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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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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六十五章 退一步站一步先

  连推着大车的冯家自己人都被有被波及到,可正是这不分敌我的箭射,让寨墙后的人更不敢露头了。

  “从前在军中你就这个样子,什么事都要按照规矩来,这一板一眼的你累不累?”李和念叨着说道,眼睛却盯着寨墙两侧,不时的有骑手过来示意,每看到一次都让他脸上浮现出失望神色。

  黎大津则是盯着填土那边,沉声说道:“规矩就是规矩,既然大伙都这么做,那就是有他的道理,能赢就好,你不要想着钻空子了,他这个寨子的设置很麻烦,有墙有沟,他在上面很容易就能守得住,骑马的必须要下马爬墙,这就是去送死。”

  这次李和没有出声,黎大津打马向前走了几步,喃喃说道:“寨子里面的人还真沉得住气,本想着填到一半就该出来打了”

  寨墙下慢慢被土堆满,寨墙一人多高,工程并不太大,只是黎大津没有催着快填,大家就完全为先,尽可能防护完整,然后再谈其他,自然速度快不起来,等寨墙上开始丢下燃烧的草把,就更慢了。

  不过慢慢累积,斜坡还是出来了,踩在土堆的上面,一步就可以跨进寨墙里面。

  “这是给咱们兄弟送银子啊”有人粗着嗓子说道,等待许久的响马盗匪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看着寨墙外面的斜坡成型,他们的紧张也慢慢消散,眼前这般情景,冲过去可不是送死,无非是平常厮杀而已。

  大家刀尖上舔血,真刀真枪厮杀不怕,何况前面还有银子悬赏,这一步而过的墙头,已经不是阻碍了。

  黎大津转身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人去往响马盗匪那一堆人中喊话,一辆大车也推到了前面,大车上堆着散碎银锭,在日光照射下闪闪发光,有人在那里大喊:“悬赏就放在这边,兄弟们若是有本事就冲上去拿”

  这更刺激的盗匪响马们乱叫乱嚷,各个兴奋到了极点,冯家这边做的丝毫不含糊,弓手在那里摆着,随时准备掩护,盾牌兵器也尽可能的腾出来供应,几家商量下来,打头最悍勇的几个都拿了盾牌护身,大家各个把握十足的样子

  外面喧闹成这样,流民寨子里始终安静异常,只是每次游荡的马队想要靠近,立刻就能看到里面如林的竹枪竖起来。

  寨子里的安静让很多人觉得不舒服,但没有一个人说出来,都有意无意的忽视不见,也有人根本没有注意到。

  冯保骑马怒气冲冲的跑了过来,直接来到黎大津面前,黎大津和李和都站在大车上,看着远处的寨子,冯保根本不管此时正在的忙碌,停马就怒声质问说道:“姓黎的,老太爷和老爷已经开了那么高的赏格,你却把这好处让给外人,你到底是什么心思”

  黎大津眉头皱起,冯家团练护卫的也来了六个头目,这几个人都是姓冯的,无非是旁支远亲,平时就听这冯保的话,抱团聚众,觉得冯家的团练私兵就该是冯家人来管。

  看着黎大津没有立刻反应,冯保几个人更加来劲,一个人抬手指着黎大津说道:“外姓的就是靠不住,冯家的人还是要冯家来管”

  他们这边声音不小,各处都是看过来,连带着前面准备冲寨的那伙盗匪响马也回头看过来。

  “到底”冯保第二句话才说了一半,那边黎大津已经拿起了腰刀,狠狠的抽了下去。

  刀虽然没有出鞘,可几斤的份量依旧不是闹着玩的,重重拍在冯保的脸上,直接把人从马上打了下去,撑了下也没爬起来,半边脸已经彻底肿起,满嘴是血,连吐了几颗牙。

  跟着冯保吆喝的六个头目都是被吓得向后一缩,黎大津满脸都是厌恶,冷声说道:“好赖不知,老子是为了你们活命都给我滚回去,再不听令,在这里收拾了你们”

  那六个头目不敢多说一句,立刻打马就走,冯保的两个亲信远远看着也不敢靠近,黎大津盯着地上的冯保看了一会,开始时候冯保捂着脸,双眼全是怨愤,可被这么一看,立刻低下头,吓得浑身发抖。

  黎大津摆摆手,冯保的亲信立刻过来把人搀走,等冯保一走,黎大津向前挥臂,吆喝声响起,弓手们又是排列准备。

  看着一切开始,黎大津突然叹了口气,边上李和沉默了会说道:“你他娘的也太窝囊了,反正今天开战,等下找个机会料理了他们,只说战死。”

  “算了,这是他们冯家的队伍,除了这冯保,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我,做了招祸。”黎大津闷声回答。

  “你图什么?”

  “让孩子别走这条路了,能考个功名,要不做个富户……”

  弓手头目大声呼喊,弓手们排列几排,开始朝着寨子里射箭,寨子里依旧安静没有反应,三轮齐射一过,弓手们向着四下散开。

  “冲啊,先上重赏啊”有人?大吼了句,步战的响马盗匪都是怒吼,十几个手持盾牌的人跑在前面,大家呐喊着跟在后面。

  先冲的这一队,除了前面拿着盾牌的,后面单手持兵器的,另一只手都拎着个包袱,包袱里装着土。

  这次冲锋的速度不快,前面十几面盾牌一直连着,后面几乎就是小步碎,大家都担心昨天突然的开水和箭射。

  最前排已经踏上了斜坡,寨墙上没有反应,没有人出来泼洒滚水,也没有人射箭,更没有人举着竹枪。

  不光寨子内安静,连冯家本队这边也没了嘈杂,大家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这边,只有围着寨子游荡寻找机会的马队蹄声依旧响起。

  “快上快上”后面有人?大吼了起来,就这么几步距离,快些冲过去,难道等寨子里的人再次上墙防御吗?

  一句惊醒梦中人,一直压住速度的队伍猛地开始狂奔,最前排的迈步,后面的推挤,突然间的嘈杂和紧张,谁也没有注意到寨子里突然响起的急促脚步

  即便有人听到,也会以为这是寨子里的人要上墙防卫,听到后会更加焦急的催促前面快冲。

  寨墙原来是这个各式,分为两级,外面看着是个连绵的土堆,里面却是分成两级,寨子里的人可以踩在那个两尺多高的第一级对外防御。

  居然没有人,寨子里的人果然被箭压住了,冲在最前面的人惊喜想到,不过他没机会在这个墙头停太久,后面还有大批的人涌上来,前排拿着盾牌的人,顺势跳了下去,落地就前冲。

  “列队,按照你们在何家庄學的”张虎斌声嘶力竭的大喊,在他面前六步的距离,凶神恶煞的歹徒盗匪正不住的从墙头跳下,挥舞着武器冲上来。

  所有的混编团练排成了横三十,竖五的大横队,在他们两侧则是江湖武夫和最精于的流民男丁,流民男丁则是拿着十尺竹枪

  混编团练的横队面前就是不断跳下前冲的敌人,他们的队列还要比那斜坡稍微长一些,完全遮蔽住。

  “前刺前刺”张虎斌和手下的队正们都在大喊。

  那些混编团练也有战斗的经验,不少人也跟着赵进去过徐州城下,但那时是赵字营冲锋在前,现在他们在第一线面对敌人了,大部分人都很紧张,连不少流民都在刚才参与了守御,而他们却一直当做准备队。

  很多人紧张的听不到号令,他们能做的就是把手中长矛刺出去,向前刺出去,因为发令的人这么做了。

  最先碰上的是手持盾牌的响马盗匪,矛尖碰到盾牌上,有的划开,有的扎中没有穿透带歪了,拿着盾牌的贼人们迅速的侧身前冲,长矛和长矛之间有缝隙,冲到长矛兵的跟前就可以杀伤。

  只是这队列一共五排,靠盾牌挡住了第一排,侧身刚前冲几步,第二排第三排放平的长矛正在等着,一直打磨保养不停的矛尖轻松贯入棉袍皮袄,然后抽出,鲜血喷涌,惨叫倒地。

  后面跟着冲过来的人运气还不如前面拿盾的同伴,因为他们手里没有防护,第一排的长矛也已经前刺了。

  斜坡到寨墙墙头,只有站在墙头的人才能看清楚里面的情景,斜坡上的人看不见,后面的人也看不见,可他们刚看到的时候,就被后面的人拥挤下来,跳下借着惯性向前几步,已经对上了长矛阵列,然后周而复始。

  矛尖上见血之后,也就谈不上什么紧张了,无非是不断的刺过去,不断的杀伤杀死敌人。

  有的贼人身手不错,反应也快,在墙头就发现不对,落地时候顺势躺倒打滚,想要翻滚到跟前砍腿,可后面几排的长矛直接扎了下来,还有的人谨慎,落地就贴住了寨墙,向着两边就走,两边那些江湖人早就等不及了,那些流民青壮也知道该怎么做,把手里的竹枪不断前戳就成。

  前冲的势头根本止不住,连带着这横队都摇摇晃晃,可但却没有被打散,反倒是尸体和重伤在他们身前横七竖八的堆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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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六十六章 遇箭则溃

  矛杆被尸体带歪,长矛在临死的挣扎中被砍断,第一排和第二排的混编团练开始遇到这个问题,有的人被贼人丢出的兵器砍伤,这些人后退,后面的人补上来。

  这次营地里有充足的武器,可以随时补充上来,寨墙此时就好像堤坝,贼人盗匪好像洪水,洪水没过堤坝,想要淹没寨子,可漫了进来之后,却遇到了第二道堤坝,所有的洪水都被牢牢的挡在外面。

  对于攻寨的人来说,有个很要命的问题,那就是后面的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又争先恐后的求重赏,人人都不肯落后,也就是说,这势头根本没办法停,站在墙头那一瞬,不管看见了什么,都会被后面冲上来的人拥挤下去,一下去则要面对如墙的长矛。

  里面惨叫连连,让后面冲的人以为己方在大获全胜,更加兴高采烈,在这几伙盗匪强人心里,吃亏只不过是因为没有短兵相接,一旦动起手来,寨子里面这些人怎么会是对手。

  差不多一半的人冲过去之后,速度总算慢了下来,因为有人声嘶力竭的大喊:“寨子里有埋伏”“寨子里有大麻烦”

  喊这个话的人马上就被后面拥挤下去,可越来越多的人慢下脚步,势头开始变缓,总算意识到这寨子里是个龙潭虎穴。

  不过斜坡彻底被填完整了,每个人冲上去的时候,都会把手里拎着的土包丢下去,斜坡的地面越来越平整。

  “进去就是送死,快跑”有人大喊,一于人闹哄哄的向后跑,几十步外的弓手队列还没有闪开,有人吆喝着让他们让开。

  突然间,利箭破空的呼啸响起,跑得最起劲的几个人直接中箭倒地,大家急忙刹住了脚步。

  “自己人,自己人”盗匪响马中有人气急败坏的大喊,喊完这句,又是一轮急射,十几个人倒在了地上,众人这才知道不对了。

  一直没怎么动的冯家大队向前行进了好多,已经把所有的退路堵住,让这些响马盗匪们更心惊胆寒的是,他们发现自己头领什么的正在对面,有人面露惭愧不忍,有的则是满脸死里逃生的神情。

  几名骑手跑了过来,在马上大喊道:“回去,冲进去你们还有一条活路,不然格杀勿论”

  有人大骂,有人大哭,可弓手们又是毫不留情的射箭,那些虎视眈眈的大队也向前靠近过来。

  继续留在这边,下场必死,也只有回头去冲,没准还有一条活路,这些贼匪本就是亡命之徒,这取舍做的也是容易,嘴里破口大骂,指天画地的诅咒,可各个转身,向着斜坡那边又是冲过去。

  有人想要取巧,半路就转向,向着两边跑,弓手毫不留情的射箭过来,即便避开了箭射,也跑不过骑兵的,马上就被追上砍杀。

  慢跑一步,后面立刻就有箭射,大家越跑越快,居然比上一次的攻击还要快速,争先恐后的上了斜坡,翻墙入内。

  厮杀声、呐喊声、惨叫声又是响起,他们根本不可能突破里面的阵列,那一层成的都是长矛和竹枪。

  只是这一次,顾不上外面的弓手了

  看着闹哄哄的强人队伍已经有七成过了寨墙,弓手们立刻快步向前,在距离寨墙三十步左右的地方张弓搭箭,仰射过去。

  利啸声声,第一轮箭雨过后,能听到里面响起了凄厉的惨叫,还有人在喊:“不要误伤了自家人”

  只是这大喊马上被第二轮箭雨压住,随即又是第三轮。

  几乎就在这个射箭的同时,冯家大队里也有几声短促的惨叫响起,那几个把手下卖掉换银子的头目都是死于非命,他们身上的钱财都被搜检出来放在一堆。

  “老李,你领着人打正面,一炷香之后,我领着冯家的人从左边杀进去,这寨子墙下的布置应该被打垮了,你不用费太大的力气。”黎大津已经上马,对同样在马上的李和说道。

  李和点点头,有些惭愧的说道:“还是你这法子好,看着麻烦,可最后却省事的很,天黑之前,这寨子肯定拿下来了”

  黎大津又是嘱咐了句:“不要怕死人,只要一直推进去,就能打垮了他们

  在箭支破空的呼啸声中,号令呼喊响起,李和属下队伍一队队出列,开始向前移动,冯家这边的人也开始整队。

  第一轮箭雨射下的时候,张虎斌从内到外都是冰凉一片,完了,这次彻底完了

  无论如何没有办法再坚持两天,无论如何也等不到徐州的援军了,尽管那援军只是有可能来到。

  箭支抛射而下,混编团练立刻有几十个死伤,队列直接垮掉了,而身后和两侧拿着竹枪的流民直接是溃散逃跑,面对面的战斗,借着竹枪的长度还有几分信心,可面对弓箭,什么都垮了,两侧的江湖人也在溃退闪躲,就算不要命,也不能白死在弓箭下。

  张虎斌运气好,因为他站在队列最边缘,勉强在箭射范围之外,呼喊几声,看着没办法维持队伍,他也只能跟着退。

  第二轮箭射又是来到,然后就是第三轮,外面的弓手在不断向前移动,寨子内各色人等有人不住的中箭倒地,或挣扎,或惨嚎,局面已经彻底跨了,

  杀进寨子的那些响马盗匪终于喘了口气,现在不用面对那必死的长矛阵列,可以冲上去动手了,他们呐喊着纠结成队,开始朝着前面追击,只是外面的箭雨丝毫不顾忌他们,没有死在长矛之下,死在外面箭射的一样不少。

  即便追上了,那些拿着长矛的年轻人三五一队,互相配合着用长矛刺杀,动作很简单,好像只会这一样,但就这么一个动作,一样杀伤惊人,还是吃亏,可总能有几分主动,即便在流民那边也捡不到便宜,流民手持竹枪,只是不管不顾的向外戳刺,你终究靠不到前面,反而很容易被刺杀。

  但决定胜负的并不是这些贼人盗匪,箭雨也在向寨内移动,每一轮箭射过后,寨子里的抵抗就混乱崩溃,眼看这就支撑不住了。

  “张头领,现在走还来得及,贼人要开打,肯定有顾不到的地方”有江湖人大喊道。

  张虎斌的肩膀被一支箭划过,棉袍开了个口子,他咬牙看着前方,这时候箭雨已经停了,在墙头上已经能看到敌人的队列,尽管不如赵字营这么整齐,可也能看出来精强,丝毫不乱,马上就要进来。

  面对这样的敌人,手里如果有整齐的队伍还能对抗,可现在混编团练被打垮了,整个寨子里乱成一锅粥,流民们也只能自保,张虎斌在寨墙上观察过对方一直没有动用的大队,知道对方不是寻常的团练私兵,看着颇有压迫感,面对这样的队伍,必败无疑了。

  “你们走你们的,赵字营的人不走”张虎斌于脆利索的给了回答,大吼着说道。

  提议的江湖人一愣,却也没有说什么,江湖人在箭射中死伤的不多,不过他们却没有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已经各自成队,开始琢磨逃跑的法子了。

  “想活命的,拿着你们的竹枪过来”张虎斌声嘶力竭的喊道。

  在寨子里的流民都已经编组成队,也有简单的训练,他们也可以一战,张虎斌在那里喊,没有受伤的队正也跟着喊,聚集在他们身边的混编团练也在大喊,开始有流民朝着他们靠近。

  有流民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毕竟敌人只在前面猛打,现在翻墙出去或许能跑,刚到那边就被守在那里的江湖汉子怒骂回来“外面有马队守着,你们出去就是送菜。

  也有的流民迟疑了下,还是朝着张虎斌那边走去,从山东一路过来的景象大家都记得很清楚,押送他们的江湖人根本不把他们当人,只做牲口看待,随意污辱,随意杀戮,眼下这伙徐州武夫规矩虽然严,却给他们吃饭安身,还在这时护着他们,该选哪边,很容易做出决定。

  流民当然在惊慌失措,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们也知道大难临头,有人吆喝,他们直接听从指派,不光是男丁,连那些青壮妇女也都凑了过来,她们更知道大祸临头,这寨子真要被开了,女人的下场比男人凄惨万倍。

  “列队,列队”张虎斌大喊,经过赵字营训练的人都在大喊,不管是赵字营本队,还是混编团练,他们都知道一件事,战死重伤,赵字营绝对不会亏待,家人也会得到好的照顾,可逃兵却必死无疑,即便自己活命,家里人也没什么好下场。

  外面的箭射已经停止,混乱的寨子里人心稍定,聚起来的人越来越多,按照从前的演练,流民丁壮男女开始列队,那些冲进来的响马盗匪又是被逼在了下风,只要靠近,立刻就死在阵列之前。

  列队的流民们脸色煞白,有人在哭,有人身子在剧烈的颤抖,不过却只是拿着手里的竹枪向前戳刺,不然那些凶神恶煞的贼人就杀过来了,更多人边这么动作边抬头看天,若这个时候还有弓箭射进来,那就立刻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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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六十七章 骑射

  “张头领,贼人在左边靠过来了”又有人惊慌失措的大喊说道,又是一阵骚动,有些想跑的江湖人在左边寨墙墙头看到了敌人的动向,黎大津率领着冯家私兵压过来了。

  张虎斌深吸了一口气,抓紧了手中的长矛,刚要开口,却觉得嗓子被堵住了。

  被堆积斜坡的那面寨墙上,刚才出现的敌人队伍始终没有动,但弓手们却开始上墙,一个个站在墙头。

  站在墙头居高临下,向没什么遮蔽的寨内射箭,大家都成了靶子,就算躲进窝棚,那也是等着被瓮中捉鳖,这战斗打到现在已经必败,张虎斌浑身上下冰凉透底,老爷交待下来,这么要紧的一个局面,居然就这么完了,自己还想着能更进一步

  就算不懂兵法军事的人也看明白眼前的局面,有人绝望的嚎叫,有人开始嚎啕大哭,流民们最后的斗志也彻底消散,很多人丢掉了手中的竹枪,很多人转身就跑,窝棚里还能躲躲,躲过了再求饶。

  好死不如赖活,能活下来,做牛做马又怎么样,这马上就是彻底崩溃了。

  张虎斌脸色灰败,他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大喊说道:“愿意拼了的,跟他们拼了”

  话说了一半就是戛然而止,张虎斌看到寨墙上的敌人没有开始攻击,反而转头向外看过去,外面传来了大喊,那些站上墙头已经开始张弓搭箭的弓手们急忙跳下墙头。

  “马队马队大队人马”在另外一侧有人结结巴巴的喊道,嗓子的声音都已经变调。

  张虎斌身子都在抖,什么人,援军不太可能,怎么算也还要两天才能到达如果是敌人,哪怕是第三方的敌人,寨子也挡不住了,如果双方是一伙的,那就是灭顶之灾

  “是赵字营,是赵字营”有人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

  寨内瞬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那人在喊,喊话的那人嗓子已经哑掉,就好像什么野兽在嚎叫,难听之极,何况还带着哭腔。

  “除了赵字营,没人穿着那么多铁,那就是赵字营,那就是赵字营”

  狂呼嚎叫霎时间迸而出,更大声音的狂笑和嚎啕也是爆,张虎斌仰天大吼,真的来了,援军真的来了,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

  吼完之后,张虎斌又是大喊道:“结队,整队,咱们杀回去,弓手呢,快过来”

  在这个时候没几个人能结队整队,流民们在徐州呆了几个月,当然知道赵字营是什么,这真是大悲大喜,谁也没有对援军有什么指望,却没想到真的来了

  流民们狂呼乱叫,甚至还有女人在尖叫,每个人都好像疯了,丢掉竹枪的又去捡起竹枪,所有人都重新朝着张虎斌那边聚拢。

  眼看着就要彻底拿下这个流民寨子,而且没有任何的悬念了,李和的心思已经不太在上面了,他在盘算这次能有多少好处,这些绿林人物都要被灭口,给这些绿林人物的银子都归自己,然后还有冯家的赏银和好处,李和还在想,和将主,也就是狼山副总兵那边要多报几个死伤,把自己这边的空额抵消进去,免得总有人盯着不放。

  正在盘算间,李和却感觉到了动静,多年从军的经验让他下意识的反应了过来,有大股马队正在靠近

  身边的马匹都焦躁不安,已经有骑手下马趴地上倾听,耳朵一贴在地面,脸色立刻就变了。

  “五百,最起码要有七百”李和的亲信颤抖着说出了这个数目。

  “快去找大黎,问问他们冯家有没有人还要派过来”李和急忙喊道。

  没等他们这边派人去喊,黎大津已经领着冯家的团练私兵转了回来,同样面色沉重。

  “不可能是冯家的人,这次冯家已经把底子掏出来了”

  即便是冯家这般富甲天下,能拿出来的团练私兵也有限的很,还有部分不能抽调,各处的护院护卫,还有盐场庄子的监工,以及押运盐队的武装,这些都是不能动的,能一下子拿出近千人马已经是惊世骇俗。

  冯家也不会在这上面投入太多,毕竟他们还是要靠着盐路财,而不是靠着刀枪过活,护卫私兵只不过为了赚钱更多而已。

  要是再养七百骑兵,那这冯家就不是为了护盐财,而是别有图谋,况且扬州腹心之地,他敢这么胡来,其他盐商肯定不会放过。

  “会不会是这草窝子,不,淮安府的杆子?”

  “怎么可能,草窝子若有这样的大杆子,我们冯家肯定知道,不要废话了,收束队伍,先准备着,那寨子已经残了,随时可以打垮了他”黎大津下了结论。

  到这时候,谁也顾不得别的,立刻开始叫回队伍,。

  能看到在西边有大股的马队出现,此时太阳偏西,夕阳的光线投注在这马队身上,能清楚的看到反射的光芒,差不多近二百号人都在反射,看着好像被光芒包裹一般

  看到这一幕的冯家大队,懂行的都是倒吸了口凉气,这光芒只可能是甲胄的反射,来的到底是谁,居然这么一身铁

  这大股马队就在冯家大队外三百步左右的地方停住,不少人直接翻身下马,从马上取下挂着的兵器,没过多久,三个横队就在草丛中摆出来,能看到长矛如林

  “赵字营”黎大津几乎是咬牙说出了这三个字。

  这样的横队,这样的甲胄,这样的长矛,江北各处,也只有赵字营。

  就在这时候,听到箭支呼啸破空的声音响起,黎大津当即就怒吼了出来:“距离这么远,谁在乱开弓,听我”

  他还以为是自家的弓手开弓射箭,喊了两句立刻现不对,呼啸破空声在队伍的身后,在侧面。

  身后和侧面已经乱了,在那个方向的草丛中不断有箭呼啸着射来,黎大津和李和各自统领的队伍都是大队,此时队形站的颇为密集,那边一次射出的箭支足够几十根,而且频率颇为密集,短暂时间内,不少人惨叫着倒在地上,其他人更是溃散。

  “调弓手过去让骑兵过去”李和气急败坏的下令。

  话还没说完,却看到草丛中出现了几十个身影,正快步向着远处跑去,直到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在距离阵列二百步左右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着几十匹马。

  “追上去”黎大津大声喊道,赵字营的脑子坏掉了,居然让弓手过来偷袭,不管怎么说先砍了这些弓手,等下开打的时候也有优势。

  冯家大队这边的骑兵已经呐喊着冲上,冯家几个头目都是争先恐后的,骑马追击步卒,怎么也是功劳,看着那边穿甲持矛的横队,虽说人数远远少于这边,可怎么看怎么觉得心虚。

  那边几十个身影已经上马,冯家骑兵还差几十步就能追上,这时候对那偷袭的几十人来说,也是敌众我寡,目前最应该做的就是跑。

  没想到那几十人没有动,反而在马上再次张弓搭箭,听着呼啸声响,箭射而出,追在最前面的冯家马队又有人惨叫着落马,接下来的情况更是古怪,这伙人非但没有骑马远走,反倒兜了个圈子,来到了冯家马队的侧面,眼看着越来越近,冯家马队怒喝着拿出武器准备战斗。

  十几步距离,这几十个骑马的偷袭者,双腿控马,在马背上开弓射箭,这个距离,骑射正有准头,弓弦响动,又是一片杀伤。

  “南直隶地面上能有这弓马的”李和骇然看向黎大津。

  黎大津没理会李和,只是在那里大喊道:“让他们退,让他们退,换弓手上去”

  看着传令的人跑出去,黎大津才咬牙说道:“周参将有十几个,将主那边有三十几个,中都那边有几十个,南京那边有几百个,可这些人都不会来这边,那都是命根子,这赵进到底哪里找来的”

  骑兵能懂骑射已经不容易,能有这样准头的更是精锐,江南地面上,无非是南京几位大勋贵,凤阳的镇守太监,狼山副总兵和徐州参将这几处大将手里会有,可这样的精锐,肯定不会出现在赵进手中。

  冯家的马队已经惊慌失措,有人想着拉近距离就不怕砍杀,可冯家出身的那几位头目看着呼啸箭射,哪还有胆子继续追击,心胆俱裂的拨马转向,有人直接从马上跳下来,捂着头趴在草丛中。

  奔跑中转向停住,同伴之间彼此冲撞,更加混乱不堪,骑射出色的那几十骑在马上呼喝乱叫,贴着冯家大队的边兜了回去,冯家大队这边又有几十人躲闪不及,被直接射中。

  等弓手们跑步赶过来,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的看着这几十骑回到赵进的队列里面。

  那队列又有变化,除了那三个横队方阵之外,又有几十人下马,零散的在队伍之间,骚扰骑射的那几十骑回到本队之后也都是下马,和那几十人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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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八十六章 盐市的提议

  不过大伙这个时候都在撑着,刚才赵进和如惠的那番谈话已经勾起了他们的兴趣。

  赵进在当中的座位坐下,朗声说道:“既然你们送出去有风险,他们过来提货也有风险,不在自己的地盘上都不放心,那不如选个合适的地方交易,各自方便。”

  别看刚才惊魂未定,又是疲惫无神,听到这个说法,每个人都聚精会神起来,大家都已经猜到了赵进的用意。

  “徐州这边是三省通衢之地,6上的枢纽咽喉,河南、山东和南直隶三处交界,水路也方便得很,黄河通着运河,赵某准备在徐州设一个集市,专供各位和省外的朋友们交易盐货,你们把盐货送来这边,走的只是南直隶江北这段,不用担心什么风险,运货的耗费也不会多,对省外那些人也是一样,在这边出省快捷,路程又短,取了货出去就是他们自家地盘,也不用担心什么风险了。”赵进侃侃而谈的说道。

  客栈内安静了下来,各家盐商以及管事彼此交换眼神,关系密切的还小声议论几句。

  “各位在徐州的安全由赵某负责,刚才赵字营的校阅大家也都看到了,有这样的队伍,想来没有什么蟊贼盗匪敢乱来。”赵进肃声说道。

  下面又是议论一阵,却有人迟疑着开口问道:“进爷要几成?”

  开设集市让大家来这边贸易,听着大家彼此都是方便,买卖双方在集市上交易,开设集市的赵进等于做了保人,看了刚才赵字营的校阅之后,大家都觉得这个保人的确可以保得平安。

  但大家也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宴席,赵进做这么多事,自然要分润的,关键是要几成。

  问话那人一开口就后悔不已,心想还问什么几成,刚才看到赵字营那样的实力,他要几成你还能不给吗?就算全部吞下大家又有什么办法,难道去告官?又或者去火并?这两样如果有用,冯家现在就是赢家了。

  “二成赵某只要两成”赵进肃声答道。

  一听这个数目,屋子里又是一安静,一斤盐卖到最贵也没几个钱,主要在量上做文章,量大自然利大,不过量一大,车马护卫的脚钱运费自然也跟着高起来,尽管避过官府税赋以及各项规费,可这个脚钱运费却不能不出,这是最大的成本。

  路途越远自然运费越高,而且穿州过府的,配备的护卫数量也要增多,这些都是银子。

  可现在只需要把盐送到徐州这边来贸易,护卫什么的不用去考虑,脚钱也比从前节省了许多,这些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只怕也不止两成。

  有人盘算的更深远些,原来自家盐队走一路卖一路,在那边各处村寨围子里都有关系,面对的是许多小土豪,这些小土豪肯定不会来徐州大量购买,估计河南、山东也会有相应的大豪过来,大量购买,这价钱肯定要低一点,但不管怎么算,这两成要的很公道。

  “大家也看到了,我这庄子正在官道上,距离黄河水路也不远,这盐市就建在这边,来往都是方便,我赵字营就在边上,想来也能护得周全,大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赵进又是补充说道,听赵进说完,大家彼此对视,都微微点头,这提议的确皆大欢喜。

  贩运私盐虽说这么多年下来,可毕竟有风险在,这么一来,风险也小很多

  坐在外圈的一个管事这时却站起来,先抱拳施礼,小心翼翼的说道:“进爷,刚才大伙都看了赵字营的威风,这样的人马在6上自然无敌,大伙都不担心,可黄河水路怎么办,咱们守规矩的来盐市上交易,他们不守规矩的在水路上钻了空子,而且水路上的强人也不少,漕上还好,徐州左近的黄河水路却乱的很,万一有个闪失,进爷还能照顾得到吗?”

  听到这个说话,盐商们神态各异,有人觉得他说的有理,有人则是暗骂。

  黄河上不能走相对笨重的漕船,可其他船只扬帆来去倒是不难,走水路的话运费什么的大为节省,缴纳赵进所说的两成就有些不合算了,而且卖到外面去,价钱也会便宜很多,这一便宜自然就会影响在盐市上交易的盐货。

  这人说出这个关节,却是要把所有人都拉下水的意思,谁也别想钻空子占便宜,都老老实实的缴纳这二成规费,说难听点就是要死一起死。

  除了这些,黄河水盗的确是大麻烦,虽说这些人在徐州段左近活动的不多,可运送盐货的船被他们盯上,往往就是人货两失,赵字营这么强大家都是看到,可这样的强力只能保证6上,水路河道上怎么办,要是那边有了损失,赵字营怎么对待?

  而且这盐市真的建立,大家运盐不用考虑出省,那自然会选择最省力省钱的方式运过来,十有八九是走运河黄河这一线,水路上的安全自然就成了要紧事。

  “不必担心,水路上的周全也由赵字营包了”赵进回答的很有底气,大家面面相觑,刚才想不起这一茬倒罢了,既然说起,大家自然知道赵进手里没有什么船,没有船还这么狂吹大气,到底靠得住靠不住?

  想归想,却没有人不知趣的问,连提问那人也唯唯诺诺的坐下。

  赵进好像知道下面人的想法,笑着说道:“赵某有两个应对手段,第一是在河上设卡,来往船只都得检查,夹带盐货的自然要罚没,第二也简单的很,赵某手里的确没什么船,可他们在河上做生意的早晚也要靠岸,他在岸上的窝子可跑不了,我这么说,大家放心了吗?”

  众人纷纷点头,赵进在江湖绿林上也是威名赫赫,这个大家想就能想到。

  看着大家没什么问题了,赵进笑着点点头,又是开口说道:“也不急着各位现在拿定主意,回去也要商量商量,不过话说在前面,盐市一天不成,盐就一天过不了徐州,过不了赵某的地盘,来一担扣一担,来一斤扣一斤,也请各位回去和亲朋好友们讲,这一月内过来报名上册的,规费是两成,过了这个期限再来的,可就不是两成了,三成四成那就不好说喽。”

  听到这个说法,大家彼此看看,都是不动声色,暗地里却都打定了主意,能不告诉别人就不告诉别人,别人晚来,就要多交规费,价格就卖不上去,自然份额就少了,虽说这私盐不是最大那头,可能挤压下旁人总归是好的。

  扬州盐商的体系太稳了,各家拿多少份额几十年都不变,强者恒强,弱的怎么追赶也赶不上,可这还没有开办的徐州盐市却好像给大家这方面的希望。

  “各位在徐州耽搁了这么久,想必都急着回去,中饭之后,各位请自便。”赵进笑着说道。

  在座众人先松了口气,总算能从这徐州回去了,可随即现自己没有一丝的轻松,得抓紧回去忙碌,耽误一天就少赚一天的钱。

  大伙这几天在徐州实在气闷,听说要回去,精神都高涨不少,还有些人琢磨着应该带点汉井名酒回去,这个扬州也不多,的确好喝。

  不过在离开之前,还要和赵进套套近乎,看赵字营的这个规制,赵进抓总,那个王兆靖,那个如惠似乎都分管一方,没准以后还要打交道,等回到扬州后,要抓紧派人过来。

  至于那些被派来的管事掌柜一流也都是心急火燎的,他们很多事情做不了主,可徐州这事又太过重要,得赶紧回去禀明主家,更有几个自己有心思的,更要抓紧回去。

  赵进和伙伴们这些日子商议忙碌不停,也是到此时才算告一阶段,喝了几口已经变凉的茶水,都是放松不少。

  这个盐市的提议是赵进提出,在交通方便的地方办大集贸市场没有不财的,而且以赵进现在的实力也完全能庇护的住,只要盐市在这里开张,山东和河南的商人货物都会云集于此,到时候赚到的又不止是这两成了。

  而且汉井名酒也可以通过人流物流卖的更多,走的更远,现在酒坊增加,产量也增加,饥饿销售的局面也要改变,可以考虑放量了。

  目前来说,赵字营的根子还是在徐州,想要赵字营展壮大,想要收服徐州人心,还是要把徐州经营起来。

  抽成的比例也经过慎重考虑,经徐州走向各处的私盐,毕竟不是扬州盐商们的根本,想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参与到徐州盐市中,就不能光用强力的手段,也要诱之以利,盐市本身的设置加上这二成的份子,是扬州盐商们无法拒绝的条件。

  “能者无所不能,大哥就算不做这赵字营,经营生,也必然是陶朱一般的巨富”一切商定的时候,王兆靖由衷的敬佩说道。

  如惠也是感叹:“原以为徐州弄出个酒坊来,已经是无中生有,平地挖金,却没想到还有盐市这么一说,徐州这等穷苦之地也成了生财的好地方,有了盐市,其实还可以做别的,徐州这里天然就是大集市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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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章 就这么了结岂不是笑话

  两家讲和的消息一出去,相关的人等都松了口气,盐市也跟着兴旺起来。

  当然没有人知道,这次讲和的功臣是黎大津,他和一于人在清江浦那边下船,换乘马匹继续北返。

  开始时候,跟着黎大津一起南下的那些人并不服气,甚至还有敌意,心想着我是替进爷来监视这个外人,万一此人心怀不轨,就得替天行道。

  不过这一路上经历,大家对黎大津的态度都改观不少,这位武技精熟,经验丰富,安排什么事情都很妥当周全,因为这次去的不少都是内卫队出身的江湖人,跟这个黎大津更有认同。

  赵字营做事很有节制,不滥杀,不嗜血,有纪律,这让很多从前习惯放纵胡来江湖汉子很不习惯,而这黎大津做事则毫不手软,且懂得通融,大家攻入冯少良外宅的时候,里面金银钱财顺手捞了不少,若在赵字营中,十有八九会被呵斥制止,可黎大津却根本不管。

  一路上下来,大家都觉得黎大津不错,也开始黎大哥,黎大哥的叫起来。

  “这黎大津本事是有,就是江湖习气太重。”

  和黎大津一起行动的人中,当然有赵字营安排的眼线,回到徐州后,立刻把所见所闻报告上去。

  听了之后,赵进说了一句评价,伙伴们听到“江湖习气太重”这句话,就知道黎大津今后在赵字营的前途有限了,赵字营讲究的是规矩,一切都要有规矩,按照规矩做,而“江湖习气”则是不守规矩,不严谨的代名词之一。

  “他年纪大了,于劲什么的早就弱了,总想着办好差事,和身边人搞好交情,来咱们赵字营,与其说是给自己求个前程,倒不如说为了他的孩子着想,倒是那个李和,证明忠心之后可用。”刘勇看得也很明白。

  “这两个人还是要先放在内卫队,不过要和丁家围的丁军和那些孩子分开。”赵进点头说道。

  黎大津到达徐州后,没有立刻见到赵进,而是被安排和老婆孩子团聚,黎大津一家被安置在田家庄,这田家庄自从投靠赵字营之后,从内到外都是大变样,很多在何家庄做生意的商户都把住处和仓库放在这边,让田家庄上下跟着富裕不少,不过这种富裕在黎家人眼里实在算不上什么,比起扬州来,天下间的确没几个能算得上什么的城池,何况这徐州的乡野地。

  老婆还好,为自家男人安然归来高兴,孩子则是闹着回扬州,开始时夫妻相对无言,后来闹得狠了,黎大津直接给了两个耳光,孩子哭闹,黎大津也觉得烦躁无比。

  好在没有烦躁多久,赵字营那边就有人来,说是进爷召见,黎大津出门后才算松了口气。

  以黎大津这样的见识,自然看得出来田家庄这边针对他有很多布置,比如说前后左右的邻居,比如说村口看似无事的闲汉,只要乱来,肯定没什么反抗逃走的余地。

  到了何家庄那边下马,一路行来,黎大津看得很仔细,赵字营的训练,赵字营的装备,赵字营的气度,都被他看在眼中,越看越觉得自己没有来错。

  从前想着让孩子读书上进,可没了冯家的帮忙照顾,一个武夫人家的孩子,想要博取功名就是笑话,但逃到某地隐姓埋名,让孩子做个寻常百姓过一辈子,黎大津又是不甘心,官家、明面上的路都已经断了,黎大津索性博一下,来到了赵字营这边,能在绿林草莽中有个名号将来求个招抚也不差。

  在他眼中,赵字营也就是大股强悍的杆子盗匪,将来肯定要闹,而且肯定要求招安的,黎大津在官军中呆过许久,对这些套路明白得很。

  没曾想来到这边,却现真实情况和他的判断不太一样,这让黎大津的心思活络了不少,自己也有一身本领,能不能在这边求个出身,自家孩子年纪不大,能不能跟着历练,这些他都在考虑。

  在门外通报了,家丁传话出来,带着黎大津向里面走去,在正堂上,赵进和伙伴们正在那边等待。

  看到这寻常宅院改建的议事厅,看到忙而不乱的年轻人,黎大津情不自禁的和冯家作比较,冯家的气派要比赵字营大太多了,可却没有这等昂然向上的气氛,冯家的年轻人整日里寻欢作乐,争风斗气,忙碌正事的却不多。

  想想冯家的荣华富贵实际和祖上关系不大,就是在冯老太爷手上振作的,这才几十年工夫,就已经腐化到了这般地步,黎大津突然想到,不知这赵字营几十年后会不会和冯家一样,不知这赵字营还能不能有几十年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被带进了议事厅中,议事厅内有九个人,赵进、陈晃、王兆靖、董冰峰、石满强、吉香、刘勇、雷财和如惠,每个人都是神色慎重

  黎大津被带进去之后,门被关上,门外家丁说着:“老爷吩咐走远些”,声音也逐渐远去。

  尽管好奇有什么事,可黎大津没有询问,只是垂手站在那里,在冯家久了,分寸规矩都掌握的不错。

  这黎大津在赵字营呆的时间毕竟还短,没意识到这么多人齐聚的意义,对于赵字营来说,现在几千人的局面,时时刻刻都需要人来坐镇紧盯,伙伴们齐聚的时候已经很少,平时最起码要有一个人在外面坐镇。

  人来的这么齐,肯定会有大事,同在核心层的周学智因为操持盐市相关,整日里乘坐车马奔波于徐州和邳州两地,倒是暂时来不了。

  “先说说你在扬州怎么做的?”赵进开始提问。

  黎大津一五一十的回答,事情并不复杂,冯家二爷有外宅的事情黎大津很清楚,从一开始去扬州,就把这冯少良当成了目标。

  因为是外宅,所以特意取了幽静之处,固然偷欢方便,可也给了黎大津他们一行人方便,动手的时候被人现的可能就降低了很多,然后等到冯少良过去,那就是瓮中捉鳖了。

  “这次做的很妥当,你有没有想过,被人觉之后怎么办?”刘勇沉声插

  黎大津抬头看了一眼,现屋中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等着他回答,连忙说道:“那一处有不少大户豪门的私宅外宅,城内的江湖人物和衙门差人等闲不会过去,而且因为那边养的大多是小的,所以护院保镖之类也少,一旦惊动,一时半刻不会有人过来,所以来得及逃走,不过此时不能走城门了,那边肯定会严加盘查,小的在河里预备了几条船,到时候趴在船舱里,顺着水门那边出去

  扬州城内河道纵横,除了6地上的城门之外,还有供船只进出的水门。

  “水门就不查吗?”陈晃问道。

  “水门那边也是查的,不过那里船只从早到晚就不见少,憋一口气可以顺着船只之间的缝隙出去,也没什么人盯着,最好是包几艘给城内送菜送鱼的,那个和门前守军都熟了,根本没有人理会。”黎大津回答说道。

  问题停了下,赵进和伙伴们低声嘀咕了几句,刘勇又开口问道:“照你来看,经过这件事之后,冯金和冯少贤会躲进城内,还是继续留在城外?”

  黎大津一愣,心里大跳了下,抬头看看坐在那里的众人,现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坦然平静,黎大津心中自嘲,自己四十岁的人了,心性居然还不如这些十几岁的稳,心中想,却还是中规中矩的说道:“依小的看,冯家父子还会留在城外,冯家人口太多,如果搬进城内会有各种不方便,眼下又是盐业最忙的时候,去城内会耽误生意往来,另外,上次城内出事,在冯家父子,甚至在扬州上下看来,都是意外中的意外,官府会严查,冯家自己也会严加戒备,从常理上说,没人会自投罗网,所以大家虽然严防,却不会担心有第二次,所以,冯家应该会还在城外。”

  “冯家在城外的那个庄子,有多少护卫?”赵进问道。

  到这个时候,黎大津反倒是镇定下来,既然能猜到要做什么,也就知道怎么回答了。

  “里里外外差不多有四百人,主力差不多有百人,这些都是能打的好手。

  “这个能打是怎么讲,和淮安府草窝子那些比起来如何?”董冰峰开口问道。

  说起这个,黎大津迟疑了下,脸上有苦笑泛起:“要说把式,在扬州的都不弱,要说拼命,扬州那些就不行了,留在内宅舒服,若是跟着府里的爷们出去办事,赏钱比去外面的外快还要丰厚,所以都愿意留下,能巴结的,和冯家沾亲带故的,都留在这边了,要说打他们能打,真要红刀子进白刀子出,恐怕他们就没这个胆子了,冯保那人不懂这些,可冯家爷俩不信外姓人。”

  赵进等人交换了下眼神,却没有接话,那边黎大津感慨没多久,就又开口说道:“除了宅子里的护卫,外面的官差才是大麻烦,这些人有王法护身,真要打了,等于招惹了官府,你要不打,他们会立刻出消息,招呼城外的乡勇团练,甚至官军过来,是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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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零一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黎大津说完这番话之后,赵进和伙伴们又是交换眼神,这次点头了,陈晃眉头皱起问道:“这些团练之类的麻烦吗?”

  “都是各家养的护院,还不如冯家这些”黎大津回答的很简短。

  赵进缓缓点头,刘勇这时候插言问道:“这样的豪门大户,主人家居住的地方肯定有密道夹墙之类,冯家是怎么设置的?”

  黎大津听到这个,脸上禁不住泛起笑容,现刘勇看过来,连忙说了句“得罪”,这才开口解释说道:“小的在扬州衙门里也是个班头,经常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案子也办了不少,冯家内宅小的虽然没去过,可其他大户豪门的,或者看过,或者问案的问过,这密道夹墙没几家有,这些盐商巨户,做得是官家生意,扬州又是个太平安稳地方,用不到这些设置,至于有的,那都是窝主一流。”

  看着刘勇脸上仍有疑惑,黎大津跟着解释说道:“冯家所在的地方距离保扬河不远,那边挖地三尺就出水,打地基的时候都麻烦的很,地下的东西是不用讲了,至于夹墙之类,这东西糊弄下不懂行的还好说,真正明白的,走一圈也能看得出来。”

  扬州是大明腹心之地,财赋重镇,附近的狼山,隔江的镇江和南京都有重兵驻扎,这里官署衙门更是密布,在这样的地方,自然不用担心什么响马杆子,也没什么草莽江湖之辈胆大包天,敢在这样的地方作案作乱。

  话说回来,如果你高墙深沟,里面机关暗道,那反倒是会被人琢磨有什么不对,冯家家大业大,做的是官家的买卖,和官府关系密切,自然不会落人口实。

  而且冯家养了那么多私兵护卫,在江北的草莽绿林中,隐隐就是龙头的地位,重重保证之下,他可不担心会有什么突然之事,这夹墙暗道之类的还真就未必会有。

  黎大津的话说得很实在,甚至有些赤裸裸了,暗道夹墙之类,瞒不过老江湖,那些做贼摸门专做大户生意,如果连暗道夹墙都现不了,那就谈不上财了。

  说完这些,屋子里安静了会,黎大津听到赵进和伙伴们在那里议论,到这个时候,黎大津已经不怎么慌张了,他只是低头等待着结果。

  “你还要再去一次扬州。”赵进沉声说出了结论,尽管这个结果在黎大津的预料之中,可听到之后还是身子一颤。

  黎大津抬起头,嗓音有些于涩的说道:“进爷,小的听说冯家已经过来求和了,说定的事情翻过来,对进爷的名声是不是有些”

  赵进眯着眼睛笑了下,悠然说道:“这个好名声要了作甚?”

  黎大津一窒,坐在边上神情慎重的如惠却清了清嗓子开口:“老爷,现在咱们赵字营的威名已经打出去了,正是四方来投的时候,大家过来,一是仰仗进爷的威名,二是敬佩进爷的义气,再说大家过来,是为了合伙做事,讲究个盟约,若听到老爷和冯家讲和又翻脸,对老爷的声誉有损啊”

  如惠说得很恳切,赵进笑着点点头,温和的说道:“我知道曹先生担心大家,害怕去扬州那边深入险地,会有什么闪失,不过,曹先生,你觉得冯家会善罢甘休吗?大伙也都想想?”

  这问题问出,如惠一愣,其他人稍作考虑之后就是摇头,黎大津只是低下头去。

  “讲和无非是缓兵之计,咱们把冯家完全压住,让他喘不过气,他们现在要退一步,喘口气,等缓过劲来,还是要想尽办法致我们死地,以往大摇大摆的运盐过去,凭什么要这帮徐州小子抽成?这盐市是个好东西,凭什么让这帮徐州小子把持?只怕冯家动手,那些和我们约好的盐商盐枭非但不会贬低,还会叫好帮忙,你们说是不是?”赵进沉声叙述。

  赵进声音变得有些涩:“当时咱们在徐州城内好大威风,看着四处心服口服,然后怎么样,高家庄那边有杀局等着咱们,云山寺的人被咱们宰了,城内的局面被咱们抢了,都派曹先生过来求和了,然后怎么样,夜里大队人马杀过来了,咱们吃了这么多次教训丨还没够吗?”

  每个人神色肃然,每个人都在点头,如惠那边叹了口气闷声说道:“老爷,你管着好大一片局面,没了你,那就是天大的麻烦,你若有个闪失,那一样是天大的麻烦,扬州那里”

  话说了一半,却看到赵进的神情猛地严厉起来,如惠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这次我和小勇过去,你不用去。“突然间,陈晃开口说道。

  赵进眉头皱起,刚要说话,陈晃又是说道:“你去和我去没什么区别,可徐州这边却要你来抓总,你被人叫做大哥,就要按照大哥来做”

  “勇哥留下,我去吧”边上的雷财急忙开口。

  还没等刘勇说话,陈旱就摇头否了说道:“雷子你身手不如小勇,留在徐州吧”

  赵进的皱眉变成了苦笑,长吐了口气,缓声说道:“我不和你争。”

  “你本就不该和我争。”陈晃回了句,又是不出声了。

  赵进摇摇头,转向边上的如惠说道:“曹先生,你现在就去安排,让隅头镇那边准备船只,先照着二十艘运货的准备,银子什么的都好说,等咱们的消

  如惠连忙起身答应,临出门之前,又对陈晃郑重施礼,这才快步向外走去

  “曹先生也是为赵字营着想,为大哥着想。”如惠这边一出门,王兆靖笑着说道。

  “他想得太多,想说话拘你们出头,却没想到,咱们兄弟几个怎么会有这样的算计。”赵进随口说道。

  说完这些,赵进转向黎大津说道:“能看出你在为难,或者是怕死,或者是不愿意伤旧主的情分?”

  听到这话,黎大津慌不迭的跪下说道:“进爷,小的事情都做到这般了,那还有什么旧日的情分,小人在外面给他们冯家打生打死,到头来输了一场,就要灭小人满门,这等混账人家,小人怎么还会感念。”

  吉香和石满强交换了下眼神,对这黎大津都充满了鄙视,看着人高马大是条汉子,却小心成这个样子。

  不过黎大津话里的意思,赵进几个人却听懂了,赵进笑了笑说道:“我也不好说去扬州就一定能活着回来,给你几条路选,不论死活,事后拿三千两银子,我送你老婆孩子去往别处,保他们有个良民百姓的身份,从此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我赵字营在官面上办法不少,你应该知道。”

  黎大津抬头看向赵进,他为冯家打生打死,就是为了让孩子能够读书取个功名,现在赵进又给他了同样的选择,三千两银子足够一家富贵一生,又能去做良民百姓求功名。

  “再就是这次之后,回来在赵字营做个营尉,各处有差事安排你,你的家小也按照我赵字营的规制安排。”

  “进爷,你能保小子们到什么功名?”黎大津直愣愣的问道。

  赵进和王兆靖对视了眼说道:“中个秀才问题不大,举人就琢磨不上了。

  秀才是本地考出来的,徐州现在被赵进牢牢掌控,招呼打到,想必没人为难,而这举人是国家大考,就连王兆靖这样的清贵门第都战战兢兢,赵进更没什么办法。

  黎大津跪在那里点点头,完全是一副走神样子,刘勇咳嗽了声,黎大津才反应过来,直起身开始说话,这个时候却没了刚才的惶恐和谦卑,只是有些无奈和苦涩:“进爷和各位老爷年纪轻,不知道当爹的难处,小的在军中在江湖上真刀真枪的厮杀出来,什么事情都见识过,不想让孩子再去经历了,跟着冯家走,还不是冯金许了个举人的功名,他家手面通天,银子撒下去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冯家还真是好大手面。”王兆靖笑着评点了句,他辛辛苦苦考出来,虽然也有人情关系在,可对于冯家这种大包大揽轻而易举的态度,听着还是别扭

  那边黎大津只做没有听到,在那里继续说道:“有个举人身份,官面上私底下没人敢欺负,不闹出人命来,什么事都容易收场,这个秀才就不好用了,老实的容易被人欺负,什么都守不住。”

  赵进等人都不到二十,对黎大津话语里包含的东西没什么理解,反倒是觉得有趣,赵进笑着问道:“怎么,老黎担心自家孩子太老实,守不住。”

  黎大津于笑了声,又在那里说道:“他们两个若是老实,这次小的不来徐州了,直接去北边,倒也有几个能容身的地方,可关键就是大的不老实,小的心思又太多,都是闯祸的精怪”

  屋中有人忍不住笑了,黎大津的说得很有趣,不过黎大津脸上却见不到什么逗趣的表情。

  “若是个秀才,按照他俩的禀性,恐怕也只能当个破靴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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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一十二章 河南事

  只要我们打磨不停,他就还能杀人见血,家丁们成家立业又怎么样?去了老的,我们招募新的,总有骨于不会走,只要咱们在,那些营尉营士在,难道还练不出新兵吗?难道咱们现在这些人不是练出来的。”

  气氛有些缓和,赵进背手走了几步说道:“他们为赵字营打生打死,想要成家立业,我们当然不能拦着,不然谁还会愿意给我们卖命?成家也没什么不好,现在咱们地盘这么多,都是让那些土豪代管,放咱们自己的人过去多好,还能盯的更紧些,再过些年,他们也才三十四十,难道就不能打仗了?”

  陈旱脸上又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抓紧刀鞘,赵进继续说道:“现在让那些私心重的土棍们代管,他们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又有多少自己的心思,流民寨那边流民百姓们安定下来,也开始暗自串联,觉得咱们管的多,不甘心让咱们管,我们现在正是缺人去各处驻扎,再说了,他们成家之后,他们的子弟不就是咱们最忠心的家丁吗?”

  赵进看了看木亭里的三名伙伴,忍不住笑了,笑着说道:“你们居然都怕闲着,冰峰、大香、石头他们也是越忙越高兴,我说这十年不变,你们以为是太平享受十年吗?这十年不知道要有多少大事小情要咱们去做,不过,的确不会有这两年这些大打而已。”

  “大哥,十年太平,十年后就会大乱?”王兆靖突然问道。

  “我又不能未卜先知,十年就是个概数”赵进没好气的回答说道,王兆靖和如惠总觉得赵进知道什么,时不时的就会套话,赵进对这个也谨慎的很。

  王兆靖笑了笑,抱拳说道:“既然大哥想的这么通透,小弟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有件事要和大哥说,家父前些日子来信,让小弟这两年不要放下学业,后年进京会试。”

  会试考中,走下殿试的形式,接下来就是进士的身份,正式成为大明的人上人,或牧民一方,或成为京师清贵,都是了不得的前途身份。

  现在王友山这等地位,想必王兆靖的科举之途也不会艰难,陈旱冷哼了声说道:“你倒是放不下这富贵。”

  还没等赵进说话,王兆靖笑着回答说道:“即便侥幸考中,小弟也要回徐州来的,仕途官场,那里比得上这里有趣。”

  “倒是会讲话”陈晃刺了句,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赵进反应过来一件事,苦笑着说道:“听你这么说,怎么好像我成了一大害,咱们赵字营真要做什么,你这科考也不必去了?”

  王兆靖一笑,随即肃然说道:“大哥,若是大哥不若是咱们赵字营作乱,那就是天下间第一等的大祸,到那时,这科举之事就不要提了。”

  陈旱嗤笑了声,王兆靖露出微笑,在那里继续说道:“如今天下太平,北地鞑虏已然糜烂,互市之后,几十年没有边患,而东南之处的倭患也已消除,南北各省遭遇灾荒,零星民乱,的确是无伤大雅,动不了根基,也就是咱们赵字营精悍如同虎狼,又有大哥经营出来的局面支撑,而且还在这腹心要害之地,真要动起来,立刻是祸乱天下,虽说最后结局叵测,可大乱是免不了的。”

  “你这也是自大,把咱们说得好像妖魔鬼怪一样。”赵进不屑的说道。

  众人都笑,赵进盘腿坐在了亭子木地板上,开口说道:“大旱说得对,不能放松,咱们兄弟手下几千几万人,更不知道有多少人靠着我们吃饭太平,咱们如果懈怠了,整个局面会彻底乱掉。”

  赵进说完这个,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们现在没有大敌了,也不适合寻找大敌,要做的,能做的,就是不能松,把我们做好的维持住,然后做的更好,牢牢的把已经抓住的地盘深耕细作,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大家都是点头,赵进脸上总算又有了笑容,他开口说道:“不要觉得接下来就是天下太平,不要觉得接下来就真是无聊无趣,谁又能说得准呢?”

  这边话音未落,从另一边能看到一名亲卫队家丁快步跑来,跑到木亭外围后就被人拦住,还是刘勇给了个手势才把人放进来。

  天气寒冷,这人跑的满头是汗,到了跟前开口说道:“老爷,王自洋的商队在归德府马牧集那边被劫了,王自洋没事,手下人死了四个,伤了十个,财货牲口什么的都被抢了,现在人已经到何家庄那边,吉团正吩咐小的过来禀报

  在木亭里的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是一愣,彼此对视,沉默了会,都是大笑出声,笑声爆,不禁通传的那人愣住,连训练的那些学丁队家丁也都好奇的看过来。

  “想要无聊无趣,还真不容易。”赵进笑着说了句,大家都是笑着赞同。

  家丁们看着纳闷,王自洋和赵字营的关系相当不错,已经算是自家人了,所以遭劫逃到这边之后,赵字营上下才无比重视,怎么老爷们都这么开心。

  外客都是住在何家庄那边,那里只有两个连驻守,赵进他们平时都是在新建的营盘这边,要赶到那里需要些时间。

  原来在何家庄的营房,现在大都改建为客栈和店面,如今何家庄这边的客栈是整个徐州地面,甚至还要算上隅头镇之外的邳州地面最好的客栈,是按照扬州、清江浦那边规制建造,有几家还是扬州的盐商出钱,他们处处都忘不了享受,在这衣食住行上给徐州的土豪们好好上了一课。

  赵进他们赶到何家庄的时候,却看到一处客栈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过来引领的家丁招呼,那边就是王自洋等人的地方。

  安排家丁驱散了围观的人群,赵进等人走入客栈,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在看热闹,敢情王自洋一于人就是坐在大堂里,一个个浑身尘土血污,狼狈的不像样子。

  一看到赵进,王自洋连忙站起跪下,哭着说道:“进爷,求进爷出手,给小的一个公道”

  他身边三十几个人呼啦啦全跟着跪下,赵进已经认出来几个眼熟的面孔,那中年人是苏日格,那个魁梧大汉是胡勒根,还有一个阿木尔,这些都是王自洋的鞑子伙计,也跟着赵字营一起出动过,一起并肩作战。

  看王自洋身边这些人的相貌穿着,恐怕都是护卫人等,也亏得有这些人在身旁,不然王自洋能不能逃出来还两说。

  赵进上前把王自洋搀扶起来,又挥手说道:“大伙都站起来,敢碰你们,就是碰我们赵字营,我给你们主持公道”

  王自洋差不多有半年没有来徐州了,他在山西那边主持,由亲信来回运销货物,口外塞外的皮货牲畜还有人丁,徐州的烧酒还有各项特产,每次来去都是大队的大车和骆驼装载,声势浩大的很。

  从前这伙牛马商人赶着大群牲口南下,回去的时候已经换成了银子,来的时候不好下手,回去的时候又不惹人注意,加上身边也有敢打敢杀的护卫人手,自然安全。

  可现在整日里大笔财货在各处晃荡,实在惹眼的很,自然有人眼红动心。

  马牧集距离归德府城商丘六十里左右,早些年那边也是骡马市,可衰败的也早,现在只剩下个名字,王自洋就在那边遭的劫。

  王自洋选在深秋初冬的时候来徐州,一是为了进年底的货,二是为了结清今年的账目,顺便敲定明年。

  既然是存着这心思来的,礼物财货备的很足,而且此时入冬,正是牲口膘肥体壮的时候,带来的牛马品质也格外的好。

  现在王自洋在山西境内已经可以畅通无阻了,为了他那烧酒的货源,山西和大同的边军,以及山西的豪商们,处处给王自洋方便,那些绿林响马之流也不敢来招惹。

  不过河南境内就不是那么好过了,从陕州那边入河南过黄河,沿河南岸一路走,过河南府和开封府的时候都还好办,那边的沿河地域是人烟繁茂,城镇密集,盗匪之流不会在那边出没,也就是沿途的牛鬼蛇神需要打点。

  可进入归德府境地,过归德府城商丘附近的新集和丁家道口之后,却是三省交界的地方,也就是三不管的所在,山东、南直隶和河南的不法之徒云集此

  王自洋的队伍在马牧集一家大车店停驻,夜里被过千人围在了里面,还好王自洋身边的护卫忠心,大家在口外在草原上也经历过被大股马贼围住的事情,知道此时该怎么做,护卫们带着王自洋和要紧人物,也不管财货细软,上马之后就朝着外面冲。

  贼人为了求财而来,自然不愿意硬拼,加上这些护卫骑射颇为了得,外面人有拥挤,十几步之内箭无虚,很快就是清出一条路来,可也正因为这拥挤不堪,马队突围的时候难免会被波及,还有些不会骑马的根本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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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一十三章 其实是小事

  的确是惨了点,连护卫在里面的王自洋都沾了不少血,王自洋说着说着就是哭起来,咬牙切齿的恳求赵进说道:“进爷一定要给小的出这口气,多少银子小的也愿意报效”

  赵进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道:“你尽管放心,动你就是冒犯赵字营,这口气我帮你出到底,以后你的队伍行走河南,谁都要恭恭敬敬”

  听赵进这么说,王自洋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是挡不住的流,直接跪下磕头,以赵字营这样的地位,给出这样的承诺,的确不用担心什么,而且赵进这话就是把他当成自己人看待,王自洋的地位也是跟着水涨船高。

  “好好歇着,需要什么尽管张口,十日内给你个交待。”赵进大包大揽的给了承诺。

  “这一年不到,老王的气也粗了,居然不在乎银子多少”在赵进和伙伴们私下议事的屋子里,吉香笑着评价说道。

  王自洋这一队人死伤惨重,在那里哭求哀告,赵进和伙伴们当然要肃然以对,但私下议事的时候,气氛就轻松的很,而且大家都很高兴喜悦。

  这高兴喜悦当然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别的原因。

  “归德府那边过来买盐的人是谁?”

  “常铜锤”

  “让常铜锤在三天内把消息给过来,不然这件事就算到他头上。”赵进话说得淡然,可谁都能听得出这里面的杀气腾腾。

  屋子里的气氛很热烈,连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陈晃脸上都有笑容,连不怎么参与武事的如惠都不停兴奋措手。

  “河南那帮人还真以为两省交界处有道拦人的墙吗?以为咱们过不去?”吉香笑骂说道。

  “王自洋这个是小事,无非是财了之后不知道收敛,犯了财不露白的道理,这才给自家招祸,可这件事却是咱们的机会,咱们总算可以对河南那边出手了”王兆靖兴奋说道。

  如惠笑着点头附和说道:“三老爷说得是,若没有这桩事,咱们还要麻烦着做局,现在理由送上门来了。”

  赵进坐在那里轻拍桌面,屋中安静下来,他肃声说道:“各自回去准备,亲卫队、第一团、第二团、内卫队、马队都要做好准备,这次每一队都要抽调人手过去,免得闲出毛病来”

  说完这个,赵进看了眼陈晃,又和王兆靖和刘勇眼神碰了碰,几个人都是笑起来,其他人也都是跟着大笑,屋中气氛畅快之极。

  河南归德府虽然和南直隶徐州紧邻,共同之处却不怎么多,民间也只是局限在商贸往来,江湖绿林中除了犯了案子去彼处躲藏之外,彼此也注意井水不犯河水,互相各不牵扯。

  淮盐沿着黄河逆流而上,销售流域沿线,归德府也是吃淮盐的,而且私盐大行其道,甚至还向开封府、山东兖州府、北直隶大名府一带扩散。

  徐州盐市一开,归德府立刻有人过来采买,想必河南那边盐枭之流也有刀光剑影的厮杀,到最后只剩下这常铜锤常炳一家过来了。

  常炳在徐州采买的东西不少,除了盐货之外,汉井烧酒也是大宗,按说和赵字营有这么密切的联系,靠着赵字营财,双方关系也该不错,实际上却不然,这常炳对赵字营提防的很。

  云山行原来在归德府府城商丘,和靠近黄河的虞城县都有分号,可这常炳起家之后,这两处分号居然被他硬吞了,尽管对外宣称和他没什么关系。

  不仅如此,他还想霸住徐州通往河南这条路,那些开封府、汝宁府去徐州买盐的,都不让通过,只能在他手里买盐。

  这种明目张胆的不敬和挖墙脚,赵字营当然不会容忍,可要动手的时候,父亲赵振堂却过来劝。

  赵振堂在城内忙碌衙门内的事情,等闲不管赵进这边,这次来说,却是六房几位书办过来讲过,说是赵进要谨慎,他是徐州人,又是南直隶人,在这片地方动手,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去外省外地,很容易激起同仇敌忾,甚至会招惹来官府于涉。

  这几位书办在衙门里坐久了,各个心思玲珑剔透,他们大概能猜到赵进先前那种低调出击的用意,所以才有这么一说。

  当然,这几位书办都在赵字营的各项产业生意里财分润,这番话的用意当然不是劝赵字营收手,而是让赵字营更稳妥些,不要吃亏。

  “要做什么总要有个名目,为血亲报仇杀人,连官府都要酌情轻判的,有了理由名份,那就理直气壮。”

  不过那常铜锤常炳做的也很是谨慎,吞了云山寺的产业,对外却说是商丘本地恶少所为,截断盐路专卖开封、汝宁的勾当,则是只在归德府境内动手,此外对赵进客气无比,每次来都是恭敬谦卑,礼物贵重,一时还真拿不到把柄

  可暗地里勾当不少,虞城县、夏邑县两处距离徐州很近,那边的豪强士绅和赵进这边打交道的多,都是偷偷摸摸过来通风报信,说这常铜锤安排手下在徐州和归德府交界路口的地方,还经常鼓动,说赵字营一过来,就没有咱们河南人什么事了,一旦过来,咱们要一条心厮杀到底。

  即便是这些知道赵字营厉害的河南士绅豪强,同样觉得省界就是天堑,赵字营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过不来,他们通风报信不过是卖好,那常炳常铜锤做大,他们还是拜服。

  同样的,河南那边觉得赵字营过不来,他们也不会贸然进入南直隶,进入赵字营的势力范围,赵进也就不那么急着去碰他,毕竟秋天他这里繁忙无比。

  徐州各处庄园,草窝子里的几处流民寨子,都到了收获的时节,准确说是流民们辛苦一年耕种,到了收获的时节,这批粮食入库,大大减少赵字营的投入,同时也让流民们的心思安定下来。

  外地来到这边,接受森严的纪律和管制,每日里苦练苦工,每个人都会想念家乡,尤其是赵字营将他们放在封闭的环境内,让他们不知道家乡的情况,逃亡时有生,还有那些原本信教的人开始传教聚众,这些人都得到了惩治,被送到徐家最险最苦的煤矿铁厂里做工,到死为止。

  但这一年辛苦下来,变成了沉甸甸的粮食收获到手中,躁动茫然的心思很多都沉稳下来,能逃过来的人,都还记得旱灾饥荒时候的绝望和惊慌,看到田地里有了收成,自己能继续吃饱,心思都安定下来。

  徐州各处庄园都是丰收,这让很多人惊讶不已,赵进和伙伴们则觉得理所当然,从前云山寺、孔家庄、何家庄的那些庄头管事只知道盘剥逼迫,却不会兴修水利改善农具,而赵字营把这些都做了,挖掘情理沟渠,从境山徐家那边购入大量的农具,又有耕牛协助,方方面面,加上徐州还过得去的年景,想不丰收也难。

  草窝子那边是荒地的第一年开垦,收成很有限,不过勉强可以自给,连带着邳州那边的输入都可以减少很多,草窝子那边的流民寨所有的收成都归流民自己使用,赵字营还通过运输调配贴补。

  秋收季节一过,赵字营各处就现,对流民们的统辖比从前容易了很多,不需要恫吓逼迫,只要说到,流民们就会去做。

  人心安稳下来之后,赵进决定抽取各处流民里最优秀的年轻男丁来赵字营训练,他们和混编团练一致,但选拔的规条比混编团练,甚至比赵字营自己的家丁都要高,差不多百里挑一。

  能被选中的年轻人,能免掉三个人的劳役和缴纳,他自己还有补贴,这消息一出,各处流民都是踊跃参与,他们各个都见识过赵字营的强悍,甚至吃过赵字营的苦头,畏惧之余也是羡慕非常,都想着加入其中威风威武,而且聪明些的人都能想到,眼下各处庄园和流民寨子,都是些庄头之类的代管,赵字营的账房管事偶尔才会过来一次,这根本不是长久之计,肯定会在流民里面挑选优秀的人来做管事之类。

  这可是个做人上人的好机会,也难怪人人踊跃,其中得益最大的就是草窝子里的那个流民寨,那里的流民本来就是精选,又经历过战斗和垦荒,他们的辛苦和忠心得到了回报。

  秋天又是收成入库,又是要安排冬歇时候的修缮水利住处,还要点检草窝子里的过冬物资,以及挑选合适的流民家丁受训丨的确没什么时间对河南那边动手,直到这个合适的理由送上门来。

  并不是每一个地方的秋天都和徐州这般热火忙碌,南京城内处处就是一派悠闲自得的富贵气象。

  山东、河南、福建、湖广这些地方的旱灾水灾,甚至距离不远的凤阳府生的蝗灾,都对南京这天下第一大城毫无影响,若只看南京一地,只会让人觉得天下富足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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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四十章 私斗

  汪大刚只是点点头,对那壮汉说:“小乌,你去那边看看,让大伙稳住些

  被叫做“小乌”的那个汉子点点头,兴冲冲的过去了,这小乌一走,先前说话那瘦削中年凑过去说道:“老汪,咱们打不过的。”

  “我知道打不过,可也要打,不闹出个鱼死网破的架势来,以后咱们就没办法在这里活了,大伙弄这辆大车是为了活的好点,很多人还背着债”

  “糊涂啊,当时听人讲这清江浦处处黄金,过来就能财,谁能想到这个样子。”

  那瘦削中年感慨了句,突然间压低声音说道:“大刚,让大伙都带着铁器,等下真拼了也不会亏。”

  汪大刚苦笑着摇头说道:“张老哥,这清江浦哪有偏着咱们的,拿这个车杠动手,不见血还好说,一旦拿了刀斧”

  他这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人喊:“来了”

  喊话的声音不小,语气却在颤抖,大家顺着方向看过去,现几百号人出现在这空场的东边,正大步赶过来。

  汪大刚身后的人群一片骚动,汪大刚回头看了眼,举起手中的木棍大声说道:“老少兄弟,咱们在这清江浦赚个辛苦钱,卖力气把式吃饭,得罪谁碍着谁了,可这帮狼心狗肺的杂种不让,打咱们的人,烧咱们的车,咱们能不能忍

  本来汪大刚身后的这伙人看到对方人多势众,都有些心怯气短,但听到汪大刚这番话,一个个都是怒吼起来。

  “老少兄弟们,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咱们徐州凤阳淮安的汉子什么时候孬种过,跟他们拼了”汪大刚继续大喊,人人乱叫,跟着汪大刚向前迎去。

  相比于穿着破烂的散户车夫们,东边来的这帮人则是齐整许多,棉衣皮袍都像个样子,为的几排看着也是车杠粗棍,大车车夫们开打,自然要用车上的东西。

  “哎呀,这些蛮子居然还有胆子来”有人在对面怪叫一声,随即人群中爆出哄笑。

  更有人大喊道:“先爷给你们开出一条路走,这是多大的恩德,你们这帮杂碎居然还不知道好歹,还要约地开打,当真没有良心”

  “跟这伙蛮子费什么话,直接打跑了算完,还得回家准备过年呢”又有人不耐烦的说道。

  你一言我一语,态度各异,却根本不在乎散户车夫这百余人,更能看到在人群中有十几个穿着密排扣紧身袍服,武师装束的汉子,行动举止,看着明显和他人不同,应该是大车帮的精英人手了。

  汪大刚深吸了口气,在那里大喊说道:“张运先要买我们车马,却不给现钱,说是用工钱垫付,这是让我们大伙给他做牛做马,咱们为了活的好些来这清江浦,却不是来这边做牛马的”

  这话触动心事,散户车夫汉子们又是怒吼,脚步加快,双方越来越接近,东边过来的大车帮为一名大汉朝着地上吐了口吐沫,满是不屑的说道:“清江浦这片局面是帮里前面几代出生入死打下来的,你们这些外路的蛮子就该做牛马”

  “先爷说了,答应他老人家的条件,今天就给你们一条路走,不然就别怪大家下手无情了”又有人大吼道。

  “跟他们拼了”回答他的是那汪大刚的大吼。

  大吼一声,脚步加快,散户车夫们这百余名汉子手持大棍快步冲上,大车帮那边也是怒吼连声,呐喊着迎上。

  两帮人直接撞在一起,毕竟汪大刚这边人少,一下子就被团团围住,可那汪大刚明显手里有功夫,大棍翻飞,面前两个人直接都被打倒,很快就在身边聚拢了十几个人,就那么冲了起来。

  那些密排扣紧身袍服的汉子立刻就是迎上这边,他们也是有本事在身,散户车夫再怎么猛冲乱打,靠在跟前,两个回合不到就被打翻在地。

  谁都能看出汪大刚就是领,几个武师装扮的立刻迎上,只是没想到这汪大刚棍棒上颇有一套,刚一过手,就有一名武师被直接戳翻,另一人打中肩膀捂着后退,还有一个想要赚便宜的,被直接点中膝盖,跪地趴下。

  汪大刚这一手让车夫们士气大振,吆喝着聚在身旁,明明是以寡击众,却有点占上风的意思了。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大车帮帮众猛地散开,散户车夫们士气大振,还以为自家赢了,只是这欢呼声刚刚出口,却被凄厉的惨叫掩盖了下去,大家看过去,却看到散着寒光的利刃刀斧,还有躺在血泊中的自家同伴

  “你们居然用铁器居然要害人命”汪大刚睚眦俱裂,怒吼喊道。

  朴刀、腰刀、短斧,大车帮帮众手持利刃又是冲上来,有人不屑的笑骂说道:“谁说不能用这个的,不给你们这些蛮子见血,你们怎么知道咱们的厉害

  棍棒交击的时候,散户车夫们已经是吃亏了,毕竟对方那么多的人,可用棍棒的时候,大家心思还算稳,还有一股拼杀的气,可一看到对方上了刀剑,各个都怕了。

  虽说这一棍也能把人打死打残,可轻易不会见到血肉,胆气能撑着,但现在就顶不住了,那惨叫声和血肉横飞让人心惊胆战。

  有人开始转身跑,单身陷重围之中,根本无处可逃,有人想要求饶,大车帮帮众却没有一丝留手的意思,棍棒重重砸下,那车杠是浑圆密实一根粗棍,砸在脑门上直接能把天灵盖打裂了。

  “混账,杂种,闹出人命,你们就不怕官府吗”汪大刚大吼说道,他面对的已经不是拿着木棍的人,而是几杆朴刀。

  汪大刚此时也不留手了,突进一步,一棍戳中对方小腹,向上一翻,直接把对方的下巴打了个粉碎,左右拨打,又是挡开夹击,在那里嘶声喊道:“不过是争些活计,怎么要伤到人命,快停手,快停手”

  他的嗓子都要喊哑了,正前方一名大汉抖着长矛刺来,汪大刚急忙闪开,那大汉姓施名彪,是山东大车帮帮主张运先的头号打手,武艺了得,施彪抽枪又是刺过来,汪大刚向着边上一架一推,两个人拉开了距离,施彪露出狞笑,在哪里开口说道:“先爷托我给你带个话,你既然不愿意给先爷做事,想领着这帮苦哈哈求食,那就去阴曹地府吧”

  说完又是刺来,汪大刚急退,手中棍挡开身侧劈来的朴刀,不小心却被另一边的短斧捎了下,虽然没有受伤出血,可皮袍却被裂开个大口子。

  “汪某答应先爷,汪某答应先爷,饶了这些苦命人吧”汪大刚语气里已经带了哭音。

  “晚了,你当时不是说要给这帮穷鬼求个公道吗?先爷给你脸你不要,那就连命也别要了”施彪手中长矛如风连刺。

  汪大刚左闪右避颇为窘迫,但他带领的那些散户车夫不管勇猛或者胆怯,却在他面前奋不顾身,几个人看着他危险,居然舍身上前扑挡,可肉身对利刃,又怎么可能挡得住,纷纷死伤在刀枪之下,鲜血飞溅。

  就在这绝望关头,却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大喊道:“官差来了,官差来了

  这声音却是那张老哥的,这位见机的快或许已经跑出去了,但没有跑远,语气中全是惊喜。

  莫说是他,就连汪大刚也满心惊喜,在那里大喊说道:“官差来了,你们杀人夺命,等着下狱上法场吧”

  散户车夫们的动作都是一停,满以为山东大车帮的这伙人也会停下,没想到这帮人丝毫不理会官差们来不来,动作丝毫不停。

  追着汪大刚的那施彪脸上又是狞笑,趁着汪大刚动作停住,一枪就是扎来,几乎就是同时,在外面响出一声惨叫,这惨叫正是那张老哥的。

  惨叫声响,汪大刚下意识的侧身扭转,长矛刺穿了他的皮袍,从肋部擦过,已经是开了一道血口出来,火辣辣的生疼。

  “你们”汪大刚有些愣神,手中大棍猛地点出,施彪撤步,汪大刚木棍横扫而出,一名持刀的武师被打的吐血倒地。

  “徐州汪大刚聚众作乱,意图不利漕运,格杀勿论”有人扯着嗓子大喊道。

  在这一刻,汪大刚的心都凉了,这个腔调语气,除了官差也不会有人喊出来,现在连官府也不管了吗?

  “先爷要你死,你就得死”施彪怒喝一声,持枪刺来,两侧各有武师持刀夹击,汪大刚此时心灰意冷,觉得死就死了,反正已经无法翻身。

  就在这时候,一身影突然扑了上去,直接把汪大刚推开,迎上了那长矛,这人手里也拿着长棍,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冲上,可施彪到底身有武艺,反应极快,长矛一抖一刺,直接贯入了这身影的胸膛,两侧武师看到有便宜可捡,挥刀砍下。

  “老汪,给咱们报仇啊”那人大吼。

  这一刹那,汪大刚反应过来,这是小乌,也就是这一刹那,死就死了的心思烟消云散,他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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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四十一章 人说赵天王

  要说苦战也是苦战,可汪大刚真要冲出去却也不难,散户车夫们知道必死,各个拼死抵抗,汪大刚本来想过去搭手,每个人都在喊着汪大哥你先走,给咱们报仇,敢来这边开打的本就有蛮勇血气,到这个地步,人人都是了性子,小乌那一喊却点明一条路,既然大伙都走不了了,那就先让一个人走,给大伙报仇。

  借着同伴的阻挡,靠着自己的武艺,汪大刚接连打翻身前的敌人,忍着肋间的伤痛,快步向外跑去。

  大车帮帮众最核心最强的一于人都在对付汪大刚和那些死斗的散户车夫,他这一走,反倒是追之不及,想要追击,却被散户车夫们死命拦住,一时间前进不得。

  “宰了那小子,先爷重赏啊”那施彪大喊说道,只是乱糟糟的,真没几个人听到。

  汪大刚跑了没几步,猛地一转身,大棍先挑后砸,直接放翻两名追兵,这才大踏步的朝着远处跑去,能看到十几名方帽黑衣的差役在另一边,他们的身前有一具尸体

  万历四十五年腊月初五,徐州人汪大刚率徒众百余人欲行不轨,县衙差役及时赶到,会同民壮团练,痛击汪姓匪盗,仅有匪汪某一人逃脱

  清江浦近六十几万人口,作为淮安府城的山阳县内还不如六万人,根本管不过来,对这等事都是下面报上来什么就是什么,没有苦主报案,就直接结案

  散户车夫们居住的棚屋也被人放了一把火,火是晚上放的,很多老弱都没有逃出来,活活烧死在里面。

  大车帮山东帮白得了近百辆大车和牲口,方方面面了一笔不大不小的财,这一次也将山东帮的威严立了起来,几家一直在寻找便宜大车运货的商行货栈,主动把货交给山东帮运输,连河南帮也主动让出了中原号的一成份额,一时间山东张运先的威名赫赫,清江浦这边的漕运势力和江湖绿林的豪杰,都主动过来联系,有这样的势力,这样的手腕,在清江浦这样遍地金银的宝地,做什么都是财。

  官府根本没理会汪大刚的后续,但山东帮和河南帮联合出了悬红,活人三百两,死人二百两,消息五十两,给现银。

  这笔钱不能说是巨款,可也绝不是小数目,只要拿到,这个年也就好过了,一时间清江浦和淮安府南部的三教九流、城狐社鼠们都在打听汪大刚的下落,可汪大刚却消失了,不少人都在说,这汪某十有八九已经死了。

  进了腊月,临近年关,忙年的忙年,回家的回家,除了那些最顶级的青楼楚馆之外,土娼窝子和半掩门都是歇业,她们也要准备过年了。

  清江浦北市街薛大姐家也关门好些日子,不过薛大姐已经快三十岁的人,比不得那些水灵灵的大姑娘小媳妇,生意早就冷清了,背后也没个得力的人撑着,经常被些无赖汉欺负上门,九月时候,白日里被几个泼皮堵在了家里,左邻右舍没一个想帮忙的,要不是一个路过的汉子出手相救,搞不好就被糟践死了。

  倒是没几个人知道,这个出手相救的汉子就是汪大刚,更没人知道,汪大刚正躲在这薛大姐的家里养伤。

  那一天汪大刚跑了一夜才甩脱追兵,肋部的伤口本来不深,可奔跑中时不时的迸裂出血,等逃出生天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虚弱异常。

  大车帮对散户车夫们下手极为狠辣,这边动手火并,那边就派人过去放火烧屋,汪大刚远远知道那边的惨状后强撑着来到了薛大姐家,唯一幸运的是,薛大姐家没有客人,进去之后整个人就昏倒在地上。

  看到他浑身是血的样子,这薛大姐倒也没有声张,自己偷偷摸摸去抓了几服药,把汪大刚的伤口包扎上,养在自己房里,这些日子也就不接客了。

  汪大刚就在这里安静养病,吃喝什么的都是薛大姐带过来,消息也靠着薛大姐去打听,在这家里,汪大刚越来越沉默,怒火却越来越高涨,大车帮行事狠辣到了极点,当真是斩草除根,这清江浦上上下下未免太黑了,这么多人命,居然连个水花都没起来。

  对这个男人在自家养病,薛大姐倒是很高兴,暗地里拜了几次菩萨,想着如果不走,一起过日子那该多好,不过薛大姐也知道这男人肯定要走。

  那伤是轻伤,晕倒更多的是因为身体虚弱,五天之后就没什么大碍,腊月十七这天,汪大刚收拾好了些行李,借了薛大姐二两银子,准备离开。

  “你要是不嫌弃我,我跟你走?”薛大姐算是鼓足勇气说了这句话。

  “什么嫌弃不嫌弃,我还要回清江浦,回来我就娶你”汪大刚说话于脆利索,倒是让见惯风云的薛大姐羞红了脸。

  不过薛大姐也不是小女孩了,立刻担心的说道:“在这清江浦,各路都在找你,你要是能走,就别回来了。”

  “我兄弟乡亲还有他们的家人都死在这边,这个仇不报,我也没脸活着,这次走就是为了回来报仇”汪大刚说得斩钉截铁。

  薛大姐有些没听懂,汪大刚也没有卖什么关子,继续说道:“我出来这么久,也听说我们徐州出了一个好汉,赵保正赵天王,人称江北无敌,又说义薄云天,我们徐州人因为他扬眉吐气。”

  “我也听过,听那”难得有薛大姐也听过的,不过话说了半截,在谁嘴里听的还是不说也罢。

  汪大刚自顾自的说道:“以往想着,好不容易出来了,在这清江浦扎根好好活着,现在才知道,别人不让我们好好活,连个公道都没有,官家私里是一般的黑,既然这边没公道,我就去求赵天王给我个公道”

  薛大姐听得似懂非懂,到最后才担心的问了一句:“那赵天王若是不答应怎么办?”

  “若是不答应,我回来和他们拼了”汪大刚闷声说道。

  薛大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回来送死不好,可这男人要是一走就不回来,那也不好

  自宋时,松江便是繁华之地,蒙元时兴盛不减,明时才算大兴。

  松江府产粮,所谓“苏松二府,天下粮赋之半”,湖广一省一年征粮三百余万石,却不及苏州一府,而福建一省一年征粮百余万石,却比不得松江府。

  天下间两京一十三省,南直隶松江一府所交税粮,比北直隶、四川、广东、广西、福建还有云南要高。

  而且细算起来,苏州府所辖一州七县,而松江府只有三县,若是摊下来,松江府一县的税赋差不多是苏州府一县的一倍半还要稍多。

  松江府每年漕米定额二十三万三千石,加耗十五万四千石,合计三十八万七千石,但这只是明账上的数字,实际上,方方面面的耗费加起来,漕米合计要有八十四万余石,算起来四石当一石,这多出来的近六十万则是各处的好处,天下间皆是如此,这也是为什么清江浦一地随时可以拿出百万石不在账上的粮米。

  别处是一省之地担负,松江却是一府来担负,民间负担自然是极重,对这样的沉重负担,民间也有应对的策略,第一是拖延隐蔽,自大明立国,松江出身的重臣显宦就极多,最出名的当然就是嘉靖后期的“真宰相”徐阶,这等重臣自然有种种避税的条规和法子,税赋收不到他们身上,就摊到了没资格避税的小民身上。

  平民百姓,甚至是中小地主都受不了这等重税,将土地投献到徐家等高门世家,想要少交些税赋,不过下场都不怎么好,这等高门世家一变脸,就能把这些土地全都吞了,连徐阶这等众人交口称赞的“忠厚长者”都这么多,其他人又能好到那里去。

  除了这一等只知道侵吞盘剥的豪强高门之外,还有一等人琢磨着别的法子,想着既然漕运从南到北几千里,漕船、漕丁、沿途官府、各种规费盘剥,那么我们能不能不走运河,走一下海运。

  蒙元时候,因为中原义军蜂起,无奈之下只能走海路运送漕粮,那时候的始地就是松江府。

  永乐初年,疏浚黄浦江和吴淞江之后,港口不再被泥沙淤积,吴淞口成为良港,松江府的海运大兴,自吴淞口出海,沿着海岸线和岛屿一路北上南下,便捷异常,此时松江府沙船已经大兴,更是为海运平添助力。

  沙船一艘至少三千石,而大船则是可以装六千石,至于时间,如果赶上合适时节,从松江到天津,不过十余日,平时最多也就耗费一月而已,有人说海上倭寇猖獗,可如今方方面面关系都已经走通,沙船不去倭国、南洋,也就是去往福建和广东的风险大些,去往北地各处则是安全的很。

  至于漕船,最大的漕船也不过运粮八百石,从南到北,过长江黄河,清江浦南段尚可自行,过清江浦之后就不那么容易,开始要用纤夫拖拽,用时三月就算正常,耗时更多也不奇怪,甚至有今年去来年回的,这个大家也都司空见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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