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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三章 蝶葬（下）



　　时间，在晚霞的每一次聚散，在夕阳的一点点西沉，在汉江的不住流淌中，悄无声息地逝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大片异响，如风过竹林，吹响了一曲清幽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天边传来。

　　“嗯？”

　　楚留仙循声望去，神sè顿时一变。

　　声音的源头处，他第一眼望去并没有看到什么异状，只是觉得在天边的晚霞比其眼前还要更加的绚烂，更加的多彩，梦里一般的美丽。

　　下一刻，楚留仙才惊觉过来，那“晚霞”竟在飞速地靠近过来，聚散之间，变化莫测。

　　时而，铺陈开来，给整个天穹都染上了一层绚丽的sè彩；

　　时而，聚拢过来，颜sè浓郁鲜艳得给人惊艳的感觉，那是无法凝固在织物上，只会出现在梦中的最华丽sè彩。

　　“蝴蝶？”

　　楚留仙从sè彩的迷醉中清醒过来，疑问出声。

　　他也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这么美丽的蝴蝶，铺天盖地而来，仿佛聚拢在一起给天地献上最绚丽的歌舞。

　　“不，这是梦蝶！”

　　楚离人突然说话了，话里的内容竟然是纠正楚留仙的说法。

　　怔了一下，楚留仙明白过来。

　　“梦蝶，好一个梦蝶！”

　　他击节赞叹，“果然只有‘梦’一样，才能形容这种蝴蝶的美丽。”

　　随着梦蝶群铺天盖地地靠近过来，楚留仙看得真切，那每一只的梦蝶身形纤细，翅膀jīng致，从身体到翅膀上，尽是各种绚丽的sè彩。复杂的图案，美丽得让词学家词穷，让画家无法落笔调sè，只能在梦中有。(百度搜索：随梦小说网,看小说最快更新)

　　不曾想，楚留仙的话说完，楚离人和凰无双竟是不约而同地摇头，似乎不太赞同他的说法。

　　“等等，这些是梦蝶，那什么是蝶葬？”

　　楚留仙脑海中浮现出这个疑问。还没有来得及问出来呢，震撼无比的一幕，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啪啪啪啪~~~~~”

　　第一波掠过九曜古船下方，飞抵汉江之上的梦蝶在空中一个盘旋，展现出最美丽的一面。随即飞快地拍打着翅膀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向着汉江中扑去。

　　前仆后继，无有犹豫。

　　“这是……”

　　楚留仙不觉得双手紧握住九曜古船的扶手，脸上尽是震惊的神sè。

　　娇弱的蝴蝶扑入潺潺流淌的汉水，一转眼就被卷入水下，再转眼又浮了上来，定格的美丽铺陈在江面上。随着chao起chao落，浪卷浪回而起伏不定，好像犹自在极致地展现着美丽的身姿起舞。

　　一拨，两拨。三拨……

　　一拨拨的梦蝶投入汉江当中，有更多的梦蝶还在涌来，停留在汉江之上，飞舞着。与晚照争辉。

　　“这就是蝶葬！”

　　楚离人的声音幽幽地在楚留仙的耳边响起，他都舍不得回过头去看上一眼。出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漫天的梦蝶有时候汇聚在一起，像一片彩云，以极致的绚烂多彩来告诉世人什么是彩云易散，琉璃易碎；

　　有时候，它们彼此分散，剧烈地拍动着翅膀，激烈地起舞长空，好像要燃烧尽最后的力量，给人间留下一点美丽。

　　一拨拨，一片片，一群群……

　　只是片刻功夫，不知道有多少的梦蝶投身汉江，漂浮在江面上，随着江水潺潺而去，仿佛是落英缤纷，漫随流水。

　　天上的“彩云”不住地减少着，汉江中的“花瓣”不住地增多着，一江汉水，流淌着一江的凄美。

　　“它们为什么要……”

　　楚留仙话出口的时候，才发现声音有些干涩，此前的一幕太过凄美，太过震撼所导致。

　　“梦蝶，汉江畔独有，生而夏死，不见秋冬。”

　　“它们是世上最美丽的蝴蝶，又有着短暂得让人惋惜的寿命，正所谓天妒红颜，彩云易散，琉璃易碎，美丽的东西，终不得长久。”

　　“每当夏天走到了尽头，秋天即将到来，梦蝶好像知道它们就要死去，便会燃烧尽自身，以最美丽的姿态，蝶葬汉江。”

　　“只有通过这种方式，它们才会被人记住，它们的美丽才会随着汉江向着其他地方展现出来。”

　　楚离人以无比怅然的语气述说着，楚留仙不知道在提起这些的时候，他是否想起了还在仙缘镇中的伊人，是否感慨那易散的美丽永久的记忆。

　　“生而夏死，不见秋冬。”

　　楚留仙沉默稍顷，感慨出声，“好凄美，又好壮烈的美丽啊！”

　　蝶葬渐渐走到了尾声，随着明月东升，汉江西送斜阳，一江的绚烂在rì月齐辉的瞬间达到了巅峰，然后就是慢慢沉寂下来。

　　梦蝶一生的美丽，最美就在这一刻，燃烧出了一江的迷醉。

　　楚留仙扶着阑干，不由自主地向下俯身，想要看得更真切一点这转眼就要流逝的美丽。

　　忽然，若有若无的歌声，从下方汉江畔传来。

　　歌声飘忽，女儿嗓音温婉，与蝶葬之凄美交相辉映，听在耳中让人的心一下子空灵了起来，好像能永远地停留在此刻，或者停留在记忆中某个美好又容易消逝的瞬间……

　　“在潺潺的汉江中

　　为什么

　　梦蝶总是纷飞就飘零

　　走得最急的都是

　　最美的时光……

　　在长长的一生里

　　为什么

　　欢乐总是乍现就凋落

　　走得最急的都是

　　最美的时光……”

　　歌声入耳，一遍遍地重复，一唱三叹，多少伤心事，多少美好梦，尽在西逝去的汉水里，尽在缠绵的歌词中。

　　歌声从一开始的模模糊糊，到后面的清晰可闻，九曜古船在不住地降落着，等楚留仙回过神来，才发现九曜古船已经降到离地面不足十丈的距离上。

　　他回过头，发现不知何时双儿和秦伯都从船舱里出来，就站在他的身后。

　　双儿两眼通红，里面一片晶莹，好像在孕育着一连串的珍珠，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在为梦蝶的一生而落泪，还是为那凄婉的歌曲而伤感。

　　秦伯脸上抽动着，仿佛也回想在生命中的某个阶段，他也曾有过最美的时光，不等他捉住，转瞬又逝去。

　　“跟我来。”

　　凰无双一步踏出九曜古船，冷漠地开口。

　　楚留仙依稀听到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颤动，又疑心是听差了。

　　他与楚离人对视一眼，带着双儿、秦伯，离开九曜古船，跟着凰无双向着汉江畔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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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四章 梦蝶



　　汉江畔，江枫渔火。

　　蝶葬罢了，一年中最美的一幕逝去，连潺潺流淌着的汉江中，铺陈开来的“花瓣”都稀稀疏疏起来。

　　彩云，散了；

　　琉璃，碎了；

　　烟花，也会在入暮的时候冷了。

　　凰无双、楚离人、楚留仙，以及跟在身后的秦伯、双儿，他们一行五人，就行走在这个时候的汉江畔。

　　江畔有镇子，青石板，拱桥，乌篷船，清风细雨，很淡又很隽永的味道。

　　行走在这汉江镇上，楚留仙心神沉静下来，开始思考凰无双让他们来此，来看到梦蝶蝶葬的凄美一幕，目的何在？

　　“到底有什么在等着我呢？”

　　不可否认，楚留仙很好奇，更有几分期待，他心里清楚，在等待着他的绝对不会是什么觥筹交错，只会是刀光剑影，斗智斗勇。

　　正因为如此，他才热血沸腾，隐隐期待。

　　小镇不大，转眼间，一行五人穿过大半个镇子，到了镇东边一个小庄园前。

　　此刻，天sè已渐晦暗，这里却还灯火通明，一根根火把插在地上，照亮着前方拥挤着的人群。

　　“施粥？”

　　楚留仙随着凰无双停下脚步，向着前方望去，奇怪地问道。

　　凰无双不语，楚离人眉头紧皱，楚留仙只能继续往下看。

　　前面是一个粥场，搭着棚子，烧着柴火，架上一桶桶烧好的白粥，以一个女子为首，带着下人一勺勺，一碗碗地施舍给拥挤在粥场前的人群。

　　距离尚远。即便是以楚留仙目力，依然看不清楚那个女子容貌，只能看到她抬起装得满当当的大勺子似乎有些吃力，只能注意到她时不时地就挽起袖子擦拭着额上汗水。

　　本能地，虽然看不见，楚留仙就觉得那个女子应该有一张很美丽的面孔，还是在很温柔地微笑着。

　　这个时候，凰无双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叫梦蝶！”

　　区区四个字，让楚留仙悚然而惊。

　　“汉江有独有的美丽梦蝶。有凄美又悲壮的奇观蝶葬，偏偏却没有太多的出产，很难养活人。”

　　“故土难离，汉江镇上人常常在饥荒时候就逃离这里，乞讨为生。在能生存的时候又回到这里，守着故土，见证一年一度的蝶葬。”

　　“这个叫梦蝶的女子，她的庄园里总是能出产很多粮食，是这附近绝无仅有的。她总会将庄园的所有出产都熬成白粥，施舍给所有需要的人。”

　　“我要你……”

　　凰无双说到这里，从她出现以来。第一次直视楚留仙，眼中闪过寒光，就要吐出下半句话来。

　　恰在此时，楚离人怒喝出声：“够了！”

　　“凰无双。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凰无双冷笑，道：“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你又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

　　楚离人怒发冲冠，又不能作一词。

　　这是原罪之诀。凰无双本就有随意出题的权力，只要她没有触犯规矩。楚离人没有干涉的资格。

　　楚留仙见状皱眉，踏前一步，插入楚离人和凰无双之间，回望向凰无双，问道：“凰尊者，你说，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

　　凰无双还在冷笑，忽然伸手一指还在香汗淋漓施粥的梦蝶，吐出了三个字：

　　“杀~了~她~！”

　　“什么？！”

　　楚留仙瞳孔骤缩，楚离人勃然而怒，双儿要用小手捂住嘴巴才不会惊叫出声。

　　“凰尊者，我没有听错？”

　　楚留仙盯着她的眼睛，质问道：“你这是要我去杀一个乐善好施的普通女人？”

　　凰无双还在冷笑，神情中带出几分快意来，道：“你没有听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楚留仙上前一步，言语中再无敬意：“凰无双，七罪之诀虽无明文规定，但约定俗成，不伤及凡俗，不伤及仁善，你打算反其道而行之吗？”

　　这些七罪之诀中基本规矩，早在前往极光渊路上，楚留仙就跟楚离人交流过了，故而知道得很清楚。

　　这些话，由他这个当事人来说，要比起楚离人来质问更有立场一些。

　　“哈哈哈~~~哈哈哈~~~~”

　　凰无双失声大笑，好像听到了天地间最好笑的事情一样。

　　诡异的是，楚离人竟然沉默了，一言不发。

　　楚留仙不由得皱起眉头，他隐约感觉到不对，猛地回头再次凝望过去。

　　那个名叫梦蝶的女子还在重复着之前的举动，在楚留仙望来的时候，正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失手打破了陶碗，没有了盛放白粥的容器，急得哭了出来。

　　在队伍之外，有一个老妪佝偻在树下，见状着急地要爬起来。

　　想来，当是一对祖孙。

　　梦蝶见状，连忙另外拿了一个瓷碗，给小女孩儿另外盛了一碗，还吩咐下人额外给老妪送去一碗，另备上了被褥一份，赢得小女孩儿甜甜微笑道谢，老妪jī动得泪流。

　　楚留仙见证了这一幕后，又再次确认了，梦蝶只是一个普通人，再普通不过的凡俗女子而已。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灵力bō动，神hún之力亦是孱弱，甚至在普通女子当中都显得jiāo弱，好像是jiāo美花儿承受不住狂风暴雨一样的惹人怜惜。

　　“凰无双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楚留仙眉头紧皱着，收回目光，疑huo地望向凰无双。

　　他虽然对凰无双这个yīn神尊者素来没有好感，却也不会真当对方是什么好应付的角sè，她竟然敢以此为题来为难于他，定然就有充足的理由。

　　奇怪的是，凰无双忽然有点意兴阑珊似的，掉头往镇外的方向去，一个声音从她的背影处传来：

　　“具体的。你问楚离人便是。”

　　话音刚落，人踪渺渺，消失在蜿蜒的青石板路上，消失在扬扬洒洒的梅雨之中。

　　“她这是什么情况？”

　　楚留仙眼睛都瞪大了，不知道凰无双突然表现出来的，没感觉出错的话应该是黯然到底是怎么回事？

　　“离人长老？”

　　楚留仙不得已，只好请教楚离人。

　　“罢了！”

　　“她说得对。”楚离人怒容散尽，苦笑出声：“让你杀梦蝶，没有违背任何规矩。不管是明面上的，还是约定俗成的，都是如此。”

　　“愿闻其详。”

　　楚留仙深知这里面定然有故事，连忙躬身请教。

　　“回九曜古船上说。”

　　楚离人叹息一声，似乎有什么顾忌。不想在庄园和梦蝶附近停留太久，说完话掉头向着九曜古船处去。

　　楚留仙一头雾水，也只得带着双儿和秦伯紧随其后。

　　前行数十步，即将拐过一个路口，楚留仙回望过去，梦蝶还有她身后的庄园渐渐隐没于yīn影当中，只有温暖的火把还在燃烧。温暖着前面等待施粥的人们。

　　夜渐深，施粥还在继续。

　　恍惚中，似还能看到那个不住抹着汗水的jiāo柔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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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人。”

　　“什么？”

　　楚留仙不敢置信地反问出声，“离人长老。你是说那梦蝶不是人？”

　　“不错，她的确不是人。”楚离人苦笑着道：“所以不能伤及凡俗的规矩，不适用在她身上。”

　　“怎么会？”

　　楚留仙咬着牙，无法相信他竟然全然没有察觉到梦蝶身上任何一点非人的痕迹。连些许的妖气也没有。

　　自从修炼大ri如来真经后，他对妖、魔一类的气息分外敏感。更何况现在还有佛印在手，相当于佛法在他手上都会有相当的增幅，这样竟然都没能感觉到妖气，他实在无法相信梦蝶非人。

　　楚离人暗叹一声，道：“事实上不仅仅第一条，连不得伤及良善的那一条，也不适用于梦蝶此女身上。”

　　这回楚留仙连反问都发不出来了，那样一个乐善好施的女子都不算是良善？

　　稍顷，他才摇了摇头，对楚离人道：“还是请离人长老细说一下。”

　　“自然是要说的。”楚离人也一脸苦恼，显然对凰无双选择这样一个存在作为目标很是头痛，“早在她约我等到这汉江畔来，我就有点怀疑她的目标是此人了，不曾想竟然真是她。”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迁回汉江来的。”

　　楚离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夜风徐徐，明月照古船，他在甲板上踱着步子。

　　好半晌，他才好像整理好了思绪和措辞，道：“梦蝶此女，不仅非人是妖，还是一个实力强大的大成妖灵，巅峰时候距离阳神境界，亦不过是半步之遥。”

　　“半步之遥？”

　　楚留仙吃了一惊，没想到梦蝶那个怎么看都是纤纤弱女子的，竟然是黑山老妖一般的存在。

　　“她的本体，就如其名——梦蝶！”

　　楚离人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楚留仙脑子里轰地一下，又想起无数梦蝶前仆后继地扑入汉江当中的凄美悲壮之蝶葬景象。

　　“chūn生夏死，不见秋冬，这样生命短暂的生灵，竟然也能修成大成妖灵？！”

　　楚留仙并不是质疑，更多是感佩，恰似佩服那扑入汉江当中的梦蝶们，有那一颗燃烧出最绚烂光辉之心的生灵，修炼成妖也算不得奇怪。

　　感慨之余，楚留仙不免奇怪，梦蝶她若还是大成妖灵之身，那么凰无双怎会堂而皇之地拿出来作为他七罪之诀考验的一环呢？

　　再说，他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汉江畔上施粥的女子，分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离人长老，到底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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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五章 化蝶，凤凰于飞



　　“发生什么？”

　　“那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楚离人沐浴在月光当中，悠悠地讲述起发生在久远的岁月当中，只有他们那一代的修士们才知晓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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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蝶还不叫梦蝶的时候，她作为有史以来可能是唯一的，以梦蝶这种渺小且生命短暂的生灵成就大成妖灵后，出现人间。

　　那时候，她叫做蝶恋花。

　　蝶恋花作为享受生命中一时之绚烂的梦蝶出生，行事偏激，更无法忍受拥有“漫长”生命的人类们，漠视其他渺小生灵毕生的努力，随意践踏之。

　　当人们随手拍死扑火的飞蛾时候；

　　当人们一脚踩死忙碌的蝼蚁时候；

　　当人们将一只只美丽的蝴蝶捕捉下来，粘贴在羊皮纸上作为艺术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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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恋花都无法忍受，为此她不知道出手多少次，让多少人丧命在她的妖法下。

　　据说，蝶恋花出手之时，是当世阴神尊者当中最是华丽，最是壮观，绚烂无比的美丽妖法。

　　再是美丽，终究是造下杀孽之大妖，某日引得数位阴神尊者不满，联手千里追杀之。蝶恋花不敌，一路且战且退，身受重伤下终于逃至域外，这才暂时保住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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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里，楚留仙除了苦笑还是苦笑，他觉得这辈子苦笑搞不好都没有今天一日之多。

　　如楚离人讲述的，这个梦蝶还真不符合良善之标准，不管她现在是什么状态下，曾经造下的杀业总不能当成不存在。

　　“怪不得了。”

　　他终于明白凰无双敢于如此理直气壮的原因，只是还有一点不明。

　　楚留仙问道：“离人长老，既然她梦蝶是大成妖灵，如何能成为考验的对象？”

　　楚离人看了他一眼，道：“你之前的判断没错，此刻的梦蝶，的的确确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没有法力在身，也不再是妖！”

　　他继续往下说着属于梦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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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恋花逃至于域外后，进入一个小方域，在那里休养生息。

　　同时那一场战斗也让她收获匪浅，竟似看到了一线成为妖王的机缘。

　　于是，蝶恋花一边养伤，一边进入那处小方域的一间私塾中，女扮男装以学生的身份，感悟属于人间的世情，想要从中寻求突破的一线曙光。

　　在那里，她遇到了一个人类，并在天长日久的相处之中萌生了感情。

　　人、妖不两立，几番心理上的，行动上的挣扎过后，蝶恋花做出了一个惊世之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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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做了什么？”

　　楚留仙很是好奇地问道，同时他的脸色古怪无比，从这个蝶恋花的人妖恋上，他联想到了一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的恩师——阴神无双楚天歌。

　　“难道人妖之间产生恋情的，竟然还不在少数不成？”

　　楚留仙强行将这个念头掐灭在脑海中，不让它继续下去，以免得生出对楚师不敬的想法来。

　　楚离人脸上带出几分敬佩之意，道：“某日，蝶恋花忽然失踪，逾几日，传来死讯。与其相恋的男子大恸，怎么都不相信她已死，悲痛欲绝下竟是挖开她的坟墓，想着若是见得尸首，与欲之同殉。”

　　楚留仙这回彻底无语了，不知道当为那个男子的痴与执感到敬佩呢，还是皱眉他的疯狂。

　　“不曾想，坟墓挖开，果无尸体，有的只是一穴的梦蝶纷飞起……”

　　听到这里，楚留仙脑海中浮现出空荡荡墓穴中，无数梦蝶蜂拥而出的景象，其凄凉，其绚丽之美，怕是更在蝶葬之上吧？

　　楚离人顿了顿，便接着道：“后来那个男子多方查找典籍，终于找到一处记载，知道在一些有传承的妖物身上，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情。”

　　“人、妖之恋，虽为禁忌，然古时有之，今时有之，未来也绝对会有，先例无数。曾有一些大妖为了要与人族白头偕老，施展传承秘法，以转化本相之术，重生为人。”

　　“重生为人？！”

　　楚留仙震惊了，眼睛瞪大，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来梦蝶施粥于众时候的样子，恍然大悟：“这么说，梦蝶就是当年蝶恋花重生为人后的存在？”

　　“不错。”楚离人点头，道：“在蝶恋花之前，谁也不知道梦蝶这种除了美丽之外渺小得一无是处的存在，竟然还有着独属于自身的传承。通过传承当中的化蝶秘法，才有了今日之梦蝶。”

　　“这个……”

　　楚留仙摸着下巴，隐隐觉得楚离人的讲述当中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有什么地方存在着破绽，不当是如此的那种感觉。

　　只是，一时间，为化蝶一事冲击，他又想不真切。

　　“大成妖灵，半步妖王，如此存在，为一缕情丝，弃千年修为，重生为人，尽抛过往，这是何等深重的感情，何等执着的心念啊。”

　　楚留仙感慨着，问道：“离人长老，梦蝶与那个人族，是否修成了正果？”

　　楚离人看着他的眼睛，用很古怪的目光望着他，说出来的话却牛头不对马嘴：“凰无双要你杀梦蝶，我建议你直接动用仙缘，免去此难。”

　　“嗯？”

　　楚留仙不解地望向楚离人，他的确是不想对梦蝶那样良善的女子动手，可以楚离人的角度，怎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呢？

　　突然，他灵光一闪，明白之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

　　“离人长老，那个男子，他是何人？”

　　楚留仙紧紧盯视着楚离人的嘴巴，等待着他吐出名字来。

　　龙不与蛇居，能让蝶恋花做出牺牲一切也要在一起之决断的，是一个普通人的几率很小。

　　能遍查典籍，找出所谓的转化本相之术者，能有几人？

　　更能将这些事情传开，连有大伤心事的楚离人都对之知之甚详，更不可能是普通人物。

　　“你猜到了啊。”

　　楚离人眼中有几分赞叹之意，为楚留仙的敏锐，下一息，他扭头望向远处梦蝶庄园所在的方向，叹息道：“当年，与你师父一辈的人物当中，有一人成就不在你师父之下，他叫做凤九公子，出身栖梧凤凰氏，号为第一公子。”

　　“凤九，当年号称第一公子，不仅实力强大，更是俊美无比，号称当世第一美男子……”

　　在楚离人的讲述当中，一个风华绝代的风流人物，在楚留仙的脑海中一点一点地丰满了起来。

　　凤九，出身重女轻男的栖梧凤凰氏，却凭借着坚毅的心性，生生从栖梧凤凰氏的血脉神通当中悟出独属于自身的神通：凤凰于飞！

　　凭借神通：凤凰于飞，凤九双刀之下，不知道斩杀了多少一时巨擘，被时人看重，认为是有机会臻至阳神真人境界的英才。

　　他本身更是容貌甚美，更胜女子，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公主，仙门佳女对之倾心不已。

　　凤九生命的轨迹，在他突破到阴神巅峰，需要进窥半步阳神境界，前往诸天小方域感悟世情的时候，发生了惊天的大逆转。

　　“与蝶恋花相恋的，就是凤凰于飞凤九公子？！”

　　楚留仙咋舌不已，只能说造化弄人，一至于斯。

　　“凤九查出化蝶事后，心知施展了如此**后的蝶恋花不来寻他，定然是出了什么意外。往日骄傲得目中无人的第一公子不知道求遍了多少人，动用了多少力量，苦心人天不负，最终找到今日之梦蝶。”

　　按字面上理解，这当然是好事了，可楚留仙分明从楚离人的眼睛中看出了怜悯之色。

　　楚离人叹息一声，道：“谁知是化蝶秘法太干天和，还是哪里出了问题，梦蝶竟然将前事尽忘。

　　她不知道她是谁？

　　不知道她在爱恋着谁？

　　忘了一切的她，只是以常年在梦中出现的梦蝶为名！”

　　“梦蝶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她要找一个人，等一个人，却不记得那人是谁？无论凤九如何苦苦哀求，诸般设法，梦蝶对他始终如陌生人。”

　　“后来呢？”楚留仙感慨之余，愈发地想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后来？”楚离人哂然一笑，道：“即便是梦蝶始终记不得他，凤九也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

　　栖梧凤凰氏一力干涉，修仙界中公论阻止，凤九重伤要将他强行带回族内的栖梧凤凰氏长老，破门而出，携梦蝶远走天涯，再不曾现身人间。”

　　“这……”

　　楚留仙在冷静下来后，终于明白楚离人要他动用仙缘的原因了。

　　有凤凰于飞凤九公子在，想杀梦蝶？先问过那阳神之下任何人都不敢轻忽的凤凰于飞神通再说吧。

　　好半晌，楚留仙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长太息曰：“好一个凰无双，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你想明白了？”

　　楚离人看着他问道。

　　“嗯，想明白了。”楚留仙冷笑出声：“凰无双真是好算盘，我若失败，自然不用说，身死当场，遂了她的心愿。”

　　“我若成功，也不过是两个结果：一是死于凤凰于飞凤九公子的追杀下；二是凤九公子眼见无法复仇，只能重回栖梧凤凰氏，借助家族之力抗衡我们神霄楚氏，从而能报此血海深仇。”

　　“无论是什么结果，不是我楚留仙身死，就是凤九公子重回家族，对他们栖梧凤凰氏都是好结果。”

　　楚离人暗暗点头，郑重问道：“留仙，你想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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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说梦者



　　“怎么做？”

　　楚留仙的沉吟之色只存在了一瞬间，下一刻眉眼间犹豫散开，明显有了决断。

　　不等他说出答案，楚离人摆手止住，道：“留仙，在你做出决断前，我还要告诉你几件事情。”

　　“请离人长老赐教。”

　　楚留仙拱手为礼，凝神聆听。

　　“凤凰于飞凤九按说定然是在梦蝶的身边，当年我也曾与他照过面，可是先前我查探过，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楚离人只是在简单地告知情况，并没有下什么论断，继续道：“另外，你要知道，你的仙缘不是两个，而是一个！”

　　“七罪之诀，能动用仙缘豁免者，一也！”

　　楚离人这番话让楚留仙挑了挑眉头，也就罢了，并不曾太过惊讶。

　　他早就在奇怪，若是真的一个仙缘就能抵消一关的考验，那要是有人运气爆棚，在仙缘镇中得到多个仙缘，那后面的七罪之诀差不多就可以直接取消了。

　　原来，竟然存在着这么一个限制。

　　“只能动用一个仙缘，豁免一难是吧？留仙知道了。”

　　楚留仙点头，神色不动，继续看着楚离人，等着他的下文。

　　他看得出来，楚离人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建议想给出，又自身都没有太大的把握，于是迟疑。

　　“离人长老，有什么话但请直言，留仙自会做出判断。”

　　楚留仙诚恳地说出这番话来，楚离人一咬牙，道：“留仙，你不动手则矣，若要动手，就想办法连凤凰于飞凤九一起斩杀！”

　　“呃~”

　　楚留仙吃了一惊，没想到楚离人迟疑了半天，说出的竟是如此狠绝的话来。

　　他的意思很简单，要嘛就用仙缘避开此难，要嘛就将梦蝶连凤九公子一起斩杀。

　　楚留仙原本没有动过此念，此刻经过楚离人一提，在脑子里过一遍后，竟是发现此乃最好的处理方式。

　　“若是只杀梦蝶，不涉凤九，那就相当于多一个半步阳神的不死不休仇人，栖梧凤凰氏重新得回一个阴神巅峰。”

　　“此消彼长，他日后患无穷。”

　　左思右想下，楚留仙自身都有些无法接受，一时间竟是想不出比这个更好的，破除凰无双一石二鸟之计的方式。

　　罕见的，楚留仙有些踟蹰不绝起来。

　　正相反，楚离人反而叹了口气，道：“谈何容易，谈何容易啊。

　　凤九当年就是阴神巅峰，现在更不知道到了什么境界，你若下手，能不能从他手下逃生都是问题，遑论将他一并斩杀了。”

　　摇着头，他不再置一词。

　　这个处理方式好是好，只是遑论楚留仙了，即便是他楚离人亲自出手，纵然有梦蝶这个对凤九来说是死穴的存在，也没有超过一半的胜算。

　　沉默稍顷，楚留仙缓缓出声：“离人长老，明日我往梦蝶山庄一趟，再做定夺吧！”

　　在那之后，楚留仙详尽地询问了楚离人他所知道的，所有跟凤九公子和梦蝶相关事情，事无巨细，了解得人掌上观纹一般。

　　夜，渐渐的深了。

　　这一夜，九曜古船上除了楚留仙外，尽是辗转反侧，不能入眠者。

　　七罪之诀的第一关，就展现出了它凶险与残酷的一面，如何过？

　　当事人的楚留仙在做出了明日亲往梦蝶山庄的决定后，反而放松了下来，仰躺在静室云床上，陷入了沉沉的梦乡当中。

　　梦里，有凤凰展翅，梦蝶纷飞，彩凤与彩蝶一起飞舞，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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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阳喷薄而出，万道金光恣意地挥洒下来，新的一天到来。

　　当第一道晨辉洒在九曜古船上的时候，楚留仙踏出了船舱，踏下了古船，一步步地走在汉江小镇上。

　　穿行于小镇青石板上，与早起的人们擦肩而过，明明一身朝阳法袍，楚留仙的气息却融入其中，没有引起任何一人的注意，仿佛从身边经过的只是再熟悉不过的邻里。

　　青石板的尽头，梦蝶山庄之前，新一天的施粥又开始了。

　　梦蝶前面，又黑压压地围拢了数百人之多，不知道有多少是本地人，多少是闻风而来的外来者；不知道有多少是真正有需要的，有多少是浑水摸鱼者……

　　这些梦蝶好像都不在乎，她只是在脸上挂着笑容，额上滑落汗水，一勺勺一碗碗地忙碌着，如晨辉般温暖着人心。

　　楚留仙静静地看着，忽然动了。

　　他悄无声息地加入了排队当中，随着队伍向前挪。

　　整个过程中，楚留仙亲眼见得有好几个乡民拿过一回后，三两口狼吞虎咽下，又哧溜回队伍后面，重新再排；

　　他还见得有几个一看就是游手好闲者样子，肆无忌惮地插队。

　　楚留仙浑不在意，亦无恼怒，随波逐流向前，转眼小半个时辰过去，他来到梦蝶面前。

　　伸手一抖，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陶碗从袖中滑落下来入手，楚留仙将之递到了梦蝶身前。这个动作做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上下豁然一变。

　　朝阳法袍化作青色道袍，青年公子模样变成山羊胡中年人，手上持拂尘，头上束发髻，仙风道骨模样。

　　在一切发生得极快，又极其的自然，若不是始终盯视着他看的人，只会觉得原本就是有这么一个道士在队伍当中。

　　在递上陶碗时候，楚留仙目不转睛地看着梦蝶，无可抑制地在心中生出惊艳之感。

　　这是何等样的美丽啊？！！！

　　黛眉如弯月，眼眸似流水，卧蚕宛如终年不改笑靥如花；

　　雪肤若凝脂，嘴唇胜桃李，清音俨然人间不闻绕梁天籁。

　　淋漓下的香汗，珍珠般的贝齿，一颦一笑，温柔如水，沉鱼落雁都无法形容，不属于人间的美貌。

　　楚留仙怔了一下，方才收敛心神，从梦蝶的手中接过陶碗。

　　浓郁米香的白粥粘稠无比，插上筷子也不会倒伏，足以为三餐之饱。

　　“贫道，多谢了。”

　　楚留仙稽首为礼，深深地看了梦蝶一眼，退到一旁。

　　梦蝶似乎对有一个道士出现很有些好奇，只是没来得及说话，后面又有乡民上前，于是便继续忙碌了起来。

　　楚留仙微微一笑，竟然真地将一碗白粥吃得干干净净，看他模样好像还吃得甚是香甜。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着。

　　在日出了一个多时辰，太阳依然斜斜地向上爬了好一段路，梦蝶山庄前排着的队伍才终于不再继续。

　　不下百人，散落在庄园外，不远处就是草草搭起的芦棚，想来这些人是准备长期在这里扎根了。

　　梦蝶对此也不恼怒，也不在意，这点从她不让下人驱赶，亦照常发放白粥可知一二。

　　好不容易闲了下来，梦蝶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从旁边一个老家人的手上结果香帕拭去汗水，眼波流转，目光落到了安静站在一旁的楚留仙身上。

　　“道长从何而来？”

　　梦蝶似乎对楚留仙化身的道士很是好奇，轻移莲步上前，学着他的样子稽首为礼。

　　“从来处来。”

　　楚留仙面带微笑，打了个机锋。

　　梦蝶露出狡黠之色，又问：“往何处去？”

　　“往去处去。”

　　“道长真有意思。”梦蝶捂嘴而笑，原地绕了一个圈子，裙摆摇曳如水中莲花，素手向上一托，一只彩蝶落在她的掌心，“如果道长没有处去，不如留在这里吧，你看这里有好多好美丽的蝴蝶。”

　　她的脸上不觉间流露出几分伤感，黯然道：“还有更多更美丽的蝴蝶，昨日全都淹死了。”

　　“那是一种叫做梦蝶的蝴蝶，跟小女子一个名字。”

　　伤感，黯然等负面情绪似乎天生无法在她的身上持续得太久，下一刻梦蝶又转颜笑问道：“道长你叫什么名字呢？”

　　“名字？”

　　楚留仙愕然一下，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啊，环顾左右，见得有零零散散彩蝶纷飞，又有不下百人乡民散落左近，心中忽然一动，道：“贫道道号：说梦者！”

　　“说梦者……”

　　梦蝶怔了怔，笑了，“道长真会说笑，哪里有人会取这样的道号？”

　　楚留仙摇头失笑，道：“只有取错的名字，可没有取错的道号，姑娘若是不信，贫道可以演示给你看，何为说梦？”

　　梦蝶还在扑闪着闪亮的明眸，楚留仙压根没有等她回答的意思，径直向着一旁走去。

　　前方数十丈外，有芦棚数十，多为那些乡民临时所居。

　　楚留仙走到芦棚前方空旷处，站定，伸手向着两侧一招，口中叱道：

　　“来！”

　　“哗啦啦”声响，从那些芦棚中飞出芦苇无数，在楚留仙身前如有无数只无形的大手在动作，重新开始搭建一座芦棚来。

　　又有一些芦苇从旁边的芦苇丛中飞出，彼此纠缠着，或成朝天一炷香模样，或为质朴的蒲团。

　　这些变化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完成，眨眼功夫，楚留仙的面前就多出了一座芦棚，几枝高香，一个蒲团。

　　楚留仙冲着瞠目结舌的梦蝶一笑，漫步入芦棚中，在蒲团上坐下。

　　“啪！”

　　他打了一个响指，芦苇编织成的高香燃起，竟成檀香味道。

　　紧接着，楚留仙双臂展开，道袍振起，高举过肩的两掌心向上，保持这个姿势不动。

　　一息、两息、三息……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渐渐地，在芦棚上空处，汇聚密密麻麻彩蝶，不下千余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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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七章 彩蝶入梦，凤翅刀光



　　漫天彩蝶，环绕飞舞。

　　看到自号说梦者，道人模样的楚留仙，在无数的彩蝶当中面带微笑，双手挥动，引得所有彩蝶为之翩翩起舞，梦蝶和在场的一众乡民全都看得呆了。

　　“他这是想要做什么？”

　　长空之上，九曜古船，楚离人和凰无双脱口而出，身后双儿和秦伯紧张得握紧了拳头。

　　楚留仙既然开始尝试，就意味着七罪之诀的第一关已经开始，楚离人他们两个势必不能再参与进去，也只能远远地看着了。

　　同样的话，从他们两个人的口中说出来，却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楚离人是疑惑，担忧；凰无双是冷笑，幸灾乐祸。

　　唯一相同的一点是，他们两人都不知道楚留仙肚子里究竟打着什么算盘，卖着什么关子？

　　“他不会想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就借机击杀梦蝶吧？”

　　凰无双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冷笑出声：“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曾见识过当年凤九哥哥的威风，我倒要看他怎么生离此地。”

　　楚离人眉头一皱，却没有答话。

　　按规矩，真要惹出了凤九，除非楚留仙杀出汉江镇，飞回了九曜古船，不然他势必不能凭着九曜古船这件巅峰纯阳法器出手相助，那样的话又如何能阻挡得了凤凰于飞？

　　“留仙应该不会如此不智吧？”

　　楚离人暗暗作此想，紧接着，他看凰无双一眼，突然开口问道：“凰无双，凤九公子真的在此处吗？”

　　他心中不无怀疑。

　　在确定凰无双的目标是梦蝶，是在此处后，他自然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他那个时代的风云人物凤凰于飞凤九公子。

　　于是乎，运用各种手段，多方查探，楚离人想要提前确定凤九的存在，以及其现在的身份，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要是能确定那一点，楚留仙未必就没有机会击杀梦蝶，完成考验，以楚留仙的手段之多，反过来借着凤九怒火攻心时候，也未必不能将其战而胜之，至不济也能安全脱身。

　　可是，这最开始的一步，楚离人就做不到。

　　他完全无法锁定凤九的位置。

　　整个梦蝶山庄，乃至于整个汉江镇，他全都查探过了一遍，虽然为了不引起凤九的注意，他查探得并不如何仔细，但自问依然是如筛子筛过了一样，却始终不曾找到任何一个符合记忆中形象的存在。

　　到最后，楚离人不得不怀疑，凤九公子是不是真的在这里？

　　凰无双打的双盘到底是如他和楚留仙两人的判断那样，还只是简单地想要骗出楚留仙一个仙缘来？

　　现在到了这个地步，楚留仙已经踏入局中，凰无双应当也不会有太大忌讳了，楚离人于是干脆问了出来。

　　“在，他肯定在！”

　　凰无双半点没有隐瞒的意思，斩钉截铁地道：“过往的每一个日夜，凤九哥哥一步都不曾离开过那个叫做梦蝶的女人身边。”

　　她的声音中满是恨意，却不是对楚留仙，不是对楚离人，甚至不是凤九，而是那个温婉，善良的梦蝶。

　　幸好在场没有一个栖梧凤凰氏的男子，否则听到向来视族中男子如无物的凰无双这样一口一个凤九哥哥，自然而然，全无勉强，不知道当怎样的嚎哭天地不公啊。

　　“怎么可能？”

　　楚离人摇头，又不得不说凰无双说得有道理。

　　凤九公子若非一执如此，当年也不会破门而出，与栖梧凤凰氏决裂。

　　“看着吧！”

　　凰无双冷冷一笑，不再说话，紧紧地盯视着下方梦蝶山庄外发生的一幕幕。

　　在她旁边，楚离人发现她的双手紧紧地握在阑干上，涂成鲜红的指甲几乎要陷入其中而不自知。

　　“她在紧张，她在期待。”

　　“我明白了！”

　　楚离人恍然大悟。

　　原来，连栖梧凤凰氏中人，也只是坚信凤九必然存在，却不知道他到底是以何种方式陪伴在梦蝶的身边。

　　梦蝶的身边，现在只有漫天的彩蝶飞舞，一脸惊慌之色的老家人和几个青衣仆从。

　　仆从们多是少年人，眉清目秀的脸上尽是惊慌失措之色。

　　任是谁人，猛地一下看到这一幕近乎神仙的手段，想来都不会比他们的表现好上多少。

　　兴许是因为生性与蝴蝶亲近之故，梦蝶反而没有太大的惊慌和抵触，甚至欢喜地伸出手来，让一只轻盈的彩蝶停落在她娇嫩掌心。

　　只是她还是不明白，这些漫天的彩蝶翩翩起舞，与说梦者这个道号有什么关系呢？

　　楚留仙微微一笑，向前身前吹出了一口气，叱道：“去!”

　　一点点灵光浮现出来，伴随着那口气吹向漫天彩蝶，紧接着每一只彩蝶扇动翅膀的时候，都会扬扬洒洒下无数的光点，美丽的身影都变得朦朦胧胧起来，向着四面八方飞散开来。

　　一只只彩蝶落向呆若木鸡的一个个乡民身上，一个个下人身上。

　　下一刻，或是缓缓软倒，或是倚靠在桌椅上，或是几人倒在一起分不清彼此手脚；有的呼声大作，有的磨牙声声，有的一惊一乍，有的酣睡如死……

　　一瞬间的功夫，在场百余人，在彩蝶落下的瞬间，尽数被带入了沉沉的梦想当中。

　　“呼~~”

　　楚留仙长吁出一口气来，这还是他第一次附加“入梦引”法术在这么多的彩蝶身上，一次性地带这么多人入梦，其难度之大连他都没有太大的把握，只能说是勉力一试。

　　“若非是这次在修炼佛门**：梦中证道时候有所感悟，这样施展入梦引的成功可能性不足三成。”

　　楚留仙心中动念，却不影响他的作为，他微微一笑，冲着少数没有在法术包括范围内的人，包括梦蝶和她身后的几个人家人道：“请看。”

　　他伸手一指一个抱树而眠者，道：“他在梦里面，渴望得到隔壁镇子包子铺老陈填房的青睐，在他看来那就是一根粗壮的大树，一棵能结下香喷喷包子的大树。”

　　抱树而眠者的头顶上，浮现出一个光晕气泡来，是他梦中景象……

　　一棵大树，结满了包子，此人幸福无比地在树上蹭着，每蹭上一下，就有一个香喷喷地包子落下来供他大快朵颐……

　　……

　　“这个孩子整个被在外忙碌的父母关在家里面，每天里只能听到滔滔汉江奔涌的声音，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变成一条鱼儿，能自由地在汉江中畅游。”

　　气泡景象里，一个清秀的七八岁男孩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尾，正在摇动着尾巴，在无边宽广的汉江里自由自在地游泳，有着波涛都掩盖不住的欢笑声音……

　　……

　　“这两个男女做的是同一个梦，他们的父母多年龌龊成仇，不愿意两家结成亲家，棒打鸳鸯，用不了几天时间就要将他们分别与他人定亲。他们心中的想法就是在事情无可挽回的时候，一起到镇子外的老树下，一起上吊共赴黄泉，谁也不能再把他们分开。”

　　梦境中，一男一女全身素白，一根白绫将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两人一起抬头看着天，头顶上空被两株枝枝叶叶都纠缠在一起的连理树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

　　耳中听着楚留仙一个个娓娓道来，眼见着梦境中或悲或喜诸般愿景，梦蝶的神色随之不住地变化着，或怜悯，或欢喜，或失落，或憧憬……，无法用简单的言语来描述。

　　“你呢？！”

　　忽然，楚留仙的声音充满磁性，好像如那一直在上空处盘旋的彩蝶一样，就要将她带入梦境当中般。

　　“我？”

　　梦蝶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带着挥之不去地失落道：“我不知道，我忘了。”

　　“有一天，我醒来，就发现我忘了好多好多，我忘了自己叫什么，忘了自己来自哪里，又想要去哪处？

　　忘了我要想什么？

　　忘了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说这番话时候，梦蝶一脸的茫然，还有——渴望！

　　楚留仙微微一笑，目光深邃地道：“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话音落下，那些盘旋在空中的彩蝶忽然掉头向下，冲着梦蝶以及她身后那些家人们俯冲过来。

　　梦蝶无措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自己该拒绝还是接受，又怎么拒绝，怎么接受？

　　眼看着，漫天的彩蝶就要落在她的身上……

　　楚留仙瞳孔骤缩！

　　楚离人呼吸摒住！

　　凰无双几乎要将阑干捏碎。

　　所有人都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来了。

　　突然——

　　漫天的彩蝶，在落下来的一瞬间凝固住了。

　　它们一一保持着或扇动翅膀，或摇动身躯，或翩翩起舞的姿态，就那么诡异地凝固在空中。

　　下一刻，一道蕴含着炽热之焰的刀光闪过天地，闪亮了所有的眼睛，恍若是凤凰飞过，凤翅掠过了长空。

　　霎时间，落英缤纷一般，彩蝶们醉酒一般跌落下来，它们身上附带的灵光湮灭一空。

　　上百入梦乡民肩膀上、头顶上、衣袂上的彩蝶，也无一例外地跌落，落满了一地鲜艳如秋叶。

　　“出现了！”

　　同样的三个字，在同样的时间里，出现在了不同的三个人口中。

　　楚留仙、楚离人、凰无双。

　　楚留仙是“果然”，楚离人是“失落”，凰无双是“狂喜”！

　　“凤凰于飞，凤九公子！”

　　“没想到竟然是你！”｜

　　楚留仙目光越过梦蝶的肩膀，落在她身后一个人的身上。

　　一个谁也没有想到，连楚离人和凰无双这样的有心人都忽略了的人身上。

　　“大胆！”

　　楚留仙目视的那个人一瞬间挺直了身躯，暴喝出声。

　　佝偻的身躯可以挺直，布满了皱纹的脸庞却舒展不开，昔年的天下第一美男子，无数女修的香闺梦里人，竟然是一直站在梦蝶身后老实巴交的老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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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回梦千寻，凤凰于飞（上）



　　“竟然是他？！”

　　九曜古船上，楚离人，凰无双，惊呼出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凤九哥哥，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凰无双声音颤抖着，哪里还有誓杀楚留仙时候的冷酷，整个人都在战栗，伤心无比样子，好像心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轰然倒塌。

　　楚离人分外的理解她此刻想法，仙缘镇景象当中见到昔日伊人今时模样，他何尝没有过这般的幻灭感觉？

　　“他们两个，嗯，至少是凰无双，对凤九心里面绝对有什么。”

　　楚离人这话没有说出口来，即便是分属敌对，这话也太过伤人，不是他这样身份该做的。

　　同时，他也无暇再去关注凰无双反应，楚留仙既将凤九引了出来，那也就是将自身置于了险境当中。

　　一声凤呖，响彻长空！

　　偌大天地间尽成赤红之色，恍若一凤，一凰，并肩展翅高飞，铺天盖地的威势向着楚留仙压来……

　　“凤凰于飞啊！”

　　楚留仙看着天上异象，感慨出声：“原来这就是神通：凤凰于飞，以栖梧凤凰氏血脉去芜存菁，凝练出彩凤双飞翼，取其寂灭意境，化作凤翅刀，比翼双飞，斩断一切。”

　　他不能不感慨，恰似他此前所说的，名字有取错的，道号却没有取错的，更进一步，将自身熔炼其中创出来的神通更没有错的道理。

　　凤凰于飞一式神通，道尽了凤九公子一身蹉跎。

　　那惊艳的凤翅刀光，斩尽一切阻碍，却也斩断了自身退路。

　　前无可进，后无可退，在岁月中蹉跎成沧桑容颜。

　　昔日的天下第一美男子，今时的身形佝偻满脸皱纹老家人。

　　在这数百年前就闻名天下，斩杀不知道多少阴神的大神通。楚留仙竟是不闪不避，神色不动。

　　远处，楚离人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双儿和秦伯更是紧张得心脏都要停跳。

　　眼看着，楚留仙就要直撄凤凰于飞神通锋芒了，一个淡淡然的声音蓦然响起：

　　“梦蝶，你不想救他们吗？”

　　这是楚留仙的声音，每一个字里都蕴含着强大的灵力，以至于漫天凤唳之声，竟是压之不下。

　　“等等！”

　　梦蝶带着焦急的声音传来。她慌忙转身，双臂张开，拦在老家人，不，是凤凰于飞凤九公子的面前。

　　霎时间，凤唳声止，横扫而过如刀的凤翅隐没，充斥天地间的火红色褪去。

　　凤九满脸的皱纹里满是无奈，还有宠溺。柔声道：“小姐，他是骗你的。”

　　“别叫我小姐。”

　　“你也是骗我的。”

　　梦蝶死死地盯着他看，气鼓鼓的样子。

　　“我没有，我只是……”

　　凤九竟是如面对青梅竹马恋人质问的少年一样。进退失踞，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他不能说梦蝶始终不肯原本他，于是他只好以各种身份潜伏在其身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更不能说，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的相思折磨得他容颜老去，更加的自惭形秽，不敢再在她面前表露什么；

　　他还是不能说，为了让梦蝶能开心一点，他耗费精力施展祈天法保证梦蝶庄园的粮米产量……

　　看到这一幕，楚留仙暗暗松了口气，将做好最坏情况下的诸般应对都散去，朗声道：“凤九前辈，你对梦蝶姑娘真是用心良苦啊。”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凤九暴怒，一改在梦蝶面前模样，裹挟着冲天气势对楚留仙怒喝出声。

　　他无法对梦蝶解释清楚，这就意味着他又要换一个身份，花费大量的功夫，重新出现在梦蝶的身边。

　　时间，精力，都不算什么，关键是他又要过一段日日夜夜，只能暗中窥探、守护的日子了。

　　这让凤九怒火中烧，恨到极致。

　　“我只知道，你用心良苦啊。”

　　楚留仙对一个站在阴神巅峰，半步阳神者的怒火浑不在意，伸手指向一个个入梦的，原本站在梦蝶身后的青衣小厮。

　　“一个个眉清目秀，胜过处子之美，想要找齐这么多的美少年，又是谈何容易事。”

　　“是吧，凤九前辈。”

　　楚留仙是微笑着说出这么一番话的，凤九的脸色却一瞬间黑如锅底，好像心底的隐秘一下子被曝露在阳光之下，任人围观一样。

　　远处的楚离人和凰无双面面相觑，他们听懂了，又不敢相信，一个男子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

　　凤九分明是生怕梦蝶觉得寂寞，分明是自惭形秽，觉得老去的自己不配与梦蝶在一起，于是弄了这么多的美少年来陪伴。

　　这些年来，梦蝶或许没有与这些美少年们产生过什么情愫，还在等待着就在身边却又永远不会来的那个人。

　　但是，只要想到凤九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几乎就做好了忍受一切的准备，所有人无不觉得无法理解。

　　“他这是在找死！”

　　凰无双咬牙切齿，说的当然不是凤九，而是楚留仙。

　　楚留仙将凤九心里深处的想法，剥离出来，晾晒在阳光下的行为，固然让她觉得难以接受，痛苦无比，却也相当于揭了凤九的逆鳞，她不相信凤九不怒。

　　凤九的确是暴怒！

　　可是不等他说话，不等他出手，梦蝶狠狠地瞪视了他一眼，望向楚留仙道：“道长，你刚刚说他们怎么了？”

　　梦蝶所指，自是一地昏迷的乡民。

　　楚留仙微微一笑，放出早就准备好了的一番话：“贫道施法至半，本来黄粱一梦，醒来作罢，或许还会有所领悟，可是被这位前辈打断，以至于他们都被困在梦中，只能施展回梦仙诀才能将他们唤醒。”

　　凤九冷笑声声，只是碍于梦蝶，不好再出言呵斥。

　　梦蝶也压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急匆匆地再问：“那就请道长施展仙诀，唤醒他们吧。”

　　“梦蝶求道长了。”

　　楚留仙稽首一礼，为难地道：“回梦仙诀已经超过了贫道的能力范围，唯有施展恩师留下来的回梦仙印才行。”

　　他抬起头来，目光越过梦蝶，落到蠢蠢欲动的凤九身上，缓缓地道：“贫道见梦蝶姑娘似有所迷惑，本想施展回梦仙诀，引姑娘入梦，在梦中让姑娘自己去看，你忘了什么？你在等什么？”

　　“现在，仙印有一，你说是施展在姑娘你身上，还是在这些乡民身上？”

　　楚留仙这番话，与其说是说与梦蝶听，不如说是道给凤九。

　　他话刚说完，凤凰于飞凤九就止住了跃跃欲试，双目如电，好像带着无尽的光热，死死地盯在楚留仙的右手上。

　　什么回梦仙诀，什么仙印，这些他一个字都不信。

　　但是——

　　只要有一线机会，他就要紧紧地抓住，不放手。

　　面对凤九灼热的目光，楚留仙微微一笑，摊开手掌。

　　在他的掌心处，佛印流转着精纯的佛光，散发出一种大慈悲光，笼罩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显得宝相庄严，怜我世人一般。

　　凤九的瞳孔，骤然就是一收缩。

　　堂堂阴神巅峰，半步阳神的存在，岂是那么容易欺骗的？再是即将淹死的人，能让他伸手抓住的至少也得是一根稻草！

　　凤九在楚留仙的掌中，看到了这一根稻草。

　　以他的眼界，自然可以看出这个佛印当中蕴含的玄奥，一梦一世界，或许真有可能达到楚留仙所说的结果。

　　看到凤九眼中神彩的变化，看到一片死寂中出现光，楚留仙暗暗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到了这个地步，被一个阴神巅峰追杀的凶险，终于消散于无形。

　　“这个……”

　　“这个……”

　　梦蝶低着头，纤细洁白的双手扭着衣角，将衣角扭得跟她心中一样纠结。

　　好半晌，她抬起头来，用一种很勇敢的语气道：“还是……还是救他们吧！”

　　梦蝶在说话时候，艰难地扭过头，不去看楚留仙掌中佛印。

　　“我会一直等到下去，总有一天，我会想起来的。”

　　她的脸上似乎在浮动着光，信任与坚信的光晕，“我相信，他会找到我的；我相信，我会想起他的。”

　　看到此时的梦蝶，凤九眼中尽是怜惜之色，狠狠地盯视了楚留仙一眼。

　　相信若不是梦蝶在场，佛印在手，凤凰于飞神通早就轰过来了。

　　楚留仙有些头痛，天地良心，他那番话真不是对梦蝶说的，也没有逼她抉择之意。那只是为了不让凤九径直出手，这才如此道来的。

　　这时候的梦蝶，脸上有仁和善，以及一种名之为牺牲的光晕。在光晕掩盖下，一颗颗形如珍珠般的泪珠儿滚落下来，再是坚信，终有抹之不去的痛苦。

　　看到梦蝶落泪，这下楚留仙没敢看凤九，天知道这个男人该心疼成什么样子，他可是一点都不想领教凤凰于飞的威能。

　　“咳咳咳~~~”

　　楚留仙轻咳出声，无视了凤九可以杀人的目光，脑海中观想大日如来，一手自然而然地在胸前成佛礼，一手平摊，缓缓地推出。

　　“那就……”

　　“由不得你了！”

　　“南无阿弥陀佛！”

　　“唵~嘛~呢~叭~咪~吽”

　　漫天佛号声中，一只金色手掌不住放大，恍若占去了整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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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回梦千寻，凤凰于飞（中）



　　“我……”

　　梦蝶张开嘴巴，想要说什么，话还没有出口呢，就被灌满劲风，澎湃的风力甚至要将她吹得飞起来。

　　在她的面前，哪里还有什么乡民，哪里还有什么道士，哪里还有汉江流淌，有的只是一尊金身大佛，在漫天梵唱中缓缓坐起。

　　梦蝶并不是施展**化身为人前的半步妖王，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普通女人，面对这个极具震撼力的景象，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真言，若是万千比丘，在回音袅袅的佛殿中诵读，响彻天地间。

　　梦蝶在“唵”字入耳的第一时间，便面露茫然之色，眼中一片空洞，瞬间被带入最深的梦境当中。

　　仰天便倒！

　　正如楚留仙所说，这可由不得她！

　　旁边有凤凰于飞凤九在，自然不可能让她倒在地上，几乎在她弱柳般的身段刚刚向后倾斜出一个微不可见角度时候，一只宽厚的臂膀便将她接住。

　　“唵~嘛~呢~叭~咪~吽”

　　真言诵读之声愈重，每一个音符出来，都恍若是天地为腹部，在鼓荡发声，振聋发聩。

　　凤九何等人物，他皱起眉头，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就这么短短时间里，整座金身大佛完全坐起，盘膝而坐，通天彻地，在佛头后面，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将其辉映得愈发地宝相庄严。

　　金光、日光，万千光芒，化作亿万光箭，洞穿整个天地，目之所及，尽数为佛光充斥。

　　“大日如来！”

　　凤九神色肃然，脸上挣扎之色愈浓。

　　在他的对面，那尊金身大佛伸出一只手掌，自上向下压来。

　　“如此**，我现在全力出手，还有可能挣脱，要是再耽搁片刻……”

　　凤九心中挣扎，完全体现在脸上。他布满了岁月沧桑的脸庞皱起无数纹路，好像横七竖八龟裂的黄土地。

　　“罢了！”

　　凤九最终一闭眼睛，横抱着梦蝶，笔直地站立着，任凭佛掌落下……

　　……

　　“这个是……”

　　凰无双眼睛瞪得老大，吃惊地看着远方那一幕。

　　在金身大佛坐起，佛光大盛时候，楚离人脸色大变，指挥着九曜古船暴退数百丈，这才险险地脱出梦中证道**的覆盖范围。

　　九曜古船之下，整个汉江镇，尽数被佛光笼罩。

　　“那两个蟠桃？！”

　　“楚留仙到底在仙缘镇中得到了什么？！”

　　凰无双震惊无比，转头冲楚离人问道。

　　楚离人自然不可能回答她，甚至连他自己都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他是知道楚留仙收获的，只是没想到他的收获会这么大！

　　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楚离人依然能感受到那尊金身大佛上凝聚着强大佛力。

　　此刻，在凤九放弃抵抗后，出现在楚离人和凰无双等人面前的一幕便是：

　　金身大佛一掌摊开在身前，凤九和梦蝶一起沉浮在手掌上，两个连接在一起的巨大气泡浮现出来，色彩斑斓，变化莫测，独属于梦中的瑰丽色彩。

　　在金身大佛周遭，一朵朵金色莲花绽放开来。每一朵金莲里面，都有一个气泡在浮动。

　　每一个气泡都代表着此时此刻，在汉江镇中某个人的一个梦境。

　　“果然……成了……”

　　楚留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面露笑容。

　　以芦棚为法台，用梦中证道**为本，凭大日如来真经为助，还在瞬间汲取了邪佛童子一身佛力……他终于借着金身大佛一掌之力，把作用于自身的梦中证道**衍化成了一门能用于实战的**。

　　“这，就是我破解凰无双所下局的唯一机会！”

　　“此次若是不成，那么要嘛用仙缘放弃，要嘛就得下杀手了。”

　　楚留仙摇了摇头，他不想认输，更不想对梦蝶这样善良的女人下手。

　　“好在，最难的一关过去了！”

　　楚留仙泛出松了口气的轻松笑容，凤九的态度，就是他最大的难关。

　　“凤九要是抗拒，一切休提！”

　　“他既然选择接受，那么后面……，就由不得你了！”

　　楚留仙自语出声，说出的是在外人听来狂妄无边的话。

　　他竟然把形容梦蝶的话，安在半步阳神，处在阴神巅峰的凤凰于飞凤九身上。哪怕再是颓废落寞，绝对的实力差距，仍然可以碾压楚留仙。

　　换成其他情况，哪怕是楚留仙请得他的师父阴神无双楚天歌出手，他也绝对不敢说这话，唯独眼前的情况除外。

　　“梦中证道，一入梦中，觉出是梦方能苏醒，不觉是梦，永世沉沦！”

　　“凤九啊凤九，你再是绝代天骄，再是半步阳神，只要你不能割舍，不舍得醒，又怎么能醒？！”

　　楚留仙脸上尽是自信之色，到了这个地步，事情终于进入他掌控的轨道。

　　之前种种作态，为的就是得到这么一个机会。

　　“行百里者半九十，现在就差最后一步。”

　　楚留仙在芦棚里盘膝坐下，缓缓闭上了眼睛，“现在就让我看看，梦里面，你们进行得怎么样了……”

　　他的心神如彩蝶纷飞，飞入佛陀掌中，飞入两个相邻的梦境当中。

　　霎时间，楚留仙眼前的世界好像被割裂成了两半。

　　一半，属于凤九；一半，归于梦蝶。

　　……

　　“这是书院……这是陈夫子……这里是湘妃竹林……这里是我们经常泛舟的莲池……”

　　凤九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看着身边活泼的，女扮男装的梦蝶，他不由得痴了。

　　他忘记了这是在梦中，忘记了所有一切，恨不得连后面数百年间的一切尽数忘记，只要能让他尽情地享受现在这一刻就好，就足够。

　　凤九与梦蝶，从一开始的相识，接触，朦胧好感，到情根深种，一幕幕，如曾经发生过的那样一般，重新在一步步地发生。

　　两个人，在各自的梦境当中，进入那个属于自己的身体，却控制不住，只能看着一切慢慢演化，发生，并最终沉浸入其中，不知归路。

　　一开始，楚留仙眼前分裂成两半的世界，两个气泡中的梦境都是一样的，同步的，一直到某一刻，忽然就变了……

　　……

　　“我不要，我不要这样下去！”

　　“人、妖殊途，这是一条不归路，可我就是要走下去。”

　　“我可以不做妖，我可以放弃一切，我唯独不能

　　——放弃你！”

　　梦蝶恢复了女装，在一棵枯木下落泪如断线的珍珠，颗颗晶莹砸在坚硬如石的硬土上，碎得粉身碎骨。

　　她伸手抚摸着树干，掌下树皮粗糙龟裂，好像在痛苦地咧开嘴巴。

　　她还记得她们初识的时候，这株树还长着茂盛繁密，就是在这棵树下，他们彼此为对方吸引。

　　……

　　“她怎么还没有来？”

　　凤九一身儒生打扮，在莲池的另外一头焦急地等待着，约好了相见的梦蝶一直没有出现。

　　……

　　“我要用化蝶秘法，付出所有的一切，冒着就此陨落的风险，只求跟他在一起，没有人能干涉的，永远在一起！”

　　“我不会忘！我一定不会忘！就是忘了，我也会想起来！”

　　梦蝶忽然站起来，抹去眼泪，纤细的小手往地面上一按，枯木下现出了一个深坑。

　　她再一扬手，地面上枯黄的落叶纷飞起，落入那个深坑中。

　　“我要在这里，埋藏下我所有的记忆，我们之间所有的美丽瞬间。”

　　“要是哪天我忘记了，他也会帮我找回来。”

　　梦蝶脸上带着美丽的笑容，好像在憧憬着未来的美好，双手挥舞如蝶舞，带起一道道绚丽光芒，落入深坑中。

　　顿时，一坑的枯叶颤动着，如有了自己的生命，带出斑斓瑰丽的色彩，俨然是一只只美丽的——梦蝶！

　　梦蝶重新掩上土，站起身来，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整个人都轻快下来，向着莲池的另外一边走去。

　　……

　　“不行！”

　　“不能等了，她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一念及此，凤九就要去寻找，就在这个时候梦蝶脸上挂着笑容从远处走来。

　　欢喜的凤九没有注意到，梦蝶白皙如玉的脸庞上，带着淡淡的，泪的痕迹……

　　……

　　某一天的夜里，连在一起的两个梦境有着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边，是凤九脸上带着笑容，在月下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憧憬着以后与梦蝶一起并肩飞翔在蓝天上，飞翔在圆月下，就好像凤与凰一起永不分离；

　　一边，是梦蝶下了最大的决心，施展出她们梦蝶一族传承中最凶险的禁术！

　　……

　　“明天，我就带她回栖梧，若他们不同意，我就破门而出，看谁敢拦我，天上天下，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我谁也不惧！”

　　凤九如是想着。

　　“我不能告诉他。他会阻止我！”

　　“如果我化蝶失败，我身陨了，就让他以为我离开了，消失了，免得他无法独活！”

　　梦蝶义无反顾地开始施法……

　　……

　　“不！”

　　凤九挖开梦蝶的坟墓，伊人不在，只有漫天梦蝶在飞舞。

　　他如痴如狂，呆若木鸡，行尸走肉般地行走在一个个他们曾经踏过的土地上，寻找着伊人留下的哪怕一缕缕气息。

　　凤九走过书院，走过竹林，走过莲池，一直走到枯木下。

　　他累了，堂堂好男儿，半步阳神的存在，坐在枯木下唤着梦蝶的名字，泪流满面。

　　他没有注意到，他忽略了过去，在他身后枯木枝头，一只决不当属于这里的梦蝶，在轻轻地扇动着翅膀……

　　……

　　“就是现在！”

　　楚留仙豁然睁开眼睛，精光迸射，伸出一只手，裹在袖袍中，遥遥地向着梦境相连的地方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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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五章 祈天，拔山（下）



　　“刷刷刷~~~”

　　倏忽之间，数道流光从楚留仙大张开的双臂之间迸射而出，于他面前的空中彼此碰撞组合，最后随着一声金铁交击的响动，徐徐自空中落下来。

　　奇光异彩尽数褪去，一座四面浮刻着西方白虎，东方青龙，北方玄武，南方朱雀，镇压天地四极四灵图案的法台，静静地悬浮在楚留仙身前一步的距离。

　　四灵法台！

　　这件法台楚留仙得到日久，使用的机会少之又少，可惜了当年楚天歌还费劲心力帮他修补，加强，几乎是一件全新的法台。

　　“久违了。”

　　楚留仙望着四灵法台，恍惚间似能见得当年它的上一任主人驾驭着它，一场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看来我这几年的确是动脑子太多，动手得太少，让宝物蒙尘，吾之过也！”

　　楚留仙在自语出声的同时，一步踏出，踏上了四灵法台。

　　四灵齐动，青光、黑光、白光、红光，环绕不止，连带着四灵法台，托着楚留仙直上九天。

　　“轰隆隆~~~”

　　“轰隆隆~~~~~”

　　隆隆巨响，滔天而来，怒江真的在暴怒，从上游卷起山一般的巨浪，掀出墙一样的潮汐，铺天盖地地打过来，打出来的水气弥漫而起，恍若山之流岚，朦朦胧胧一片。

　　其中，一个庞大的黑影若隐若现。

　　时而，黑影冲出水面，时而，又重重地砸落下来，炸出不下闷雷的巨响。

　　恶蛟卷怒江，步步紧逼而来。

　　踏上四灵法台的楚留仙整个人气息都不同了，在那之前还懒洋洋如梦未醒，恬淡淡似山中隐。突然之间，恍若一柄神兵，百炼经年，一朝出鞘，问天下可有不平事！

　　彻底进入状态，彻底准备来一场酣战的楚留仙，却没有望向怒江中滔天激流，如天之怒，水之吼一眼。

　　“呼~~”

　　楚留仙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呼气声诡异的洪亮。直似天下几大风眼口处立了一杆旗幡在猎猎作响一般。

　　下一刻，真有一杆旗幡在奇光异彩环绕不散的四灵法台中升起，上书两个大字，金光闪闪，又隐现红光，血泪一样的光芒。

　　“祈天！”

　　众生皆苦，泣血祈于天，求风调雨顺能饱腹，求桑麻丰产不使寒。求天公抖擞，降下英雄立世，除尽妖魔鬼怪，护我人群平安……

　　——祈天法！

　　楚留仙施展出来的。赫然是鼎鼎有名的，横跨真灵、阴神、阳神诸境界都有的强**术：祈天法！

　　“祈天？！”

　　“他想做什么？”

　　九耀古船上楚离人、山城中张知非齐齐抬头，望天，目露奇光。

　　以他们的境界在说。自然轻松地判断出楚留仙施展出来的是什么法术，唯独不清楚的是他目的所在？

　　“难道他以为，一个祈天法。就能隔绝一切，让他能腾出手来，鏖战恶蛟吗？”

　　张知非扭过头，突兀地开口问道：“你以为呢？”

　　“啊~”

　　在张知非旁边，一个山城少女一脸疑惑。她脸红扑扑，头顶着铜盆，怯生生地靠过来，刚鼓足勇气想打招呼呢，结果听到了这一句，整个人都懵了。

　　“他没那么笨吧？你说是吧？”

　　张知非锲而不舍。

　　“……”

　　小姑娘点头如啄米……

　　……

　　“祈天法：掩月遮天！”

　　楚留仙一字一顿，吐气开声，随着每一声出，都有漫天云气被喝破。

　　“掩月”二字出，高悬天穹的明月倏忽之间黯淡下，一朵乌云飘过来，厚厚的云层瞬间将万道月华遮挡得干干净净，丝毫不漏。

　　“遮天！”

　　“呼呼呼~~~”

　　伴着这两个字从楚留仙口中吐出，猎猎风声，四面席卷而来，整个天穹随之灰暗下来。

　　霎时间，仿佛有巨人长身而起，脚踩大地，头顶苍穹，一双大手扯过厚厚的幕布，横掠过长空，转眼间天穹灰蒙蒙一片。

　　祈天法：掩月遮天过后，山城上空，怒江范围，方圆数十里内，仿佛被一个笼子笼罩住，内不见外，外不见内。

　　抬头望天，楚离人、张知非等人恍然大悟，见得这个效果后，他们大致明白楚留仙大费周章的目的所在了。

　　“看不见？不，是分辨不出！”

　　“他这是要让山城中人分辨不出外界环境变化，只是这还不够。”

　　“他还有下文。”

　　张知非摸着下巴，出神下险些先头顶的铜盆都要倒下来了，扭头问道：“你说是吧？”

　　小姑娘整个人都傻了，连连点头，铜盆里的水洒落下来都没有察觉到，四顾左右，好像就要夺路而逃一般。

　　“时间到了！”

　　楚离人，张知非等人默算了一下时间，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时间到了！”

　　“月华佳节开始！”

　　随着山城中一个巨型的沙漏漏尽，欢呼声，大笑声，传遍了整个山城，欢天喜地的气氛传染了山城中每一个人，让所有人都忽略了天象的变化。

　　在冲天欢呼声音传出山城之外，传入悬浮在空中山城所望不到角度的楚留仙耳中，他刚刚施展完祈天法：掩月遮天，连喘息都没有，立刻开始下一个法术。

　　“静！”

　　楚留仙以指为剑，冲着法台上一点。

　　法台上，一张早就安放在那里的灵符飘浮而起，在空中展开，紧接着一缕火苗将它点燃，顷刻之间，化作灰烬。

　　灵符化灰，一个朱砂书写的“静”字由存，笼罩方圆里许的一个无色透明光膜浮现出来，将山城彻底罩在里面。

　　霎时间，内外隔绝，外面的声音传不进去，里面的声音传不出来。

　　这安静，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不等楚留仙收回施法的动作，“隆隆”如山崩，更似海啸的声音传来。

　　距离他不过百丈开外的怒江上滔天水量冲天而起，化作暴雨倾盆而下。

　　暴雨中，一个硕大无朋的黑影浮空而起，头角峥嵘。

　　那是一头通体漆黑的巨蟒，偏偏长着一对鲜红如血的眼珠子，在祈天法：掩月遮天下，仿佛两只血色的灯展，高挂在天穹上。

　　漆黑巨蟒的头顶上鼓起两个大包。隐隐现出鹿角一般的形状，恍若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肿起，随时可能破皮而出，化作狰狞的龙角。

　　恶蛟！

　　毫无疑问，这条化蛟的巨蟒，便是当年天师张氏那位子弟的五家灵鬼之柳家。

　　环绕恶蛟周围的，有滚滚黑烟，凝之不散，不管是乍起的狂风。还是倾盆的暴雨，都无法将这些浓郁的妖气冲散分毫。

　　“大成妖灵！”

　　“又是一头阴神境界的大妖，张知非还真是好照顾！”

　　楚留仙没有太多腹诽的时间，甚至在恶蛟出现后。他也仅仅是望了一眼，将之后要激战的对手挤在心中，便挪开目光，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接下来的法术上。

　　恶蛟出现后。顿时发现了山城的异状，更是将高高悬浮在空中，差不多与它昂起蛇头等高位置的楚留仙身影映入到血红双眼当中。

　　“嘶嘶嘶~”

　　恶蛟吐信。腥风四起，庞大的身躯向着楚留仙所在方位猛扑而来，如墙而进，如山崩塌，那一刹那凶焰滔天，威势无双。

　　楚留仙即便是高踞在四灵法台上，亦如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中起伏，随时可能淹没模样。

　　面对着这样的局势，楚留仙竟然看都没有看上一眼，双手掐印，向下摇摇一按，从牙齿缝中迸出几个字来：

　　“地煞，起！”

　　“嗤嗤嗤~~~~”

　　一道道青烟，呈诸般模样，显迥异气息，自山城下大地上冒出，向着楚留仙所在方向倒伏，直似君王临阵前，三军尽叩首。

　　七十二道青烟，代表七十二地煞道兵，合起来就是七十二地煞阵法。

　　“搬山！”

　　天上传来春雷乍响般的声音，七十二地煞道兵车轮般换位，其中一个道兵被顶到了最前面。

　　七十二地煞阵完全激发，所有道兵的力量一个传一个，最终尽数汇聚到了一个道兵的身上

　　——七十二地煞道兵之搬山！

　　“吼~~~”

　　原本毫不起眼的搬山身形膨胀起来又缩小，一个眨眼的功夫，如是重复者三。

　　忽然，搬山道兵双臂高举，仿佛在托起什么，一个个地煞道兵做出相同动作，整整七十二个道兵的手臂如林指天。

　　“隆隆隆~~~隆隆隆~~~~”

　　“拔山！”

　　既“搬山”之后，楚留仙再次神色凝重地吐出两个字来。

　　这么短短时间里，恶蛟欺近数十丈距离，在这个距离上，腥风熏人欲呕，山一样庞大的恐怖身躯充满了压迫力。

　　楚留仙对其视若不见，紧紧地盯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幕。

　　这一幕，关乎到他之后的计划能否顺利进行，能否摆脱负山而舞的窘境，与恶蛟好生一战！

　　古有所谓的泥足巨人，古神巨人，云顶巨人的先天神魔一类巨人一族，天生力大无穷，能拔山填海。

　　那样的一幕，少有人能亲见，这一刻，就发生在眼前，发生在山城所在的山体上。

　　整座山体连震动都没有，随着七十二地煞道兵将能力层层叠加到搬山道兵身上，激发起“搬山”的天赋神通，山体被硬生生，又无声无息地拔了出来。

　　拔山！

　　到这一个地步，恶蛟更进十丈，楚留仙犹不满足，向下虚按的双手豁然翻转过来，向上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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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六章 九天御雷，赤地千里



　　“嗷嗷嗷~~~~”

　　龙吟声蓦然爆发出来，如火山从地面上炸开出，奔涌出滚滚岩浆一般。[bixiage]

　　声音的源头处，赫然是在山城所处的那座拔地而起高山下。

　　“真龙皇座！”

　　“龙魂，化龙！”

　　楚留仙的声音如天上雷，轰然而下，应声而出山下迸发出夺目的彩虹光辉，仿佛是无数条彩虹层层叠叠在山下，奇光异彩，灿烂炫目。

　　彩虹龙！

　　真龙皇座化龙之后，彻底恢复了彩虹龙敖世的骸骨样子，狰狞与瑰丽相辅相成。

　　庞大的龙身席卷着，托在高山之下，如彩虹龙负山而起，翱翔九天之上。

　　上有七十二地煞阵拔山，下有巅峰真龙的龙骸托山，霎时间，山城所在的那座山被这一上一下两股力量作用着，缓缓飞天而起，倏忽之间，数百丈之高。

　　“这样也行……”

　　楚离人怔住了，张知非愣住了。

　　他们一个居高临下，一个身在局中，都在第一时间看清楚了楚留仙的打算。

　　有祈天法：掩月遮天在，无论是在原本位置，还是现在在百丈之上，对山城居民来说天上景象完全一样，压根无法判断。

　　同时，地煞道兵“搬山”的天赋神通，外加真龙骸骨的恐怖力量，整座山拔地而起，竟然没有引来太大的震动。

　　山城之中，欢声一片，他们只能看到头顶上空有一轮比起之前任何一年都要更圆更亮的明月高悬着，月华倾泻入水中，头顶着月华清泉，行走在山城的大街小巷……

　　“这月亮……”

　　“太假了！”

　　张知非满脸古怪之色，看着明晃晃的圆月，怎么看怎么别扭。

　　山城居民们欢呼的对象。那轮明月，在他眼中就是大烧饼，其上施展了一个个小小幻术，由一只灵鬼托着飞到山城上空，仅此而已。

　　“遮掩天象，内外隔绝，拔山而起，画饼称月。”

　　“啧啧啧~~~”

　　张知非摇头晃脑，啧啧赞叹，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个难题有这样一个处理方式。

　　“不过……”

　　“这些只是手段。手段也只能起一时之效，早知道公子留仙手段惊人，冠压同辈，能弄出这副局面来倒也正常。”

　　“我现在更想知道，他怎么跟那条泥鳅玩下去呢，我很好奇。”

　　好奇的不仅仅是张知非，楚离人也十分好奇。

　　他与楚留仙接触时间不短了，还真没看过楚留仙倾情一战的身姿。

　　九耀古船上，楚离人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栏杆上，好像不如此，就看不真切一样。

　　“他是要真的酣战一场，还是用各种手段拖延。一直拖到天亮时候？”

　　楚离人心中想着，明知道第二个选择才是正确的，理智的，也是楚留仙最可能做出的。

　　毕竟。张知非出的这个题目，要是不用第二个选择的话，无异于是一个超过境界限制的任务。

　　可是。莫名地，在楚离人的心目中，却希望能看到楚留仙能以最强硬的方式，强行将那头恶蛟压下。

　　恰似楚留仙此刻想法！

　　“来吧！”

　　楚留仙豁然抬头，不去看在上下力量作用下，此刻已然高过他的山城，紧紧盯视着裹挟狂风骤雨呼啸而来的庞大恶蛟。

　　“取巧习惯了，就会觉得世上事都有捷径可言。”

　　“却不知，这世上很多事情，只有上山一条路，最短的，最艰险的，最费力的，往往也是最短的一条路！”

　　“那就战吧！”

　　楚留仙双手交叠，向上举起，以叠在一起的掌背靠在眉心处，掌心向外。

　　瞬间，闭目！

　　数丈之外，恶蛟狰狞的双目如近在咫尺的血红色灯笼，喷吐而出的蛇信子几乎就要舔到他的身上。

　　眼看着，用不了一息的功夫，楚留仙就要是葬身在蛟口下。

　　就在此时，他动了。

　　“喝！”

　　吐气开声，忽有漫天雷云汇聚，轰隆巨响，是云气碰撞雷霆生成。

　　“无想空念！”

　　“神魂精力爆发！”

　　“九天御雷真法！”

　　楚留仙交叠的双掌豁然向前推出，推至极限，推到几乎要与恶蛟尚未完全蜕化的蛇信子碰撞到一起地步，两只手掌如两扇门，向着两侧洞开。

　　“轰隆隆~~~轰隆隆隆~~~”

　　“隆隆隆~~~”

　　无尽的雷霆，炫目的紫光，伴着惊天动地的巨响，从楚留仙打开的双掌间宣泄而出，恰似银河，倾斜九天。

　　“嗤嗤嗤~~~”

　　烤肉一样的声音，烤肉一般的香气，无论是九天之上的楚离人，还是藏身山城之中却时刻透出神识查探的张知非，同时哆嗦了一下，他们都替那条恶蛟感到疼。

　　楚留仙在出手的一瞬间，整个人精神都恍惚了一下，积蓄了多时的神魂精力一泄而空，无尽的疲惫感觉涌上来。

　　“哼！”

　　他闷哼一声，咬破舌尖，强行逼自己清醒过来，睁眼向前望去。

　　硬生生，在最近距离承受了他全力爆发九天御雷真法的恶蛟，此刻正嚎叫着，翻滚着，以比破水而出时候更快上十倍的速度向下猛坠而去。

　　恶蛟通体上下，纠缠雷光，噼里啪啦声音中，但见得紫电跳动，一片片鳞片迸射开来，露出焦黑烤熟的皮肉，惨不忍睹。

　　更恐怖的是，恶蛟身上的雷霆之力引动天上雷云中积蓄的雷电，轰隆巨响声中，一道道雷柱从雷云中倾泻而下，不管恶蛟怎么翻滚，怎么移位，都会准确地轰击在它的身上。

　　神霄雷柱一路轰击而下，生生将恶蛟打尽了怒江当中。

　　“轰~~”

　　恶蛟入水，仿佛搬山填海，砸起大量的怒江水，在怒江上空形成融融雾气，遮蔽了天日，也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雷霆倾斜一空，天上雷云散尽，整个天空都显得朗朗彻彻起来。

　　楚留仙等人的目光都在向着雾气翻滚处投去，虽然看不见恶蛟形状，但从雾气中不住传出的带着无尽狂暴愤怒的吼叫声中，他们还是能轻易地判断出：

　　恶蛟凶威犹在！

　　“还不够！”

　　楚留仙倒也没有太过出乎意料。

　　这头恶蛟好歹也是阴神级别的大妖，又曾是天师张氏的灵神之一，远非寻常妖物所能媲美，即便是触不及防下硬挨了他一记前所未有巅峰的无想空念秘法，也不会就此陨落。

　　“那就继续！”

　　楚留仙既然早有判断，怎会没有准备？

　　他几乎没有往下面多看一眼，收回双手于胸前，飞快结出复杂印诀，双手间环绕的灵气环一个个炸开，化作充盈的灵气反哺其身。

　　“呼呼呼呼~~~”

　　法台上，一杆杆旗幡竖起，尽成火红颜色，其上或是朱雀起舞，或是九日横空，或是旱魃出世……

　　滚滚热浪，蓦然而现。

　　“他这是要……”

　　张知非、楚离人瞳孔骤缩，第一时间判断出楚留仙正在施展的法术，暗暗咋舌不已。

　　到了这个地步，他们终于确定楚留仙是要彻底将这头恶蛟斩杀！

　　法台上，楚留仙朝阳法袍无风自动，一轮红日从中升起，升到最高处，又与不知何时悬浮在他后脑处的大日光轮融合在一起。

　　九杆大日旗幡，外加他身上浮现出的大日，正好形成十日横空的局面。

　　上有朱雀舞，下有旱魃行！

　　“大日如来真经！”

　　“纯阳法器：朝阳法袍！”

　　楚留仙在法术施展出来的前一瞬，就已经将该法术的威能推到了极致。

　　一出手，就触摸到了该法术最高的穹顶！

　　法台上，楚留仙的身形已经看不真切，无穷无尽的炽热将其包裹，仿佛那是一轮红日，他身影在红日光中朦胧。

　　隐隐约约，只能见得楚留仙双手交叠在额前，俯身，拜倒：

　　“祈天法：赤地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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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七章 永镇怒江



　　祈天法：赤地千里！

　　继掩月遮天后，楚留仙竟然又施展出了一门祈天法！

　　“怪不得他要开法台！”

　　山城张知非，古船楚离人，这会儿终于知道楚留仙大费周章的原因了。

　　若非如此，以楚留仙今时今日的修为境界，压根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即便是现在，经楚留仙手施展出来的祈天法：赤地千里之威能，亦足以让他们两个阴神尊者为之瞠目结舌，自愧不如。

　　“轰轰轰~~~”

　　如一轮轮红日在坠落下来，滚滚热浪自上而下，倾泻在大地上。

　　方圆百里之内，尽成一片炽热红光笼罩。

　　“嗤嗤嗤~~~”

　　笼罩在怒江上的雾气散尽，所有的水分被瞬间蒸发，重新现出下方的怒江来。

　　怒江中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旋转，中有一个庞大黑影在舒展身躯，似要搅动怒江流，淹没天地一般。

　　再持续下去，恶蛟搅到怒江的力量，说不准真足以爆发出恐怖一击来。

　　现在，它却迟了一步。

　　蒸发了雾气后，祈天法：赤地千里的威能，才真正地展现了出来。

　　大树，先凋零了叶，再干枯了枝，裂开了皮，最终化作一根火炬，熊熊燃烧起；

　　大地，先枯萎了草，再蒸腾了水分，龟裂成了一张张丑陋的嘴；

　　大河，先降低了水位，再煮熟了鱼虾，最后断流……

　　尤其怒江！

　　滚滚怒江作为方圆数百里内在最大的水系，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快降低着。

　　怒江表面上，漂浮起一层层的鱼虾，尽数被煮熟得皮开肉烂。

　　最显著的就是怒江最宽阔江面上那个巨型漩涡了。

　　漩涡在不住缩小着，不是恶蛟无力，而是怒江不流！

　　“太伤天和！”

　　楚留仙在法台上，微微闭了闭眼睛。

　　一击之下，杀怒江中生灵无数，自是太干天和。

　　这些生灵何辜？！

　　楚留仙最庆幸的是山城位处偏远，附近所有的人都是在山城中生活，百里之内，再无人烟，不然这一击他也不知道能不能下得去手。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楚留仙霍地一下睁开眼睛，眼中再没有悲悯，再没有迟疑，有的只是坚定如磐石的意志。

　　“今日必除恶蛟，有何杀孽，有何果报，我一身当之！”

　　他的双手，猛地向下一压，祈天法：赤地千里的威能，彻底发挥到极致。

　　“咔嚓……咔嚓~~~”

　　无数个大地龟裂，河床龟裂的声音，随之不断地传出来……

　　“这是我见过的，最强的一击祈天法！”

　　张知非感慨出声，在今天之前，他从来不曾想到祈天法：赤地千里这门主要是以影响力持久显著的法术，竟然会变得如此暴烈。

　　“这哪里还是赤地千里？分明就是旱魃出世，是朱雀起舞，是十日横空啊！”

　　他摇了摇头，信步而行，走到了山城的最高处，向外眺望去。

　　楚留仙所做的诸般布置，能瞒得山城居民犹自在欢天喜地地庆祝佳节，却不足以瞒过张知非的眼睛。

　　他的目光，落向怒江中心，曝露在河床上的恶蛟身上。

　　“触不及防击伤之，大干天和断其退路及臂助，我已经看到了你的决心，你的手段呢？”

　　“你的手段是什么？”

　　“公子留仙！”

　　张知非目光上移，凝视着法台衣袍猎猎作响，站得笔直的楚留仙。

　　楚离人的目光，亦如是！

　　甚至，连楚留仙他自身，也是如此。

　　“仙术：捆仙绳，还是……”

　　楚留仙有一刻的犹豫，除了他自己，谁也不曾知道，这段时间来他不曾停止运转过仙域根本法，凝聚出一缕仙灵之气如手镯一般，环绕在其手腕间。

　　“这些仙灵之气，估计勉强能充满捆仙绳符印所须，发挥出最基本的威能……”

　　楚留仙迟疑了一下，目光落向了腰间，那里有一枚明黄色的玉玺在泛着微光，纵风再大，不曾晃动分毫。

　　——皇天印！

　　“罢了！”

　　楚留仙只是犹豫了一眨眼的功夫，便放弃了使用捆仙绳的想法。

　　不是怀疑捆仙绳的威能，哪怕他凝聚出来的仙灵之气不足，不足以发挥出捆仙绳当有的威能，但区区一条阴神恶蛟，还不足挑衅仙术的威严。

　　楚留仙只是不愿！

　　不愿这出大戏，不愿意做到这个了这个地步，最后以束缚住恶蛟为终结，作落幕。

　　“轰轰烈烈的开始，就给你一个轰轰烈烈的结束！”

　　楚留仙的双手，缓缓地高举。

　　随着他的动作，漫天的狂风，忽然静止。

　　“嗷呼~~~”

　　恶蛟仿佛也感觉到了危机存在，不顾得还没有从九天御雷，赤地千里造成的伤势中恢复过来，强行从干涸的河床上腾空而起。

　　怒江，早已断流。

　　纵是纵横千里庞大水系，在这百里祈天法：赤地千里辐射范围之内，亦为之断流不能流淌。

　　黑蛇属水，恶蛟亦属水。

　　此刻，恶蛟本身已经被克制到了极致。

　　“吼吼吼吼~~~~”

　　恶蛟仰天咆哮着，庞大的身躯舒展开来，向上沸腾而去，一颗颗妖丹被它吐出来，衔在口中，遥遥对着天上楚留仙。

　　在这般大环境下，恶蛟想要施展什么法术，只能凭借这颗本命妖丹了。

　　阴神大妖，凭借着妖丹的全力一击，楚留仙半点不想领教。

　　“啪！”

　　当楚留仙的双手高举过头顶时候，悬着皇天印的绳索猛地崩断，明黄色玉玺大放光芒，滴溜溜旋转着飞起。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

　　“天生万物，有规有则！”

　　楚留仙的手张开，握住了皇天印，沉沉地向下压落。

　　“嗤！”

　　仙灵之气，灌入皇天印中，这件仙灵之宝的威能被彻底激发出来。

　　天地之间，一张明黄绢帛展开。

　　恶蛟升腾而起的身姿，满脸狰狞的恐怖，即将吐出的妖丹，尽数为之一滞。

　　无法形容的力量加诸于身上，它好像被束缚住，压下头颅，等候判决一般。

　　“不是吧！”

　　张知非神色大变，原本那种居高临下，看你表现般的悠然自得不存，连头顶上的铜盆都落了下来。

　　“这种力量……”

　　他感觉到了危险，生死的危险，易位而处，站在恶蛟的位置上，面对这一击，连他张知非也感到毛骨悚然，有陨落的危险。

　　“谪仙人！”

　　“谪仙人！”

　　张知非喃喃自语，好像在这个时候才想起楚留仙的另外一个身份一般。

　　不到切身的感悟，永远不知敬畏。

　　他虽然会错了皇天印的来历，但这种感觉却是不会错的。

　　“谕~~令~~~！”

　　楚留仙在此刻，犹如口含天宪一般，一字一顿地往外吐出两个字来。

　　每一个字吐出，他的周身灵力就好像被抽空了，下一刻就要抽取他一身的生机去抵消。

　　只是今时今日的楚留仙，终究不是当日在摩天崖上对阵黑山老妖时候模样，还足以勉力支撑，不会惨烈到那种地步。

　　“永~！”

　　“镇~！”

　　仙域根本法在不住地运转着，积累至今的灵气环尽数爆开，无穷无尽的灵气涌入楚留仙的体内，又被他化作一个个字眼吐出来。

　　“怒~！”

　　“江~！”

　　“永镇怒江！”

　　明黄绢帛上，四个清晰的大字清晰地浮现出来。

　　这是对恶蛟的宣判。

　　没有理由，没有道理，不提恶蛟曾受山城居民香火，又祸及一方，是因果，是报应，只是简简单单的宣判。

　　这是天规，是天条！

　　“轰！”

　　楚留仙高高举起的手，持着皇天印，种种地落下。

　　皇天印分明就是落在虚空中，明黄色绢帛上却有一个清晰的金光大印浮现出来。

　　落印！

　　“嗷呜~~”

　　恶蛟脸上狰狞不见，妖丹被生生破碎，庞大的身躯从空中坠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干涸的河床上。

　　“轰轰轰轰轰轰轰！”

　　接连七道光柱爆发出来，分别从恶蛟的头部一直蔓延到尾部，就好像是七根钉子，将恶蛟生生地钉在了河床上。

　　“咔嚓~~咔嚓嚓~~”

　　肉眼可见的，恶蛟全身上下，不住地石化，与河床底部融为一体，好像一条镇压在河床上的蛟龙石像。

　　“嘭嘭嘭~~”

　　天地间，四面轰鸣，气爆无数，元气紊乱。

　　皇天印，这件仙灵之宝的强力爆发之下，涌动的威能余波，就驱散了余下一切法。

　　仙术之下，尽数在这恐怖的余波震荡下失效。

　　祈天法：掩月遮天；

　　祈天法：赤地千里；

　　七十二地煞阵之搬山；

　　真龙皇座：化龙……

　　云开雾散，重见天光月明，怒江重新奔涌，映照月明如故。

　　滚滚卷土重来的怒江水涌过，漫过了恶蛟所化的石龙，原本如怒的激流陡然变得温柔了起来。

　　水势平缓，如女儿家垂落如瀑般的青丝在洗发，流水顺着柔顺的发丝流淌下来的那种温柔，那种光泽。

　　怒江，直似女儿河。

　　永镇怒江！

　　皇天印下，恶蛟当场陨落，化作镇物，镇压住怒江本身。

　　从此以往，山城左近，成鱼米之乡，在可以想见的未来，当会人口繁荣，安居乐业。

　　看到这一幕，楚留仙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法台、皇天印等陆续化作流光归位，更有七十二地煞道兵涌入体内。

　　失去了法台的承托，他整个人从空中坠落下来，仅仅比承载着山城的高山徐徐落回原地慢上了一点点。

　　当其时，一轮明月高悬，楚留仙衣袂飘飘，如是从月宫折桂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