭着的平虏城门,忽然打开了,从城门中走出来一彪骑兵,马背上的骑手们盔甲锃亮,每人手里握着一支长矛,背上还背着弯弓。在他们的后面,是齐整整的一队火枪手。他们手里端着长长的燧发枪,腰间有一个装子弹的弹囊,背上则各背着一把鬼头刀,这是准备在火枪无法阻敌的情况下与敌人进行肉搏用的。

  率领骑兵队伍的是平虏所的一名千总。名叫张兰芳,火枪队的首领则是勘舆营的火器把总熊民仰。二人骑在马上,并辔而行,带着自己的队伍向着叛军的营地缓缓逼进。

  “熊把总,今天可是你们唱主角,我等是给你们跑龙套的。”张兰芳笑呵呵地对熊民仰说道,经过头一天的战斗,平虏所的官兵对于勘舆营已经颇为友好了。

  熊民仰笑道:“岂敢岂敢,没有张千总保驾,我等连城门都不敢出来,所以今日若能破敌,张千总才是首功啊。”

  张兰芳道:“首功不首功的,张某倒不在乎,只是日后想托熊把总在苏将军面前替张某美言几句,张某就感激不尽了。”

  熊民仰道:“张千总莫不是想加入我们勘舆营?只怕萧参将不会允许吧?”

  张兰芳哈哈大笑道:“熊把总误会了,张某说的美言几句,是说等到打完仗,请苏将军多给我们千户所拨一些琉璃瓦,让我手下的军户今冬能够多种几亩蔬菜。去年我们动手晚了,没挣到大钱,大家都说我这个当千总的无能呢。”

  “哦,哈哈哈哈。”熊民仰忍俊不住,大笑起来,“原来是这么点小事,全包在小弟身上了。不过,张千总,有我们苏将军在,你可别光盯着搭暖棚种菜这么点小钱,我们苏将军挣钱的办法多得很,只怕你没那么多钱子来装银子呢。”

  “果真如此?那可太好了,熊把总,那以后愚兄发财的事情,就全仗着兄弟你了。”张兰芳笑着说道。两个人谈笑风生,丝毫不把对面的叛军放在眼里,似乎这一仗他们早已是胜券在握了。

  “报参将,平虏城里的明军出来了!”

  叛军的哨兵一直都在盯着平虏城的动静,见到对方开城门出战,连忙飞跑着去向哱云报信。

  “明军出来了?”哱云一愣,“这个萧如熏,真不把我宁夏军放在眼里吗?走,我们出去看看。”

  马正国、赛罕等军将随着哱云一同出了营寨,站在栅栏前观敌,在他们身后,几千名宁夏军都拿着兵刃列好了队,随时准备迎击主动挑衅的明军。

  “参将请看,那些军士就是勘舆营的火铳兵,他们手里的火铳,与我等使用的大不相同。”赛罕指着勘舆营士兵,对哱云说道。

  哱云举起望远镜,仔细察看着在距离本部二三百步远的地方停下来的明军和他们的装备。他注意到,对方手里的火铳的确与自己营中的明军制式火铳不同,看起来显得纤细一些,而且后面还有一些机窍,不知道是干什么用。

  “谁去迎敌?”哱云回头问道。

  “这……”赛罕见着勘舆营的燧发枪就有些发憷,昨天从城墙上败退下来之后,他想了整整一个晚上,也没有想出如何应对这种三段式火枪射击的方法。回想起眼前火光四射、弹丸乱飞的场景,他只觉得背后一阵阵发凉。

  “明军敢以800人向我军挑战,倚仗的不过就是他们的新式火铳。昨日赛千总所以失利。只是因为城墙上地方狭窄,无腾挪之地。以末将之见。若我们以骑兵冲锋,他们的火铳再快,能快得过我们的马匹吗?等骑兵冲到他们面前,那些火铳就连烧火棍都不及了。”马正国献策道。

  赛罕连连点头,也不计较对方把自己叫作赛千总。其实赛罕是一个蒙古语的音译词,并无姓和名之分。汉人对于鞑靼人的姓名弄不清楚,往往会把音译的第一个字当成对方的姓氏,以方便称呼。有些蒙古人索性也就按着汉人的习惯,接受了这种称呼,这也算是强势文化对弱势文化的侵蚀吧。

  “马千总所言极是,对于对方的火铳战术,我们只有以快制快。方能取胜。”赛罕说道。他带的这部分苍头军是步兵建制,如果要用骑兵冲锋。轮不到他上阵,所以他对于马正国的建议非常认同。

  哱云想了想,点点头道:“那就照马千总所言,传我的令,命骑兵准备出击。”

  大明缺乏草场,因此军队的骑兵一向都比较少。哱拜的宁夏卫地处边关,能够通过互市从草原上买到一些战马,所以骑兵在大明军队中算是偏多的。这一次。哱云带来的5000人马中,有1000人的骑兵队。头一天攻城的时候,这些骑兵没有派上用场,如今要进行野战。哱云便把骑兵调上来了。

  “熊把总小心,贼子要出骑兵了。”在明军的阵地上,张兰芳向熊民仰提醒道。

  “知道了。”熊民仰应道,随即向自己的手下吩咐道:“贼人要出骑兵,二小队换成霰弹,等我的号令,专门打马。”

  “得令!”一个小队的士兵马上卸下了燧发枪里装着的实心弹,换上了霰弹。这种霰弹的弹头是由若干小铁砂组成,发射出去之后能够散成一片,打击面极广。由于铁砂过于细小,打在人或马的身上不会造成致命伤,但却会极其疼痛。若是人被打中了,也许咬一咬牙就忍住了,但如果打在马的身上,就能够让马因突然的疼痛而受惊。

  一个马队中如果有几十匹马受惊,整个冲锋队形就会被搅乱。骑兵的攻击力来自于速度,一旦因为队形混乱而速度受损,骑兵的威力就要大打折扣了。

  以实心弹和霰弹相结合对付骑兵的战术,是源于徐光启等人的设计,熊民仰连夜学习,并教给自己的士兵们,现在正好拿哱云的骑兵来试手。

  “传我的令,准备,冲!”

  哱云亲自站在骑兵队旁边,发出了号令。

  “冲啊!”

  “杀尽明军!”

  一名骑兵千总率先跃马向前冲去,叛军骑兵们跟在他的身后,一齐催马冲锋,准备以铁蹄把眼前这些大胆的明军全都踩成肉泥。

  “开火!”

  就在叛军骑兵发动的一刹那,熊民仰手里的红旗也挥动起来。

  “抨!抨!抨!”站在第一排的火枪手端枪开火,一百多支燧发枪同时打响,枪声连成了一片,明军阵地立即被腾起的烟雾笼罩住了,百余枚实心铁弹丸从烟雾中飞出,径向叛军的骑兵队飞去。

  “明军慌了,隔着还有三百步呢,就先放铳,这和给我们挠痒痒有什么差别。”站在后面观战的哱云哂笑道,以他的经验,火铳也就是在一百步以内才有杀伤力,隔着三百步,弹丸根本都飞不了这么远,说是挠痒痒都有些夸张了。

  可是,他的话音还未落地,惊人的情况就出现了。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名骑手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身体向后倒去,紧接着就被跟在后面的骑兵踏在脚下。那些失去了骑手的战马茫然失措,有些向一旁跑去,有些则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后面的马一头就撞在了前马的屁股上。

  “三……三百步!”哱云张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百步远的距离,明军的火铳竟然还能把骑手打得飞起来,这是多么可怕的威力啊。

  哱云敢于派骑兵攻击,就是赌对方的火铳只有一百步的射程。一百步对于狂奔的战马而言,也就是一转瞬的时间,对方的火铳只能击中一部分骑兵,余下的骑兵就可以冲破对方的阵线,使火铳完全失去效力。

  可谁知道,对方居然拥有了能够打三百步的火铳,这就意味着对方射击的时间增加了三倍。其实,由于骑兵要在最后一百步才会冲刺,前面两百步只是助跑,速度更慢一些,因此对方射击的时间不只是增加了三倍,而是四倍或者五倍。

  这样一来,自己能有多少骑兵往这个坑里填呢?就算能够有幸存的骑兵冲入对方的阵营,对方还有400骑兵在旁边保护,自己这点幸存者哪够填对方的牙缝。

  可是,现在想把骑兵撤回来已经不可能了,骑兵冲锋正如羽箭离弦一样,是不可逆转的,现在只能看明军的射击速度到底能不能敌得上骑兵冲锋的速度了。

  “抨!抨!”对面第二轮排枪又响起来了,熊民仰用手里的红旗指示着射击的方向,让枪手们对着敌骑最密集的地方开火。虽然距离有二百多步,但射击这种猬集成团的目标根本就不需要在乎精度,只要枪口的方向没错,子弹总能击中一个目标。

  “嘭!嘭!嘭嘭!”叛军骑兵接二连三地从马上掉下去,有些是被子弹击中了要害,掉下去的时候就已经归天了。有些仅仅是被打中了手脚,一时坐立不稳而掉落马下,没等他们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就见头顶上飞来了同僚们的马蹄,冰冷的马蹄铁直接踩到了他们的脸上、身上。

  几轮枪声过后,叛军骑兵折损了百余骑,但后续的骑兵也已经冲过了一半的路程,距离明军只有一百来步了。侥幸没有被子弹打中的叛军骑兵千总大声呐喊着,命令部下加快速度,开始冲刺。

  “霰弹发射!”熊民仰发出了新的号令。

  早已装填好霰弹的火枪手端起枪,扣动了扳机。奔跑中的叛军骑兵看到眼前突然飞来一片雾一般的弹雨,无数的铁砂像飞虻一般扑面而来,紧接着他们所有暴露在外的部位都感觉到了一股钻心的疼痛。

  “稀溜溜!”

  从未经历过这种虐待的战马首先控制不住了,它们前蹄离地,几乎要站立起来,把马上的骑手摔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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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2 溃败



  为了加强霰弹的打击效果,郝青等人连夜对霰弹进行了改造。他们用辣椒等物配制了一种极具刺激性的液体,然后把铁砂子放在这些液体里熬煮,使每粒铁砂子的表面都附着了一层药物。这样的铁砂子打入**,产生的疼痛感远甚于普通的伤害,这就难怪叛军的马匹要发疯了。

  由于知道打击是来自于对面,受惊的战马根本就不敢往前冲,而是选择了左右逃逸甚至回头逃跑。这些马处于冲锋队列的第一排,一旦左右跑开,就正好撞在后面跟上来的马匹身上,造成更大的混乱。

  “拉开惊马,拉开惊马!”叛军的骑兵千总疯狂地吆喝着,“继续冲,不要停!”

  他心里明白,在离敌人只有百余步的地方,如果停下来整队,就无异于把自己的人马变成对方射击的靶标。对方有四百支火铳,一次齐射起码能够打死打伤自己百余骑,如果让对方多放几枪,自己这支千人的马队就要全军覆没于此了。

  “开火!”熊民仰也知道现在是千钧一发的时候,只有不停地射击,才能阻挡住对方冲锋的势头。

  “抨抨抨抨!”勘舆营士兵们用机械的动作重复着装填、射击这样的简单动作,敌人越冲越近,他们击中目标的概率也越来越大了。

  得益于苏昊不计工本的投入,熊民仰手下的火枪手都经历过数以百计的射击训练,在百步之内射击一人一马构成的大目标几乎不会失手。每一轮枪声过手,阵地前都是一片人仰马翻的场景,叛军的骑兵们越冲越觉得胆寒,而他们胯下的战马早已被枪声吓倒,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该死,我们为什么不派弓箭手去压制明军的火铳!”哱云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也是拥有远程武器的,在此前。他觉得光靠骑兵冲锋就足够破阵,所以把这个环节给忘记了。

  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前排的骑兵纷纷被打倒,战场上布满了人和马的死尸,还有四处乱跑的战马和落马的士兵。后面的骑兵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速度完全被消减掉了,对面的敌人虽然离自己只有百余步远,但他们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提起速度冲阵了。没有速度的骑兵还不如步兵,更何况面前还有一道根本就冲不过去的火网。

  “撤!”

  回天无力的骑兵千总无奈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骑兵们奋力地拉住马缰,掉转马头,向本阵逃去。

  “废物!”哱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骑兵败退回来。不禁大怒,他迎着骑兵千总走去,没等走到对方的面前,就见对方身子一软,从马上摔了下来。

  “怎么回事?”哱云用手中的马鞭指着倒在地上的骑兵千总问道。

  “报参将,李千总他殉……殉……那啥了。”一旁的士兵上前看过之后,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他原本嘴一滑想说李千总是殉国了,话到嘴边,突然想起自己已是叛军。何谈殉国二字?但要说是殉了点别的什么,他又不知道,只能含混其辞了。

  “死了?”哱云走上前,俯身察看。只见那个骑兵千总身上中弹几处,鲜血已经把盔甲都染红了。他能强撑着指挥已是不易,等到逃回本阵之后,终因失血过多而气绝身亡了。

  “哱参将。此事也怨不了李千总,对手的火铳太厉害了,咱们根本冲不上去。撤回来也算是保存了点实力了。”赛罕也走过来,对哱云规劝道。他与这位李千总并没有什么交情,看到对方如此惨状,他心里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快感,终于有人与自己一样败于勘舆营之手,自己并不孤单了。

  “大家说,怎么办?”哱云抬头看着对面的明军,环顾左右问道。

  “骑兵都冲不到他们面前,步兵就不行了。”马正国说道,“除非以数倍于敌的人数,从四面包抄,令其顾此失彼,否则很难突破对方的火铳阵。”

  “看来也只能是收兵了。”哱云阴沉着脸,发出了收兵的号令。

  “哈哈,哱云认怂了。”张兰芳骑在马上,用望远镜看着叛军逐次退回营寨,紧闭营门,兴奋地大笑起来。

  “好,咱们大获全胜,可以班师了。”熊民仰说道,倒在阵前的叛军差不多有四五百之众,这可是一个了不起的大胜利了。

  张兰芳用手一指阵前,说道:“熊老弟,你还不快让军士们去割首级计功?”

  “割首级?”熊民仰有些不明白。

  “是啊,破敌之后,要割贼人的首级来算功劳的。这一次杀敌四五百人,都是老弟之功,这个功劳如果报上去,老弟起码要官升三级啊。”张兰芳不无羡慕地说道。

  “我倒把这事给忘了。”熊民仰摸着脑袋说道。

  其实,有关割首级计功的事情,邓奎他们在训练勘舆营的时候,也是跟众人讲过的,只是大家没有实践的机会,因此没放在心上。听张兰芳这一提醒,熊民仰想起了这个说法,他向张兰芳拱拱手说道:

  “张大哥,此次破敌,乃是贵我双方之功,如何能算到小弟一人头上?这样吧,咱们一起去割首级,回城之后,各算一半,张大哥以为如何?”

  张兰芳大喜,嘴上却客气道:“熊老弟此言差矣,我部只是在此观阵,岂敢贪贵部之功?”

  熊民仰道:“若非张大哥在此保驾,我等如何敢放开手对敌?刚才敌军的骑兵是没胆气了,若是最后敢于冲锋过来,这仅仅百余步的距离,我军是挡不住他们的,届时不还得张大哥来帮忙解围?这功劳,咱们一家一半,甚是公平。”

  “如此,那大哥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回城之后,大哥做东,请熊老弟赴宴,你可千万不能推辞哦。”张兰芳说道。

  熊民仰笑道:“若是那酒水不美,那小弟可不依。”

  “没问题。我让迎客来的掌柜把压箱底的酒都拿出来,三十年的杏花村,少了一个年头,我就跟他没完!”张兰芳说道。

  商量停当,双方的士兵一拥而上,开始翻拣地上叛军的死尸,割下头颅,系在腰间,准备回城去领功。有些叛军虽然落马,但还没有死透。明军便把他们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用绳子捆上,这也是能够算作战功的。

  叛军退回到营寨里,隔着栅栏看着明军在割自己同僚的首级,一个个气得目眦尽裂。有不少军将跑到哱云面前,要求出寨与明军厮杀,哱云正气不打一处来,下令亲兵把那些请战的军官用皮鞭抽走。一时间营寨里叫骂声不绝于耳,士气沉到了极点。

  明军割完了首级。又把那些死去叛军的武器也收上来,驮在马背上返回平虏城。一些叛军的战马此前受了惊,没有跑回营寨,此时也被明军拉来当成了战利品。熊民仰让火枪手殿后。防止叛军突然出营追击,一干人凯歌高唱,回到了平虏城内。

  等到明军彻底退走,哱云这才允许士兵出寨去收敛那些无头尸体。在旁边刨坑掩埋。看着同僚们血肉模糊的尸首,叛军士兵一个个黯然神伤,再也提不起劲头来了。

  “改之。这一战可太过瘾了,咱们的人毫发无损,计算张千总和熊把总他们割回来的首级,已经有四百多个了,那些受伤跑回去的贼人还不算在内呢。”萧如熏再摆宴席,说起破敌之事,不禁逸兴遄飞。

  “火器必将改变战场上的规则,这是不容怀疑的。”苏昊说道,“萧大哥,等到此战过后,咱们好好探讨一下如何改进火器的问题。”

  “服了服了,萧某对改之的火器营彻底服了。”萧如熏说道,“不过,陈郎中不是说了吗,你们勘舆营装备的燧发枪甚是昂贵,老哥我只怕是用不起啊。”

  “不光是燧发枪贵,这纸壳子弹也都是拿银子做的,今天这一役,起码打出去上千两银子呢。”陈道补充道。

  纸壳子弹里填充的是改进过的黄色火药,用来制作弹壳的纸张也是特制的,价格不菲。不过,陈道说这一场仗打掉上千两银子的子弹,未免有些夸张,这个价钱是苏氏工厂与兵部的结算价,实际的成本远没有这样多。

  除了子弹的消耗之外,燧发枪也不是没有消耗的。虽然使用了优秀的钢材打造,但每支枪的使用寿命还是有限的。像今天这种连续的射击,对枪管的损害非常大。熊民仰等人返回后,郝青带着工匠认真检查了士兵们手里的枪,发现已经有三成受到了严重损伤,有些彻底就不能用了。

  幸好苏昊未雨绸缪,让陆秀儿运来了一批新枪,此时正好拿出来补充到队伍里去。如果把这些枪的损耗也算进去,说这一仗花费上千两银子,就比较符合实际了。

  苏昊当然不会去纠正陈道的算法,他微微一笑,对萧如熏说道:“萧大哥,相比军士们的生命,这些钱就不算什么了。今日若非使用火器,要杀敌五百,只怕自己也要折损几百人吧?这几百人的抚恤也不止上千两银子了。”

  “此话在理。”萧如熏说道,“改之这个算法,老哥我服气。等到这一仗打完,我就去筹钱,把平虏所的军士用火器装备起来,以后鞑靼人来了,我也用改之的战法,定让鞑靼人有来无回。”

  “这些事情,日后再谈吧。二位将军,今日这一仗,你们就打算这样打完了吗?”徐光祖喝了几杯酒,悠悠地对苏昊和萧如熏问道。

  “徐叔有何高见?”苏昊问道。

  “徐老兵觉得这一仗还没打完吗?”萧如熏也问道。

  徐光祖道:“今日一战,敌势受挫,我们当趁机扩大战果才是。等到哱云回过味来,调整部署,我们的机会就没了。”

  “可是……现在天色已晚了。”苏昊看看外面的天,对徐光祖说道。

  “我明白了!”萧如熏一拍桌子,“徐老兵的意思,是不是……”

  “夜袭!”徐光祖斩钉截铁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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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7 攻城之争



  时下连端午节都没到,李如松说要在宁夏过中秋节,这就是嘲讽萧如熏的计策太没有时效性了。萧如熏有心反唇相讥,叶梦熊摆了摆手,说道:“季馨此法,稳妥倒是稳妥了,只是还有两个障碍。”

  “末将只是抛砖引玉,有何不妥之处,还请叶总督示下。”萧如熏说道。

  叶梦熊道:“这其一,就是此计太缓。虽不至于说等到中秋节,起码也得有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奏效。如此大规模用兵,最忌旷日持久,这也是叶某领令之时,申首辅特地交代过的事情。”

  萧如熏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明白了。有关用兵花费的问题,他与苏昊是探讨过的,叶梦熊这个理由,能够让萧如熏信服。

  “这其二嘛,以水灌城,城中的贼兵自然会被淹毙,而百姓也难以幸免。宁夏城毕竟是咱们自己的城池,城中百姓都是我大明子民,非到迫不得已之际,不可行此玉石俱焚之计。”叶梦熊继续说道。

  萧如熏不吭声了,他原来琢磨这个问题,是模拟鞑靼人入侵之后攻打宁夏城的办法,鞑靼人自然是不会在意淹死城里的老百姓的。现在攻守易位,自己成了攻城的一方,再用这样的办法,的确有些不妥。

  苏昊见萧如熏的方案被否决了,便发话道:“既是叶总督不赞成萧总兵的法子,末将觉得,那就只能从破城方面去考虑。宁夏叛军所倚仗的,不过就是城墙高耸,难以逾越。若我们能够摧毁一段城墙,作为突破口,是不是敌军的防守就崩溃了。”

  “若能摧毁一段城墙。那还有什么话好说。”叶梦熊苦笑道,“问题在于,我们如何能够摧毁城墙呢?”

  “用火药可以炸开。”苏昊说道。

  在苏昊这样一个穿越者的眼光看来,用火药炸开城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城墙看起来厚实坚固。但不外乎也是拿土坯堆起来的。在热兵器时代,架上火炮轰上一阵,城墙自然就坍塌下来了,何须承受架云梯攻城的损失。

  苏昊这话一出口,没等叶梦熊说啥,李如松先嗤笑起来:“苏小将军不愧是青年才俊。见识颇为不凡。本将戎马半生,还真没听说过能够用火药炸开城墙的事情。”

  “你没听说过,似乎不是我的错吧?”苏昊微微一笑,还了一句嘲讽。

  “那好,宁夏城墙就在那边,请小将军给我们展示一下如何用火药破城吧。”李如松用手一指宁夏城的方向。说道。

  苏昊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成,我军虽带了一些火器过来,但前几日破敌之时,消耗甚大,补充的物资还没有送上来,所以我现在还做不到。”

  李如松像是早有预料,拖着长腔道:“原来如此。既然小将军有高招却做不到,那还是照本将的笨办法吧。若本将不成,再依小将军的计策,如何?”

  “李总兵……”苏昊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坐在苏昊身边的马千乘听不下去了,他本来就年轻,没什么城府,加上是世袭的官n代,霸气不比李如松弱。前几天在西安的时候,他就已经让李如松给噎得难受了,此时更是无法忍受。出言道:“李总兵,苏将军是一番好意,不愿意你的将士白白送死。你若不识好歹,愿意一意孤行,就带着你的劲旅去攻城好了。别连累我们。”

  李如松闻言,转头对叶梦熊笑道:“叶总督,你看让我说着了吧,我们根本没必要等他们,就这些没打过仗的孩子,能帮我们什么忙。”

  “都是为了打好仗,大家休要动气。”叶梦熊接着当保姆,安抚各方。他这个总督说起来神气,其实也没多少实权。人家都是带着兵过来的,他表面上有生杀大权,但这种权力是可以随便拿出来用的吗?真让大家都不开心,打仗的时候出工不出力,最终仗没打好,朝廷处罚的就是他这个当总督的。他的前任魏学曾就已经因为剿逆成绩不佳而被召回京城受审去了,到底是革职还是入狱,还不知道呢。

  “这样吧,既然萧总兵和苏副总兵的主意都太缓,我军需要速战,不如就照李总兵的法子,先攻城吧。”叶梦熊最后这样拍板了。

  有李如松极力主张,加上总督的首肯,攻城这件事也就决定下来了。萧如熏、马千乘都是要在军方混的人,自然不好落一个懈怠军命的名声,因此也只能答应回去组织自己的军将,准备配合攻城。苏昊对于自己的前途之类没有太多的奢望,倒是对于手下军将的生命看得更重,因此一等会议结束,便追着叶梦熊要求密谈去了。

  叶梦熊与苏昊是打过交道的,当年调苏昊去播州勘测地形,就是叶梦熊的主意。苏昊不但圆满完成了任务,而且还顺手收拾了杨应龙的一支精兵,给叶梦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听说苏昊要找自己密谈,叶梦熊吩咐亲兵把他带到后面的军帐,一见面就笑呵呵地说道:“改之,李如松这个人就是这个脾气,你倒不必与他过于计较了。”

  “叶总督,末将倒不是对李总兵有什么意见,只是觉得他太把军将的生命当儿戏了。”苏昊说道。

  叶梦熊道:“一将功成千骨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面对坚城,要么是长期围困,要么是蚁附攻城,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李总兵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苏昊道:“末将的确有把握用火药炸开城墙,就像当年对付杨应龙的时候一样。我已经安排人从京城往宁夏运送火药等各种物资,最多只要十几天时间,物资就能够送到。我军时间再紧张,这十几天总是能够等得起吧?明明等上十几天就可以少死几千人,为什么不能等一等呢?”

  叶梦熊拍拍苏昊的肩膀,说道:“改之啊,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不过,有些事情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呢?李总兵建议攻城,也是有他的想法的。我这么跟你说吧,若照你的法子把宁夏城打下来了,这宁夏之役的功劳,该怎么算呢?”

  “这……”苏昊一下子就哑了。

  在播州的事情上,叶梦熊对苏昊的印象很好,也知道苏昊是一个兢兢业业做事、不计较个人得失的人,这样的人在明朝的官场上实在是太缺乏了。时下的明朝官场,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官,都很少有人能够心无杂念,做一件事情之前,谁都是要把自己的利益考虑得清清楚楚。正因为叶梦熊知道苏昊是一个单纯的人,所以才愿意多跟他说几句,甚至不惜把一些大家不便于放到桌面上来说的话,也都说出来了。

  “我明白了。”苏昊情商一般,但智商是足够的。叶梦熊点到这个程度,他如果再不明白,那就说不过去了。他迟疑了一下,说道:“叶总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部是否可以不参加攻城?”

  “理由呢?”叶梦熊问道。

  苏昊道:“我部名为勘舆营,主要职责是测绘地图,作战并不擅长。培养一个测绘人才很不容易,用来像普通军士一样攻城,未免太浪费了。”

  叶梦熊当然知道苏昊这话是胡说八道,勘舆营的战斗力,从平虏城的几场战斗中,他已经有所耳闻了,所谓作战并不擅长,是一句托辞。说到底,就是苏昊对于这种攻城的方法不能接受,更不愿意让自己的士兵承受攻城的重大伤亡,所以才想出了这样一个理由。

  不过,苏昊这个理由,倒也真把叶梦熊给说动了。勘舆营在测绘方面的价值,叶梦熊是早就知道的,让这样一支有技术的部队去干没有技术含量的攻城的事情,的确是一种浪费。时下辽东兵、四川兵,加上陕西都司的兵,林林总总有七八万人,哪里会缺勘舆营这两千多人。既然苏昊不想让勘舆营去打仗,还不如就答应他这个要求好了。

  想到此,叶梦熊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如此,那本总督就发一道命令,安排你部负责勘测宁夏城周边的地图。萧总兵不是献了一个筑堤水淹之计吗,你们就去测一下宁夏城的高度,看看是否能够引河水淹没之。”

  “得令!”苏昊心有灵犀,知道叶梦熊是答应了他的要求,连忙接令。既然无法改变攻城的命令,那他至少先把勘舆营保护起来吧,至于其他部队中将士的生死,他实在是管不着了。也许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人命真的不那么值钱吧。

  定下了攻城的方案,下一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各部队分配了攻击的范围,确定辽东李如松部攻南城,为主攻方向。马千乘率四川兵攻西城,萧如熏指挥平虏所及陕西兵攻东城,均为辅攻。叶梦熊手下还有一些将领,也各自都有自己的任务,这些就不必一一赘述了。至于苏昊的勘舆营,叶梦熊在军事会议上宣布,他们的主要职责是做宁夏城周边的测绘,不直接参战。

  李如松听到这个安排,自然也是冷笑不已,不过苏昊也懒得去看他的脸色了。这天底下可气之人多得很,这不是苏昊能够改变的。

  经过七八天的准备之后,明军开始攻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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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8 困兽犹斗



  一个多月以前,还是哱拜叛军在攻城,河西48堡,被他们攻下了47个,只剩一个平虏城成了他们的滑铁卢。转眼之前,攻守双方易位,轮到明军开始攻城,叛军转入守城了。站在宁夏城头观战的刘东旸看着如蚂蚁一般涌来的明军攻城部队,实在是感慨万千。

  “谋主,你看咱们能守得住吗?”刘东旸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哱拜问道。他这种下层军官,热血上来的时候觉得老子天下第一,但到这种大兵团作战的时候,就两眼一抹黑了,哪及哱拜老谋深算。

  哱拜望着四面八方的明军,听着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强装出淡定的神情,说道:“总兵休要慌张,明军只是虚张声势,要想攻下我们宁夏城,那是痴心妄想。”

  “可是,就算他们攻下进来,光把我们死死围住,我们也回天无力吧?”刘东旸倒也不糊涂,直接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作为没有外援的一支叛军,一旦被围上,那就是毫无脱困的希望。既然如此,那么坚守一座城池又有何意义呢?

  哱拜笑道:“总兵不要忘了,朝廷已经不是昔日的朝廷,这仗如果旷日持久打下去,朝廷是支撑不起的。只要咱们坚守半年,朝廷必定会考虑招安。”

  “招安?”刘东旸心念一动。

  哱拜说的情况,他也是有所感觉的,这些年,边军的补给明显不如前些年了,对鞑靼用兵的决心也越来越弱,一切都在显示着大明中央财政的衰落。正如哱拜所说,如果宁夏一仗打上半年,最先撑不住的,应当是明廷,而不是宁夏城。到了那个时候,朝廷应当是会考虑和平解决的方案吧?

  如果要和平解决。朝廷会提出什么条件,自己又可以提出什么条件呢?朝廷为了面子,绝对不会赦免所有的叛乱主谋,而是会采取拉一批、打一批的作法,这在以往其他地方的兵变中已经有过先例了。

  那么,当朝廷要与宁夏叛军讲和的时候,他们是会要求诛杀哱拜,还是他刘东旸?哱拜又会不会对自己下黑手呢?

  与哱拜的合作,对于刘东旸来说,就是与狼共舞。哱拜有苍头军和其他一些忠于他的队伍。刘东旸的优势在于他是汉人,宁夏卫的大多数军队对他更信任,而对哱拜多少有些防备。由于叛乱的时间还太短,刘东旸尚未能够在宁夏卫官兵中建立起自己的感信,因此无力对抗哱拜。但与此同时,哱拜也不敢轻易地抛弃刘东旸,否则就会激起汉军的再次哗变。

  这样一种平衡关系,在明军大举攻城的时候,变愈发显得微妙了。双方都知道应当合作。才能抵御明军的进攻。但双方也都在做着准备,万一宁夏城守不住了,可以抢先一步,拿对方的脑袋去作为自己归顺明廷的礼物。

  “谋主。招安之事,咱们是绝对不要考虑的。明军支撑不起久战,只要咱们守住城,总有反攻的机会。”刘东旸对哱拜说道。

  哱拜点头道:“总兵有些决心。乃是我宁夏卫官兵之福。总兵尽管放心,有老夫在,决不会让明军得逞。”

  “有谋主在。刘某就放心了。”刘东旸也装出一副精诚团结的样子,对哱拜说道。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互相试探过了,便各自分开,到不同位置去指挥防御作战去了。哱拜私下找哱承恩、哱云等人密谋,让他们盯紧刘东旸。刘东旸也与许朝、刘川白、张文学等人商议如何防备哱拜,保存实力,这些自不必提。

  再说明军一方,叶梦熊下达攻城令之后,围困宁夏卫的各支部队都开始了强攻。攻城的战术,明军并不陌生,而且也有许多特定的装备。除了望楼、云梯、攻城车之类的器械之外,火炮的应用也已经是相当成熟了。

  与苏昊所用的火炮不同,明军中的火炮大多只是发射霰弹或实心弹,开花炮弹的数量很少,而且由于使用黑火药作为爆炸药,开花炮弹的威力远非苏氏火炮可比。苏昊在此前建议用火炮破城,被李如松耻笑,正是因为双方所说的根本不是一码事。李如松心目中的火炮就是这种发射实心弹的火炮,实心弹砸在城墙上,造成的破坏是非常有限的,希望通过实心弹把城墙砸出一个口子,实在是太过于异想天开之举。

  尽管否定了苏昊用火炮破城的建议,但李如松指挥辽东军攻城的时候,还是最大限度地使用了火炮,只不过其作用是用来轰击城头的守军,掩护士兵登城。

  李如松是存着要在宁夏建功立业的想法来的,指挥辽东军攻城自然是不遗余力。在火炮和弓箭的掩护下,辽东军分成几十路,扛着云梯直冲宁夏城下,不由分说便开始登城。城头的宁夏军早就受到了哱拜和刘东旸的威胁,说一旦城破,明军会把叛军全部杀尽,因此一个个也是拼出了全力防御,阻挡明军登城。

  攻城之战从一开始就直接进入了白热化。

  李如松的狂妄倒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他麾下的辽东军果然是悍勇无比,不管城头上往下扔的是巨石还是滚油,只要没有夺走他们的生命,他们就锲而不舍地顺着云梯向城头攻击。各个登城口都发生了短兵相接的白刃战,不停地有人从城头掉下来,几丈的高度,掉下来的军士基本上都是生还无望了,但即便如此,后面的官兵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样,依然坚韧不拔地向上冲锋着。

  辽东军打得凶猛,宁夏军也是困兽犹斗。宁夏城作为一座边城,一向都有防范鞑靼人攻城的准备。宁夏卫的官兵对于守城的战斗并不陌生,而且准备了大量守城的器具。哱拜知道一鼓作气的道理,面对着明军的第一波攻势,他下令不惜代价防守。他手下最精锐的苍头军也被派到了城头,这些地痞流氓一个个精赤着上身,手里挥舞着鬼头刀,与明军进行城头的争夺战,给明军以最大的杀伤。

  “攻城之战,竟然如此惨烈。”苏昊与徐光祖、陈道等人站在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举着望远镜观看着攻城的战况,忍不住叹息道。这可不是看电影,城头上都是活生生的人,看着他们一个个血淋淋地倒下,苏昊心里很不是滋味。

  “打仗就是这样,就看哪方更有后劲了。”徐光祖答道,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兵,他对于这样的场面已经非常熟悉了,不会像苏昊那样悲天悯人。

  苏昊问道:“徐叔,依你看,辽东军能够把城头夺下来吗?”

  徐光祖道:“哪有这么快,这才是第一轮攻城呢。”

  苏昊诧异道:“怎么,必须要有很多轮才能攻得下来吗?”

  陈道有一旁插话道:“这就要看双方的实力对比了,若是以强凌弱,一轮就把城头夺下来的事情也是有的。但看现在的战况,哱拜所部可不是弱敌,辽东军与他们也就在伯仲之间。现在哱拜军拥有地利之便,辽东军不攻上十轮八轮,只怕是很难有所建树的。”

  “可是……”苏昊不知道说啥好了,这一轮攻击就已经如此惨烈了,如果十轮八轮,岂不是要尸横遍野了?

  徐光祖解释道:“这攻城,拼的是双方的消耗。第一轮进攻,叛军有守城的器具,兵力也充足,辽东军攻上一阵子,没有后劲了,自然就撤了,换一队人接着攻。什么时候叛军的守城器具用完了,军士死伤殆尽,无力据守,进攻的一方才能够破城。”

  “那得多长时间啊?”苏昊又问道。

  “十天半个月就算快了,攻上一年半载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徐光祖说道。

  苏昊道:“既是如此,那何不等我们的炸药从京城运来再攻。我相信只要一轮就能够把城墙炸开,对方没有了城墙之利,面对几万大军,岂有不败之理。”

  陈道说道:“李如松可不想等啊,若是真像你说的那样,用炸药把城炸开了,功劳如何算呢?他辛辛苦苦从辽东来一趟,可不仅仅是为了给你当配角的。”

  “叶总督已经跟我说过这个道理了。”苏昊郁闷地说道,“陈郎中,你可是兵部的人,你也觉得李如松这样做是对的?这么多士兵的生命,就不如他的功劳重要吗?”

  陈道无语了,他知道,对于那些领军的大将来说,士兵的生命的确不如自己的功劳更重要。想当兵吃粮的人多得很,而能够挣到的功劳却是有限的。李如松憋着一股劲跑到宁夏来,当然不想两手空空地回去,相比破城的大功,攻城中阵亡的这些将士又算得了什么呢?

  徐光祖盯着战场看了半天,说道:“改之,你也别纠结了,依老儿看来,李如松怕是不敢再这样攻下去了。哱拜的实力远比他估计的要强得多,再这样攻下去,李如松怕是功劳没拿到,裤子都赔没了。”

  “果真如此?”苏昊眼睛一亮,转头对陈道说道:“陈郎中,你是不是可以去敲敲边鼓,别让李如松再这样去拼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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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9 游说



  难办啊!

  李如松一身疲惫地回到自己的大帐,从心底里发出一声感叹。

  这一天时间里,辽东军向宁夏城发动了四轮进攻,先后被宁夏军打退。看看天色已晚,士兵也都坚持不住了,李如松只好下令收兵,准备来日再战。

  退兵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前沿那些阵亡士兵的尸体要抢回来,各种攻城器械也要运回来,以防叛军破坏。回营之后,还要安排下明哨暗岗,以防叛军偷营。对于辽东军这样的百战之旅来说,这些事情自然是不需要主将来安排的。李如松只是下了撤军的将令之后,就自顾自地回来了。

  虽然已经离开了战场,但李如松的心里一点也不轻松。今天这一仗的难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让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先前的决定了。

  辽东军是边军中最能打仗的一支,以往只有戚继光的蓟镇军能够与辽东军相提并论。自从戚继光被罢免了蓟镇总兵官的职务之后,蓟镇军的战斗力大幅下降,辽东军在边军中就属于一枝独秀了。

  这一次宁夏哱拜叛乱,兵部调辽东军来平叛,李如松是带着要立个大功的念头来的。初入宁夏,哱拜军望风而逃,龟缩于宁夏城中,让李如松对哱拜军的实力产生了强烈的蔑视。在他看来,这种乌合之众根本就不是辽东军的对手,再加上叛军完全没有援兵,军心必然不稳,只要他挥师攻城,宁夏城顷刻就会落入他的囊中。

  在叶梦熊那里会商的时候,萧如熏和苏昊都反对攻城的建议,在李如松看来,这不过是对方不愿意让他独占头功的表现。尤其是苏昊说的用火炮破城的方案,更让李如松觉得可笑之极。在他看来,苏昊不过是一个弄臣。不知什么缘故得了万历和王一鹗的欢心,这才能够以20岁的年龄坐上了副总兵的宝座。要说起打仗之事,苏昊恐怕连他李如松一成的经验都没有。

  在他的强力要求下,叶梦熊作出了攻城的决策,并且指定由辽东军担任主攻,萧如熏和马千乘两部为辅攻。李如松没有注意到勘舆营并没有被列入攻城部队的名单,退一步说。即便他注意到了,也不会说什么,苏昊以及他的勘舆营都是难入李如松之眼的。

  攻城开始了,进程却大出李如松的意料。哱拜军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都让人惊诧,这从退下来的辽东军官兵的反应中可以看到。

  李如松当然没指望通过一波冲锋就能够夺下宁夏城头,但他觉得。在一轮又一轮的进攻中,宁夏军的斗志应当会逐渐衰落,战斗力更将急转直下。但实际情况却是事与愿违,宁夏军似乎是越战越勇,辽东军一连攻了四轮,宁夏军也丝毫未显颓势。一天之内,辽东军的伤亡已经超过两千人了。李如松再不把军士的生命放在眼里,这样的伤亡也不是他能够承受得起的。

  可是,不这样进攻,又能如何呢?李如松陷入了困惑。

  “总兵,兵部陈郎中求见。”

  亲兵走进大帐,向李如松通报道。

  “快快有请。”李如松吩咐道。

  随着一声哈哈,胖乎乎、一脸人畜无害模样的陈道走进了李如松的大帐,一进来就向李如松深施一礼。做足了姿态。李如松赶紧几步上前,拉着陈道的手,说道:“陈郎中,岂敢岂敢,这不是折煞小将了吗?”

  李如松的父亲李成梁是宁远伯,还有诸如太子少保,太傅。世荫锦衣指挥使等荣誉职务,所以李如松算是响当当的官二代,再加上自己也有总兵官的头衔,比陈道这样一个兵部郎中的地位要高得多。所以陈道向他行礼也是合情合理的。然而,李如松知道,陈道是京官,随便动动嘴皮子就比他们这些边军跑断腿的作用还大,李如松哪里会在陈道面前摆什么谱。

  分宾主坐下,又吩咐亲兵端来茶水、点心等物之后,李如松笑着对陈道问道:“陈郎中,今日如何有暇到我辽东军来走动,莫非是叶总督遣此来做监军?”

  “监军我可当不了,李总兵这是消遣陈某不成?”陈道呵呵笑道。这明军中的监军都是太监担任的,李如松说陈道来当监军,岂不是说陈道有当太监的潜质,这应当算是骂人话了。当然,李如松的原意并不是指监军这个职位,而是指具体的事情,陈道装糊涂,只是打趣套近乎而已。

  玩笑开过,陈道正色道:“李总兵,今日攻城之战况,陈某也看到了,不知李总兵有何高见啊?”

  李如松不是傻瓜,听陈道这样一说,便知道他有话要讲,于是坦承道:“哱拜逆贼之战力,超乎李某预计,这一仗,只怕是场硬仗啊。”

  “哱逆本是鞑靼人,生性骠悍。其麾下苍头军乃是他多年经营的私军,战斗力也颇为不俗。宁夏军此次谋反,军将均知罪孽深重,因此做困兽之斗,也是预想之中的事情。此前萧、苏各位称宁夏城不好攻,倒也都是肺腑之言啊。”陈道说道。

  在陈道面前,李如松没有了在萧如熏和苏昊等人面前的那种狂妄,他知道陈道是来替萧、苏等人传话的,再作出趾高气扬的姿态,也就无趣了。他顺着陈道的话,点点头说道:“李某素知萧总兵的大名,他所说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是李某欲求速战速决,萧总兵献的破城之策,未免太缓了一些。”

  “那么,苏改之所献的火炮破城之计呢?”陈道追问道,他注意到李如松只提到了萧如熏,却只字不提苏昊,而他此行的来意,却是要谈苏昊的事情。

  李如松能够承认萧如熏的计策有道理,已经是很不错了。要让他再承认苏昊的观点有道理,面子上未免有些拉下不来。他用迟疑的态度说道:“那位苏小将军所献之策,恕李某难以苟同。要以火炮把城墙砸开,这种事情李某可是闻所未闻的。”

  陈道说道:“此事也怪苏改之没有说清楚,他说的火炮破城,可不是寻常的火炮,而是用开花炮弹的火炮。经苏改之改进的火炮,使用开花炮弹威力甚猛,这一点是陈某曾经亲眼目睹的。”

  见李如松还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陈道便把当年陪苏昊去重庆的经历简单讲了一遍,尤其是对苏昊发明的炸药的威力进行了描述。苏昊在播州的时候,曾用炸药炸毁一处堰塞坝,制造了一场人为的洪水,淹没了杨应龙的5000精兵。这件事陈道虽然没有亲见,但多少也能够想象出当时的场景。

  李如松知道陈道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听罢他的陈述,久久地不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道说道:“前几日著力兔进犯平虏城,苏改之协助萧总兵守城,火器的消耗甚大,所以一时无法调集起攻城需要的炮弹。不过,我已经问过他了,他说最多需要十余日时间,他就能够从京城运一批新的炮弹过来。李总兵可有意与之联手,试试这火炮破城之法?”

  李如松道:“陈郎中,兵部既有如此犀利之火器,为何不配发与我边军呢?据李某所知,这勘舆营不过是一支内地守备军,要这么强的火器作甚?”

  这个问题,非但李如松想问,其实萧如熏、马千乘等人也有同样的疑问。陈道说道:“李总兵弄错了,这些火器,并非兵部所配,乃是苏改之自己花钱置办的。他的火器作坊虽然名字挂在兵杖局之下,但制作火器的支出,都是苏昊自己垫付的。”

  “原来如此。”李如松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按照明朝的规制,各种兵器,尤其是火器,都应当是由朝廷直属的兵杖局、军器局来制作,然后分配给各路军队的。但自明朝中期以后,各地军方自己制造武器的情况越来越多,而且也得到了朝廷的认可。李如松的辽东军也有自己的军工厂,除了生产冷兵器之外,还生产大炮、火铳等火器,这也都是在朝廷备过案的。

  苏昊是勘舆营的主将,也算军方的人,只要征得朝廷的许可,自己制造武器并不是什么不合适的事情。要说蹊跷,也就是他的军队规模太小,区区2000多人的一支队伍,居然建立自己的兵工厂,这实在有些太奢侈了。

  苏昊为什么要自己制造火器,这个问题与李如松没有太大的关系,他现在最关心的,是陈道提出来的这个方案,也就是让他与苏昊联手破城的问题。

  “陈郎中,以你看来,若苏昊的火器运到,破城能有几分成算?”李如松问道。

  陈道道:“以苏昊之火器,加上辽东军之勇,破城有九成以上的成算。”

  “果真如此?”李如松追问道。

  陈道道:“军中无戏言,这样的事情,陈某岂敢乱说?”

  李如松又问道:“那苏昊之意,我们两军当如何联手呢?”

  陈道道:“苏昊用火器把宁夏城墙炸开一段,辽东军从缺口入城破敌。”

  “那么事成之后,功劳当如何算呢?”李如松终于抛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陈道说道:“此事我已经问过苏改之了,他说,若此举可以破城,他寸功不要!”

  李如松的眼睛都瞪圆了,他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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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9 游说


  难办啊!

  李如松一身疲惫地回到自己的大帐,从心底里发出一声感叹。

  这一天时间里,辽东军向宁夏城发动了四轮进攻,先后被宁夏军打退。看看天色已晚,士兵也都坚持不住了,李如松只好下令收兵,准备来日再战。

  退兵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前沿那些阵亡士兵的尸体要抢回来,各种攻城器械也要运回来,以防叛军破坏。回营之后,还要安排下明哨暗岗,以防叛军偷营。对于辽东军这样的百战之旅来说,这些事情自然是不需要主将来安排的。李如松只是下了撤军的将令之后,就自顾自地回来了。

  虽然已经离开了战场,但李如松的心里一点也不轻松。今天这一仗的难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让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先前的决定了。

  辽东军是边军中最能打仗的一支,以往只有戚继光的蓟镇军能够与辽东军相提并论。自从戚继光被罢免了蓟镇总兵官的职务之后,蓟镇军的战斗力大幅下降,辽东军在边军中就属于一枝独秀了。

  这一次宁夏哱拜叛乱,兵部调辽东军来平叛,李如松是带着要立个大功的念头来的。初入宁夏,哱拜军望风而逃,龟缩于宁夏城中,让李如松对哱拜军的实力产生了强烈的蔑视。在他看来,这种乌合之众根本就不是辽东军的对手,再加上叛军完全没有援兵,军心必然不稳,只要他挥师攻城,宁夏城顷刻就会落入他的囊中。

  在叶梦熊那里会商的时候,萧如熏和苏昊都反对攻城的建议,在李如松看来,这不过是对方不愿意让他独占头功的表现。尤其是苏昊说的用火炮破城的方案,更让李如松觉得可笑之极。在他看来,苏昊不过是一个弄臣。不知什么缘故得了万历和王一鹗的欢心,这才能够以20岁的年龄坐上了副总兵的宝座。要说起打仗之事,苏昊恐怕连他李如松一成的经验都没有。

  在他的强力要求下,叶梦熊作出了攻城的决策,并且指定由辽东军担任主攻,萧如熏和马千乘两部为辅攻。李如松没有注意到勘舆营并没有被列入攻城部队的名单,退一步说。即便他注意到了,也不会说什么,苏昊以及他的勘舆营都是难入李如松之眼的。

  攻城开始了,进程却大出李如松的意料。哱拜军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都让人惊诧,这从退下来的辽东军官兵的反应中可以看到。

  李如松当然没指望通过一波冲锋就能够夺下宁夏城头,但他觉得。在一轮又一轮的进攻中,宁夏军的斗志应当会逐渐衰落,战斗力更将急转直下。但实际情况却是事与愿违,宁夏军似乎是越战越勇,辽东军一连攻了四轮,宁夏军也丝毫未显颓势。一天之内,辽东军的伤亡已经超过两千人了。李如松再不把军士的生命放在眼里,这样的伤亡也不是他能够承受得起的。

  可是,不这样进攻,又能如何呢?李如松陷入了困惑。

  “总兵,兵部陈郎中求见。”

  亲兵走进大帐,向李如松通报道。

  “快快有请。”李如松吩咐道。

  随着一声哈哈,胖乎乎、一脸人畜无害模样的陈道走进了李如松的大帐,一进来就向李如松深施一礼。做足了姿态。李如松赶紧几步上前,拉着陈道的手,说道:“陈郎中,岂敢岂敢,这不是折煞小将了吗?”

  李如松的父亲李成梁是宁远伯,还有诸如太子少保,太傅。世荫锦衣指挥使等荣誉职务,所以李如松算是响当当的官二代,再加上自己也有总兵官的头衔,比陈道这样一个兵部郎中的地位要高得多。所以陈道向他行礼也是合情合理的。然而,李如松知道,陈道是京官,随便动动嘴皮子就比他们这些边军跑断腿的作用还大,李如松哪里会在陈道面前摆什么谱。

  分宾主坐下,又吩咐亲兵端来茶水、点心等物之后,李如松笑着对陈道问道:“陈郎中,今日如何有暇到我辽东军来走动,莫非是叶总督遣此来做监军?”

  “监军我可当不了,李总兵这是消遣陈某不成?”陈道呵呵笑道。这明军中的监军都是太监担任的,李如松说陈道来当监军,岂不是说陈道有当太监的潜质,这应当算是骂人话了。当然,李如松的原意并不是指监军这个职位,而是指具体的事情,陈道装糊涂,只是打趣套近乎而已。

  玩笑开过,陈道正色道:“李总兵,今日攻城之战况,陈某也看到了,不知李总兵有何高见啊?”

  李如松不是傻瓜,听陈道这样一说,便知道他有话要讲,于是坦承道:“哱拜逆贼之战力,超乎李某预计,这一仗,只怕是场硬仗啊。”

  “哱逆本是鞑靼人,生性骠悍。其麾下苍头军乃是他多年经营的私军,战斗力也颇为不俗。宁夏军此次谋反,军将均知罪孽深重,因此做困兽之斗,也是预想之中的事情。此前萧、苏各位称宁夏城不好攻,倒也都是肺腑之言啊。”陈道说道。

  在陈道面前,李如松没有了在萧如熏和苏昊等人面前的那种狂妄,他知道陈道是来替萧、苏等人传话的,再作出趾高气扬的姿态,也就无趣了。他顺着陈道的话,点点头说道:“李某素知萧总兵的大名,他所说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是李某欲求速战速决,萧总兵献的破城之策,未免太缓了一些。”

  “那么,苏改之所献的火炮破城之计呢?”陈道追问道,他注意到李如松只提到了萧如熏,却只字不提苏昊,而他此行的来意,却是要谈苏昊的事情。

  李如松能够承认萧如熏的计策有道理,已经是很不错了。要让他再承认苏昊的观点有道理,面子上未免有些拉下不来。他用迟疑的态度说道:“那位苏小将军所献之策,恕李某难以苟同。要以火炮把城墙砸开,这种事情李某可是闻所未闻的。”

  陈道说道:“此事也怪苏改之没有说清楚,他说的火炮破城,可不是寻常的火炮,而是用开花炮弹的火炮。经苏改之改进的火炮,使用开花炮弹威力甚猛,这一点是陈某曾经亲眼目睹的。”

  见李如松还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陈道便把当年陪苏昊去重庆的经历简单讲了一遍,尤其是对苏昊发明的炸药的威力进行了描述。苏昊在播州的时候,曾用炸药炸毁一处堰塞坝,制造了一场人为的洪水,淹没了杨应龙的5000精兵。这件事陈道虽然没有亲见,但多少也能够想象出当时的场景。

  李如松知道陈道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听罢他的陈述,久久地不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道说道:“前几日著力兔进犯平虏城,苏改之协助萧总兵守城,火器的消耗甚大,所以一时无法调集起攻城需要的炮弹。不过,我已经问过他了,他说最多需要十余日时间,他就能够从京城运一批新的炮弹过来。李总兵可有意与之联手,试试这火炮破城之法?”

  李如松道:“陈郎中,兵部既有如此犀利之火器,为何不配发与我边军呢?据李某所知,这勘舆营不过是一支内地守备军,要这么强的火器作甚?”

  这个问题,非但李如松想问,其实萧如熏、马千乘等人也有同样的疑问。陈道说道:“李总兵弄错了,这些火器,并非兵部所配,乃是苏改之自己花钱置办的。他的火器作坊虽然名字挂在兵杖局之下,但制作火器的支出,都是苏昊自己垫付的。”

  “原来如此。”李如松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按照明朝的规制,各种兵器,尤其是火器,都应当是由朝廷直属的兵杖局、军器局来制作,然后分配给各路军队的。但自明朝中期以后,各地军方自己制造武器的情况越来越多,而且也得到了朝廷的认可。李如松的辽东军也有自己的军工厂,除了生产冷兵器之外,还生产大炮、火铳等火器,这也都是在朝廷备过案的。

  苏昊是勘舆营的主将,也算军方的人,只要征得朝廷的许可,自己制造武器并不是什么不合适的事情。要说蹊跷,也就是他的军队规模太小,区区2000多人的一支队伍,居然建立自己的兵工厂,这实在有些太奢侈了。

  苏昊为什么要自己制造火器,这个问题与李如松没有太大的关系,他现在最关心的,是陈道提出来的这个方案,也就是让他与苏昊联手破城的问题。

  “陈郎中,以你看来,若苏昊的火器运到,破城能有几分成算?”李如松问道。

  陈道道:“以苏昊之火器,加上辽东军之勇,破城有九成以上的成算。”

  “果真如此?”李如松追问道。

  陈道道:“军中无戏言,这样的事情,陈某岂敢乱说?”

  李如松又问道:“那苏昊之意,我们两军当如何联手呢?”

  陈道道:“苏昊用火器把宁夏城墙炸开一段,辽东军从缺口入城破敌。”

  “那么事成之后,功劳当如何算呢?”李如松终于抛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陈道说道:“此事我已经问过苏改之了,他说,若此举可以破城,他寸功不要!”

  李如松的眼睛都瞪圆了,他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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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0 交易



  李如松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助人为乐的人,在他的心目中,平定哱拜叛乱这么大的功劳,大家不使出歪招来抢,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哪里还有帮了忙还寸功都不要的,这个苏昊难道是脑袋进水了吗?

  其实这也难怪李如松不理解,苏昊原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更没有要在这个时代争什么名利的念头。他愿意帮助李如松破城,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不希望看到将士们毫无价值地死去。

  他把这个想法说给徐光祖和陈道听的时候,这二位也是好半天都没有回过味来。等到他们听明白苏昊的想法之后,难免要对苏昊好一通教训,最后才商量出了一个听起来更靠谱一点的方案。

  “苏改之说,攻破宁夏的首功,肯定是李总兵的,他助李总兵破城纯粹是因为仰慕李总兵而已。城破之后,他只需要李总兵承担一下火器的消耗就足矣。”陈道悠悠地提出了苏昊的条件。

  李如松问道:“这消耗会有几何呢?”

  “十万两之内吧。”陈道说道。

  “成交!”李如松二话不说,直接就答应下来了,正与此前徐光祖与陈道估计的情况一样。

  相比一个大功劳而言,10万两银子的开销对于李如松来说,还真不算什么。李成梁在辽东经营多年,战功卓著,银子也捞了不少。边军将领捞银子的本领并不比打仗差,这一点朝野上下都是心知肚明的。但谁也没有什么办法。有些言官倒是试图弹劾那些贪赃的边军将领,但在这个问题上,连皇帝都不会站在言官一边,道理很简单。离了这些将领,谁能够把蒙古人挡在国门之外呢?

  苏昊不想争破城之功,是因为他和勘舆营的众将在这一次宁夏之役中得到的功劳已经不少了,助萧如熏守城,以及击溃著力兔部,都是了不起的大功。虽然说最终攻破宁夏城、诛杀哱拜和刘东旸会是更大的功劳,但李贽替苏昊分析过,如果苏昊再去争这个功劳,那么最终只能是使自己成为众矢之的。要知道,他毕竟只是一个年轻人。风头太盛是会拉仇恨的。

  既然不想争功。那么借此机会挣点银子。应当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李如松需要破城的功劳,而苏昊恰好能够帮他实现这个目标。{bIXiaGE}至于银子,李如松不缺。苏昊又何必客气呢?

  双方把交易谈妥了,陈道立即去通知苏昊到李如松这里来商议破城之事。这一回,李如松可不会再给苏昊脸色了,见面之时,他一口一个苏老弟,似乎与苏昊有着什么深入的友谊一般。其实,李如松此时已经是奔五的年纪了,当苏昊的爹都显得偏大了一些。

  和苏昊一起来见李如松的,还有徐光祖、邓奎、熊民仰、徐光启等人,李如松这边也叫来了几名副将、游击之类的军官与众人一起商议。众将听说勘舆营有能耐用炸药炸塌城墙,都是又惊又喜,因为经过一天的激战,他们对于攻城的损失实在是了解得太清楚了。

  李如松与苏昊两军联手的事情,自然是要向总督叶梦熊禀报的。叶梦熊听说苏昊终于说服了李如松接受火炮攻城的建议,也是颇为高兴。至于李如松与苏昊私下有什么交易,叶梦熊就没兴趣去打听了。

  萧如熏得知此事的反应,是松了一口气,他与苏昊的情况相同,在平虏城的战事中已经挣到了足够的功劳,无心再与李如松去争破城之功。马千乘对李如松颇有一些怨气,听说苏昊要与李如松联手,心里别扭了几天,好在有秦良玉在一旁劝解,说一些以国家大事为重之类的话,马千乘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在此后的十几天时间里,明军对宁夏城采取了围而不攻的策略。不过,叶梦熊是个思维缜密的人,他不会让这十几天的时间白白浪费。每一天,他都会派出大量的明军士兵凑近宁夏城,对着城头上的叛军喊话,内容不外乎什么“首恶必办,胁从不问”之类的,以期起到动摇叛军军心的作用。

  “谋主,你看明军这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只攻了一天城,就停下来了?”刘东旸对于明军的这种策略深感困惑,宁夏城里的存粮可不少,围而不攻,最终撑不下去的应当是明军,而不是宁夏城里的叛军。

  哱拜也有些吃不准明军的意图,他哪里会想到影响明军攻击节奏的,居然是还在宁陕山道上运输的勘舆营物资。对于刘东旸的问题,他回答道:“总兵,依老夫之见,明军应当是攻不动了吧?现在是不是在等朝廷的新旨意呢?”

  “没准是等朝廷的援军,咱们可得加倍小心。”刘东旸新任命的游击将军许朝提醒道。

  哱云道:“朝廷再派援军又能如何,有本将在,明军想攻破我们宁夏城,是异想天开。”

  许朝道:“我怎么记得当初有人去打平虏城的时候,也夸过海口的,结果却是灰溜溜地败回宁夏城来了。”

  “你说谁!”哱云眼睛一瞪,许朝这话简直就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太不给面子了。

  在起事之前,像许朝这样的下层军官,在哱云面前只有低眉顺眼的份儿,哪敢这样当面揭短。但现在不同了,刘东旸起事,自封总兵,身边的几个哥们都封了个什么参将、游击之类的衔,与哱云是平起平坐的。更何况,在城外明军的攻心战术之下,刘东旸等人都在琢磨着是否要与哱拜集团分道扬镳,借哱拜的头来向朝廷卖好,这种时候,刘东旸还可能会装出一副好脸,他下面的几个人哪会卖哱云这种人的账。

  “若不是某些人拖了后腿,没有拿下平虏城,我等何至于如何被动。如果现在平虏城掌握在我手,我们背靠鞑靼部,随时可以请著力兔大首领助拳,明军也不敢这样嚣张吧?”许朝冷笑着说道。

  “事已至此,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刘东旸打了个圆场,然后对哱拜说道:“谋主,这著力兔大首领只是小败于萧如熏,我们能不能与他再联系一下,请他出兵入边墙,以解宁夏之围?”

  “这个……老夫也没有把握啊。”哱拜迟疑道。

  许朝的话,其实还是挺对的。宁夏城落入目前的窘境,就是因为平虏城没有拿下来,从而鞑靼部与宁夏城之间的联络被截断了。在哱拜怂恿刘东旸起事的时候,著力兔是作为一个重要的砝码被考虑在内的。如今,平虏城没有拿下来,而且著力兔还受了重创,谁知道还敢不敢重犯边境。没有了这个强有力的靠山,宁夏官兵真有些六神无主的感觉。

  “我听说,谋主这几日派了几路信使云与著力兔联系,不知有何成效。”刘东旸看着哱拜,意味深长地问道。

  哱拜装傻充愣,摇着头道:“老夫的确是派过几路信使闯连营去鞑靼部送信,可是到现在也没有人回来,不知道他们闯出去没有,更不知道著力兔是什么想法。要不,等老夫回府之后,再安排得力之人闯一次?”

  “那就有劳谋主了。”刘东旸说道。

  事情谈完,哱拜等人离开了刘东旸的总兵府,临走之时,哱云还恶狠狠地瞪了许朝一眼,许朝自然不会害怕,还了哱云一个挑衅的眼神。

  待到哱拜等人走远,许朝对刘东旸说道:“刘哥,我看哱拜老贼是在给自己留后路啊,他的人肯定和著力兔联系上了,是不是打算万一守不住城的时候,率部弃城逃到草原上去。”

  副将刘川白道:“我觉得他们有这个打算。哱老贼本来就是鞑靼人,只要手上有兵,逃回草原上去还能当个首领。可是咱们就让他给坑了,万一宁夏城破,咱们可就一个都跑不了啦。”

  刘东旸道:“这件事,我早就注意到了。许朝,你安排人给我盯死哱老贼的府第,但凡他们有点异动,咱们就先下手为强,拿老贼的脑袋去向朝廷交差。我想明白了,这一次分明就是老贼想反,让咱们兄弟几个当了出头鸟。咱们不能就这样便宜了哱老贼。”

  “明白!”众亲信一齐答道。

  明军虽然没有攻城,但强大的压力已经让宁夏城中的叛军出现了裂缝,哱拜和刘东旸两个集团互相提防,都做好了要对对方先下手为强的准备。还有一些被裹胁进来的官兵,既不是站在哱拜一边,也不站在刘东旸一边,他们私下里也在串联,讨论着万一宁夏城破,他们该何去何从的问题。在这些人的心里,诛杀哱拜和刘东旸以便为自己脱罪的念头,也是一发而不可收拾的。

  万历20年五月底,一支大车队抵达了宁夏城郊,车上插着“苏”字大旗,赫然就是从京城赶来的苏氏工厂的运输车队。押车的除了工厂里的几名管事之外,居然还有两位大商人,分别是董天章和杨来祯。他们原本也是苏氏工厂的股东,这一次听说宁夏平叛,他们凭着商人的敏锐直觉,嗅出了其中可能存在的商机,因此便随着苏家商队一同来到了宁夏。

  苏昊一时半会可没时间陪这两位红顶商人聊什么商机,他在第一时间通知了李如松,告诉他攻城的时间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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