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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地师【作者:齐橙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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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1 混战

     “这骰子是我们自己带来的?”熊民仰好悬没被络腮胡给气笑了,“我说兄弟,你连编谎都编不圆,你家掌柜也真是瞎了眼,居然会让你当诱子“什么编谎,这骰子就是你们自己带来的!不信……不信……”络腮胡连说了两个“不信”,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说自己不会编谎了。这灌水银的骰子分明就是赌坊自己的,赌桌上还有几个同样的骰子,对方只要再砸开一个,就足以证明赌坊出千了。

    那荷官也悟到了这一点,他连忙伸手就去抢桌上的另外几枚骰子,想毁灭证据。熊民仰带来的这两个士兵岂是易与之人,荷官的手刚触到骰子,廖一明就抡着刚才砸骰子用的那个镇纸照着他的手背狠狠地来了一下。

    “嗷!”

    荷官捂着手背跳了起来,旋即倒在地上哭嚎起来。廖一明痛恨这些人坑害百姓的恶行,下手的时候一点情面都没留,这一石头砸下去,荷官的右手已经完全被打残了。

    廖一明砸完荷官,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啪啪啪几下把桌上其他的骰子全砸开了。果然,几枚骰子无一例外,都是灌了水银的作弊骰子。这一来,赌徒们再无疑义了,全都鼓噪起来,有人抄起了手边趁手的东西,便欲打砸赌坊。

    “来人啦,有人砸场子了!”络腮胡见情况不妙,大声地喊了起来。十几名赌坊的打手从四面八方向着这张赌桌冲过来,每人手里都抡着一根硕大的棒子。

    “兴隆赌坊是有王法的地方,谁敢砸场子!”打手的小头目冲在最前面,对着众人恶狠狠地威胁道。

    “去你母亲的王法,你家出老千还敢讲什么王法!”一个赌徒恼火地把一个凳子举起来,向着那小头目扔去。小头目没有料到有人会如此激动,看到一个黑影向自己飞来,欲躲闪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纯梨木制成的凳子足足有十几斤重,这一下结结实实地砸在小头目脸上,小头目惨叫一声,就倒下了。

    当头的被人打了,那些打手们哪肯罢休。六七个打手挥着棒子向刚才扔凳子的那个赌徒冲过去,手起棒落,三两下就把那人给打倒了。

    “兄弟们,兴隆赌坊出老千骗咱们的钱,还动手打人,咱们跟他们拼了!”熊民仰不怀好意地喊道。

    “对!拼了!”一些红了眼的赌徒立即就被煽动起来了,在这个世界上,最无所畏惧的就莫过于赌徒了,这些敢把老婆孩子都往赌桌上押的人,一旦现自己上了当,还有什么不敢干的呢?

    好一场混战!

    一边是被愤怒迷了心窍的赌徒,一边是职业化的打手,后者比前者多了些打架的专业素质,但前者却比后者多了些玩命的勇气。

    熊民仰把战局挑起来,自己却没有加入,只是与两名手下护住了莫三,再有就是眼明手快地把络腮胡和胡掌柜也一并打倒,从怀里掏出绳索把他们捆了个结实,扔在自己脚下。这是李贽交代过的,要留下证据和犯人,未来打官司的时候用得着。

    打手们是看到这边有乱子才赶过来的,并不知道谁是罪魁祸。见熊民仰等人不参与打架,一时也就顾不上去对付他们,而是忙着和赌徒们对打。其他大厅里的赌徒听到动静,都跑过来看热闹,听说打架的起因是赌坊里的荷官出千被人抓了现行,也都跟着怒火万丈。有些谨慎一点的赌徒信手到桌上抓了几个骰子砸开验证,结果也现了灌水银的作弊骰子,这一下还用得着说什么,抄家伙也上吧。

    这一架,足足打了半个多时辰,输赢逐渐见了分晓。赌徒们虽然气盛,但毕竟没有经过训练,也没有组织。赌坊从其他地方又调来了近百名打手,最终控制住了局面。斗志最旺的一些赌徒都被打倒了,一些胆子小一点的赌徒则选择了屈服。放眼望去,整个赌坊里里外外已经被砸得面目全非,满地都是嚎叫呻吟的伤员,还有一些人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一命呜呼了。

    “这几位兄弟,你们是怎么回事?”

    等到众赌徒都被制服了之后,指挥打架的赌坊老板徐仁第才现了好端端站在赌坊一角的熊民仰等人,细一打量,又看到了被捆绑着扔在他们脚下的络腮胡等三人。徐仁第心念一动,带着几名打手,沉着脸走上前来,对熊民仰问道。

    “请教这位……”熊民仰嘿嘿笑着,抱拳问道。

    “徐仁第,忝为这家小赌坊的掌柜。”徐仁第应道,对方沉着的表现让他觉得有些心惊,他隐隐意识到,这几个人或许才是最难对付的。

    不过,再难对付,也不过就是4个人而已,还能翻起什么大浪?徐仁第对自己说道。

    熊民仰道:“哦,原来是徐掌柜,幸会,幸会。”

    “敢问几位的大名?”徐仁第问道。

    熊民仰道:“鄙姓熊,在家行三,徐掌柜称我一句熊三即可。”

    徐仁第嗯了一声,道:“原来是熊掌柜,失敬了。”

    熊民仰到赌坊来寻衅,事先自然要乔装改扮,装成一个农民的样子。但他的谈吞以及那份从容,分明不是一个农民所应当具有的,所以徐仁第便尊称了他一声掌柜。以徐仁第内心的猜测,觉得熊民仰没准是个办案的官员,但既然对方不明说,他也不便剔破,否则有些事就不好周旋了。不得不说,作为一名赌坊掌柜,他的眼睛还真是挺毒的。

    熊民仰打着哈哈:“好说,好说。”

    “熊掌柜,这位是本赌坊的荷官,为何被你等捆绑在此?这位胡掌柜,还有这位络腮胡子的客官,也都是本坊的客人,你等无端将其捆绑,有何用意吗?”徐仁第没有兜圈子,直接指着络腮胡等人向熊民仰问了。

    熊民仰道:“这位荷官用灌了水银的骰子出千,被我等识破,是以将其擒下,打算送官。这两位仁兄刚才与我等同桌共赌,用是我等的赌友。不知为何,适才却怛护荷官,与我等为敌。我等无奈,也只好将其擒下了。”

    “出千?”徐仁第皱了皱眉头,道:“想来熊掌柜是弄错了吧,本坊向来以诚信著称,岂有出千之事,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吧?”

    熊民仰道:“兴隆赌坊的信用,我们当然是相信的。不过,或许这位荷官利欲熏心,做了些对不起赌坊的事情,我们也算是替徐掌柜清理一下门户吧。熊掌柜放心,我们不会把这事算到赌坊头上,我们只想把这荷官送官而已。”

    熊民仰的这话,虚虚实实,把徐仁第给说糊涂了。赌坊里的荷官作弊,怎么可能会与赌坊无关呢?熊民仰说只追究荷官的责任,到底是一句托辞,还是真的犯傻?

    “熊掌柜,此事扑朔迷离,只怕官府也不好断。这样行不行,你卖我一个面子,本赌坊赔几位客官1两银子,你们把荷官放了。至于他是不是真的出千,等我们回头再查。不管此事真假,这1两银子我都不会追回了,几位觉得如何?”徐仁第道。

    “三哥,你看呢?”熊民仰似乎有些心动,他回头向莫三请示道。

    莫三哪敢替熊民仰做主,他也知道熊民仰此举是做作,于是应道:“此事熊兄弟看着办就好,愚兄没什么异议。”

    熊民仰对徐仁第道:“徐掌柜,你是说,我们拿上1两银子,然后就可以走人,大家双不相欠,是吗?”

    徐仁第回头指指大厅,道:“熊掌柜,你看,就是因为你们一句怀疑的话,我们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乱,伤人数百,没准还会有不治身亡者,我总得对官府有个交代吧?所以,我想请各位在拿了银子之后,给我做个证明,说这桩事纯属误会,是你们弄错了。”

    “原来如此。”熊民仰点了点头,他还纳闷这个徐仁第为什么会这样好说话呢,原来存了拿他们当替罪羊的心思。他口口声声说是一个误会,一旦熊民仰等人签字画押承认是误会,挑起这场斗殴的责任,就全落到他们头上了。此外,这一次上百名赌徒目睹了赌坊出千的证据,对于赌坊的信誉而言,无疑是一个毁灭性的事件。如果熊民仰等人愿意出面揽下这件事的责任,徐仁第就有办法把赌坊的名声重新洗白。

    “徐掌柜的算盘好精啊。”熊民仰冷笑道,“若是我们不答应这个条件呢?”

    “不答应?”徐仁第眼中寒光一闪,“熊掌柜,你觉得你们还有不答应的本钱吗?”

    听到徐仁第这样说,跟在他身后的打手们一齐向前迈了半步,手上的棒子轻轻晃动起来,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熊民仰乐了:“怎么,各位还想再打一架?”

    “姓熊的,你别敬酒不吃罚酒,你看看我们有多少人!若是得罪了我们徐掌柜,你们还想站着从这出去吗?”一名打手恶狠狠地吼道。他也的确有底气这样说,因为那些闹事的赌徒都已经被控制住了,现在面对着熊民仰等四人的,有三十多名打手,差不多是十比一的力量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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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 收网

      听到赌坊打手的威胁,熊民仰哈哈大笑起来:“这位兄弟,想倚多欺少吗?”

    “怎么,不服?”那打手瞪圆了眼睛道。

    熊民仰低头看看,脚边有一根不知哪个打手遗落的棒子。他用脚轻轻踢了那棒子一下,把棒子正好踢到徐仁第的脚前不到一寸之处。他用手指了指那棒子,道:“不管你们有多少人,我警告你们,别跨过这根棒子,否则……”

    “否则怎么?”刚才发话的那打手恼了,从来没见过有谁在这种情况下还敢牛烘烘说条件的,他大大咧咧地抬腿跨过了那根棒子,嘴里说道:“我就跨过来了,你咬我……”

    他话音未落,尹国贤早从怀里掏出了一柄火枪,二话不说,对着那打手的腿便扣动了扳机。

    “啪!”

    只听一声巨响,一篷散弹从尹国贤的枪管里飞迸出来,正中那打手的大腿。经过郝青、徐光启等人反复改进过的燧发枪击发速度已经有了大幅度的改善,颇有一些现代枪械的味道了。由于使用好钢材作为枪管材料,整枪的重量也大大减轻,揣在怀里一点也不会觉得不便。熊民仰是火器部的把总,他手下的兵本来就是玩火枪的,几步之内要打中一个目标毫无难度。

    “嗷!”那打手抱着腿倒了下去,裤管瞬间就被鲜血浸透了。

    “他们有火铳!”

    包括徐仁第在内,赌坊这边的人全都惊住了。大明法律对于民间持有火器是严格禁止的,寻常百姓谁也不敢私藏火铳,即便是强人,一般也不会配备火铳,因为火药的获取也是十分困难的。眼前这几位居然能够身藏火器,十有**就是官府的人了。

    “都冲上去,干掉他们!”徐仁第最早反应过来。他想起前些日子上头的人曾经向他们吹过风,说朝廷又派了个什么苏学士来查豪强占地的事情,让他们都小心一些,不要落下什么把柄。看到眼前这几个人掏出了火器,徐仁第本能地把这些人和朝廷的查案官员联系到了一起。到了这个时候,再想收买对方,或者向对方妥协,都已经来不及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人灭口。至于后面的事情,再想办法摆平就是了。

    “徐徐徐……徐掌柜,他们有火铳,没准是官兵呢!”有的打手也不笨,自然也想到了对方来历的不凡。这些打手平时敢和百姓耍横,但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官兵对抗。戕害官兵,那可是灭门的大罪啊。

    “官兵又怎么样,一齐干掉了,谁知道?”徐仁第低声地说道。边上还有一群被打翻的赌徒,这些赌徒是没法都杀掉的,所以不能让他们听到这句话。

    “可是……”众人把目光又投向了那名被打中腿的倒霉打手,尹国贤用的是散弹。一共十几颗米粒大的铁砂子打在此人的腿上,血流如注,这会眼见着就不行了。在如此霸道的火器面前,大家都感到有些胆寒。

    “有不怕死的。就试试看。”熊民仰说着,从怀里也掏出了两柄火枪,加上廖一明、尹国贤。一共六把火枪对准了那几十名打手,让众人不敢轻举妄动。

    “都是废物,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都给老子上,他们总共也就六支火铳,我们有三十多人呢!”徐仁第大声骂道,不过他自己的身形却悄悄地向后挪了几步,把自己藏到了几名打手的身后。

    “呵呵,各位兄弟,命是自己的,命丢了,就吃啥都不香了。”熊民仰摆弄着手上的火枪,呵呵笑着对众打手说道。有利器在手,他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他举着枪,让枪口在打手们的胸口前来回游走着,被他用枪指着的赌坊打手,都下意识地向后退出半步。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子弹,为同伴赢得立功的机会。

    “官差办案,所有的人全部趴下!”

    就在这个时候,赌坊的几处大门都被撞开了,甚至于大一点的窗户也被人踹开,窗扇飞出去十几步远。从那些洞开的门窗里,涌进来数百名手持长矛和长火枪的士兵,领头的正是千总张云龙。张云龙抬眼一看,只见赌坊其他地方都是一些躺在地上呻吟的伤员,唯有一个角落里有一群人聚焦着,便招呼一声,带着百十名士兵冲了过来,堪堪在那群赌坊打手们的身后围了半圈。

    “趴下!”士兵们挺着长矛和火枪,异口同声地下令道。

    “各位官爷,误会,误会啊……”徐仁第汗流浃背,连忙上前招呼。刚才他还存着把熊民仰一行全部灭口的念头,现在看到官兵竟有数百之众,而且明显不是那种混吃等死的卫所兵,他哪里还敢抵抗。

    “你他娘的没长耳朵,叫你趴下!”一名勘舆营士兵飞起一脚,把徐仁第给踹倒了。徐仁第有待爬起来,刚刚撑起来一半,屁股上又挨了一脚,让他不得不乖乖地趴在那儿了。

    赌坊打手们见官兵人多势众,又蛮不讲理,一时斗志全无。反正老板已经趴下了,他们也赶紧扔了木棒,照着官兵们的吩咐,趴在了地上,一个个屁股撅得半天高。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话了,什么误会了?”张云龙施施然地走上前,一脚踩在徐仁第的背上,乐呵呵地说道。

    “军爷饶命,真的是误会啊……”徐仁第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才好了。

    “千总!”熊民仰带着廖一明、尹国贤走上前,向张云龙施礼。莫三跟在他们身后,一脸惶恐之色。在他看来,熊民仰就已经是够大的军官了,这张云龙比熊民仰的官还大,那不得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吗?

    张云龙向熊民仰等人还了礼,皱着眉头问道:“熊把总,怎么弄了这么半天才发信号?我还以为你们走漏风声,让人家逮了呢。”

    原来,熊民仰等人到赌场来寻衅,只是为了制造一个由头,以便让勘舆营能够介入对赌场的调查。在熊民仰等人进赌场的时候,张云龙带着从四面八方召集回来的几百名士兵,早已埋伏在赌坊周围了。双方约定,待熊民仰等人在赌坊拿到证据之后,就挑动一场斗殴,然后开枪示警。张云龙听到枪声,就带人冲赌场抓人。

    熊民仰事先也没有想到被挑动起来的赌徒们会如此生猛,居然和赌坊里的打手们斗了半个多时辰。既然双方还在打着,熊民仰自然也就不着急开枪发信号了,看热闹的人,总是不嫌热闹大的。

    “千总,死了六个,三个是赌坊的打手,三个是赌钱的百姓。还有几个看着也不行了。伤了有二百多了,算不清。”一名士兵跑过来向张云龙报告着打扫战场的情况。

    “啧……”张云龙又皱了一下眉头,“怎么还弄出人命了?死了三个百姓,这都是无妄之灾啊。”

    熊民仰道:“这是林先生吩咐的,说闹得越大越好。”

    他说的林先生,就是李贽,因为李贽是钦犯,不敢用真名,所以军中只知道他是林先生。熊民仰是接李贽的命令来闹事的,而李贽也确实向他交代过,说尽量闹大一些,而且还隐隐约约地透露出:能闹出人命是最好的。

    “出了人命,让我怎么向苏守备交代啊!”张云龙嘀咕道。

    “此事由老夫向改之交代就行了。”李贽在薛勇的陪伴下走进了赌坊。

    此时,徐仁第和赌坊打手、荷官、小厮们都已经被关了起来,参加斗殴的赌徒们也被关在一间大屋子里,现场出了人命,这些人未来是要作为证人的,张云龙可不敢轻易把他们放走。

    “林先生,要查抄兴隆赌坊,只要派兵封门就可以了,何苦费尽心机闹这样一出呢?这些赌钱的也都是普通百姓,命不该死。就算那几个死掉的打手,也不到该死的地步吧?”张云龙说道。

    “是啊,此事若是被苏学士知道,只怕要怪罪我等。”薛勇也怯怯地说道。

    李贽不以为然道:“欲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改之此人,就是太拘泥于小节了,所以难成大器。与拯救汝宁数十万黎民于水火相比,区区几条人命能算得上什么?”

    “可是……能不死人,不是更好吗?”张云龙争辩道,他是卫所兵出身,总共也没打过几次仗,还达不到视人命如草芥的境界。如果换成邓奎,没准就会释然了。

    李贽道:“不出人命,咱们官兵介入就是师出无名了。现在一下子死了六个人,就是大案子,咱们正好撞见,岂有不管之理?以后这桩公案就算捅到朝堂上去,内阁也没法说改之是擅权啊。”

    “呃……好吧,先生言之有理。”张云龙败退了,不过,他心里还是要嘀咕一番的:久听人说李贽是当世大儒,想不到竟是如此心狠手黑之人,是李贽另类,还是大儒都这样腹黑呢?

    “封锁兴隆赌坊,不得任何人出入。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给我搜,一张纸片都不放过!”李贽杀气腾腾地向士兵们下达了命令,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兴隆赌坊的罪证,还有,必须要找到赌坊与其他人勾结的证据,以便顺藤摸瓜,挖出整个犯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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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 扯出萝卜带出泥

     放肆!怎么能阻拦杜同知呢!”

    苏昊走上前,对两名手持长矛的士兵喝道,喝完,他又转过头对杜惟明说道:“我这些军士都是粗陋之人,不识礼数,还请杜同知见谅,不过,以小弟之见,杜同知还是不要急着去见徐仁第为好。”

    “苏学士,莫非你也相信本官与那徐仁第是亲戚?”杜惟明黑着脸问道。他知道,刚才军士挺长矛拦他,其实是向他宣示武力,在这种情况下,他如果要硬闯,军士们虽然不可能伤害他,但要让他寸步难行,却是能办到的,届时他就真的颜面尽失了。苏昊摆明了是不想让他进去见里面的人,搞出这样一套诡计,还真是让他无从应对。

    苏昊道:“杜同知,小弟当然相信杜同知的为人,既然杜同知说没有这样一个表弟,那就肯定是没有了。不过,此事有徐仁第亲手画押的供状为凭,在调查清楚之前,杜同知如果贸然去见徐仁第,只怕未来言官们会有说辞啊。”

    “依你之见,本官当如何做?”杜惟明没好气地问道,什么言官有说辞,分明就是苏昊自己有说辞嘛。徐仁第的供状就在苏昊手上,若是他真以此为由来挑杜惟明的错,杜惟明还真是不好应付。

    苏昊道:“我看还是这样吧,小弟自己先去看看情况,也提审一下徐仁第,看看他是不是胡说八道。杜同知一路辛苦了,先去驿馆休息,待明日情况弄明了再做打算。”

    “嘿!”杜惟明猛地跺了一下脚,气乎乎地转过身,扬长而去,谭以中等人连忙追着他。也匆匆地离开了。

    “苏守备,这狗官被你给吓跑了。”见杜惟明走远,张云龙笑呵呵地走上前,对苏昊说道。

    苏昊摇摇头道:“这一回咱们可是和汝宁府撕破脸了,云龙,你们这几天到底有没有查出点有用的东西?如果没有什么过硬的东西,下一步就不好收场了。”

    张云龙道:“放心吧,苏守备,林先生和周举人这几天一直在忙着审人和查账。已经找到不少东西了,我这就带你去见他们。”

    苏昊随着张云龙进了兴隆赌坊,路过大厅时,苏昊看到满地还是一片狼籍,不少地方还能见到斑斑血迹。不等苏昊发问。张云龙抢先解释道:“苏守备,这是林先生特地交代过的,说不要改变现场,日后也好做个见证。(百度搜索:随梦小说网,看小说最快更新)”

    苏昊点点头,表示理解,接着便随张云龙来到了赌坊的后院。后院的场地很大,有十几个房间。这次参与斗殴的双方就关押在这些房间里,每个房间外面还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在看守着。后院另外还有几个房间是原来赌坊的账房和仓库,李贽等人就在那里查阅赌坊的账册与文书。

    “改之来了。”

    见苏昊走进账房,李贽从椅子上站起来。向苏昊打了个招呼。

    “林先生请坐。”苏昊叫着李贽的化名,“这些天辛苦林先生了。”

    “不辛苦,只是此事颇有几分行险,所幸没有白费力气。”李贽应道。

    苏昊请李贽坐下。自己也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然后问道:“听林先生的意思。这一次收获不小?”

    李贽道:“我们突然发难,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账房里所有的账册都没有来得及转移或者销毁,被我们全部掌握了。这几日,老夫与耕书,还有他们几个,把这些账册好好理了一番,查出了不少线索。”

    “这可太好了。”苏昊欢喜地说道。

    李贽拿过一个册子,翻开来向苏昊解说着,这册子上正是他们这些天整理出来的与兴隆赌坊有业务往来的商行、豪强、官吏的信息。正如李贽此前说的那样,这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几乎覆盖了汝宁全境。网络上各个主体相互之间都有银钱往来,只要抓住这些银钱往来的缘由,就不难定这些人的罪。

    “这些情况,有没有核实?”苏昊问道。

    李贽道:“我们提审了徐仁第和其他相关人员,他们对这些情况都供认不讳,他们的供词都已经记录下来,让他们画过押了,可谓是铁证如山。”

    苏昊笑道:“这些人竟然这样好说话,你们问什么,他们就说什么?”

    周汝员在一旁插话道:“这些人平日里对百姓凶恶得很,但在咱们官兵面前,可是一点威风也不敢抖的。熊家老三拿火枪顶着那徐掌柜的命根子,当场就把徐掌柜给吓尿了,问啥他就说啥,连他小时候偷看婶娘洗澡的丑事都交代了。”

    听周汝员这么一说,苏昊忍不住有些蛋疼的感觉,被人用枪指着命根子,那可是极其恐怖的事情。不过,非常之事,也必须用一些非常手段,如果不摆出这样一副不讲理的样子,徐仁第之流也不会这样配合的。

    “下一步,我们还要去查抄那几家放高利贷的商行,这几家商行分布在其他几个县,我事先已经安排人暗中盯住了。”李贽道。

    苏昊道:“查抄商行,总得找个名目吧?林先生是不是有所准备?”

    李贽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改之今晚就住在这里,看一出好戏吧。”

    “好吧,我就看看林先生编的好戏吧。”苏昊也笑着应道。

    这天晚上,罗山县是注定不平静的。

    杜惟明带着一肚子气到了县衙的迎宾馆,草草吃了几口谭以中预备的酒菜,然后使召集相关人等闭门议事,主要是讨论兴隆赌坊里有多少把柄会被苏昊抓住,而他们又当如何应对这个变化。

    大家一直讨论到深夜,最终也没有议出一个万全之策,在证据已经被苏昊掌握的情况下,他们能够做的,也就是推说不知情,那徐仁第等倒霉蛋推出去当炮灰,以保全众人的利益。兴隆赌坊是包括刘其昌在内的汝宁府官吏的一棵摇钱树,现在被苏昊砍了,即使不会扯出萝卜带出泥,其直接的损失也足够让大家肉疼许久了。

    谈完这些事情,杜惟明也困了,于是摆摆手示意大家可以散去。谭以中带着罗山县的官吏还没走出迎宾馆,就听到兴隆赌坊那个方向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出什么事了!”杜惟明从房间里蹦出来,大声地问道。

    “好像是……是兴隆赌坊!”谭以中指着发出巨响的方向猜测道。

    “当然是兴隆赌坊,现在还有什么其他地方会闹出这样的动静。我是问,出什么事了?”杜惟明道。

    谭以中道:“下官马上差人去查。”

    谭以中话音未落,便有一名衙役飞奔着跑进来,向他报告道:“启禀县尊,适才兴隆赌坊遭强人袭扰,强人用了火药,把赌坊的一个门炸塌了。”

    “强人?哪里来的强人?”谭以中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这可是由上千官兵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一个赌坊,什么样的强人会去触这个霉头?还有,强人居然拥有火药,这也是极其不合理的情况,只有正规军才能找到火药这种东西吧?

    “不知道。”那衙役挠着头皮应道,他是奉谭以中的命令负责在赌坊外监视的,只是打了个盹的工夫,赌坊的一个侧门就被人炸了,随后就是大队的官兵呼啸着往外跑,据说是去追什么强人。至于这强人长什么样子,来自何方,他是一点都不知情,他向谭以中报告的情况,基本上都是勘舆营的士兵告诉他的。

    过了一小会,苏昊派来送信的人也到了,这是一个小队的士兵,足有40来人。领头的是一个旗总,他告诉杜惟明和谭以中,有强人试图攻入兴隆赌坊,劫走犯人,在未能如愿的情况下,引爆了火药,炸伤了好几名勘舆营士兵。苏昊担心强人会对杜同知不利,所以派他们过来保护杜同知。

    “是哪来的强人,苏学士可说过?”杜惟明对那旗总问道。

    旗总道:“小人未听苏守备说起过,不过,我们张千总已经亲自率兵去追捕强人了,估计天亮前就能够把强人抓回来,届时一切都清楚了。”

    “呃……好吧。”杜惟明只觉得心力交瘁,他弄不清楚到底是真的有什么强人,还是苏昊又在演一出戏。如果说这是苏昊演的戏,那么他演戏的目的又何在呢?莫非又想向谁栽赃?

    谭以中等人先离开了,回去之后忙着安排人探听消息,窥探兴隆赌坊的动静,自不必提。杜惟明碍于身份,不便外出,只能回房间睡觉。说来也怪,他这一路虽然极其劳累,此时却怎么也睡不着,开始享受到失眠的滋味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杜惟明从床上坐起来,黑着两个眼圈向随从问道:“苏学士可曾前来?”

    “回大人,苏学士没有来。”随从答道。

    杜惟明道:“他不是说天一亮就一切都清楚了吗?这么大的事情,他难道还不来知会一声?”

    “这……大人,现在还早得很,苏学士若要来拜见大人,只怕也要等一会才可能。”随从说道。这个时间,大多数人还没有起床呢,苏昊与杜惟明貌合神离,哪有可能这样大清早跑来向杜惟明通报消息。

    “备轿,本官要亲自去兴隆赌坊看看,这苏昊审了一个晚上的犯人,也该审出本官和那个什么徐仁第不是亲戚了吧!”杜惟明没好气地嚷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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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7 查抄钱庄

     苏昊一行顺利地进了城,在麻五的引导下,直扑湖广钱庄。

    来到钱庄门外,熊民仰做了个手势,士兵们迅速散开,把钱庄四周团团围定。随后,熊民仰踢了麻五的屁股一脚,说道:“去叫门。”

    “这……大爷,小的该怎么叫啊?”麻五战战兢兢地向熊民仰请示道。

    “我哪知道你怎么叫,只要能把门叫开就成,剩下的事不用你管了。”熊民仰道。

    麻五迟疑了一下,问道:“大爷,你们真的是官兵吗?不是强人假扮的吧?”

    熊民仰差点让麻五给气笑了,他没好气从怀里掏出火枪,顶着麻五的脑袋,说道:“是不是要我给你一铳,你才相信我们真是官兵?”

    “不敢,不敢!”麻五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照着熊民仰的吩咐,跑上前去叫门。他想起熊民仰给他的要求是把门叫开就行,他灵机一动,一边拍着门环,一边喊道:“夏掌柜,夏掌柜,知县大人有请!”

    麻五连喊了几声,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门里探出一个脑袋,骂骂咧咧地说道:“是谁啊,大清早的也不让人消停。”

    这麻五在县城里也算是比较活络的一个人,他认得门里的人正是湖广钱庄的账房先生任宗会,便笑着问道:“是任先生,夏掌柜在吗?”

    任宗会看了看麻五,依稀觉得有些眼熟,便说道:“你是那个叫什么五的小旗吧?夏掌柜还在睡觉呢,你找他何事?”

    “是……”麻五忍不住回头去看熊民仰。因为熊民仰说过,只要他把门骗开。后面的事就不用管了。

    没等麻五说出什么,熊民仰已经一个箭步走上前去,一手揪住了任宗会的领口,低声说道:“是某家要找夏书绅,你老实点,前头带路。”

    “啊!有强……”任宗会一愣之后,尖着嗓子喊了起来。他想喊的是说“有强人打劫”,不过。他刚刚吐出两个字,熊民仰的另一只手已经卡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完全失了声。

    “怎么回事,有强什么?”两名钱庄的护院听到声音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熊民仰一脚把钱庄的大门踢开,十几名勘舆营士兵像猛虎一样冲了进去,那两名护院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人按在地上五花大绑起来。每人嘴里还塞了个核桃,以防他们喊叫。

    “控制住所有的房间,尤其是账房和夏书绅的睡房!”苏昊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当年的民居,格局都大同小异。湖广钱庄也就是一套前后几进的宅子而已,几分钟时间,勘舆营的士兵就已经把所有的房间都控制住了。只穿着一身内衣裤的钱庄掌柜夏书绅也被从被窝里揪了出来,押送到苏昊的面前。

    “你就是钱庄掌柜?”苏昊对夏书绅问道。

    夏书绅抬头瞟了苏昊一眼,冷冷地反问道:“你是何人?”

    “翰林院侍读学士、都察院经历,苏昊。”苏昊答道。

    “你就是苏学士?”夏书绅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他平静地问道:“草民犯了什么律条。苏学士凭什么强闯钱庄,拘押无辜百姓?”

    苏昊道:“你涉嫌勾结强人。谋害朝廷命官,本官是千里追凶,追到你府上来的。”

    “谋害朝廷命官?”夏书绅愣了,他早就听上面的人说起苏昊欲对众人不利的消息,也做好了应对各种事变的准备。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苏昊居然会以这样一个罪名来抓他,这简直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嘛。

    “胡登甲是不是你家伙计?”苏昊问道。

    “呃……是啊。”夏书绅答道,这个胡登甲就是被熊民仰在兴隆赌坊抓获的放高利贷的胡掌柜,其实他的真实身份不过是湖广钱庄的一个普通伙计而已。兴隆赌坊出事的消息,夏书绅是知道的,但由于勘舆营完全封锁了赌坊内的消息,所以夏书绅并不知道胡登甲的死活,也不知道他在里面说了什么。

    苏昊道:“昨天夜里,有一伙强人带着火药攻打兴隆赌坊,意欲救出胡登甲。当时本官就在赌坊里借宿,差点被强人的火药所伤,你敢说这些强人与你湖广钱庄无关?”

    “昨晚?这怎么可能?”夏书绅是真的摸不着脑袋了,胡登甲不过是一个小伙计,哪里值得他勾结强人去营救。可是要说这事是子虚乌有,却又不像,这个苏学士说得言之凿凿的,莫非是上头派人去的?

    夏书绅哪里知道,所谓强人和火药之类的事情,不过是李贽编的一场戏而已,目的就是把脏水泼到诸如湖广钱庄这样的商行身上,以便勘舆营出手抓人。早在火药爆炸之前,派往各县的人马就已经悄然出发了,否则,苏昊一行就算插上翅膀,也没可能在大清早就赶到息县来的。

    “把夏掌柜带走,回去再慢慢审。”苏昊也懒得和夏书绅磨牙,他摆摆手,两名士兵就夹着夏书绅离开了。

    钱庄里有帐房、伙计、太太、丫环啥的,大大小小七八十口人,面对着明晃晃的长矛,没有几个人敢于反抗,很快就被全部擒获,押到院子中间圈禁起来。苏昊带着熊民仰,径直来到了钱庄的账房,开始翻检各种文书账册。

    “不对啊,这么大一个钱庄,怎么才这么几本账册?”苏昊看着士兵们搜出来的几本账册,纳闷地说道。

    “依我看,他们是把账册藏起来了。”熊民仰说道。

    “言之有理。”苏昊回过味来了,现在汝宁府风声正紧,像湖广钱庄这样敏感的地方,怎么可能不预做准备。

    “把那个姓任的账房押过来。”苏昊下令道。

    几名士兵答应一声,转身就把任宗会押来了。有人在任宗会的膝弯处踢了一脚,任宗会便咕咚一声跪下了。

    “任管家,我且问你,钱庄的账册藏在什么地方?”苏昊走到任宗会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

    “回苏学士,这几本就是钱庄的账册。”任宗会用手指着苏昊刚刚看过的那几本账册答道。

    “骗谁呢?”苏昊道,“我看过了,这几本账册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东西,你们的秘密账册藏在何处?”

    “小人并不知有什么秘密账册。”任宗会答道。

    “混账东西!”熊民仰上前给了任宗会一个耳光,“我家守备大人问你话,你只能从实招来,牙关半个不字,小爷管杀不管埋。”

    任宗会被这个耳光打得嘴角流血,却依然一口咬定道:“回军爷的话,小人真的不知道有什么秘密账册啊。”

    “你真的想死抗到底了?”熊民仰说着,又掏出了他的火枪,指着任宗会的下身,说道:“你再不说,小爷打爆你的蛋蛋。”

    “军爷,小人真的没有说谎,就算有什么秘密账册,小人也不知情啊。”任宗会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嘴里却是丝毫也没有松动。

    熊民仰又揍了任宗会几下,但还是没有能够让任宗会屈服。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对任宗会动枪,毕竟大明还有不得滥施刑罚的律令,熊民仰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了。

    苏昊让士兵把任宗会押下去,又传唤了夏书绅,结果,夏书绅与任宗会一样,都是咬住了,坚持说没有什么秘密账册。钱庄的伙计也被召来问话,这些人的骨头不像老板那样硬,在讯问时,有人招供说钱庄的确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但至于说什么秘密账册,估计是存在的,但以他们的职位,那是的确不知道藏在何处的。

    “去,找些镐头来,挖地三尺,我就不信挖不出来。”苏昊恨恨地下令道,钱庄总共也就这么大的地方,能够藏账册的地方也是有限的,夏书绅这些人总不可能把账册藏在钱庄之外吧?那可意味着每记一笔账都要跑到外面去一趟,这肯定是不现实的。

    “呵呵,苏守备,不必找镐头,咱们稍等片刻就能见分晓了。”熊民仰呵呵笑着对苏昊说道。

    “什么意思?”苏昊问道,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呆在汝宁城里迷惑刘其昌,外面这些人做了些什么工作,他只是听到一些通报,并不完全了解。看熊民仰那个意思,好像是留了什么后手一般。

    “报!陈道长来了。”

    随着军士的一声通报,道貌岸然的陈观鱼从门外走进来了。他走到苏昊面前,行了个道礼,又念了声“无量天尊”,俨然有几分得道高人的作派了。

    “老陈,你这一段时间做什么去了?”苏昊笑着对陈观鱼问道。

    陈观鱼也笑着说道:“回东主的话,小道这一段时间忙着给各个大户人家当幕僚,这束脩之资,可是颇赚了一些哦。”

    “好你个陈老道,拿着我的一份薪水,还跑出来挣外快了。”苏昊笑骂道,“莫非这湖广钱庄,也是你的东主?”

    陈观鱼道:“正是。夏掌柜的小妾得了惊风之症,是小道用了一道符把她救过来的,是否夏掌柜就聘了小道当他的幕僚,连藏一些秘密文书的所在,都没有瞒着小道。”

    苏昊喜出望外:“这么说,你知道湖广钱庄的秘密账册藏在何处?”

    陈观鱼用手一指,说道:“其实这奥妙就在那根柱子上,东主你没有注意到那根柱子上嵌了一个暗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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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 各使狠招

     “刘知府,这个姓苏的,是绝对不肯通融了?”

  一行人回到罗山县衙,在二堂坐下,杜惟明等人焦急地向刘其昌问道。

  刘其昌黑着脸点点头,道:“这个姓苏的,我们还是真是小看他了。他刚来之时,与我等虚与委蛇,我等还真让他骗过去了。谁知道他给我们来了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派人把咱们的底都给摸清了,这一出手就是杀招啊。”

  “咱们的确是大意了,看他年纪轻轻的,想不到竟然如此老谋深算。”杜惟明也感慨道。

  刘其昌道:“光凭苏昊自己,恐怕没有这么深的谋划,我琢磨着,他背后肯定有几个非常得力的幕僚,可惜我们事先没有发现。”

  “刘知府,现在咱们可怎么办啊?”谭以中哭丧着脸问道,“兴隆赌坊的账册上,可实实在在地记着不少事呢。万一姓苏的把账册递到圣上面前去,咱们可就全完了。”

  刘其昌恼道:“混账东西,谁让徐仁第事无巨细都记到账册上去的?这样的账册别说让人查抄出来,就是万一被贼偷出去,走漏了风声,也会惹出大风波的。这些事情怎么能够白纸黑字留下凭据呢?”

  “是,是,下官该死,下官该死!”谭以中连连谴责着自己。

  刘其昌、杜惟明这些人,都是兴隆赌坊的幕后老板,如果没有他们罩着,兴隆赌坊也不可能如此肆无忌惮地行事。兴隆赌坊赚了钱,依例都是要向幕后老板们分红的,这分红的账目,徐仁第怎么可能不一笔一笔地记下来?

  谭以中作为徐仁第的表哥,在平日里也会经常提醒徐仁第。让他一定要把账册做得清楚一些,其目的一是为了便于向幕后老板们说清楚,二来也有捏住一些把柄以要挟上官的意思。有了这样一本账册,如果刘其昌要对谭以中不利,谭以中就有反击的手段了,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就是。

  谭以中没有想到的是,这样一本账册居然会落到了朝廷派来的查案官员的手里,而这位查案官员,又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嘴脸。这本账册如果被送到京城去。在朝堂之上公之于众,那么包括刘其昌在内的汝宁官员,恐怕就都说不清楚了。身为朝廷命官,收受一家赌坊这么多的分红,其中的意味。是谁都品得出来的。

  “现在说这个也晚了,刘知府,咱们要想个应对之策才是啊。”杜惟明打断了谭以中的忏悔,对刘其昌说道。他心里明白兴隆赌坊的账册是怎么回事,但要跟谭以中算账,也得等把苏昊打发走才行。

  刘其昌冷笑道:“这个苏昊以为拿住了我们的一点把柄,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这真是痴人说梦。这地方上的事情,哪有这么容易处置的,朝廷也不是他一个人开的,我刘某人在官场上经营多年。如果被一个小娃娃扳倒了,岂不是笑话?”

  “是啊是啊,刘知府的故旧满天下,哪里轮得到苏昊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翻云覆雨?”谭以中赶紧拍着刘其昌的马屁。现在这个局面,大家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如果刘其昌能够顶住苏昊的压力,那么大家就都安全了。

  “谭知县!”刘其昌发话了。

  “下官在!”谭以中连忙站起身来答应。

  “你速速派人给各州县送信,把这边的事情通知他们,让他们联络本地乡绅,签署万民书,控告苏昊罗织罪名,纵兵行凶,搜捕无辜商户。要多联系一些人,人头越多,声势越大,对我们就越有利。”刘其昌道。

  “下官遵命!”谭以中应道,这种绑架民意的事情,汝宁府的大小官吏都玩得谙熟了,以往也有下来查案的官员,看到这样的万民书就没法再查下去了,因为谁也不敢和整整一个府的百姓作对。

  刘其昌交代完谭以中,又转头对杜惟明道:“视远,你在仕子之中颇有盛名,这一次是不是可以和他们联络一下。我听说,苏昊的靠山是宫里的李太监,他在汝宁办案,靠的又是他的一营武夫,如果让他得了逞,让天下读书人的脸面往哪放?视远可以联系一批举子,联名向朝廷上书,痛陈此事之不妥,给苏昊上点眼药。”

  杜惟明点头道:“此法甚好,若能占到道义上的先机,这苏昊就翻不起大浪来了。”

  “正是如此。”刘其昌说道。

  杜惟明又道:“刘知府,崇王那边……你看是不是也要打个招呼?”

  刘其昌微微一笑,道:“崇王那边,怕是不需要本官去打招呼了。苏昊正准备顺藤摸瓜,查土地兼并的事情。我也不去拦他,相信他只要查上两天,就得查到崇王府里去了。若是惹得崇王动了怒,只怕今上也不会护着他的。”

  “那就太好了。”杜惟明拍掌道,“汝宁府的水深得很,这苏昊要想在这里兴风作浪,只怕自己先要翻了船呢。”

  “是啊,是啊,有刘知府这根定海神针在,这姓苏的怎么可能翻天呢?”谭以中附和道。

  刘其昌皱了皱眉头,用手轻轻拍了拍案子,说道:“我们说归说,对于苏昊,还是要严加提防。咱们先前已经看走了眼,现在不能再让他使出什么阴招来了。此子行事不拘一格,与寻常官员不同,绝对不可小觑。”

  “下官明白!”众人一同应道。

  刘其昌等人在紧锣密鼓地商量对策,苏昊这边也没闲着。刘其昌从兴隆赌坊拂袖而去,意味着双方的矛盾已经公开化了,再没有什么遮掩的余地。苏昊与李贽商量,他们的调查工作必须加快进度,争取在刘其昌他们找到有效的应对策略之前,把案件办成一个铁案。

  汝宁府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刘其昌一方和苏昊一方剑拔弩张,形成了对峙局面。慑于勘舆营的战斗力,汝宁的官吏和豪强不敢真正对勘舆营动武,而是采取了不合作的冷暴力形式。苏昊倒也不在乎这个,经过前一段时间的大规模搜捕,重要的证人和证物都已经掌握在他手中了,一份由李贽执笔写的调查报告已经出炉,苏昊派出一个精干的小分队,武装押送这份报告前往京城。

  再说汝宁城中的崇王府里,崇王朱翊爵坐在大堂之上,手里拿着一封知府刘其昌派人送来的信函,眉头紧锁,像是在想一件什么为难的事情一般。世子朱常津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赶回来,见到父亲,拱手行礼道:“父王,您叫儿臣回来,有何要紧的事情?”

  “津儿,你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事情呢?”朱翊爵问道。

  朱常津兴致勃勃地说道:“父王,儿臣这些天一直在忙科学院的事情呢,那苏昊所授的佛郎机学说的确有趣,只说这物理学吧……”

  “这些事情你去琢磨就好了,本王年事已高,听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了。”朱翊爵打断了朱常津的话,说道。

  朱常津歉意地笑笑,说道:“儿臣知道了。儿臣长这么大,也就做过这一件有些意思的事情,是以一门心思都扑在里面了,还请父王恕罪。”

  朱翊爵道:“你有自己愿意做的事情,这是好事,何罪之有啊。津儿,本王叫你回来,是想问问你,你觉得苏昊其人,是正是邪呢?”

  “苏昊?”朱常津一愣,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问题。这些天苏昊把汝宁府折腾了个底朝天,朱常津居然无知无觉。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这些天一门心思都扑在科学院的事务上了,还真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情。

  “父王,儿臣觉得,苏昊其人……在做事方面亦正亦邪,颇有些兵法所云奇正相生的意思。不过,就他的人品而言,儿臣觉得是可以信赖的。”朱常津根据自己的认识回答道。

  朱翊爵道:“你可曾与他聊过到汝宁来的目的?”

  朱常津道:“当然聊过,他是奉了圣上之命,来汝宁调查豪强侵占农民土地之事。这件事儿臣也是知道的,汝宁府有些士绅对农民横征暴敛,民怨极大。苏改之前来彻查此事,也是为了还百姓一个公道。”

  朱翊爵道:“这些是苏昊跟你说的吧?本王问的,是你有没有旁敲侧击地了解过他的其他动机?比如说,是不是受了圣上的密令,要查一些有关崇王府的事情?”

  朱常津脸色大变,急问道:“怎么,父王听到了什么风声吗?”

  对于这些藩王来说,世间的一切事情都与他们无关,唯一值得关心的,就是皇帝对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想法。藩王的一切权利,包括他们的人身安全,都取决于皇帝的态度。只要皇帝不动他们,那么就没有任何人能够影响他们。反过来,如果皇帝对他们有什么想法,那么也同样没有任何人能够救他们。

  朱翊爵突然问朱常津是否发现苏昊身负其他的秘密使命,这个问题让朱常津感到了恐惧。他在脑子里飞快地回忆着与苏昊交往的点点滴滴,想从中分辨出苏昊是否真的打算与崇王府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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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2 土地问题

  朱翊爵默默地把刘其昌的信递给了朱常津,朱常津接过去,一目十行地看过,脸上不由得也现出了疑虑之色。

  在信中,刘其昌告诉朱翊爵,苏昊正在偷偷地调查崇王府的佃农,还派了擅长于测绘的士兵去勘测崇王府的土地。刘其昌没有对苏昊的这种行为妄加推测,但没有结论,恰恰就是最大的结论,那就是说,苏昊这一趟到汝宁府来,是要找崇王的麻烦的,否则,何至于去调查与崇王府相关的事情呢?

  藩王的事情,轮不到一般的官员去管,要管也是宗人府派人前来。苏昊敢于调查崇王府的事情,那就说明他是得到了授权的,而能够授权他调查一个藩王的,只有皇帝本人。

  在涉及到王权的问题上,藩王们都是惊弓之鸟,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十分敏感。刘其昌送这封信过来,朱翊爵岂有不担心的道理。

  “父王,说苏昊勘测咱们崇王府的土地,不会是一个误会吧?”朱常津说道,“苏昊曾经跟儿臣说过,他之所以得到兵部的青睐,就是因为他本人长于测绘。兵部让他建勘舆营,也是想培养出一支能够进行测绘的队伍,以便未来用于边关山隘的测绘。刘其昌所说的事情,说不定只是勘舆营在日常训练而已。”

  朱翊爵摇摇头道:“我适才问过李会,他说近日苏昊的属下的确到崇王府的田庄去过,他们不但测了田亩的多寡。还向佃农打听这些田亩的归属。以本王看来,这不是说日常训练就能够敷衍过去的。”

  李会是崇王府的一个管家。专门负责管理崇王府的封地。他在崇王府干了20多年,算得上是朱翊爵的心腹,他说的话,朱翊爵自然是十分相信的。

  “这么说,苏昊真的想对崇王府下手?”朱常津迟疑地说道。

  从内心来说,朱常津是不愿意相信苏昊会对崇王府不利的。在建设科学院的过程中,他与苏昊接触很多,对于苏昊的学识十分佩服。在他看来。像这样渊博的一个人,是不至于搞什么阴谋诡计的,这种事不是大儒之所为。

  但是,涉及到生死攸关的问题,又由不得朱常津心存侥幸。万一苏昊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麻痹他,以便在他背后捅刀子呢?生于藩王之家,见多了尔虞我诈的事情。朱常津是不容易轻易信任一个人的。

  “可是,父王,咱们崇王府并无什么谮越之事,皇叔为什么要对我们不利呢?”朱常津问道。

  朱翊爵道:“天子之心,难以揣测。我们父子行事谨小慎微,又焉知有没有居心叵测之徒在我皇弟那里说长道短呢?皇上派苏昊下来。明面上是查豪强侵占农民土地之事,实则查我崇王府有无枉法之举,这也是有可能的。”

  朱常津道:“咱们崇王府也没做什么不合适的事情,苏昊若是真的要查,就让他查好了。难道他还能往我们身上栽赃吗?”

  “道理虽然如此,但我们也不得不防啊。”朱翊爵叹道。“谁知道这个苏昊会编出一些什么罪名等着我们呢?”

  “他若敢如此,也休怪儿臣我翻脸不认人,我们崇王府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捏的。”朱常津愤愤然地说道。

  朱翊爵道:“津儿不可莽撞,苏昊若是得了皇上的密旨,那就是钦差了。我们如果冲撞了钦差,罪名可就大了。”

  “父王的意思是我们应当如何做呢?”朱常津问道。

  朱翊爵道:“到目前为止,苏昊还没有向崇王府摊牌。本王想让你去和那苏昊见一面,问问他的意思。若是觉得崇王府有何做得不妥的地方,请他明言,我们改过来就是了。”

  朱常津听出朱翊爵的意思,那就是说要和苏昊谈判了,必要的时候,给苏昊一些好处也未尝不可。朱常津想到自己以往在苏昊面前牛气烘烘的,现在却要去向苏昊低头,就忍不住有些郁闷。再想到此前与苏昊一起筹建科学院的时候,双方的关系是如此融洽,而现在却陷入相互的猜忌之中,他也有些心寒的感觉。

  苏昊此时已经从罗山回到了汝宁城,不过,鉴于时下与汝宁府的关系十分紧张,苏昊开始深居简出,不像过去那样到处抛头露面了。朱常津先派人去给苏昊送了个信,然后便带着几名随从,亲自来到了苏昊的住处。苏昊听说朱常津上门来,不敢怠慢,亲自出门相迎,把朱常津请到了大堂之上。

  “世子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啊。”寒暄几句之后,苏昊向朱常津问道。

  朱常津原本也不是一个擅长于兜圈子的人,他直截了当地向苏昊问道:“苏学士,本世子听说苏学士近日在清查汝宁府的土地,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苏昊道,“前些日子,我的部下查抄了一家赌坊,随即又根据在赌坊里找到的线索,查抄了一些放高利贷的钱庄和其他商号,找到了一些官商勾结,侵吞农民土地的证据。现在我们正在核实这些被侵占的土地的情况,业已取得了一些进展。”

  “这些事情,与我崇王府可有关系?”朱常津又问道。

  “这……”苏昊有些迟疑了,这些天勘舆营派出人马分头核实被豪强们侵占的土地情况,已经发现不少土地兼并的案子与崇王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苏昊正为此事挠头呢。

  以苏昊的本意,是不想与这些藩王发生纠葛的,因为一旦涉及到藩王的事情,就不简单地是有理没理的问题,而是关系到皇室的家事,这是不可以常理度之的。但要说彻底绕开崇王府,却又不可能,李贽整理出来的卷宗显示,许多被高利贷者收去的农民土地,最终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崇王府的封地。如果不去碰崇王府,这些土地是不可能归还给这些失地农民的。

  “苏学士,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这次到汝宁来,是不是冲着我崇王府来的?”朱常津问道,其实,这样的话他是不适合这样直接发问的,但他作为一个世子,实在不懂得啥叫婉转。

  听到朱常津的话,苏昊连连摆手道:“绝无此意,朝廷差我来汝宁,只是想豪强之事,苏昊哪有资格过问王府的事情。”

  “此话当真?”朱常津盯着苏昊的眼睛问道。

  “昊可以对天发誓。”苏昊坦然地说道,这样的誓言他是敢发的,因为他的确没有得到任何针对崇王府的指令。

  朱常津看着苏昊的神态,心里已经有七八分相信了,他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你的属下到过崇王府的农庄,还找崇王府的佃农问过话?”

  苏昊道:“这并非是针对崇王府而来。我们是照着找到的证据去调查那些被侵占的土地的,至于说找佃农问话,是因为这些佃农原来都是这些土地的主人,我们想了解他们失去这些土地的过程。”

  朱常津不满地说道:“既是如此,你们怎么会找到崇王府的农庄里去呢?崇王府的土地,都是圣上所赐,并非侵占农民而来,苏学士的这个解释,似乎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苏昊道:“昊也知道这一点,这才是昊觉得疑惑的地方。其实,世子今天不来,昊也打算改天去崇王府拜访的,目的就是想问清楚这个问题。”

  “什么问题?”朱常津问道。

  苏昊道:“昊查过卷宗,崇王府有土地10万亩,俱为圣上所赐,理应没有纠纷。可是奇怪的是,我们追查农民被侵占的土地里,屡屡追到崇王府的农庄里去,那些农民告诉我们说,这些土地原本是他们所有,后来因为被人诱赌,进而欠下高利贷,才不得不把土地卖出。而这些土地的新主人,居然却是崇王府。”

  “这怎么可能!”朱常津斥道,“崇王府的土地,都是能查到地契的。这些地契在崇王府的账房里已经放了几十年了,哪有什么买入土地的事情?”

  “崇王府的土地位于何处,世子可知晓?”苏昊问道。

  朱常津摇摇头道:“本世子如何会知晓这些事情?土地放佃收租这些事情,都是崇王府的管家做的,苏学士如果想知道,回头我让管家李会来见苏学士就是了。”

  “世子,恕我斗胆问一句,这个管家李会,可是世子的心腹之人?”苏昊问道。

  朱常津道:“他是府上的老管家了,我父王对他是十分信任的。”

  “他做的事情,能代表崇王府吗?”苏昊又问道。

  朱常津从苏昊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他奇怪地问道:“怎么,苏学士对我府上的管家有什么怀疑吗?”

  苏昊摇摇头道:“世子既然说李管家是王爷的心腹之人,昊岂敢有何怀疑。不过,你我今日所谈之事,还请世子不要向李管家提起。崇王府的农庄的确有些蹊跷之处,等昊详细查明后,再向王爷和世子禀报,世子觉得如何?”

  “苏学士,若是王府的农庄确有问题,你查出后尽管对本世子明言,本世子定会还你一个公道。不过,如果苏学士是受人所托,欲加之罪,崇王府也不是软柿子,这官司就算打到圣上面前去,崇王府也是不惧的,这一节还请苏学士知晓。”朱常津郑重地说道。

  “世子放心,苏昊做事,定会问心无愧就是。”苏昊说道。

[ 本帖最后由 阿成 于 2013-11-22 01:4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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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4 调查组



  苏昊报告在汝宁存在一个庞大的贪腐集团,上至府县一级的官员,下到土豪劣绅,官绅勾结,利用天灾**的机会,诱人聚赌,借势发放高利贷,再夺取无力还债的农民的土地,把农民推入贫困的深渊。经过向农户调查,苏昊还发现朝廷历次发放的赈灾粮款并没有被分配给受灾百姓,而是落入了大小官吏的口袋。如果所有这些罪行属实,汝宁府从上到下,至少是要有几十颗人头落地的。

  与此同时,汝宁府也派专人呈送了一份报告进京,报告上称苏昊立功心切,采取设局栽赃的手段,诬陷无辜商户,并广泛株连,滥捕滥杀。一些商人在重刑之下,屈打成招,提供了大量伪证,苏昊凭借这些伪证,在汝宁制造了大量的冤案。

  在苏昊的报告后面,附上了大量誉抄过的账册、文书,以为佐证。而在汝宁府的报告后面,同样有超过千名当地商户、士绅的证词和签名,黑鸦鸦一片,甚是惊人。

  两份报告同时送到朝堂上,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以首辅申时行为首的一大批官员认为苏昊的报告言过其实,汝宁府存在问题不假,但要说整个汝宁府的官吏都是坏人,这未免太骇人听闻了。尤其是苏昊在抓捕嫌犯之后,拒绝汝宁府官员参与审讯,这种做法是违反规则的,许多官员都认为,朝廷应当对苏昊进行斥责,并且撤销他的职务,将他调回京城问罪。

  而以万历和王锡爵为首的一小部分官员,则相信苏昊的调查结论,因为他提供的报告逻辑十分清晰,所有的结论都有大量的证据作为支撑。虽然出于谨慎考虑。苏昊并没有把从各处搜查出来的原始账册送到京城,而是只附上了誉抄的副本,但苏昊也说了,朝廷可以派大员到汝宁来复查,届时他将提供所有的原始证据。

  明代的朝堂,连万历偶尔眼圈发黑这样的事情都会招来言官的质疑,并引出旷日持久的争吵,更何况是涉及到一个府的官员贪腐问题。汝宁府的官员与朝堂上的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说什么同乡、师生、同年、连襟、姑舅之类的关系。就是刘其昌每年向各个部门送的什么冰敬炭敬啥的,也足以让许多人愿意替他说上几句好话了。(本章节由随梦小说网网友上传 www.suimeng.com)

  “汝宁的事情,责任在于微臣。”户部侍郎邬伯行痛心疾首地向万历做着自我检讨,“微臣只是觉得苏昊其人年少有才,颇有锐气。想让他去汝宁查一查豪强之事。谁料想此子恃宠而骄,为了一鸣惊人,而不惜制造冤狱,陷汝宁万千百姓于水火。臣恳请圣上速发旨意,召苏昊回京,查明真相,以告天下。”

  “邬侍郎此言差矣。”户科给事中王继光上前说道。“汝宁府豪强侵占土地一事,朝堂之上众人皆知,只是以往遣往汝宁查案的官员都没能查出一个究竟,每一次都只能抓出几个小喽罗。未能治本。邬侍郎举荐苏学士去汝宁的时候,也是希望他能够彻查此事,挖出背后的大鱼。现在苏学士已经做到了,为何邬侍郎又食言而肥了?”

  邬伯行道:“让苏改之去查案。虽是本官举荐,但并非让他去为所欲为。现在他的确声称自己查出了大鱼。但汝宁上千士绅联名上书告他的状,莫非有伪?若非他行事嚣张、天怒人怨,岂能激起这样大的民愤?”

  “上千士绅联名的事情,到底真相如何,我等并不知晓。万一是汝宁府官吏强迫士绅签名上书,那这份万民书所言之事,又有几分可信呢?”王继光不依不饶,继续反驳道。

  邬伯行和王继光这一较上劲,其他的官员也都掺和起来了。这个说苏昊缺乏阅历,查案不一定有多稳妥,那个说刘其昌老奸巨滑,他说的话最多能信三成已然是极限。明朝官员的嘴皮子都是久经考验的,这么点事要掰扯起来,没有三五个月是争不完的。

  其实,有许多人反对苏昊的原因,与汝宁府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苏昊这一次办的事情,有一点犯了许多官员的逆鳞,那就是他在办案中主要依靠的是他手上的军队,这是典型的以武犯文,在这个重文轻武的年代里,这种作法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了。更何况苏昊最早起家的时候依附的是宦官李龙,使他脑门顶上贴了大大的“阉党”二字,这也足以让众人对他心存恶感。

  “好了,各位爱卿不必争执下去,大家还是说说此事如何处置吧。”万历听了一会,脑袋瓜子又疼起来了,不得不出言制止这种口水战,要求大家开始表决。

  “臣以为,此事关系重大,光凭双方纸上的这些证据,不足定案,所以,最好还是把苏昊召回来,当面问清楚为好。”申时行建议道。

  王锡爵道:“申首辅的话,我赞成。不过,光把苏昊召回来也无济于事,苏昊在报告中说得很明白,他们抓住了上百名嫌犯,还有无数人证。如果不质询这些人证,光听苏昊说什么,恐怕最终大家还是不敢相信。”

  “依符驭之见,要把这些人证也押回京来?”申时行皱着眉头问道,押送几百名嫌犯和人证,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即使最终证明这些嫌犯是无辜的,那么这样折腾一趟,也算是劳民伤财了。

  申时行能想到的事,王锡爵自然也想得到,他说道:“这恐怕过于兴师动众了,我以为,还是派出几员有经验的重臣前往汝宁去查证为好。”

  “此案涉及到了汝宁知府刘其昌,若是要派人去查,恐怕得有几个高品级的官员才行。”申时行道。

  王锡爵转身对万历行了个礼,说道:“若皇上允许,老臣愿亲自前往汝宁府。”

  申时行摇摇头道:“符驭,你也一大把年纪了,从京城去汝宁,有千里之遥,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王锡爵道:“苏昊是老臣举荐给圣上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老臣如果不亲自去查个究竟,心里实在是放不下。若苏昊真的是行事无度,老臣请求圣上允我当场革他的职,对之加以严惩。若苏昊所言为实,那就意味着我朝又多了一名有担当的年轻栋梁,此乃涉及到我朝万年基业的事情,老臣辛苦一趟,又有何妨?”

  申时行点了点头:“符驭所言有理,只是这就辛苦符驭了。”

  作为内阁首辅,申时行对于江山社稷的忠诚是无须怀疑的。他虽然对苏昊有种种反感,但在这种原则问题上,他还是愿意从大局出发的。

  见申时行点了头,邬伯行有些急了,他再次站出来说道:“王大学士愿意不辞辛苦,亲赴汝宁,下官景仰之至。不过,下官以为,由王大学士率队往汝宁查案,其中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王锡爵问道。

  “苏昊到淮安去治河,就是王大学士举荐的。苏昊与王大学士之间,当有师生之谊。下官以为,在这种时候,由王大学士去查证苏昊是否有舞弊之嫌,只怕难保公允。”邬伯行硬着头皮说道,他也知道,这种话说出来,是挺得罪人的。

  果然,没等王锡爵说什么,万历先发飚了:“邬爱卿,王大学士为官清正,这是举世皆知的,你怎敢质疑他有失公允?”

  “回圣上,臣自然知道王大学士的人品,但此事涉及到刘其昌等一干官吏,万一他们心中不服,说三道四,岂不是为此事平添了变数?”邬伯行答道。

  “这样吧,老臣陪符驭一起去,这样总不会有失公允了吧?”另一位内阁大学士王家屏站出来说道。

  “这么一点事,去两位内阁大学士,太过招摇了吧?”申时行撇着嘴说道。整个内阁也就是四个人,管理着全国的大小事务。现在一下子就派了两个人出去,剩下一个叫许国的,身体还不太好,经常告病休假,这不意味着所有的事情都要压到申时行一个人肩膀上了?

  王家屏笑道:“汝默就辛苦几天吧,我与符驭快去快来就是了。涉及到一个知府的荣辱问题,朝廷也理应要慎重一些吧,否则,其他的地方官员岂不心寒?”

  王家屏话说到这个程度,申时行也没办法了。这样的事情,不出一个内阁大学士这种级别的官员去办,显然不行。而如果只让王锡爵一个人去,朝廷里又会有许多人不乐意。看来,也只有让王锡爵、王家屏二人一起去,才能服众。

  万历对于这个方案也赞成,他对苏昊颇有一些好感,也希望苏昊能够为朝堂带来一些不同的作风,扫掉目前这种陈腐之气。苏昊是否可堪重用,要看他这一次汝宁的案子到底办得如何,派出两名大学士去查看一下,的确是非常必要的。

  当然,王锡爵、王家屏二人只是整个调查组的负责人,具体办事的人还需要另选,在最终圈定的名单中,包括了邬伯行这类“倒苏”派的,也包括了王继光这种“挺苏”派的,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其中还有一名新科进士,翰林院七品编修程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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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5 罢耕



  王锡爵、王家屏行十几名官员,在队士兵的护送下,从京城出发,晓行夜宿,风雨兼程,这日终于进入了汝宁府的地界。

  “报二位人,我们已经进入汝宁府了,此处属西平县地界,前方就是西平驿,再往前是上蔡驿,然后就是汝阳驿,我们今晚在何处投宿,还请二位人示下。”卫兵的小头目甘洪跑到王锡爵和王家屏的官轿前,施礼请示道。

  “哦,已经到了汝宁府了?”王锡爵撂开轿帘往外看了看,正看到王家屏也探出头来,便笑着说道:“忠伯,你我下轿来走走,如何?”

  王家屏点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那就起下轿走走吧。”

  两边的轿夫听到此话,连忙放下轿子,早有亲随上前,把两位官员搀扶下来。邬伯行等人也都是坐在轿子上的,见学士都下轿了,便也跟着个个从轿子上走了下来。

  “好派春耕景象啊!”

  王锡爵顺着官道走了几步,用手指着不远处正在耕地的些农民,笑吟吟地对王家屏说道。

  王家屏点点头道:“是啊是啊,这几年呆在京城里,这种农耕景象倒是见得少了。符驭,我小时候,在家里也是种过田的,若不是出来做官,我也算是个种田的好把势呢。”

  “是啊,不识农事,岂能治国安邦?”王锡爵也感慨万千说道。

  两位学士在那指指点点,下面的小官员们也有样学样,摇头晃脑地谈论起农事来了。邬伯行左顾右盼,看了好会,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邬侍郎觉得有何不妥吗?”程栋凑上前来,向邬伯行问道。他是名新任命的七品官员。资历很浅,在这次的钦差调查组只是个跑腿打杂的角色。不过,由于他写过讨苏昊檄,又在民间的读书人颇有些名气,所以邬伯行对他有几分看重,这路上二人的关系已经处得非常不错了。

  “哦,邦治啊。”邬伯行喊着程栋的字,说道:“本官听说,由于苏昊的胡作非为。汝宁府已然是民不聊生,农家惶惶不可终日,纷纷弃耕,可是……”

  邬伯行的这个“可是”没有说下去,因为眼前看到的切。(wWw。SUiMenG。com)已经证明所谓农家弃耕的说法,完全是派胡言。远远近近,到处可以看到正在忙着春耕的农民,也许是因为畜力不足,有些田地里拉犁的都是青壮汉子,他们个个累得满头汗,但脸上却是洋溢着喜悦的神情的。

  不对啊。这个刘其昌不是说要组织地罢耕,给钦差施加压力的吗?这路上,钦差行营的动静也不算小,刘其昌派出的探子也应当知道钦差什么时候到达汝宁。怎么满眼看去,点罢耕的迹象也没有呢?邬伯行在心里暗暗地嘀咕着,但这些话显然是不能说出来让家听到的。

  “老丈,忙着呢?”

  这时候。官道上走来了位扛着锹的老农,王锡爵迎上前去。向老农施礼问候道。

  那老农远远就看到这队人马了,知道这是有官员过境。他有心回避,但又无路可绕,只得低着头快速地走过,没料想还是被人拦住了。听到眼前这位官在问自己的话,老农赶紧扔下锹就要下跪,被王锡爵的随从给搀住了。

  “老人家不必多礼,我家老爷在问你话呢。”随从对那老农说道。

  “哦哦,小民给老爷行礼了。”老农跪不下去了,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道。

  王锡爵道:“老人家,你这是干什么去啊?”

  老农道:“回老爷,小民耕田去。”

  “今年的春耕,与往年可有何不同吗?”王锡爵想了解汝宁府的情况,但又不知道在农民这个层面上能够知道多少,只好抛出个含含糊糊的问题,等着听老农的回答。

  老农脸上掠过缕异样的神情,他支吾着答道:“呃……这今年嘛,还好啦,还好啦。”

  “还好是什么意思?莫非与往年相比,真的有所不同?”王家屏也凑过来了,他分明听出老农的话里有些吞吞吐吐没有说出来的东西。

  老农奇怪地问道:“几位老爷莫非不是我们汝宁府的?”

  王锡爵和王家屏都是品的官员,而汝宁府最的官员也就是四品,从服色上也能看出他们肯定不是汝宁府的。但老农哪懂这些,府里的官员和京里的官员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才有如此问。

  王锡爵道:“我等乃是过路之人,实在不知汝宁府有何事情,老丈可否为我等细说二?”

  老农摆摆手道:“我就是个老百姓,我哪知道什么事情,老爷若是没什么事情,老儿我就得干活去了。”

  他越是如此,干官员越觉得其味道不对,邬伯行索性直接就上前挑明了:“老丈,我听人说,汝宁府来了群当兵的,弄得百姓日子都没法过了,是有这么回事吗?”

  “这个嘛……这神仙打架的事情,我们老百姓可不敢掺和,各位老爷,你们还是去问别人吧。”那老农边回答着,边就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看看,把百姓吓成这个样子,这其定然有问题。”邬伯行对王锡爵和王家屏说道,他必须在家抵达汝阳城之前,给家灌输些对苏昊不利的观念。

  “那边还有些农人,我去问问。”程栋自告奋勇地说道。在得到王家屏允许后,他顺着田埂,跑到了位正在赶着牛耕田的壮年农民跟前,向他询问起来。

  也不知道程栋和那农民说了些什么,那农民放下犁,随着程栋起来到了官道上。在向各位官员磕头行礼之后,农民问道:“各位老爷可是从京城里来的?”

  “你如何知晓的?”邬伯行反问道。

  农民道:“我们这里都传开了,说苏人擒了那些黑心的奸商,还要寻那些狗官的晦气,那些狗官吓得要命,听说告状都告到京城去了。家都在传,说这几天京城里就该派钦差下来查案了,你们莫不是就是那些查案的钦差?”

  农民此言出,邬伯行的脸下子就黑了,对方口个奸商,口个狗官,态度已经是很明白了,让他来向王锡爵、王家屏介绍汝宁的情况,不是要给刘其昌他们上眼药吗?

  王锡爵呵呵地笑了,他问道:“这位兄弟,听你这意思,是觉得这苏人是清官,而其他的官都是狗官了?”

  农民道:“差不多吧,苏人是想让我们活命,其他那些当官的,只顾自己捞钱,不顾我们百姓死活。你就说前几天吧,那些狗官和我们这的地串通起来,说要搞什么罢耕,今年不种地了。各位老爷给评评理,我们这些农家,若是不种地,来年吃什么?”

  “罢耕,什么意思?”王锡爵和王家屏都是愣,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整整个府如果罢耕,秋天没有粮食可收,是要出乱子的。

  农民道:“那些人还不是想和苏人为难,说要等钦差来的时候,给苏人个难堪。我们县里的地都串通起来,不让佃户耕地。有些人家自己还有田的,地家的狗腿子也来捣乱,说是谁耕田就是跟知府人过不去,回头没有好果子吃。”

  “胡说道!”邬伯行急了,他当然知道农民说的都是实情,但这种事情哪能当面说出来呢?如果罢耕的事情能够办成,那么的确会给苏昊带来极的麻烦,钦差哪怕是出于稳定地方的需要,也得让步。可是现在事情没办成,风声却泄露出来了,传到钦差耳朵里,岂不是更加重了刘其昌等人的罪行?

  “这位乡农,在阁老面前,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诬告反坐,你可知道。”邬伯行吓唬道。

  那农民显然是个二愣子,听到邬伯行的话,他非但没有被吓住,反而还更来劲了:“这位老爷,你去四乡村打听打听,我牛老二是胡说道的人吗?前几日,就因为我执意要开犁,还和贾老爷家里的家丁干了仗,你们看,我这胳膊上的青淤,就是被贾老爷的家丁打的。”

  说着,他便挽起袖子给众人看,胳膊上果然有几道青紫的痕迹,看起来那架打得还挺厉害的。

  “可是,你现在不是在犁田吗?而且本官看这周围的田地,也都已经开犁了。”王锡爵对牛老二说道,“莫非你与那个什么贾老爷的家丁打过之后,他们就允许家犁田了?”

  牛老二道:“哪有那么容易,贾老爷家里的家丁人多势众,还有县衙的衙役给他们撑腰,谁敢跟他们过不去。要说家能够开犁,那全多亏了苏人,派来兵将,还发了个什么告示,说是谁破坏春耕,谁就是……对了,谁就是全民公敌,人人得而诛之。各位老爷往那边看,看到那棵树上吊着个人没有,那就是贾老爷了。”

  “啊!”

  众官员全惊呆了,家顺着牛老二的手指看去,果然见到在田间的棵槐树上,用绳子吊着个人,微风起处,那人还在轻轻地晃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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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6 现场审案



  把乡绅吊到树上示众的事情,怎么说也是很极端的了。文学馆众官员既然看见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王锡爵吩咐一声,甘洪带着几名士兵便向那棵大槐树奔过去了,打算把那贾老爷从树上解下来,再带到王锡爵等人面前来问话。

  这边官道上的动静,早就引起了田里那些耕作者的注意。甘洪带着人来到大槐树下的时候,几名刚刚在田里拉犁的汉子扔下犁走了过来,当头一人抱拳向甘洪施礼道:“勘舆营百总吕瑚,请教这位兄弟大名。”

  “百总?”甘洪愣住了,面前这伙人,一个个穿着便衣,打着赤脚,满身泥水,为首之人居然自称是百总。勘舆营并非卫所军,怎么也干起农活来了?不过,甘洪细细端详,的确从对方的身上看出了几分军人气质,那不是普通的农夫能够装得出来的。

  “在下京营百总甘洪,奉命护送钦差前往汝宁。”甘洪连忙做着自我介绍,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当兵的,必要的客气是不能免的。

  吕瑚看看官道上那些人,呀了一声:“原来是钦差到了,我等倒是轻慢了,甘百总请稍候,等我等着装。”

  说着,他招呼一声,众人连忙拿毛巾擦干手上身上的泥水,然后奔向一旁放着的一堆军服,准备换装去见钦差。

  甘洪用手指了指吊在树上的那人,对吕瑚问道:“敢问吕百总,此人可是你们吊上去的?”

  吕瑚正忙着穿军服,听到甘洪的话,他扭头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没错,这是本村的地主。叫贾正贵。他抗拒春耕令,还不许村民开犁,遵我家守备的将令,我们把他吊在这里,以儆效尤。”

  甘洪心里寒了一个,他算是知道啥叫草菅人命,这么一个地主,说吊就吊起来了,这个苏昊真是好大的霸气啊。

  “吕百总。王大学士有令,让我等把此人解救下来,带去问话,还请各位行个方便。”甘洪向吕瑚请求道,既然知道贾正贵是被吕瑚他们吊上去的。他要把贾正贵放下来,总得向吕瑚知会一声,这也是一般的做事规矩。(wWw.sUImeng.COm)

  对于甘洪的这个要求,吕瑚倒没什么意见,他随意地点点头道:“甘百总请便吧,其实即便你们不来,今天吊满4个时辰。我们也得放他回去的,明日再吊就是了。”

  牛!甘洪在心里暗暗称道。他带着人来到槐树下,这回看清楚了,原来贾正贵是被装在一个网状的袋子里吊着的。倒不用担心会被吊死。不过,在这乍暖还寒的时节,在野地里吊上几个时辰,也够他受的。看他的脸上。鼻涕眼泪已经糊了一脸,头发也披散开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了。

  “军爷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

  看到有当兵的人过来,贾正贵哭哭啼啼地讨饶道。他已经被风吹得晕头转向了,也搞不清楚眼前这些军人是来自于何方,还以为也是勘舆营的人。

  “我且问你,你是因何事被吊在此处?”甘洪并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他曾经多次随朝廷官员外出办案,颇有一些经验。见对方没有搞清楚自己的来历,他索性装憨,以求套一套对方的实话。

  果然,贾正贵一丝也不敢隐瞒,坦白地说道:“小人误听了奸人之言,参加罢耕,还唆使家丁殴打开犁的农家,所以才被吊在此处。”

  “那么你说说,为什么要罢耕啊?”甘洪继续问道。

  贾正贵不明就里,以为对方是要自己做检讨,便说道:“这都是知县老爷的意思,他让县衙的刘捕头来跟小民说,要大家一起罢耕,逼姓苏……啊,不,是逼苏大人就范。刘捕头还说了,只要大家坚持几天,京里的……”

  说到此处,贾正贵忽然灵光一闪,他定睛看了看甘洪,又挣扎着抬起头往官道上看了一眼,看到了那里的旗帜和官轿,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他急切地问道:“军爷,你们……不是勘舆营的?”

  “某家是京营的。”甘洪已经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也不再隐瞒。

  “青天大老爷,救命啊!”贾正贵像是捞着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声嚎哭起来:“我要去见钦差,草民要见钦差告状!”

  “贾正贵,嚎什么呢?”吕瑚已经换好了自己的军服,听到贾正贵闹腾,他没好气地训了一句。

  贾正贵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显然是这些天被吕瑚他们给收拾怕了。甘洪觉得好笑,对他问道:“贾老爷,你刚才不是说你是因为罢耕才被吊起来的吗,怎么一转身就改口了?”

  “这……”贾正贵才想起自己刚才说得太多了,现在想改口也不容易了,他支吾着说道:“我刚才那话,都是他们……”

  吕瑚走到树边,拽了一下绳结,装着贾正贵的那个网兜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把贾正贵摔得嗷地叫了起来。吕瑚走过去,用脚踢了踢贾正贵,说道:“出来吧,跟京营的老爷去见钦差吧。我告诉你,我们苏守备做的事情,经得起任何人查,你们是翻不了供的。你若是实话实说,也就是皮肉受点苦。你若是还敢颠倒黑白,等钦差把事情查明之后,你们这些人个个都得人头落地。到阎王爷面前去的时候,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哦。”

  甘洪的手下把贾正贵从网兜里解出来,吕瑚等人也已经穿戴整齐了,双方合在一处,押着贾正贵来到了官道上。

  “勘舆营百总吕瑚,叩见王大学士、王大学士、邬侍郎……”吕瑚带着自己的属下,挨个地给那些高官们磕着头。没办法,人家都是中央一级的大官,自己这些小兵无论如何也是得磕头的。

  甘洪在一旁,把吕瑚等人的身份低声地向王锡爵等人做了介绍,王锡爵摆摆手,对吕瑚等人说道:“不必拘礼,都起来说话吧。”

  一时兴起的下轿看风景,变成了现场办案。亲随们赶紧支起了折叠的软凳,让王锡爵、王家屏等人坐下,在官道上摆了一个临时的行营。

  “你等既是勘舆营的军士,为何到乡间替人拉犁啊?”王家屏问道。刚才他看到地里有青壮在拉犁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哪有谁家有这么多年轻小伙的。现在才明白,原来拉犁的这些人,竟然是勘舆营的士兵。

  吕瑚答道:“我等乃是奉了苏守备的将令,前往各州县劝农春耕。此地农家一向贫困,多数人家都没有耕牛,劳力也不足。苏守备说了,我们勘舆营乃是人民的子弟兵,遇到百姓有难的时候,理当出手相助,是以我等就替这些农户拉犁了。”

  “人民的子弟兵……这个说法倒是有趣。”王锡爵点点头道,站在他身后的那些官员,或是微微点点称赞,或是不屑地撇着嘴,邬伯行更是黑着脸,只差站起来斥责苏昊哗众取宠了。

  吕瑚接着说道:“其实,这个贾老爷家里,原本有十几头耕牛。可是这个老东西,为了和我们苏守备为难,竟然丧心病狂地把十几头牛的脚都弄伤了,让这些牛都不能下田干活。各位大人,你们说,这样的劣绅,是不是应当吊起来示众?”

  “此话当真?”王家屏扭头看着贾正贵,沉声问道。

  “这……”贾正贵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了,伤害耕牛这种事情,要想瞒是瞒不过去的。别人只要到他家的牛棚一看就知道了,那些牛脚上的伤,都是人为的,伤口不算大,不会让这些耕牛永久残废,但为了避免伤口感染,短期内它们肯定是不能下地的。十几头牛都出现这样的伤口,如果不是有意为之,那就见鬼了。

  “混帐东西!”从贾正贵的神色上,王家屏也知道吕瑚所言非虚了。他出身一个破落农村知识分子家庭,小时候也是做过农活的,对农村生活深有体会。听说贾正贵为了罢耕,竟然不惜伤害耕牛,不禁怒火中烧。

  在王家屏的身边,坐着一个负责记录的书办,面前有一块小砚台。王家屏气急之下,抄起那砚台便向贾正贵扔了过去。砚台不偏不倚,正砸在贾正贵的头上,一时间鲜血伴着墨汗顺着贾正贵的额头流淌下来,把他弄成了一个大花脸。

  “春耕时分,农家把牛看得比人命还贵,你竟然敢伤害耕牛,实在是罪不可赦!来人!”

  “在!”甘洪手按着腰刀站了过来,贾正贵吓得枯通一声就跪下了,谁知道这位京城来的大官竟然有如此大的脾气,这分明就是要砍人的意思了。

  “忠伯息怒。”王锡爵赶紧把王家屏给按住了,好嘛,朝廷众臣都说他王锡爵是苏昊的靠山,生怕他到了汝宁之后偏怛苏昊。谁知道这个王家屏比他王锡爵还要极端,刚进汝宁府地面,连刘其昌的面都没见着,他就先要杀掉一个罢耕的地主,这事情如果传出去,还不把刘其昌给吓死。

  “先把他看押起来,待查清案情后,再做处置。”王锡爵向甘洪吩咐道。

  “得令!”甘洪答应一声,交代手下上前把贾正贵就给捆上了。他手下的几名士兵也是农家出身,听说贾正贵伤害耕牛,也都是气不打一处来,下手的时候不免重了几分,把贾正贵勒得惨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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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7 清者自清

  钦差还没到汝阳城,刘其昌就已经先失了一分。从西平到汝阳城这一路上,王锡爵和王家屏停轿数次,先后质询了数十名农夫,得到的消息是一样的,那就是当地官府号召罢耕抗议,而勘舆营则针锋相对,发布了春耕令,严禁弃耕现象的发生。

  在春耕令中,苏昊以都察院经历的身份,要求所有地主和普通农民必须耕田备种,违者以破坏生产论处。勘舆营有2000多人,被苏昊分成了几百个小组,分散到全府各州县,监督春耕令的执行。像贾正贵这样破坏春耕的乡绅,被打板子或者吊起来示众的,比比皆是。

  一开头,各地的官府还打算与勘舆营掰掰腕子,派出衙役去给乡绅们撑腰。无奈苏昊是个胆大妄为的人,带出来的队伍也是桀骜不驯,县衙里的衙役与勘舆营的军士们冲突了几回,每一回都遭到了对方毫不留情的还击。衙役的战斗力哪能和这种野战部队相比,打了几回,他们就认栽了,只能一个个鼻青脸肿地跑回去交差。

  官司打到刘其昌那里,刘其昌也是没办法。自从双方各自向朝廷上书之后,刘其昌与苏昊之间就进入了敌对状态,互相不再来往。像勘舆营与各州县发生冲突的事情,刘其昌窝着一肚子的火,但他知道,即便出面去向苏昊抗议,结果也只能是碰一鼻子灰。双方既然已经撕破脸了,苏昊也不怕多得罪刘其昌一些,反正最终谁胜谁负,根本不在乎多这一两个罪名。

  “真是岂有此理,这兵部的人,怎么管到地方政务上来了?”邬伯行嘀嘀咕咕地发着牢骚。但却不敢把话说得太满。罢耕一事,纯粹是弄巧成拙了,现在王家屏对刘其昌恶感骤生,邬伯行说什么话也起不了作用了。

  “邬侍郎,下官以为,光凭这一路上看到的东西,并不足以说明什么。这苏昊握有兵权,可以恃强凌弱,强迫农家说他的好话。这一路上我们所见到的农户。说不定都是苏昊安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视听,欺骗二位阁老。”程栋向邬伯行说着自己的看法,他原本就是一个偏执的人,心中既是认定了苏昊不是什么好人。眼睛里看到的一切,也都有了不同的解释。

  邬伯行点点头道:“邦治所言有理,这种欺上瞒下之事,本官见得多了。不过,邦治有何高招,能够破开此局呢?”

  程栋道:“下官以为,应当恳请二位阁老下一道指令。要求苏昊把所属官兵全部撤回,这样一来,当地百姓才能无拘无束,畅所欲言。否则。在刀枪之下,谁又敢说真话呢?”

  邬伯行道:“的确应当如此,本官回头就去向阁老陈说此事。”

  “还有,下官以为。要想了解真正的民意,当遣人微服私访。下官自请担当此任,还请邬侍郎替程栋向二位阁老请命。”程栋说道。

  邬伯行道:“邦治有此意愿,甚好,本官愿意到阁老面前替你去请命。对了,邦治,这两日我观你与乡农攀谈,应答颇为流利,莫非你从前曾经到过汝宁?”

  程栋摇摇头道:“此事说起来,下官也颇为诧异。下官并没有到过汝宁,然对这汝宁的乡谈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莫非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天意?”

  程栋的迷茫是真心的,他并不知道,在他还懵懂无知的时候,其实正是生活在汝宁的。他的父亲曾是汝宁府的通判,因为查案触动了汝宁府的犯罪网络,被迫弃官回家,在路上,又被豪强地主雇佣的强人杀死。他姐姐程仪带着他逃出生天,躲到江西去避祸。那个时候,程栋只有八九岁,虽然能记得一些当时的场景,但这个场景是在何府何州,却是记不清了。

  程仪生怕弟弟长大了之后回去复仇,所以也从来都不敢向他说起汝宁府的事情。时至今日,程栋只记得自己有过这样一桩家仇,却不知道此事正是发生在汝宁。这几日,他与汝宁的农民交谈时,意外地发现自己能够听得懂汝宁的方言,甚至还能够说出一些来,他把这都归因于自己的天才聪慧了。

  邬伯行自然也不会知道程栋的出身来历,他只是把程栋当成一杆能够拿出来使用的枪,只要程栋愿意听自己的指挥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他有兴趣去了解的。

  从西平到汝阳城,不到100里路程。钦差行营边走边调查,足足用了两天时间才来到汝阳城下。刘其昌和苏昊都已经得到了通报,知道钦差到来。双方各自带着自己的班底,来到汝阳城外,迎接钦差的大驾。

  “下官刘其昌,恭候王大学士、王大学士……”

  两位阁老都姓王,都是大学士,刘其昌只好连说两遍王大学士了。

  “免礼,刘知府辛苦了。”两位王大学士分别从轿子里走出来,同时向刘其昌说道。

  与汝宁府衙的官吏见过,王锡爵和王家屏又转向另一侧,苏昊带着勘舆营的一干官员,站在那边也正等着接见呢。

  “下官苏昊,恭候二位阁老,邬侍郎……”苏昊也把礼节做得足足的。

  “改之辛苦了。”王锡爵向苏昊还了礼,然后认真地看了看苏昊身边的人,脸上掠过一缕难以察觉的诧异之色。他心里有个疑团,但他也知道,此时并不是解开这个疑团的时候。他对苏昊问道:“改之,前日我等以钦差的名义给你下的旨意,你可收到?”

  “回王大学士,二位阁老的旨意,下官已经收到了。下官业已派人飞马前往各州县,召回士卒,绝不敢堵塞民意之口。”苏昊答道。王锡爵说的旨意,就是程栋给邬伯行支的招,要求苏昊把勘舆营全部撤回,对此,王锡爵和王家屏也是赞成的。

  简短的欢迎仪式过后,刘其昌在前面带路,王锡爵与王家屏一行浩浩荡荡地进入了汝阳城。苏昊带着他的班底跟在一旁,王锡爵为了与避嫌,倒也没有跟苏昊说太多的话,众人只是聊了几句诸如天气、身体之类的闲话而已。

  为了欢迎钦差,刘其昌在汝宁府衙安排了宴席,虽然他心里有一万个不乐意,但还是让人请了苏昊一同参加。在安排座次的时候,苏昊也被安排在王锡爵、王家屏所坐的这一桌上,与刘其昌正好面对面而坐。刘其昌黑着一张脸,刻意不去看苏昊的嘴脸。苏昊却是笑呵呵的,像是一个没事人一般。

  酒席开始,各种繁文缛节的应酬自不必细说。待到各人都敬过酒之后,王家屏把酒杯一放,对刘其昌问道:“刘知府,老夫和王大学士这一路过来,在你汝宁府治内听说了一件怪事,刘知府可能给我二人解释一下否?”

  “王阁老请讲。”刘其昌知道王家屏想问的是什么,但必须先装傻。

  王家屏道:“我等听说,各县官吏伙同乡绅,相约罢耕,甚至不惜为此而伤害耕牛,刘知府可知此事?”

  “有这样的事情!”刘其昌面有惊讶之色,“罢耕,还伤害耕牛,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如何可能出在本府?视远,你可曾听说过此事?”

  坐在下首的杜惟明摇了摇头,说道:“下官未曾听说过,这些日子,苏学士派兵封锁了各处通道,府衙的官吏出不了城,各州县的消息也传不到汝宁府来,下官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听到下面的消息了。”

  “封锁通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邬伯行装出不解的样子,扭头对苏昊问道:“苏学士,杜同知所言之事,你可知情?”

  他们三个人你问我、我问你,把戏演得像真的似的,苏昊岂能看不出来。对于邬伯行的质问,苏昊只是微微一笑,道:“下官岂有这样的胆量,敢阻断地方交通?下官派出兵卒前往各地,这是实情,不过目的不是为了封锁通道,而是为了劝农春耕,这一点,请各位大人明鉴。”

  “劝农春耕?只怕是为了虚张声势,蒙蔽钦差吧?”杜惟明冷笑道,“汝宁府虽然天灾不断,但这罢耕之事,却从未发生过。苏学士到汝宁才几个月,汝宁就出了罢耕之事,这当如何解释呢?”

  苏昊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下官自忖问心无愧,并不需在此处多费口舌。二位阁老都是睿智之人,谁真谁假,相信阁老是能够查得清楚的。”

  王锡爵道:“大家都是同朝为臣,何必闹得这样僵?刘知府,苏学士,你们有什么事情不能商量着来呢?”

  刘其昌道:“王阁老,非是下官不愿意与苏学士商量,实在是苏学士仗着自己是朝廷大员,行事嚣张,不把我等地方官吏放在眼里。一个兴隆赌坊的案子,下官身为知府,到现在还没有见着嫌犯,二位阁老评评这个理,哪有这样做事的?”

  “苏学士,此事当真吗?”王锡爵板着脸对苏昊问道。

  苏昊早就准备好接受来自于钦差的质疑了,他点点头说道:“此事当真,不过,这并非因为下官不把刘知府放在眼里,而是因为……刘知府本人就是涉案之人,岂有让案犯自己审自己的道理?”

  “你血口喷人!”刘其昌一拍桌子,桌子上的酒杯等物一阵乱跳,“苏昊,当着二位阁老的面,你今天如果拿不出证据来,你就是诬告!本官拼出乌纱帽不要,也要把这官司打到圣上面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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