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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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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8章 古道热肠
  
  让这些人在外面等着?大汉皱了皱眉头,但是没有说什么。
  
  “魏公公年老体衰,如果不是要事的话就早点说完,让他休息一下吧。”刘松平叮嘱了一句,接着,他推开了门,然后大汉昂首走了进去。
  
  天色已经晚了,里面的油灯已经被点亮,不过光线还是不甚明亮,昏黄的灯光下一切都有些若明若暗,看得不太真切。
  
  大汉走到了房间深处,然后看到了床边坐着的那个老人。
  
  他的头发已经灰白了,皮肤在灯光的照射下也显得苍白,因为保养甚好,脸上没有太多皱纹,不过面目中的忧色确实溢于言表。
  
  那确实是魏忠贤本人。
  
  想当年,自己能见他的时候,都是在十分隆重的场合,他高高在上,被心腹们众星拱月,何等不可一世?然而现在,就连自己这个东厂内的小头目,都能够和他对视。
  
  这还真是,让人唏嘘啊……
  
  压抑住内心中的冷笑之后,大汉弯腰,跪倒在了地上。
  
  “属下厉钊,拜见魏公公!”
  
  “厉钊?”魏忠贤皱了皱眉,仿佛是在思考这是哪号人物似的,片刻之后,他的眉头才重新舒展开。“哦……是你啊?知道了。嘿……快别跪了,现在咱家都已经是这样了,哪里还当得起你这礼数?你又怎能自称属下?请起请起……”
  
  “公公现在虽然已经不是厂公了,但是公公的高风亮节一直都记在属下等人的心中,属下的敬仰是一直留存在心的,还请公公不要推拒,让属下一尽礼数。”厉钊说完,
  
  “呵……!你这可真让咱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魏忠贤笑了出来。“咱家还一直以为这世上尽是人走茶凉,没想到现在到能碰到个讲忠贞的了,真是好,太好了!”
  
  虽然表面上是在笑,但是魏忠贤的心却反而更加沉了下去了。
  
  他提督东厂多年,东厂这些人到底是些什么人,他心里还能不清楚吗?别的人不说,这个厉钊可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的狠角色,一心只想着往上爬。
  
  自己到了这个地步,难道像厉钊这种人还会认自己的情吗?再说了,自己对他也谈不上有什么情分。
  
  可见此人必有所图,而且所谋甚大。
  
  “公公说的没错,现在是有不少的小人趋炎附势,看到您走了就不认您的情了,一个劲儿地去捧曹化淳那厮的臭脚,但是请您放心,这世上尽还是有些忠贞之士的,还有不少人记得您当年给的恩惠,还有不少人等着您重新回到京城,重掌东厂的那一天!”厉钊慷慨激昂地喊了出来,“比如属下,就是其中之一。”
  
  重新回到京城,重掌东厂?
  
  现在还怎么可能呢?也就是骗骗我这样的老人家罢了啊。
  
  魏忠贤心里苦笑了起来,心里更加对这个厉钊充满了戒备。
  
  “哦?那真是太好了,多谢你们!”他点了点头,“厉钊是吧?咱家记住你了,疾风知劲草啊……多谢你的忠心。如果真有那一天,,咱家一定不会亏待你的,荣华富贵也少不了你的一份儿!”
  
  这随口的一句打发,当然没有糊弄过厉钊。
  
  “公公,请千万不要心灰意冷啊!现在公公只是一时困顿而已,并非没有希望!”他慢慢地站了起来,直视着魏忠贤,“现在朝廷政局纷乱,天子难以驾驭,现在天子还在生你的气,但是时日一过,天子的气消了,公公未必没有再起来的那一天!”
  
  “嗯?”魏忠贤稍微有些疑惑了。
  
  “现在的朝局,无非三足鼎立。”眼见魏忠贤已经意动,厉钊心里一喜,开始侃侃而谈起来,“孙承宗孙阁老是一派,靠着他带过来的蓟辽精锐做支撑;王在晋王阁老是一派,由平徐州贼的残军作为后盾;而杨涟杨阁老和左光斗左阁老是东林一派,以朝中现在大量的大臣作为奥援……三派现在还算和气,但是将来必将生乱!只要生乱,魏公公就还有机会,因为皇上会明白的,只有你,才能压着朝臣们多少做点事儿,而不是一味的党争!”
  
  魏忠贤没有做任何表示,只是继续看着厉钊,现在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这三派当中也各有强弱,一直都在此消彼长。”厉钊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继续说了下去,“孙承宗孙阁老德高望重,在两代天子的心中一直都是颇有地位,再加上蓟辽精锐确实厉害,实乃支撑朝廷的支柱,所以孙阁老地位最高最稳;东林党徒人多势众,而且名声极好,颇得士林之望,根基也颇为牢固;只有王阁老……经过之前的折腾……恐怕,恐怕形势不大妙了。”
  
  说到王在晋的时候,他的话突然就变得犹豫了起来,不过其实意思也很明白:王在晋的大军是惨败给了徐州贼之后的残兵,所以士气和战力都不敷用,只是因为天子想要制衡,所以才留了这些军士和王在晋本人而已,内阁的三派当中,他的派系最薄弱,根基也最为不稳。
  
  “这番分析倒是颇有见地。”魏忠贤点了点头。
  
  “公公久在朝堂多年,对这些事情一定比属下看得通透,属下这只是班门弄斧而已。”厉钊颇为谄媚地笑了笑,但是骨子里面并没有多少笑意。
  
  要是当年,敢跟咱家耍这种花腔,咱家直接宰了你。魏忠贤心中不悦。
  
  “好了,现在朝局我已经知道了,你说咱家有希望,那就有希望吧,咱家等着这一天呐……”他有意伸了伸懒腰,“还有什么事吗?天色已经晚了,咱家还等着睡觉呢。如果没别的事情要说的话,就先请退下吧。”
  
  嗯?按说他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啊?厉钊愣了一下。
  
  按理说,魏忠贤这种从权力巅峰上刚刚掉落下来的人,心里最应该存有的就是那种想要重返巅峰、重新品尝权力滋味儿的*,处于这种心态下,就会急不可待地想要抓住一切机会来谋求复起,就好像溺水的水拼命想要抓住任何一根稻草一样。
  
  处于这种心态的人,是最好诱骗摆布的。
  
  可是他没有想到,魏忠贤却是这等冷漠反应,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哼,魏忠贤,我就不信了,当过厂公的你,还能够忘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滋味儿?
  
  厉钊咬了咬牙。
  
  “公公!虽说天子可能要让你复起,但是这并不是说你只要等着就能复起的啊!”他好像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别忘了,大把的人都想着要替天子分忧呢!公公不做点什么,怎么能让大家知道公公余威犹在?又怎么能让天子明白公公不可或缺?”
  
  “那你说咱家应该怎么做啊?”魏忠贤扫了他一眼。
  
  “公公应该死中求活。”厉钊瞪大了眼睛,做了一个切下去的手势,“诬陷排挤、唆使天子打压放逐公公的,不正是东林那帮人吗?那帮人自命清流孤高,不可一世,其实都是一群蝇营狗苟的小人!他们为了私利和官位勾结在一起,却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欺骗世人、欺骗天子!只要有这帮人在,只要这帮人气焰还在嚣张,公公想要复起就千难万难啊!公公自己也知道吧?这些人就是公公的死对头!”
  
  “东林里面确实太多外表道貌岸然、内里奸诈阴险的伪君子。”魏忠贤点了点头,但是话锋又一转,“但是杨涟、左光斗等人却是刚直清廉的人。”
  
  “杨左二位阁老确实难以撼动,不过不要紧……”厉钊冷笑了起来,“只要把他们的同党都搞倒搞臭,那没有了心腹爪牙,他们还用得动权吗?还当得下去吗?魏公公,这些东林党当年在公公掌权的时候,可有不少人对公公趋炎附势,逢迎拍马吧?还有不少人对公公表过忠吧?只要把这些东西都拿出来,那东林党徒必然会元气大伤了!”
  
  魏忠贤没有言语了。
  
  “公公!”厉钊又加大了声音,语气更加激烈了,“难道公公忘了东林带给公公的耻辱了吗?难道公公就不想东山再起了吗!?”
  
  在他的注视下,魏忠贤的嘴角慢慢地撇起了,然后,变成了一个十分玩味的笑容。
  
  “嘿嘿……嘿嘿嘿嘿……”
  
  这略有些阴森的笑容,让厉钊稍微有些悚然,迷惑不解地看着魏忠贤。
  
  “咱家明白你的意思了。”笑了好一会儿之后,魏忠贤总算重新恢复了正常,“不过,这些秘辛,想来不是你一个人能够想得出来的吧?说吧,是谁让你来的?”
  
  这个问题,让厉钊脸色微微一变。
  
  不愧是当年权倾朝野的人,倒也有几分本事。
  
  “公公好眼力,不错,属下确实是受他人托付而来,而且是朝中之人。”片刻之后他重新镇定了下来,“不过,那位大人只是想要对公公施以援手而已,并不想要透露名姓。”
  
  “嘿嘿……是吗,没想到这朝堂之上,竟然还有如此急公好义的古道热肠之士啊!咱家佩服!”魏忠贤还是在大笑,只是面上的嘲讽越来越浓,“不过,真是抱歉,咱家虽然已经败落了,但是也不想做人家手中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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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9章 来历何为
  
  身为朝中大臣,那个人挑动他去和东林党为敌,肯定是要用他来制造混乱,好从中获利浑水摸鱼。就算现在已经被整到了如此地步,他也不想被别人利用来借刀杀人。
  
  说下了这句斩钉截铁的话之后,他疲惫地招了招手,“好了,天色已经很晚了,咱家已经累了,你要是没有别的事,就先回去吧……”
  
  魏忠贤如此表现,厉钊眼中厉芒一闪,显然已经恼怒到了极点。
  
  这些年来他在东厂办差,一出来都是搞得各地鸡飞狗跳,杀人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个,哪里还受过这样的对待?
  
  一个落架的凤凰,居然还敢这么嚣张,要不是大事在身,早就一刀给你这个阉货了账了!
  
  他强行压住了心中的愤怒,然后盯着魏忠贤。
  
  “哈哈哈哈!”片刻之后,他突然大笑起来,“魏公公,我之前只道你虽然败落,但是总归还有几分雄心壮志,不曾想你现在却已经灰心丧气到了这种地步!你不想成为别人手中之刀,但是别的人刀就不会向你砍过来吗?”
  
  “你……这是何意?!”魏忠贤稍微僵了一下,显然想到了什么。
  
  “公公想的没错,你以为自己离了京认了败,别人就会饶过你了吧?哼,真是可笑,亏得公公还提督过东厂,还权倾朝野呢!”厉钊还是冷笑。既然现在已经撕破脸了,所以他也没有必要再维持表面上的尊敬了,于是恭敬变成了嘲讽,“公公当年没饶过几个人,现在没也几个人想要饶过你!没错,就在最近,一大批的朝臣都在上书天子,说对你的处置实在太宽松了,要求赶紧把你抓回京城,明正典刑!”
  
  魏忠贤重重吸了口气,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这话……当真?”
  
  “是真是假,公公自己猜猜不就知道了吗?公公和东林仇深似海,结下了多少过节,难道以为真的可以这么轻松地被放过吗?”厉钊的嘲笑越来越浓了,“不过公公猜猜看,如果要明正典刑的话,公公大概会被怎么处置呢?”
  
  魏忠贤全身颤抖地越来越厉害了。
  
  以他对东林党那些人的了解来看,厉钊所说的应该是真的,况且厉钊也没有必要在这种问题上骗自己。
  
  杨涟那次找他的时候,他还以为只要这次自己顺从,交出大部分的家产,他就可以幸免于难,东林不会对他赶尽杀绝。
  
  结果没想到梦想成空,哪怕自己已经落魄到了这个地步,东林还是不肯放过自己,非要自己横死才肯罢休!
  
  是杨涟背信弃义吗?
  
  不,不一定。不过就算不是他背信弃义,以东林党那群人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行迹来看,他们应该也不会那么容易收手。
  
  在杨涟拜访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不会那么顺利脱身,现在看来,当初这个预感真是一点都没有错。
  
  他慢慢地抬起了手,然后突然重重地朝床沿拍了下去,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
  
  “东林小儿,欺人太甚!东林小儿,欺人太甚!”
  
  厉钊问他会被怎么处置,他心里清楚得很,以东林对他的恨意,如果真要被“明正典刑”的话,那么大概会被凌迟处死吧……就算族人,也没有几个能够被保全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真以为咱家现在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吗?
  
  “魏公公,现在明白了吧?你已经成了东林的众矢之的了。”厉钊冷笑着继续说,“东林党徒想要你的命,已经是朝议汹汹,可朝中又有几个人会去保你呢?没错,当时你确实是有不少党徒,可是既然你下了台,那他们要么已经跟着你一起被打落,要么就噤若寒蝉自己也朝不保夕,要么就早想着改换门庭了。他们谁也没法儿在朝堂上帮你说话……所以,公公如果再不做点什么的话,别说重返京城执掌东厂了,恐怕就连性命也难以保全啊……”
  
  说完,他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
  
  而魏忠贤反而从这冷言冷语当中清醒了过来。
  
  这些东林小儿们固然可恨,但是这个厉钊和他背后的人也不可信任。
  
  不过,他们想要利用自己,自己却也能反过来将他们也利用一番。
  
  只是,这到底是孙承宗的人,还是王在晋的人,还是其他的人想要浑水摸鱼呢?
  
  “哼……咱家明白了,你们不用是想要用咱家来排挤政敌而已。”魏忠贤冷哼了一声,心里则在想应该怎么试探对方。
  
  “公公要这么想的话,属下也没有什么别的话好说,”这次厉钊也不再否认了,反而直接点了点头,“不过,就算是我等想要引发朝廷争斗,魏公公又何须介意呢?对公公来说,难道还有比回朝复起更加紧迫的事情吗?”
  
  他越是强调什么回朝复起,魏忠贤心里越是完全不信。他深知皇帝对自己厌憎到了极点,厉钊背后的那个人只是拿这种话来诓骗自己而已,只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们马上就会将自己抛弃掉。
  
  “魏公公……可是还不相信我等?”眼见魏忠贤还是不置可否,厉钊再次追问了。“我等突然而至,魏公公不相信我等也是很正常的。只是……公公好好想想,难道公公现在还有别的路可走吗?东林——东林那些小儿已经将你逼到了这种份上,难道你不应该反击吗?难道你就想着任人宰割吗?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就算拼死一搏又怎样?就算最差,你也可以拉着一大帮人陪你一起走,不是吗?”
  
  最后一句话,已经很有刻薄的调侃意味了,只是这种道理却并不让魏忠贤反感。
  
  确实如此,他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现在朝臣们纷纷上书要对自己赶尽杀绝,而以天子对自己的观感来看,他一定很乐意要杀掉自己的。
  
  就算被这个厉钊骗了,反正也能够拖到一大群人来跟自己一起落败。
  
  “你说得倒也有道理。”他咬了咬牙。“事到如今,咱家还有多少话可说呢?能拖着一个倒下就拖着一个倒下,咱家只不过是区区一个乡间匹夫出身,能够让这么多朝臣陪着落地,咱家就算到了地下也能开心啊!嘿嘿,嘿嘿哈哈!你们想的没错,咱家确实留存着不少东林之人写给咱家的密信和贿赂的证据,当时咱家就像留着做为万一不幸落败之后用来自保的护身符,没想到……现在倒还真能够派上用场。嘿嘿……嘿嘿哈哈!”
  
  昏暗的灯光下,黑影不停窜动,这尖利的阴森笑声,听起来绝对不会很舒服,但是厉钊听到了反而是心中一喜,变得更加开心了。
  
  好啊,你终于肯上钩了。
  
  “公公能够这样想就好了。”厉钊满面笑容,“我就说嘛,公公毕竟是曾经权倾朝野的人,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和光同尘?”
  
  “不过,咱家有一个条件。”魏忠贤没有置气,只是扫了他一眼。
  
  “条件?”厉钊有些惊异。“魏公公要什么条件?公公别忘了,我等是在为公公伸张正义,不是跟公公摇尾乞怜!公公若是觉得自己现在处在上风,提出什么让我等为难的条件,那我等也没有多少办法为公公出头了……”
  
  “咱家的条件也很简单。”魏忠贤之间打断了他的话,直视着厉钊,“告诉咱家,你背后指使的人,到底是谁?如果咱家不知道的话,怎么能放心把东西都告诉给你们呢?”
  
  “魏公公!”厉钊睁大了眼睛,又往前面踏了一步,犹如是要同魏忠贤动手一样。“公公莫是以为自己还是当年的自己吗!”
  
  因为被黑影所覆盖,他的面孔在魏忠贤的眼里显得更加狰狞了。
  
  “嘿嘿哈哈,你要动手?也好啊……”魏忠贤却好像心里早有准备一样,仍旧大笑着,“那就动手吧,咱家年老体衰,想必你轻易就能结果咱家。不过,东西你可就拿不到喽!你杀掉咱家是小事,只是不知道,若是没拿到东西,你该怎么回去跟后面的人交差呢!”
  
  厉钊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了,他的手也在微微发抖,放到了刀柄上,好像随时都要动手了一样。然而,魏忠贤却一脸的轻松,犹如遭受到生命危险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过得不久,厉钊胸口的起伏终于不再那么剧烈了。
  
  “公公真是厉害!”他半是嘲讽半是赞许地感叹,“我还真是小看了公公。”
  
  “好说好说。”魏忠贤仍旧微笑。
  
  “好吧,既然公公这样纠结于此事,那在下也没有必要再坚持了,就告诉公公吧……”厉钊叹了口气,“派在下过来找公公的,是王在晋王阁老。”
  
  王在晋?竟然是王在晋?!
  
  魏忠贤不自觉地眉头跳了一下。
  
  怎么会是王在晋呢?
  
  其实刚才厉钊的分析不错,现在朝中的形势是三足鼎立,其中王在晋的势力是比较弱势的。其一他并不得天子欢心——他原本就不是天子的旧人,而且还那样溃败给了赵贼,怎么可能还让天子咽得下气?只不过是为了制衡其他阁老,才特意将他放入阁中而已。
  
  其二,他手下只是一群残兵败将而已,胆气已散,哪里还会为了王在晋的富贵再去行多少凶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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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0章 全仗这口刀
  
  虽然打击东林党对他有利,但是一般来说,他不会想要一下子得罪那么多人才对吧……
  
  难道……他是想要拿着这个东西作为威胁,让那些大臣同他合作?
  
  这也说不大通……
  
  “好了,魏公公,这下满意了吧?我等已经是尽了最大的诚意来讨好公公了,公公要是再不合作的话那就未免太不识趣了……”厉钊冷笑着,“好了,我看时间也确实不早了,公公早点告诉属下东西在哪儿,也免得耽误了自己的休息。”
  
  “好吧……!”在厉钊不断的催促之下,魏忠贤终于下定了决断。“这些东西都记录在咱家的脑子里,你去取纸笔来!”
  
  “没有记录?”厉钊有些疑惑地打量着魏忠贤,不太相信。
  
  “哼,这种东西如此重要,看成是咱家的护身符,咱家怎么敢随处乱放?”魏忠贤摇了摇头,“别看咱家年纪大了,但是这记性还好着呢!”
  
  “呵……”盯着魏忠贤许久之后,厉钊终于笑了出来,相信了魏忠贤的说辞。“公公还真是小心无比。也罢……”
  
  他环视四周,然后在昏暗的灯光下,发现旁边的一张桌子上摆放着纸和笔。“在下就帮公公取过来吧。不……干脆这样吧,公公你口述,在下自己记下来就好了,省得公公在这时候伤了眼睛……”
  
  一边说,他一边向桌子边走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一刻……魏忠贤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了。
  
  “齐望!刘松平!进来!”他昂起头来,大声喊了出来。
  
  然后,趁着厉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空档,他直接往后一缩,躲进了床的里面。
  
  以厉钊一贯的精乖狡猾,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跟着王在晋,和一大群的朝臣为敌?就算王在晋能够在朝廷政争当中胜出,难道他就会替一个区区的厉钊去挡住来自各方的报复吗?
  
  很显然,厉钊在说谎,他一定是受到了其他人的指使,而这个人一直不肯露出行迹,肯定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图谋,说不定还要杀人灭口。
  
  咱家一世英名,岂会被你这种小人用伎俩就能诓骗?
  
  ………………………………
  
  “齐望,刘松平!进来!”
  
  这一声尖利的呼喝,犹如是刺破锦绣的尖针一样,一下子就打破了楼上的寂静。
  
  原本在外面站得有些不耐烦的叔侄两个,顿时就打了个激灵。
  
  “望哥儿,你留在外面,我来对付他!”刘松平最快就反应了过来,然后毫不犹豫地向房间的门扑了过去,当齐望听完这话的时候,他已经身处半空里了。
  
  “砰!”
  
  在这一下重击下,原本就已经松松垮垮的门重重倒下,激起了轰隆一声巨响。
  
  扑腾而起的碎屑和灰尘形成了一道薄幕,让房间里面一下子变得模糊了起来。
  
  然而,刘松平却在这一片模糊当中,凭借敏锐的眼力一下子就发现了正在向床接近的厉钊,然后直接就向他扑了过去。
  
  “好贼子!”
  
  已经反应了过来的厉钊,放弃了先去找魏忠贤这阉狗算账的打算,直接抽刀向后面扫了过去。
  
  “锵!”金铁的交鸣声当中,因为从半空中扑过来的刘松平所带来的冲击力,厉钊不自觉地往旁边靠了一下,才站稳自己的脚步。
  
  而刘松平也借势站住了脚步,护在了床的前面,虽然他的身高不高,但是却给人一种无法撼动的感觉,犹如是一座巍峨的大山一样。
  
  他一边盯着厉钊,一边慢慢地抽出了自己腰间的绣春刀,此时他动如脱兔,眼中精光四射,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懒怠麻木样子。
  
  “嘿嘿,嘿嘿。”厉钊平顺了自己的呼吸,死死地看着刘松平,“真没想到啊,锦衣卫的世职里面,还有你这等人才!没把你升做百户,真是埋没你了。怎么,你敢跟东厂动手?”
  
  “我只是一个废人而已,谈什么埋没不埋没的?”刘松平面色如常。“现在不是我要跟东厂动手,是奉了皇命在身,不得不护送魏公公去皇陵守陵而已。如果皇命有变,我自会听命,谈不上什么与东厂动手。”
  
  “你让开,我保你没事。”厉钊慢慢地抬起了刀。“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不听的话,那就不要怪我。”
  
  刘松平一言不发,只是同样地微微抬起了自己手中的刀。
  
  “上来!”厉钊摆出了一个凶狠的表情,然后暴喝了一声。
  
  在魏忠贤喊出那句话的时候,楼下的东厂番子们已经觉察到了不对劲,因此都慢慢地向楼梯聚拢了过来。在听到了厉钊的召唤之后,他们不再犹豫,鱼贯地走上了楼梯。
  
  然而,这时候齐望也已经做出了决断,他快速地抽出了自己的刀,然后走到了楼梯口。
  
  早就看这群人不爽了,只是因为三叔压住了才没有当时发作而已,既然现在动手,哪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他没有进去帮手,因为他知道他三叔的本事,而且有信心他可以击败那个可恨的东厂头目。
  
  虽说如此,但是正常情况下,一个人是无法抵抗十几个人的围攻的,因此,充分利用地形至关重要。
  
  他站在楼梯口,看着一个个跑上来的番子们,呼吸越来越沉,心却越来越平稳,一股年轻人特有的、看淡了生死的豪气,顿时充塞到了心中。
  
  “上来吧,贼子们,让小爷教训教训你们!”
  
  …………………………
  
  房间内的灯光越来越暗了。
  
  因为没有人替换灯芯,所以油灯的光线越发微弱,晦暗不明的光,让一切都看上去不太真切。
  
  厉钊和刘松平两个人还是在对峙着。
  
  两个人都在等。
  
  厉钊是在等自己的属下,而刘松平是在等对方先出手。
  
  外面兵刃交击声一直持续不断,犹如什么编好的乐曲一般,但是耳力甚好的厉钊却知道,他的属下并没有离这里更近,一直都在被哪个年轻的锦衣卫拦住了。
  
  这时,几声惨呼传到了他的耳中,让他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锦衣卫居然派了这么厉害的两个人来护送!是想要置身事外吗?
  
  思绪的纷乱让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但是却怎么也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知道,自己再不出手就没有机会了。
  
  “老贼受死!”厉钊大喝了一声,然后横起自己的刀向刘松平的心脏狠狠地扫了过去。
  
  “锵!”的敲击声震动了整个房间。
  
  刘松平用自己的刀挡住了这重重的一扫,然后将刀顺着刀刃再扫了过去,脚下的步伐则轻轻一动,踩住了房间里的小凳子。
  
  清冽的刀光旋转着向刘松平的头部的扫了过去,这张飞在半空的小凳子也被这一刀给划成了两半,厉钊的刀扫开了突然出现在半空当中的障碍,然后大力向刘松平的手臂扫了过去。
  
  刘松平往后一退,接着刀从下往上一撩,扫向了厉钊的喉咙,虽然厉钊退得极快,但是衣角仍旧被割下了一块。
  
  碎裂的纸片和被分解的衣料、甚至还有家具被斩开之后的木屑,都被扫到了刀光的海洋当中,犹如被台风卷到了半空当中一样。
  
  看样子他们在分出胜负之前,就能够将这间房间里的东西全部都破坏干净了吧……除了那张床。
  
  在刘松平的刻意保护之下,不管厉钊怎样猛攻,都无法对那张床造成什么破坏,简直就如同风暴中岿然不动的顽石一样。
  
  房间太小了。
  
  虽然最近一直在勤加练习,但是之前荒废下来的武艺想要靠临急抱佛脚的勤练一下子拿回来也不太现实,再加上刘松平先需要顾及魏忠贤的安全,所以他无法全力发挥,所以一下子落了下风,只能缩手缩脚地任由厉钊占据主动地位。
  
  然而,随着拼斗的继续,原本荒废的刀法越来越纯熟,过去的战斗经验也在发挥着自己的作用,刘松平使刀越来越顺手,反而将厉钊慢慢逼退,离那张床越来越远。
  
  不行,不能在这里继续打下去了。真没想到这老货还有这样的本事!
  
  厉钊满面狞恶,然后心里下了决心。
  
  他故意拾起旁边的椅子,然后重重地向床里面扔了过去。在刘松平冲到了旁边将椅子劈成两半的端口,厉钊突然提起刀扫向了刘松平的头部。
  
  就在这时,灯芯终于烧完了,油灯骤然熄灭,一切重新陷入到了黑暗当中。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了厉钊不太适应,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却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刘松平的踪迹。
  
  正当他心里大骇的时候,只见白光一闪,他下意识地顿住了脚,然后死命往后一退。
  
  “噗”
  
  厉钊手臂上的衣服被划开,血光崩现。
  
  急速蹿升的痛觉几乎让厉钊的神经都麻痹了,但是他强行忍住了痛苦,大声一喝,然后提刀不顾一切地向刘松平劈了过去。
  
  又是重重的金铁交鸣声。
  
  这倾力一击所带来的力量非同小可,就在刘松平稍稍退开的时候,他突然纵身一跃,然后一下冲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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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1章 看似淡然
  
  刘松平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横刀挡在了自己的身前防备对手的偷袭,然后同样跟在厉钊的后面冲出了门。
  
  尽管从保护魏忠贤的角度来看,他最好不要出门,但是因为担心厉钊出去之后再度齐望不利,所以他同样急速地跟了出去。
  
  片刻之后,他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并不是想要偷袭齐望,而是想要逃跑。
  
  厉钊捂住了自己的伤口,然后从走廊上的木制扶梯边当中跳了下去,跃身于半空当中,最后落到了地上。
  
  “想跑?”
  
  齐望这时候已经发现了发生的一切,他撇了撇嘴冷笑了,然后横刀一划,逼退了自己面前的敌人,接着想要跟着一起跳了出去。
  
  “站住!”刘松平大喊了一声,总算制止住了侄子的冲动。
  
  在楼梯口还可以限制对方的人数优势,阻挡住他们的围攻,下去的话那岂不是作茧自缚?
  
  被叔叔喝止之后,齐望悻悻然地缩了缩肩膀,然后再度挥刀向对面砍了过去。
  
  这些番子的武艺都不怎么样,因为没有被围攻,他轻轻松松地就把守住了自己的城门,没有让一个人被放进来,反而还给几个人身上带上了伤,甚至还有人被他砍伤之后一脚提了下去,正在楼梯下面哀嚎。
  
  经过了这一番打斗,年轻人的热血被激发出来了,他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太强,好像天下间无事不可为一样。
  
  “哈哈!你等贼子,也太稀松平常了吧?这下可还敢嚣张?!”一边嘲笑,他一边不断挥刀,让几个人步步后退,还有人因为太紧张,甚至踏空了楼梯,也摔倒滚落下了楼梯。
  
  完了。
  
  厉钊此刻心中只剩下了这样一个想法。
  
  手臂上的创口越来越痛,血一直都没有止住,他只希望这一刀没有伤着筋脉。而且自己的手下们,看到自己受了伤,很明显也已经胆寒了,没有多少战意。
  
  所有番子都已经退了下来了,看着上面两个人的目光,仇恨当中明显又带着一楸畏惧。整个大厅静的吓人,只有几个伤势较重的番子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不管怎么样,现在已经打不下去了。
  
  这两个杀才,怎么这生厉害!他心中的怒火无可排遣。
  
  “你们两个,敢跟东厂作对,不怕死无葬生之地吗?”他死死地盯着楼上那两个人,犹如是在看杀父仇人一样。
  
  “我等是锦衣卫,眼里只有皇差。”刘松平脸上还是那副平静到近乎于麻木的神情,“只要能够办好皇差,又能多管什么呢?”
  
  “哼,皇差……皇差……”厉钊捂住伤口的手越来越紧了,几乎好像是要将自己的手给捏断了一样。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森然开口,“你以为你们有了皇差,就不用死了吗?好,我倒要看看,你们到时候是怎么死!”
  
  说完之后,他摆了摆手,做出了一个手势。
  
  他手下的番子们心领神会,有几个人去扶住了那几个受伤难以行动的番子,然后拉着他们一起离开了大厅。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他们一言不发地离去,很快就响起了连续不断的马蹄声。
  
  等到马蹄声渐行渐远之后,原本躲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驿卒们,终于悉悉索索地从黑暗中跑了出来。
  
  他们脸色都十分惨白,显然是被东厂和锦衣卫的这一次大战给吓坏了。
  
  在驿站打斗,原本是违反了朝廷法令的,可是在这两个人可以独挑一群人的杀神面前,他们又哪里敢多说一句话来?
  
  他们相顾许久,愣是没有人敢出声。
  
  “好了,抱歉,让诸位见笑了。”反倒是刘松平先出声了,他先是跟这些驿卒们道了歉,然后从怀里又掏出了一小块银子,直接扔到了地面上,“好了,你们先打扫一下吧,到处都弄得难看,对你们也不好。这些银子你们先拿去吧……算是个辛苦钱。”
  
  “是,是,是!”驿卒们终于反应了过来,但是也许是被吓坏了,他们都有些语?伦次。
  
  “记得,今天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说!”
  
  正当他们围到了那块银子的旁边时,刘松平突然喊了出来,然后亮了亮自己手中还带着血污的刀,“否则,我们就要让你们尝尝锦衣卫的厉害。”
  
  “明白!”驿卒们忙不迭地点头哈腰。
  
  刘松平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从自己的怀里又掏出了一方手帕,仔细地擦拭起了自己手中的绣春刀来。
  
  “三叔,你看我们现在是怎么办?”齐望也掏出手帕来擦刀,同时走到了刘松平旁边,“那些人现在是走了,但是说不准什么时候还会过来……要不,我们先离开吧?”
  
  他虽然年轻气盛,但是毕竟不是傻子,不是总想着和人好勇斗狠。
  
  “知道退了?不错。”刘松平笑了笑,“不过我们不能走,相反,我们要在这里好好睡一夜。”
  
  “嗯?”
  
  “那些贼子们有马,我们现在跑的话,是跑不过马的……况且天气又这么冷,找不到栖身之处的话,不说我们,至少魏公公吃不消。”刘松平平静地说,“别怕,有我在,这些人今晚不敢再来了。”
  
  然后,他侧过身来,拍了拍自己侄子的肩膀,“不过……小子,有长进啊!”
  
  因为得到了叔叔的夸奖,齐望有些害羞地笑了起来。
  
  “三叔才是厉害呢!”
  
  “你先在这里等等,我去里面看看情况。”
  
  夸奖了一会儿侄子以后,刘松平重新恢复了严肃,然后转身走向了魏忠贤的房间。
  
  经过刚才的那一番大战,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就连门都已经倒在了地面上,只能任由风从里面灌。只有那一张床,经过他的精心保护,在这一场战斗当中依旧岿然不动,没有和其他物品一样伤痕累累。
  
  现在,魏忠贤已经从床里面爬出来了,安然坐在了床边。
  
  他的表情十分平静,看不出对刚才的战斗有任何害怕的样子,只是低垂着视线,好像在若有所思。
  
  “让公公受惊了,请公公赎罪。”刘松平走到了床头,然后恭敬地向他躬下了身来。
  
  “你这话可就说得过了,如今我是罪人,你是看守,需要我恕什么罪呢?”魏忠贤抬头看着他,然后苦笑,“再说了,若不是你及时冲了进来,我恐怕早就招了那人的毒手,哪还有资格说你半分不是?这次真是劳烦你了,刘差爷。”
  
  “公公,这称呼在下哪里担当得起?还请休提!”刘松平脸色变了变,“在下是奉令在身,要将公公送到皇陵,自然要尽心竭力,无非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而已,公公也无需过意不去。”
  
  “既然你不要我如此称呼,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魏忠贤问。“你有表字吗?”
  
  “在下虽然认识些字,但是未曾取过表字。”刘松平马上回答,“公公叫我松平就行了。”
  
  “松平,松平……也好。”魏忠贤点了点头,“也对,你我都不是什么文人雅士,学他们搞得一身酸气有什么意思?只是……”
  
  他突然叹了口气。“可惜了你啊,这样的武艺,这样的身手,我在东厂提督多年,也没有见过几个人有你这样的身手,锦衣卫只是让你当了个小旗,真是埋没了你啊!”
  
  “在锦衣卫里面,无钱无势,又不愿意去干那些逢迎拍马不要脸的勾当,光是身手好又有什么用呢?”刘松平脸上闪过了一丝黯然,显然其实心里也有气,“再说了,在下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年纪,还能有什么可求的呢?”
  
  “如果没有可求的话,你又何必这么舍命保我呢?”魏忠贤突然又是一笑。“好了,我知道的。你这般舍命维护我,我必定不会亏待你家侄儿。”
  
  刘松平不再说话,只是躬身。
  
  “那些人已经被你们打跑了,现在你们打算把我怎么办?”魏忠贤再问,“现在就跑吗?”
  
  “公公已经疲惫,现在跑的话,恐怕对身体不好。所以在下决定还是先要在这里休息一晚。”刘松平恭敬地回答,“这里已经残破不堪了,公公先换个房间吧。”
  
  “也好也好,亏得你还这么着紧我啊!”魏忠贤叹了口气。“你放心吧,如此尽心尽力,咱家定有重报。”
  
  “谢公公。”刘松平再度行了个礼,然后走上前去,扶魏忠贤走下了床。
  
  当他们两个走出了门的时候,齐望也跟在了他们的后面,然后将魏忠贤送回到了旁边的一间房间当中。
  
  这时,一个驿卒将热水拿到了魏忠贤的新房间当中,魏忠贤将袜子脱了开始泡脚,而齐望则和刘松平离开了房间。
  
  “虽然那些贼子们已经落荒而逃了,但是今晚他们未必不会再回来。为了安全起见,今晚我们两个轮流守夜吧,你先早点睡,我等下再来叫起你。”他们走出了房间之后,刘松平突然说。
  
  “三叔。”然而,这下齐望却没有老实听话,反而停下了脚步,认真地看着刘松平。
  
  “嗯,什么事?”刘松平也停下了脚步,十分好奇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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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2章 魏广微
  
  “三叔……到了这份儿上了,你就别藏着掖着了,”齐?一脸的认真,就连平常的恭敬也褪下了不少,“告诉我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啊?”刘松平还是一脸疑惑。
  
  “三叔!我是你看着长大的,难道你还不能信我吗?!”齐望有些着急地跺了跺脚。“难道你有话还不能跟我说吗?”
  
  在注视当中,刘松平的疑惑慢慢消失了。
  
  “你想叫我跟你说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你瞒着我什么?但是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了。”齐望斩钉截铁地说,“三叔,我虽然人不怎么聪明,但是也不是瞎子,一路上你这太奇怪了,我……我再怎么样也能觉察到了吧?三叔和往常太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刘松平反问。
  
  “这……我……”齐望突然有些支吾起来。想要说什么,但是总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是看三叔突然大发神威,所以有些奇怪,对不对?”刘松平笑了,“三叔就应该和平常一样颓废,对不对?”
  
  “不,不是这意思!”齐望有些着急了,“看到三叔这么虎虎生威,我……我真的很高兴。但是……三叔,这魏忠贤是什么人你知道的啊,他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奸贼,你何苦还对他前倨后恭?还要那般舍命相保……?就算拿了他的钱,也没必要如此吧?”
  
  “你以为三叔这么保他,就是为了钱?”刘松平皱起了眉头。
  
  齐望再次语塞。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低声辩解。
  
  其实他就是这个意思,但是毕竟是长辈,他不敢明说。
  
  “你要这样想也随你吧。”刘松平沉默了半晌之后,拍了拍齐望的肩膀,“好了,不管怎么样,我们领的差事就是把魏公公送到皇陵,别的我们都不用管了,所以这件事必须要做好!”
  
  “可是……”齐望还想说什么,但是在刘松平眼里的眼神下,他最后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算了,你还年轻,很多话我也不能跟你多讲,总之你就听三叔的话行事就好了。”刘松平叹了口气,“你觉得三叔会害你吗?”
  
  “不,不会……”齐望下意识的回答。
  
  “那就结了。”刘松平挥了挥手,示意齐望先回去睡觉。
  
  接着刘松平也没有再理会他,径直地站在了门口。
  
  好侄儿,我已经是老了,生死贫富都已经是过眼云烟,只盼着你能够在这乱世当中保全好自己啊!望着他的背影,刘松平心里叹了口气。
  
  那一夜,齐望心事繁多,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直到夜已经很深的时候他才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而等到天亮醒来之后,他才愕然发现刘松平并没有过来叫他起来换岗。
  
  “三叔!”他急匆匆地换好了衣服,然后冲到了刘松平的面前,发现他一直站在门口,面孔颇为疲惫憔悴,看上去有些精神委顿。
  
  “哦好,起来了啊。”刘松平朝齐望点了点头。
  
  “你怎么不叫我?”
  
  “我看我昨晚守得还好,就没叫你了。”刘松平平静地说。
  
  接着,他摆了摆手,示意齐望不要再说下去了。“好了,现在你醒来了,我先吃点东西,然后中午把我叫起来,我们出发赶路!”
  
  齐望心里着急,但是听到刘松平如此叮嘱,他也只好闷然答应了下来。
  
  那群东厂的人始终没有再来,这一行人在中午告别了这座驿站,再次踏上了路途。
  
  因为刻意要绕过运河和赵进势力控制的地界,所以他们没有经通州去河间府南下,反而选择了经涿州进入了保定府。
  
  越往南走,离京城越远,那种京华之地的气度就越来越消减了。不过因为保定府在最近的兵灾当中受创不大,所以好歹还保存着一些元气,市面上也并非是完全的萧条。
  
  他们就在晚秋的寒风当中,沿着枯草丛生的道路强行,如今的天下称不上太平,路上经常可以看到神不善的人窥视着他们。
  
  不过齐望和刘松平两个人看上去孔武有力,而且穿着锦衣卫的公服,因此总算没有碰到什么事端来。
  
  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行路,让每个人心情都不太好,因而路上话都没有多说,只顾着朝前走。
  
  就在天即将入夜的时候,他们在保定府城外一个颇大的集市当中找了个客栈住了进去。
  
  就在他们安顿好了不久,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领着几个随从,也行色匆匆地来到了这家客栈里面。
  
  他们的神色很奇怪,自从进了客栈之后一直在左顾右盼,也不像是要住店的样子,反而一直在跟店家的小二盘问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们上楼向齐望等人借宿的房间走了过去。
  
  这一行人刚刚来到楼上,就被刘松平盯上了,虽然他表面上不动声色,一直在吃着东西,但是眼光一直已经在他们旁边逡巡。
  
  正如他所预感的那样,这一行人果然是冲着他们过来的。
  
  领头的中年文士先是四处扫视,然后看到了刘松平之后,径直地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敢问两位锦衣卫的差爷,是否就是押送魏公公的人呢?”
  
  下意识地,刘松平握住了手中的刀。
  
  “差爷休要误会!在下绝无恶意!”
  
  这位中年文士摊了摊手,先示意自己毫无恶意,然后合手向刘松平行了行礼。
  
  “你是何人?”眼见他确实没什么恶意的样子,刘松平放在刀上的手也慢慢地松了开来。
  
  “在下只是魏公公的一位故交,得知魏公公经过此地,所以特意想要拜访魏公公一番而已……”这位文士对他的质问避而不答,只是一个劲地打量着他。“既然两位确实是押送公公的人,那……公公应该在此吧?”
  
  “是又怎样?”刘松平还是十分警惕。
  
  “那请问……能否让在下同公公一叙呢?”中年文士笑了笑。“我和公公来往多年,如今的境况都不算太好,今天正好有机会,我想能否借这个机会再见见公公。”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又闪过了一丝落寞,“毕竟,我和公公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刘松平和齐望对视了一眼,但是最后还是决定不让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得以求见魏忠贤。
  
  “魏公公还在休息,不便见客。”刘松平拒绝了他。
  
  中年文士脸色一僵。
  
  顿时之间,刘松平两个人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这个中年文士虽然还是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的样子,但是整个气势都变得不太一样,好像是久居高位习惯了颐指气使的那种人一样。
  
  僵了片刻之后,中年人突然叹了口气,然后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拜帖,恭敬地递给了刘松平。
  
  “魏公公既然在休息,在下也不便强行去打扰。麻烦差爷将这幅拜帖转交给公公吧。公公什么时候休息好了就让他看看,在此之前,我先在这儿等着。”
  
  虽然语气还是很温和,但是他的态度却很坚决,看样子是非要见到魏忠贤一面不可了。
  
  刘松平接过了拜帖,有些犹豫地打量了一下他,然后低下了头扫了一下拜帖。
  
  “魏广微?”当看到拜帖上的人之后,刘松平顿时脸色一变。
  
  也难怪他这么吃惊了,魏广微可是万历朝的名臣魏允贞的儿子、标准的朝中士大夫啊!就算他自己,也是三十二年的进士,入过内阁的大臣。
  
  难怪刚才在被拒绝的时候,有那种气度!
  
  既然他是魏广微,那他来求见魏忠贤也不奇怪了。
  
  自从天启初年他与东林党人交恶开始,他就投靠了魏忠贤,成为了魏党的主要骨干之一。投入魏党不久之后,他被魏忠贤安插到了内阁,成为他在内阁当中的主要助手,在魏忠贤倒台了之后,他自然也树倒猢狲散,一起被逐出了京城。
  
  “可否……可否为在下递下拜帖呢?”眼见刘松平还在发愣,魏广微不由得催促了。
  
  “好,稍等一下。”刘松平不再犹豫,马上点头答应了下来。然后,他递给了齐望一个眼色,示意他在这里看着这些人,然后他自己则转身沿着走廊去到了一个房间。
  
  “魏广微?”当看到了这张拜帖的时候,魏忠贤也吃了一惊,“他居然知道我在这里,还要来求见我?”
  
  他能够在天启初年权倾朝野,组建起自己的势力,魏广微出力甚大,他一直是把魏广微看成自己的得力助手的。而且,两个人都算是北直隶的人,家乡也没有隔上太远,因此他对魏广微还有一份格外的看好。
  
  只是……现在他已经落到了这种地步,权势烟消云散、党徒们早就四散而飞了,再也不能给任何人带来好处,魏广微何必还要冒着风险来求见自己呢?
  
  他想不出来理由,因为心里越发好奇。
  
  “好吧,带他来见见咱家吧。”
  
  魏广微很快就被刘松平招过来了。
  
  一进房间,这个中年文士就和魏忠贤互相打量了起来,然后各自在各自的身上看到了数不尽的落寞孤寂,以及颓丧凄凉。
  
  无限的感慨滚落到嘴边,但是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最后,他们都只能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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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3章 有上中下三策
  
  又叹了口气之后,魏广微稍稍朝魏忠贤躬了躬(。
  
  “学生见过魏公公……“日不见,看到公公气色还好,学生也就放心了。”
  
  “显伯,都到了这份儿上了,你这是何必?你在咱家这里已经办事多年,还这么生分干嘛?坐,随意坐。”魏忠贤直接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拘礼,“怎么,看到咱家现在倒台了,就打算划清界限了?”
  
  “公公这是哪的话!学生哪有背弃公公之意?再说了,学生和东林党人仇怨太深,就算想要背弃公公,难道又能躲开他们的报复吗?”魏广微微微一惊,然后连忙申辩,“若是要背弃公公,学生就不会想尽办法来找到公公的行踪,然后前来拜见了。”
  
  “你这话也说得对,你是咱家送入阁的人,他们必难以饶过你。”魏忠贤笑了笑,“怎么样?最近可好?”
  
  “自然是一点都不好了。”魏广微又是苦笑,“天子一登基,就将学生黜落,学生不得已也只好离京回归原籍。从目前朝局来看,只怕想要在原籍归隐都不可得,现在只等着被押到了牢里身陷囹圄的那一天了。”
  
  听到魏广微如此说,魏忠贤的脸色更加惨然。
  
  “抱歉,显伯,是咱家误了你。咱家这一倒台,连累得你也要受苦了。”
  
  “公公谈什么连累呢?学生既然跟着公公一路共进,那落败了就没什么好说,但听天命而已。”魏广微摇了摇头,“再说了,东林党人欺我如此之甚,我只恨自己未能将他们个个诛灭,哪里还能责备公公呢?”
  
  “显伯倒也无需着急,你只需耐心等待,终究还是有复起的时候。”魏忠贤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现在咱家是走了,但是他们这么猖狂,难道天子就不会再找一个咱家吗?”
  
  “但愿能如公公所言。”魏广微轻轻颔首,“只是那一天,学生就未必能等到了……”
  
  “何出此言?”魏忠贤吃了一惊。“显伯,莫要自暴自弃!咱家已经这把年纪,自然是翻身无望了,天子就算想要再对付东林也不会再找咱家,可是你……你不一样,你还年轻啊!你是文臣,现在一时风头不对,你也只是黜落而已,终究还能全身而退。只要你能留下有用之身,等到天子回心转意的那天,你就有服气的机会了。而且咱家看,这一天远不了!东林那一群人只会唱高调,会做得什么事来?天子到最后还是要人帮他做事的!”
  
  魏忠贤这样一番鼓动,却没有让魏广微心里生出多少激情来,他脸上还是一片黯然。
  
  “公公说得有理,天子终究还是会回心转意的。只是……学生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恐怕活不到天子回心转意的那一天了!自从回到原籍之后,学生就感觉身体大不如前,还有几次曾经夜咳带血……”
  
  魏忠贤心里一寒。
  
  接着他细细打量,发现魏广微确实也比几个月前要瘦了很多,脸色也枯黄,显然是已经病入沉疴了。
  
  “这……这……”魏忠贤张开了口,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好颓然叹了口气,“显伯,多保重啊!”
  
  “现在学生已经是这幅模样了,保重也好,不保重也罢,总归是没有什么区别了。”魏广微还是苦笑,“其实学生也没觉得如何,人生自古谁无死?学生这一辈子已经考了进士,当了大臣,还蒙公公眷顾入了阁,这一辈子已经没什么遗憾的!”
  
  接着,他微微垂下了视线,“只是……看着我等败落后东林之人肆虐猖狂,心里总是有些不忿。”
  
  “这些东林小儿狂悖无礼,倒行逆施,现在纵使一时气焰嚣张,但是咱家料定会有事败的那一天。你等只需要先小心熬过现今这段就可以了。”魏忠贤斩钉截铁地说。
  
  而后,他神色一紧,“不过,现在朝议汹汹,怕是有很多人在非议我等吧,你等想要躲过这段恐怕也不容易。”
  
  “何止不容易?现在东林党人正在四处反攻倒算,打压政敌,我等曾经亲附过公公的大臣更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何日不在攻讦我等?天子现在正宠信他们,这些谗言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入了天子的耳了?我等怕很快就有杀身之祸啊!”
  
  虽然他是口说我等,但是视线一直落在魏忠贤的身上,显然不仅仅是说自己而已。
  
  “显伯,你恐怕还有别的话要说吧?就别藏着了,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跟咱家说话的啊?”魏忠贤心渐渐地沉了下去。“怎么?你想跟咱家说,咱家现在也是命在旦夕?”
  
  “这就算学生不说,公公还是能够知道的吧?在东林诸公眼中,既然我等都容不下,那公公就肯定更加要除之而后快了。虽然学生现在已经被赶出了京城,但是朝堂当中毕竟还是有几个故旧的,他们已经把消息告诉学生了。”魏广微还是苦笑,“公公现在的处置,朝堂上还是有不少人不满意,一直在上书要求天子严惩公公,恐怕……恐怕天子兴许真会改变主意!如果天子改变主意,那公公岂不是命在旦夕?”
  
  在不经意当中,这个人说出了和魏广微一样的说辞,因而也同样引起了魏忠贤心中的警惕。
  
  他不会也和那个厉钊一样,是另有所图的吧?
  
  “你说得不错,咱家也自知自己危在旦夕。”因为心里又起了戒备,所以他的语气也平淡了许多,“想必显伯有计策教我?”
  
  “要说完全可以平安度过的计策,学生想不出来。”魏广微摇了摇头,显然对目前的形势十分不看好,“若是说要拼死一搏,死中求活,学生这里有上中下三策……”
  
  还是免不了那些文人谋士的臭脾气,喜欢卖关子抖机灵啊……魏忠贤心里摇了摇头。
  
  “好,上策是什么?”
  
  “上策……”魏广微停顿了一下,留意了一下魏忠贤的神色,直到确定他在仔细倾听之后,他继续说了下去,“就是想办法摆脱看守,投奔赵进!”
  
  投奔赵进!
  
  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魏忠贤身体都颤抖了一下。
  
  “你……”他抬起手来指着魏广微,“你这是何意?”
  
  “公公莫要惊慌!”魏广微连忙抓住了他的手,以示安定,“若非是真心为了公公考虑,学生怎么会跟公公说出这等话来?眼下天子和群臣都要谋害公公,天下之大,除了赵进那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成为公公的容身之处呢?”
  
  “我……我与赵进那贼仇深似海,我跑过去他那里,岂不是……岂不是羊入虎口!”魏忠贤觉得对方的提议有些荒谬。
  
  “没错,确实很有危险,但是学生不是说过了吗?现在左右不过是死,需要的只是死中求活!”魏广微提高了声音,“公公也是看过三国的,难道不记得曹操怎么对张绣的吗?”
  
  在这个年头,国初写成的《三国演义》和《水浒传》已经随着刻本和说书人四处流传,早已经变成了人人口耳相传的故事了,魏忠贤自然也听过不少里面的故事。
  
  张绣两次投降曹操,期间还反叛一次杀死了曹操儿子曹昂,结果后来还被曹操善待的故事,他当然听过。
  
  “公公记起来了吧?”魏广微微微一笑,但是很快就又恢复了严肃,“公公的仇,难道有杀子之仇大?公公的地位和威势,难道不比当年那个草头将军张绣要强?既然如此,公公又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现在天子和群臣要您的命,大明已经容不下公公了,为何不干脆投了赵进?我观赵进之行止,恐怕也是个想要做曹操的,只要他有这份心,就算对公公再不满意也会收留公公的,正所谓千金市马骨。而公公到了那里,就算无法再和过去一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保住身家富贵又有何难?”
  
  魏忠贤呆呆地看着慷慨激昂的魏广微,手中的颤抖越发厉害了。
  
  不是他觉得魏广微说得不对,相反,他心里清楚,魏广微说得太有道理了。
  
  他现在已经是落魄之身,随时都有可能被天子处死,摆在他面前的已经是条死路,他确实最好就应该去投?进。而赵进为了自家的名声,也为了千金市马骨搏个人心,说不定真的会善待自己,毕竟自己已经毫无威胁了。
  
  反正魏忠贤已经到了这把年纪,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活头了,也不用担心多年后赵进突然翻脸无情。
  
  可是……可是……这应该是你说出来的话吗?你是大明的大臣是!还是曾经的阁臣!朝廷对你的恩义,你还有半点放在心上吗?
  
  算了,这么说一点用处都没有,说实话如果真的一点也不心慕名利富贵的话,当时他也不会投到自己的门下了。
  
  说到底,他手下的这些外臣,又和那些东林小儿有什么区别?
  
  魏忠贤的沉默不语,被魏广微当成了犹豫不决,于是继续劝说了下去,“公公,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以多想的吗?若非是公公,学生又何必将这种话说出口?而且不光是公公,就连学生也打算走这条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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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4章 要钱
  
  “你……你也打算去投了赵进?”魏忠贤嘶声问。
  “那是自然了!”魏广微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朝廷既然不打算给学生生路,难道学生还不能去自寻生路吗?赵进那厮虽然凶恶,但是我看他是胸怀天下的主,既然要胸怀天下,那自然就需要帮他打理天下的臣子……”
  
  “赵进喜欢的那套和你们读书人的那套不一样!”魏忠贤反驳。
  
  “确实不一样,但是又是一样的。”魏广微轻轻一笑,“自古以来我等读书人都是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朱家的天子要我们学四书五经,我们就学了,为的不就是当官?只要他赵进肯给官,我等读书人学他给的经还不是容易得很?学生年纪已经大了,想要再学也学不到多少,可是学生的儿子可以去学啊,而且可以好好地学,让他赵家天子用得顺心!只要赵进能给我家官做,学什么都行!那些读书读傻了的人不懂事理,可是学生又岂会是那种不识时务的人?”
  
  就在魏忠贤的面前,一个曾经的大明阁臣侃侃而谈,将自己的所思所想毫无避忌地暴露给了他。
  
  世受皇恩的他,竟然就是在打算举家改换门庭,投靠赵进了。而且一点也没有感到羞惭的样子。
  
  负心多是读书人啊……魏忠贤心里一叹。
  
  只要给官做,他们又何曾在乎头上的主子是谁?
  
  “所以,公公你看,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等虽然已经在大明的朝廷败落了,但是天可怜见,我们还有别的路可走。”魏广微的笑容越来越深了,“而且学生这段时间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学生已经跟赵进手下的一个大官沟通好了,他们乐意让我等来投!既然如此,公公,我等何不索性做个从龙之臣呢?!”
  
  “从龙……你以为赵进就能成得了龙吗?”魏忠贤忍住了心中的怒气。
  
  “他如何成不了龙?天下除了他还有谁能够成龙的?难道京城的那位少年天子就像真龙吗?”魏广微笑得更加深了,“公公,你我都是曾经秉持过国政的,难道我们之间还用打什么机锋吗?大明如今是什么千疮百孔的模样,难道你我还不知道吗?自从公公苦心纠集起来的大军,被赵进带兵顷刻而下,难道朝廷现在还能纠集起另外一支大军吗?就算纠集起来了,难道又能打赢赵进不成?现在大明已经没救了,关外建州事已经糜烂,徐州贼更是势大而不可制,我等不早点寻着出路,难道还要等着被朝廷宰割?”
  
  魏广微的话,让魏忠贤一下子无言以对。
  
  在他权倾朝堂的时候,魏广微是和他一起把持国政的,因为是直接负责的阁臣,所以对国家大事恐怕比自己还要明白,他既然说大明朝廷已经无望恢复,那大概确实就真的无望恢复了。
  
  没想到,他居然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寻找退路,和赵进的人勾搭上了。
  
  一个魏广微是如此,那
  
  难道……赵进就真的成为曹****吗?
  
  就算如此,就真的有理由背叛朝廷了吗?
  
  “公公,早做决定吧!时间已经不多了,等到天子下旨让人来追你索命,那时候就万事休矣!”眼见魏忠贤已经无言以对,魏广微继续做了最后的劝说,“学生就是不忍心看着公公遭了那些东林小儿的毒手啊!只要公公点个头,今天我就想办法让人把公公救出来,咱们一起去投了赵进算了!那崇祯天子只派了两个人来挟制公公,学生担保一定能将公公平平安安救出……”
  
  这时候魏忠贤终于明白魏广微的用意了。
  
  他想要去投靠赵进,然后把自己也当做礼物一起献过去。
  
  他这么做,一是确实感念当时自己对他的恩遇,不忍心看着自己被天子处死;二也是想在赵进那边抬高他自己的身价,为他在新主那里谋到更好的待遇吧。
  
  可悲,可叹。
  
  东林这边是一群误国宵小,自己这边难道又多了多少正人君子?
  
  都一样,都一样,这些朝臣士大夫心里只有家,又哪里有国?
  
  不止魏广微,就算是现在朝中得势的大臣,又不知道有多少是暗中和赵进私通款曲呢!
  
  在魏广微期盼的眼神当中,魏忠贤沉默了良久,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显伯,你的心意我是领了,但是这事我不想做。”
  
  “公公?”魏广微大吃了一惊,显然不太明白魏忠贤为何要如此做。
  
  “先帝……先帝待我不薄,我不能负了他。”魏忠贤低着头,闷闷地说。
  
  “先帝……先帝待公公不薄,可是公公也是为了先帝殚精竭虑了,又有哪里对不起先帝?!”魏广微连忙劝说,“再说了,现在先帝已经驾崩了,新帝又对公公如何?公公忠心耿耿维护他大明江山,可是他却不辨忠奸贤愚,还要将公公置于死地!既然如此,公公又何必坐以待毙?”
  
  “咱家受先帝如此大恩,就算新帝对咱家不住,也没什么可说的,天子若是想要动手,那就动手吧。”魏忠贤平静地说,“咱家是粗人,是太监,讲究的就是知恩图报,朱家天子给了咱家这么大恩德,咱家岂能不以身相报!”
  
  这若有如无的讥刺,让魏广微脸上微微一红。
  
  “学生是一心为公公才说这一番话的,公公不听也就算了,还要出言讥讽……为何如此不识好歹?难道朱家天下变成如今这样,公公没有责任吗?”
  
  “没错,咱家是有责任,所以咱家愿意背起这个责任。但是你呢?当年咱家正是靠着你们来治国的,结果天下混乱,百姓困苦,天灾**不断,饥民四处流窜,还有不少来了京师!你敢跟咱家说其中没有你的责任?”魏忠贤斜眼睨着对方,微微冷笑了起来,“咱家要负责,难道你等不需要负责?你等跟着败坏了天下,结果却轻飘飘地来一句识时务,然后就投了新主,这种恶事,咱家这种太监都不愿为,你等士大夫倒干得乐此不疲!你……你和那些东林小儿又有何区别!”
  
  这一对旧日的搭档,此时却因为一言不合,互相怒目对视了起来,气氛陡然变得十分紧张。
  
  没错,他们既然当时在秉持国家,那国家败坏就有他们的责任,谁能轻轻巧巧逃过去呢?
  
  “公公,学生是在为你说话啊!”良久之后,也许是觉得已经无法说服魏忠贤了,魏广微只好又再叹了口气,“好吧,既然公公不愿意采纳,那在下也不再劝了,人各有志,也没办法。”
  
  虽然口中是如此说,但是他心里却是对魏忠贤的话颇为不服的。
  
  自古以来,士大夫们都是说家国天下,家就是排在国前面的,只要能保住家,又何必在意国呢?反正就算是改朝换代,皇帝也还是要人来帮他做官的吧?别说赵进了,就算建奴的黄台吉来了又能如何?当年金国人占了河北之地,还不是无数人求着去考金人的科举?
  
  魏公公毕竟还只是小门小户出身,不明白这种道理。
  
  “好了,显伯,你说得对,人各有志,现在到了这种地步,咱家也只能顾到自己了,你想要怎么做随你,咱家不会管也管不了。”魏忠贤移开了视线,看样子是不想再同他多谈了,“你要是没事,就先回去吧。”
  
  眼见他下了逐客令,魏广微又是心里一滞。
  
  他的意思很明白,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但是别劝我去投赵进了。
  
  那这样一别之后,恐怕以后就真的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吧……
  
  毕竟多年共事一场,而且还领了他的恩情,他又怎么可能就这样完全放任不管?
  
  “公公,且不要这样着急!”他拉住了魏忠贤的手。
  
  “怎么?你还是要强行挟持咱家,拉到赵进面前那里表功?”因为手被抓得有些发疼,魏忠贤冷视着对方。
  
  “公公多想了!”魏广微连忙松开了他的手,“学生岂会做那种事?那不是平白无故让那边小看了学生吗?再说了……公公现在都已经是这样了,就算劫持了公公,又能如何呢?公公,我只是想你先我说完,既然上策不用,那公公还可以用用中策救急!”
  
  “什么中策?”魏忠贤随口一问,但是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期盼。
  
  “中策就是散财保命,卑辞厚币找上那些朝臣,让他们拿了钱替公公说话,只要朝堂上的舆论扭转过来,那公公就有了生路。”因为心里着急,魏广微的语速十分快,“不过缓不济急,那些东林小儿恨公公入骨,未必会这么快就转过弯来为公公说话,所以还需要刚柔并济,用之前公公掌握的那些罪证来威胁……另外,这一策的风险比上策更大,因为天子对公公十分痛恨,如果天子一力坚持要动手的话,恐怕就算朝堂舆论改观,也难以改变……”
  
  “那些钱,我已经散给了东林了。”魏忠贤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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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5章 冀南流民
  
  接着,他将自己同杨涟的那次交谈原原本本地转达给了魏广微。
  
  “糊涂!公公糊涂了啊!”还没听完,魏广微就痛心疾首地喊了出来,“那杨涟是出了名的刚直的,公公把钱交给了他,他肯定不会截留分润给党徒,那那些人就念不到你的好!如果不得到公公的好处,他们又怎么肯为公公说话呢?再说了,杨涟这种糊涂人,又岂肯为了公公和同党和天子翻脸?公公……这钱就是命,公公是把命送给了东林小儿啊!”
  
  贿赂朝臣,结交同党,这是聪明;给钱给忠直之人,让他们为国办事,反倒是糊涂。
  
  这大明,到底是怎么变成如今这样的?
  
  魏忠贤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好像,从很久很久之前就是这样了吧。
  
  荒谬,太荒谬了。这样的国,又怎么可能不败坏呢?!
  
  一瞬间,魏忠贤的心中豁然开朗,好像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管是阉党在位,还是东林众正盈朝,这大明,终究还是救不了的。
  
  难以形容的痛苦,一瞬间涌上了魏忠贤的心头。
  
  “既然如此,那公公只好按我的下策来行事了……”痛心疾首了好一会儿之后,魏广微终于勉强定了定神。
  
  “不必说了。”
  
  “公公?”
  
  “不必说了。你的上中两策,已经是凶险无比,那下策就算用了,又能比如今好上多少?”魏忠贤挥了挥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听天由命就是了!咱家……咱家已经不想拼了……”
  
  “不想拼了……”魏广微眼中的精光,也随之慢慢地黯淡了下来。
  
  他重新注视魏忠贤。
  
  然后,他发现这已经是一个颓丧而且失去了全部意气的老人。
  
  仅仅是一个老人而已。
  
  衰老,萎靡,看不到原本那种雄心勃勃的旺盛精力。就算没有天子的诏书,他的生命也会很快被夺走吧。
  
  他只是在等死ф已了。
  
  既然如此,那确实多说无益了。
  
  “公公……既然公公如此说,那学生确实无话可说了。”魏广微声音颤抖着,然后站了起来,深深地朝魏忠贤作揖,眼角中也微微泛出泪花,“学生只想请公公好好保重!”
  
  “到了咱家这个年纪,保重不保重也就这样了,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到皇陵的那一天。”魏忠贤苦笑,“如果能到得了那里的话,咱家也得好好地跟反思己过才是。”
  
  “公公对大明,已经再无所负了,何须如此!”魏广微沉声说,“东林小儿现在攻讦不停,恨不得把全天下的罪过都揽到公公一个人头上,现在他们得势没办法,只是上天有灵,公公一定会平反昭雪的!”
  
  接着,他再度向魏忠贤深深作揖,然后才慢慢地转身离开。
  
  魏忠贤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等到他的背影消失的时候,他心里也知道,整个曾经煊赫朝堂、不可一世的阉党,也正式在大明烟消云散了。
  
  再也没有人可以搭救得了自己,也再也不会有人来试图搭救自己了。
  
  “就这样也好。”
  
  送别了魏广微之后,魏忠贤的精神状态明显变得更加糟糕了,他经常陷入沉思当中,时不时长吁短叹,眉头一直紧皱,看上去忧心忡忡,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忧心什么。
  
  刘松平和齐望两个锦衣卫也没有兴趣去管他心里高兴不高兴,一路上护送他离开了保定府。
  
  出了保定府往南行,然后穿过了真定府的深州冀州一路,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广平府的地界,只要再向南行,他们就可以走出北直隶进入河南了。
  
  出于之前的教训,他们一路上更加小心,也不去大的集市留宿,以免惊动他人。
  
  这份小心,不仅仅是在提防魏忠贤在东厂和朝中的敌人,更加是为了防备赵进。
  
  没错,他们现在离赵进的势力范围越来越近了。
  
  因楸之前的议和条款,现在山东已经成了赵进的地盘,他们不得不小心地选择路线,以便绕过山东地界,躲开他们有可能的干扰。
  
  然而,和之前行路时的荒凉不同,这一路上,道路上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流民,正在和他们一起朝南方赶。
  
  这些流民个个面黄肌瘦,有些人甚至瘦的皮包骨,看得出来已经饿了很久,就连走路都有些歪歪扭扭;他们的脸色都十分奇怪,平淡中透着一股绝望的麻木,好像看淡了生死的哲人一样。寒风在他们旁边呼啸,但是他们却好像一无所觉,只是呆呆地朝前面走着,好像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一样。
  
  这些流民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相互之间绝少交谈,好像饥饿已经让他们失去了一切**,行尸走肉般地前行就已经成为了他们生存的唯一意义似的。
  
  大多人的鞋子已经成了灰土色,被磨出了破洞,有些人甚至都没有鞋子,就这么赤脚在干裂的地面上走。深秋的寒风当中,一路上不断有人倒在地上,有些人再也没爬起来,还有瘦骨嶙峋的孩童在已经奄奄一息的父母身边啼哭,但是更多的人只是看也不看地继续朝前走,他们的脸上都只有一种死灰色。
  
  这种景象,让三个才刚出京城的人心中有些发寒。
  
  这还是北直隶呐,怎么就变成这幅模样了?
  
  “何以……何以如此啊!”魏忠贤的嘴唇微微颤抖了。
  
  虽然他也是在民间长大,但是当时他离开家乡的时候,还算是万历年间的好时光。后来在京城呆了这么多年,他哪里又有多少机会知道京城外面的世界?
  
  在他权倾朝野的时候,想要得知地方上的情况,只能通过地方官员的奏报,虽然他心里知道那些奏报肯定不尽不实,大明现在举步维艰,百姓的生活肯定困苦。但是他没有想到,这才离京城不过几百里,就已经是这幅模样。
  
  齐望的心里也和他一样难受。
  
  朝政紊乱上下昏昏,贪腐横行,庸官遍地,到处流民和饥民在饥寒中受苦……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还不就是因为你们这些祸国殃民的权奸!
  
  一想到这里,他的怒火就难以抑制,狠狠地瞪了魏忠贤一眼。
  
  “你等欺瞒圣上,把天下败坏成这样,都是你等的错!”
  
  “是我等的过错……”魏忠贤颓然垂下了头,自己也觉得自己过错甚深。
  
  他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望了望这一路上络绎不绝的流民,只觉得自己这一生毫无建树。
  
  “只盼着孙阁老和杨阁老两位辅臣能够力挽狂澜!”
  
  “几位老爷,能否帮帮老儿,赏老儿一口饭吃……”就在这时,旁边突然挤过来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向他们祈求。“老儿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他脸色枯黄,声音有气无力,看样子就算不如说的那么窘迫,恐怕也差不多了。
  
  齐望和刘松平对望了一眼,然后齐望从自己的行囊里面拿出了一些干粮,递给了老者。
  
  他们知道自己也帮不了所有的人,但是多多少少能帮一个也好。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老人快速接过了干粮,然后迭声道谢,齐望花了老大的力气才没有让他跪下来。
  
  然后,他以齐望都难以看清的速度,直接将干粮一把塞入到了他的口中,然后大嚼了起来。
  
  “你慢点吃吧,小心噎着!”这凄惨的样子让齐望看得心生怜悯,连忙将自己的手囊也给递了过去。老者接过水囊连忙也喝了下去。
  
  咕哝咕哝几下,老者就将这份干粮给吞了下去,然后脸色变得微微泛红,都重新焕发了精神,好像被重新注入了活力。
  
  “多谢老爷!”他再度向齐望几人道谢。
  
  “不必道谢。”齐望摆了摆手,然后有些好奇地打量了老人,“敢问老丈,现在为何有这么多流民充塞道路啊?”
  
  “为何充塞道路?”老人的充满了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了凄惨的苦笑,“若不是在本乡本土活不下去了,老儿等人何必逃离桑梓啊!”
  
  “老丈这是何意?”齐望微微一惊。
  
  然后,他再度打量了一下这个老人,发现虽然同样衣衫褴褛,但是他比之其他人气色稍微要好一些,言行举止也能够看出和其他人有些不同,显然之前家境要比其他人要好上不少。
  
  “不瞒老爷,老儿本来就是广平府本地之人,家里虽不算富裕,但是也略有几亩薄田,也算是读过一些书……”老人满面苦涩,白须在寒风当中微微颤动,“只是现在年景实在太差,一年比一年难熬,最近还经历了兵灾……现在家中已经被乱兵洗劫一空,所以现在只好流离失所,找一处太平地方乞活了……”
  
  “兵灾?”这下就连魏忠贤也有些惊诧了,“可是前阵子的赵贼乱事?”
  
  “确实如此……”老人颓然点了点头,眼角中出现了泪花。
  
  一听到老者如此说,齐望心中顿时充满了怒火,他手上紧紧地握住了刀,义愤填膺。“可恨这赵贼,丧尽天良!必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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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6章 官和贼
  
  “赵贼进京,是沿着运河一线过去的吧?”魏忠贤还是有些疑惑,“没听说他曾进兵广平府啊?”
  
  “老爷说得没错……”老人再度点了点头,“洗劫老儿家乡的,是官军啊!”
  
  四处抢掠,造就了这遍地流民的,竟然是是官军?
  
  齐望顿时就惊呆了。
  
  “何以如此!”魏忠贤也吃了一惊。
  
  客军过境,向来都会滋扰地方,这原本他是知道的,只是何以竟然做到如此地步?
  
  “老儿没有半分虚言。”老人摇了摇头,“之前为了平定赵进之乱,朝廷下令各地大军进京勤王剿贼,广平府地界就经常要过客军,他们一路过就经常抢掠……这时的抢掠还好,虽然态度蛮横,但是他们心里毕竟还是心有顾忌,没有杀伤人命。可是……可是……自从赵进击溃了朝廷的大军,四处的溃兵就都成了阎罗王了啊!他们几个一伙,或则数十一群,四处流窜抢掠,不知道有多少村镇糟了他们的劫难!这些溃军过后如同狂风过境,老儿家中竟是片瓦不存……”
  
  似乎说到了伤心处,老人的眼角里面泛出了一点眼泪,“老儿有个儿子,在溃军抢掠的时候就被杀死了……”
  
  虽然他的语气还算是平静,但是齐望等人却忍不住心中一疼。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知道是何等凄惨。
  
  “混蛋!太混蛋了!”魏忠贤气得全身发抖。“王在晋是怎么办事的!亏他还是掌兵的,这么久了,连这些溃兵都收拢不了!”
  
  虽然口中大骂,但是他心里清楚,在大败之后收拢溃兵有多难,王在晋就算再怎么用心,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朝廷的兵,现在大家是怕了,见了就躲……”老人说着说着已经带上了哭腔,“反倒是听说赵进手下的兵,却是秋毫无犯,从来不抢掠地方。”
  
  魏忠贤等人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和贼军来比较,已经是官军的耻辱了,可是连贼军的军纪都比不过,那这耻辱更加又加深了几分。
  
  朝廷的兵就该保境安民,可是这些兵却到处杀人放火,残民伤人,到底哪边是官,哪边是贼?
  
  “所以,既然这里已经待不下去了,现在大伙也只好想办法去徐州的地界了……”也许是难得地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的缘故,在异样的死寂当中,老者继续絮絮叨叨说了下去,“听说徐州那边现在还算太平,而且他们还缺人手,到处都在招工。只要能够跑到徐州地界,老儿虽然已经老迈不堪,但是想来还是能够讨得几碗饭吃吧……只是,不知道老儿这一路能不能走到徐州。算了,生死有命,这一路上死了这么多人,老儿也想不了那么多了……”
  
  竟然是这样?
  
  这浩浩荡荡的流民大军,居然是去投奔赵进的?
  
  “混账!你们身为大明的子民,怎么……怎么能够投贼!”齐望不假思索地喊了出来,脸上也显出了怒色。“你们心中可还有忠孝廉耻四字!”
  
  这一番怒叱,让老人脸上的皱纹更加加深了几分。
  
  沉默了许久,他才颤抖着张开了口。
  
  “老爷是读书人吧?没错,老儿确实很惭愧,读了书却不明事理,还要跑去投贼,可是现在不投贼,难道要叫老儿等着饿死吗?只要有哪里肯赏两口饭吃,老儿现在哪里还管得着什么忠孝节义啊?”老人长叹了一口气。“再说了,朝廷和官军又给了老儿什么呢?老儿已经都把儿子送给朝廷了,难道连这最后一条贱命也不能留下吗……?”
  
  这凄凉的反诘,让齐望一时间哑口无言。
  
  没错,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不去徐州留在广平府里,难道还有什么生路吗?
  
  就算是以齐望对大明朝廷的忠诚,也说不出“你们就算在家里饿死,也不能够跑去徐州投贼”的话来。
  
  但凡还有一线生机,谁又会去想做流民呢?
  
  “老人家,你没错,是朝廷对不住你们。”就在这时,魏忠贤突然插话了,“是朝廷对不住你们!”
  
  是啊,这一路并不是赵进之前向京师进军时行军的路线,所以就连责备赵进为祸地方的借口都找不到。现在在这些流民的眼里,大明的朝廷只是一个吞噬他们积蓄和生命的凶兽,徐州反倒是成了和平安宁的理想之所,这荒谬绝伦的对比,让人实在哭笑不得。
  
  齐望低垂着头,但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好了,老人家,快上路吧,等下天就要黑了,赶紧找个地方歇息下。”这时候,刘松平开口了,“这里离徐州地界还有几百里路,路上多小心!”
  
  齐望的心再度抽痛了。
  
  尽管他明知道三叔的做法是对的,但是他情感上还是难以接受这种把大明子民赶向贼境的做法。
  
  “多谢几位老爷搭救,老儿要先告辞了。若是老儿能够侥幸达到徐州,定会为几位老爷焚香祝祷!”老人再度感激地向几个人深深作揖,然后颤颤巍巍地重新走上了他不知道能不能走完的征途。
  
  魏忠贤没有再说话,他呆呆地站着,看着络绎不绝的流民从自己的身边经过,向着南方、向着徐州行进。
  
  在他们的眼中,徐州代表了生路,代表了活下去的希望。哪怕路上不断有人死去,他们也要向那里走,因为他们知道,留下来也只有死路一条。
  
  从这些流民当中,他看到了天下人心,也看到了大明朝的末路。
  
  也罢,也罢,朝廷是被万民供养的,结果被供养的朝廷一不能守土,二不能护民,三还要摧残地方,如此朝廷,如此官府,又有什么资格不准小民去自奔生路呢!
  
  摇头叹息了片刻之后,魏忠贤等人重新走起了路。
  
  没多久,他们就发现前面好像有一大群的流民挤在了那里,路被堵上了。
  
  莫非是官府不许流民离境投贼?
  
  等到凑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群穿着差役服色、手持兵器的壮汉们设了卡,不让流民们通过。
  
  “官府为防有流贼混入其中,特宣此告示!”有几个嗓子响亮的壮汉一直在重复喊,“若无文牒告身的,交五文钱方能通过!”
  
  这时他们才明白,原来这官府并不是想要阻止流民离境,而是衙门的书吏伙同下面的差役沆瀣一气,想要从这些流民身上收一笔过路钱!
  
  朝廷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天下的人心眼见都要被败坏干净,结果这里的官府非但不想着收拢回人心,却还想着从中渔利,再从这些流民身上捞上一把……
  
  “真是丧尽了天良!”
  
  “真是丧尽了天良!”看着眼前的一幕,齐望禁不住骂出了声来。
  
  尽管这群差役阻止了这群流民前去投奔赵进,但是这种做法却让他无法忍受。
  
  虽然按理说大明子民不应该去投贼,但是齐望也并非冷血之人,眼下在大明,这些流民已经没有了容身之处,总不能眼睁睁地就看着他们衣食无着地死去。如果只有去赵进那里才有生路的话,那还不如就让他们过去算了。
  
  就在他们的注视之下,流民越来越多,很快前路就被堵死了,后面的流民源源不断往前赶,前面的路又走不动,所以变得拥挤不堪,一片混乱。
  
  虽说五文钱的过路费用在过去的太平时节不算太大的费用,但是在现在这世道,又是一群离乡背井的流民,他们中又有多少能够拿出钱来呢?所以大部分人无法得到放行,只能被单方面地堵在了路上,进退不得。
  
  人越聚越多,终于有些人被挤得不由自主地向那些差役们涌了过去,而这些凶神恶煞的差役们显然也已经没什么耐心了,直接一拥而上驱赶开这些流民,以便让后面来的人过来交钱。
  
  他们先是推搡,但是因为人实在太多,所以一直推不动,耐性也越来越低。没过多久,一个领头的壮汉骂骂咧咧地拿起了棍棒,重重地向流民们抡了过去。
  
  惨叫声马上响彻了四野,好想得到了什么命令一样,其他的差役也对这些流民动起了手来。
  
  他们的下手都十分凶狠,这些食不果腹、身体孱弱的流民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住?
  
  很快,就有一大群人被这些差役打倒在了地上,其他人则被驱赶着往后面跑,同后面的人撞在了一起。
  
  有些人跪在地上苦苦对他们哀求,有些人则在放声大哭,有些人已经倒伏到了地上眼见已经没有了生息,这活生生的炼狱景象,让齐望突然有一种不忍卒睹的感觉。
  
  “三叔,你在这里等等我!”他回头冲刘松平喊了一句,然后向那帮壮汉冲了过去。
  
  “望哥儿!”刘松平先是有些着急,伸出手来想要抓住齐望,但是因为他的速度实在太快,所以没有拉住。他看着侄儿冲过去的背影,最后只得叹了口气,任由他自己去做。
  
  转眼之间,齐望就已经冲到了这群差役面前。
  
  “停手!”他大声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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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7章 大胆贼子
  
  这些差役刚刚已经打人打出了兴头,被人这么一喊哪里肯停住?反而把视线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向他也围了过来。
  
  “你等意欲何为?还不速速停手?!”齐望又大喊了一声,然后从自己的怀里掏出锦衣卫的腰牌,“我是锦衣卫!”
  
  竟然是锦衣卫?
  
  几个差役都微微一惊,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收回了兵器。
  
  而后,他们默不作声的往后退了几步,让那个领头的壮汉来面对齐望。
  
  这个壮汉身材十分高大,比齐望还高了个头,脸色黝黑,留着络腮胡子,看上去凶神恶煞。他站在齐望的面前,打量了齐望几眼,然后拿过腰牌看了看。
  
  “竟然是锦衣卫的老爷?”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冲着齐望问,“不知道叫住我等,有何事呢?”
  
  “还要问何事?你们还不停手?”齐望也挺直了腰,没有让开半分。
  
  “停手?为何要停手?”这个壮汉似乎有些疑惑。
  
  “你们挡在这里阻拦饥民过境,还要出手伤人,难道还有理了!”眼见对方是这种态度,齐望不由得更加恼怒了,“赶紧放他们过去,不许再伤人!”
  
  “哟呵?”这个壮汉有些惊奇,“这位老爷,怕是不知道他们是想要干嘛的吧?他们是想要去徐州从贼!我等奉上命阻拦,有什么不对的吗?”
  
  “你们明明不是阻拦,是设卡收钱!交不出钱的人你们才拦了!”齐望马上反驳。
  
  似乎是被说到了要害,壮汉脸上微微一窘。
  
  “好了,既然现在这些饥民想走,那你们又何必阻拦?放他们走就是了,难道还要留着他们在路上都饿死吗?”眼见已经镇住了这个壮汉,齐望继续晓之以理。“你看这些人已经可怜成这样了,又有多少钱交得出来?”
  
  他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是却完全没有打动这个壮汉。
  
  他怎么可能为了齐望的几句话就放弃自己的财路?
  
  “不知道老爷在锦衣卫当中官居何职啊?朝廷的民,居然说放走就能放走?”他冷冷地看着齐望,眼中闪过了恶毒的光,“老爷下这命令,可有朝廷的公文?如果有的话,拿给小的们看就行了,小的立马遵从。”
  
  齐望微微一滞。
  
  “看来是没有了?”壮汉冷笑了起来,“既然没有的话,那还是烦请老爷先回去办妥公文吧,否则这事还真不归老爷管。”
  
  说罢,他转身就打算离开。
  
  眼见被对方这样敷衍打发,齐望心里不由得更加着急了。
  
  先不说他们身份低微、而且只是奉命押送魏忠贤而已,决定不了这样的事;就算他们真的能够弄到朝廷的公文,那也得拖延多少时间?这些已经离死亡不远的流民又如何等得起时间?
  
  “且慢!”他连忙大喊,叫住了对方,然后瞪大了眼睛,作出了他最为凶恶的样子来,“缇骑办事,也能容得下你们多嘴?赶紧给这些饥民让路!!”
  
  随着他的这一声大喊,气氛陡然间变得更加恶劣了。
  
  这个壮汉继续死盯着齐望,不经意间,他暗暗做了个手势,其他的差役们也慢慢地围了上来。
  
  “嘿,老爷不愧是锦衣卫的人啊,一出来就带着这股子官威,了不得,不服不行!”片刻之后,他冷笑了起来,“只是现如今,怕不是缇骑一出就能让四方惴惴不安的时候了吧?当今圣上体恤下情,三令五申要让厂卫收敛,若是京里有人得知老爷竟然在广平府的地界上作威作福,那恐怕不大好吧……”
  
  齐望沉下了视线,他也感觉到了不对。“还说我作威作福?作威作福的不就是你们吗?你们草菅人命,不知道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大明的人心,就是你们这帮败类败坏的!我……回京之后我定要报上你们,让上面将你们一一法办!”
  
  “上面?什么是上面?小的们没见过什么上面,就知道听衙门里面的话办事。”然而,在他的威胁面前,这个壮汉却没有一点害的意思。“这可是奉了知府大人的命令在此地办事,难道还有不尽心去做的道理?这位差爷,小的现在已经是给足面子了,请不要再为难小的,有话跟我们知府大人去讲吧!再说了,知府大人宅心仁厚,穿州过境只收他们五文路钱已经是鸿恩浩荡了,听说在其他地界上,这些流民要付的买路钱更多呢!”
  
  被人如此挤兑,齐望只觉得心里热血上涌。那个壮汉恭敬当中透着不屑和不耐烦的眼神,让他感觉十分不舒服。
  
  锦衣卫何曾被人小看到这个地步?
  
  “胡说八道!贵府知府宽仁爱民,怎么会作此残民之事?分明是你假借知府的名义敛财,坑害百姓,丧尽天良!”
  
  这话说得其实有些硬拗了,这些流民都是准备去投贼的,已经算不上良民了,说实话就算被官府惩治、甚至被杀死,也不能说有错。
  
  只是……他这样的年轻人,满腔热血,碰到了这种事,又哪里能够忍得下这口气?
  
  壮汉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了,黝黑的脸平静当中透着一股狞恶。
  
  “好啊,既然差爷说我们是在假传知府的命令,那小的们就算说再多也没用了。不如差爷就此跟我等一起回去,在知府大人的面前说个清楚?差爷也正好可以说服知府大人收回成命,也免得我等在这里白白辛劳。”
  
  “锦衣卫办事,哪里还需要你们罗唣!赶紧放这些流民过去,不要耽误我等办差!”齐望以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拒绝了他的要求。
  
  广平府城离这里有好几十里路,如果跟着他们过去,天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这些饥民可等不起。再说了,看这个壮汉语气这么笃定,恐怕他们堵路设卡的行径,真的是得到了衙门的准许……对如今地方衙门的手段,齐望也算是有些领教的。
  
  “嘿,果然!大胆贼子,竟敢冒充锦衣卫!”壮汉先是冷笑,然后骤然从腰间抽出了手中的刀,指着齐望,“我看你如行状,就知道你肯定不是公门之人,现在一试探,果然如此!贼人休逃!”
  
  一股热血伴随着怒气从齐望腹中涌出,他重重地抽出了自己手中的刀。
  
  “你们,连锦衣卫的腰牌都不认得了吗?!”
  
  “腰牌是真的,人可未必是真了……”壮汉仍旧冷笑,“肯定是贼人袭杀了缇骑,把腰牌抢过来招摇撞骗的。你这么帮投贼的流民说话,我看绝对如此!来人,把这个贼子给我拿下!”
  
  随着他的这句呼喝,他的手下们一拥而上,向齐望扑了过来。
  
  齐望原以为爆出锦衣卫的名头已经吓住这群人,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如此无法无天,强行将自己指认为贼人。
  
  可想而知,如果落到他们的手上,肯定是不会被抓到衙门辩白的,而是会被就地杀埋了吧。
  
  “你们……你们狗胆包天。朝廷绝对饶不了你们!”他气急了大骂了一句,然而却没有人理会他,只顾着往他这边涌了过来。
  
  这是朝廷的差人,而我现在是要跟朝廷的差人作对?
  
  他的心里突然闪过了一种荒谬的感觉。
  
  但是现在情势击破,齐望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拔刀往旁边重重一挥,稍稍逼退了这些冲过来的差役,然后转身就往后面跑。
  
  “别让这贼人跑了!”差役们的头目大声呼喝。
  
  虽然他口中说他是假冒的锦衣卫,但是他心里明白,这个是真的。现在他已经跟这个锦衣卫翻脸了,如果被他逃了的话,以刀兵来威凌皇差的罪名是怎么也跑不掉的,不光是前程没了,就连性命也恐怕难保,因此他必须将这个年轻人逮起来杀掉,然后毁尸灭迹,这样才能够保全自己。
  
  听到了他的呼喝之后,其他的差役们连忙也跟在他的生活,急匆匆地向齐望冲了过去。
  
  齐望练了多年的功夫,身体是十分矫健的,不过,因为这路上流民实在太多,所以他左绕右绕,速度怎么也快不起来。
  
  而这些差役人数众多,又各处分布,所以在得到了大汉的呼喝命令之后,纷纷地向齐望这边靠了过来,隐隐间将他包围了起来。
  
  齐望一边跑一边抬头看了看周边,因为流民实在太多,所以他一下子也没法看到刘松平他们的确切位置,他咬了咬牙,然后朝靠过来的差役人数最少的那边冲了过去。
  
  这边有两个人,虽然外表凶恶,但是脚步虚浮,身体也不结实,一看就是没有练过的人,虽然这两个人手里拿着兵器,但是哪里抵挡得住齐望?齐望一冲,他们稍微抵挡了一下,就不住地往后退,总算齐望不愿意伤人,所以只是逼退了他们,就绕过去继续跑了。
  
  “别让贼人跑了!”一大群差役已经汇合了,呼喝着追在齐望的后面。
  
  流民们现在也发现了这里起了骚动,他们虽然不明白骚动的前因后果,但是他们知道,这一群凶神恶煞、手提着兵器的人到底有多么可怕,因此人群很快就混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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