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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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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二十八章 重诺守信

  商货云集在宝应县城,自然让宝应县上上下下捞了不少实惠,对于一支大军驻扎在县城之外,也就没什么怨言了,而且大家也有担心,一旦在清江浦大打出手,兵灾就会波及到宝应地方,有这么一支官军在,多少让人放心些。

  而且凤阳巡抚郭尚友和凤阳守备总督漕运太监崔文升两位江北大佬,对这支兵马的供应都很用心,粮草军饷的拨付都算是及时,就地采买也不至于强买强卖,地方上压力也不算大,甚至还能和官兵做些生意,繁荣下市面。

  难得不需要盘剥地方,可地方上也有自己的担心,官军如贼寇,军纪一旦约束不住,对地方上就是大祸,但真正让宝应县官民意外的是,这伙名为平贼,却在宝应县止步不前的兵马居然约束的还可以。

  步卒被严令呆在营内,最嚣张跋扈的骑兵家丁,除了哨探传信之外,也是整日里不出营盘,封闭的很。

  “现在徐州反贼共派了八到十个探马往来侦查报信,骑马的也就这么多,暗地里或许还有探子,到了晚上,应该是在营盘到北边的道路上还有两骑值夜。”

  在官军营中,千总刘猛沉声禀报说道。

  抚营游击焦大勇点点头,开口说道:“白日里咱们如果动,那清江浦的徐州贼众就会立刻有戒备心思,咱们可以夜里走。”

  说完这句,屋中几位带兵千总以及那位名义上的总领道臣崔正贤都注意过来,焦大勇继续说道:“这几日都还晴朗,明日二更时分用夜不收拔了那两个探子,然后咱们趁夜出,向清江浦那边急赶。”

  众人神情严肃,焦大勇又是说道:“到那时,即便有人察觉也是追之不及,大家不要姑息坐骑马力,等到了清江浦那边,直接向着贼人营盘冲杀过去,破营杀将,那就是第一等的大功,到时候不管有什么耗费都会有成倍补偿。”

  这话说得众人士气更加高昂,这样的狂奔急袭,肯定会有马匹的死伤,这可是相当大的一笔损失,不过承诺成倍补偿那就让大伙放心下来,也让众人对打下清江浦之后的好处神往异常。

  之所以说营外会有探子,是因为现在兵营所在地方,外围就是商户们存放车马货物的地方,商人们倒也不是胆大,可宝应县内外的确没多少空地了,别人家快要收获的庄稼田地总不能去碰的。

  而这官军驻扎之地,却是地方官府征用的地方,大家凑过来跟着沾点便宜,何乐而不为。

  所有官军营盘外,整日里商货川流不息,大车装运货物,脚夫力工装卸,甚至还有商人之间的买卖贸易,依稀有些清江大市的模样。

  带兵的军将开始也想驱赶,不过商人们却很是懂做,大大小小的好处给过来,管事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怕如果赶走了商人就没有了外快。

  这一天依旧营盘紧闭,外面依旧热闹非凡,可官军营内的步卒在操练活动,骑兵们却都在休息积蓄精神,马匹也都上足了料,更有些精于兵卒便装提前出营,他们要在路上作为引导,一切就等着夜间动手了。

  夜深之后,率队的军将层层传令,白天已经做好了于粮,让准备出征的骑兵们先行吃饭,而十五名夜不收已经骑马在营门前预备了,他们都是各自营头里一等一的精锐,马术好,身手强。

  “你们看到那边没有,两个火堆,一远一近。”有人在营门前的木楼上指点说道。

  夜不收们都盯着那个方向,到了天黑,军营附近的商队也是灯火点点,但更远处却是漆黑一片,那两个火堆也明显的很。

  “那边就是贼兵探子的所在,晚上就在那边吃饭休息,已经快有五天了,想必已经懈怠了,你们抹掉了他们,大队就要出营。”指点的人肃声说道。

  官军的夜不收们都闷声答应,千总刘猛这时开口说道:“不要轻敌,不要懈怠,贼人死活不论,今晚做成了,你们每个人都是放双赏”

  又是闷声答应,千总刘猛一挥手,摆在营门前的三角木栅被扯开,十几骑夜不收缓缓而出。

  十几匹马踏地,声音却不怎么大,因为每匹马的马蹄上都被用棉布包裹,马嘴也上了嚼子,务求安静不出声。

  官军营盘中靠近营门处的灯火全部熄灭,就是要让外人看不清这边的行动,夜不收们出营之后,刘猛就快步上了临时搭起的木楼,登高望远,在这个位置能看得更清楚些,如果那两个火堆熄灭,这边大队就要出营了。

  时间已经不早,商队货场营地的灯火也都次第熄灭,商人们都在县城内寻欢作乐,外面这些苦哈哈们都是睡得很早。

  算着夜不收已经出去了一段距离,军营这边的灯火重新燃起,偌大个营盘,总是伸手不见五指,很容易闹出乱子

  正在张望的刘猛突然听到了一声破空尖啸,这是箭支破空的动静,声音不大,难道是夜不收们已经摸过去了,那边怎么可能听得到?

  是这边的刘猛仅仅来得及判断到这个,一根羽箭准确的贯穿了他的咽喉,刘猛手抓住箭杆,想要把箭支拔下来,他就那么抓着箭杆从木楼上摔到了地上。

  箭支破空的呼啸此起彼伏的响起,灯火下的官军兵丁就好像是靶子,被一个个射杀在那边,但并不是每一支箭都和射杀刘猛的一样神准,受伤的士兵大声惨呼,还有的人大声示警。

  “有人袭营”

  “有人打过来了”

  官军营盘门前的人或者中箭身死受伤倒地,或者向着营内拔腿飞奔,外面的人却没有立刻追击,连着绳索的铁钩被挂在营门木栅上,这边吆喝一声,那些木栅被直接扯开。

  “列队”“立正”“对齐”此起彼伏的整队声在外面响起,刚才还黑暗一片的营盘之外,突然有点点火光升起。

  一个个炭盆被拨开变得红亮光,一根根缠绕着浸透油脂的火把被塞到火盆里,立刻燃烧起来,然后被抽出分到列队完毕的家丁和团练手中。

  “冲,按照事先的吩咐,一直向前冲,打透营盘方可回头。”董冰峰大声说道。

  刚才射下木楼刘猛的那一箭就是他射的,不过此时他弓箭已经丢掉,手中拿着一根长矛,浑身披挂全甲。

  站在他面前的两个连也都是全甲披挂,一身是铁,这两个连手里是没有火把的,只是拿着长矛,在他们身边零零碎碎站着三十几个弓手。

  “五人一排纵队,跟我冲进去”简单说完,董冰峰站在队伍第一排,长矛一摆,大步领着队伍向里面冲去。

  铠甲铿锵作响,踏地脚步声整齐划一,尽管先冲进去的只有两个连,可整个官军营盘都好像被震动了起来。

  前面两个连冲入,后面各连次第而入,第三团后面八个连里,还有两个连是全甲,另外都是部分披甲,但披甲的家丁一定是站在最外围最前列,以全甲连队为头领,其余各连为侧翼,而手持火把的团练们则跟在他们后队,家丁团练分成三个箭头,向着营盘内冲了进去。

  张虎斌手里的团练队伍,有四个连是部分披甲,这四个连队则是披甲人不拿火把,其他人拿着火把,在后面等待片刻之后,距离拉开,也是跟着冲进。

  董冰峰率领的前队一往无前,事实上在这个时候,军营中的步卒们大部分已经睡下,他们被外面的脚步声和动静惊醒之后,一时间都没有反应。

  军营夜间严格要求肃静,如果有营啸出现,十有八九就要炸营大乱,所以夜间出动静是要杀头行军法的。

  可第一时间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接下来想反应就来不及了,火把点燃了帐篷,点燃了营中的辎重柴草,官兵们惊慌失措的从里面跑出来,却看到了排列成队的长矛丛林,仓促间手里连个兵器都没,身上甚至没穿衣服,怎么敢去火并动手,仓促间只能转身就跑。

  可赵字营的连队是分为几个箭头冲突,到处放火冲锋,整个营地的混乱从营门处开始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大家跑到一处又看到这浑身是铁的敌人,只能继续跑,越跑越乱,甚至有兵丁从沉睡中被惊醒,跑出来的时候还不知道生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大队去跑。

  也不是没有人想要聚拢队伍反抗,尤其是最先冲入的家丁连队并不回头,他们身后也留下了空档,可刚刚组织起来,张虎斌领着的四个连队又是冲过来了。

  偌大的官军营盘,里面足有几千步卒,单论数量足足是家丁团和团练大队的两倍要多,可夜间被突袭,整个营地都被分割的七零八碎,根本聚集不起百人以上的队伍,即便是刚刚纠集起来,张虎斌率领的四百人也是绝对优势,一点点苗头都会被彻底击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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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0章 所向无前

  敢于抵抗的,十几根长矛攒刺过来,身上多了血窟窿倒下,谁还愿意拼命,而且这伙突然杀入的敌人并没有赶尽杀绝,只要你跑,只要你不回头的跑,没有人理会你,除非你头昏脑胀的拦在路上,那么长矛也不是吃素的。

  火势越来越大,营盘也越来越乱,连带着附近的商队营地也跟着骚动起来,局面已经收拾不住了。

  董冰峰率领的那一队根本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就这么小跑前进,可跑到一半的时候,看到了前面已经整队的官军骑兵。

  巡抚郭尚友和游击焦大勇定计,这一次官军北上的关键就是在骑兵突袭上,所以扎营的时候,骑兵并没有和正常一样呆在外围,反而被步卒营帐围在当中。

  因为双方并没有打算战场交兵,所以谈不上马队的及时反应,反而因为要突袭急进,必须要对外遮掩马队的行迹,这才这般安排,麻烦处处,怨声载道,可为了隐蔽和突袭的成功,这就理所当然了。

  只是因为这个安排,带队冲进来的董冰峰和已经准备出营的马队迎头碰上!

  刚刚安排夜不收出营拔掉眼线,突然间就开始骚乱,突然间大火燃起,喧哗声声,连马队这边都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带队的游击焦大勇安排亲信去打听,但亲信还没得及回来,溃散的乱兵却已经涌过来了,毕竟是自家人马,怎么下得去手砍杀,可就这迟疑和不忍,却让局面愈发控制不住了,乱兵不断涌来,让马队的队形也变得散乱。

  更麻烦的是,溃兵和乱兵之中,来自狼山副总兵麾下和巡抚标营的都有,他们的惊慌失措,难免让骑兵军心浮动,不知道外面来了多少人,不知道局面到底是怎么样!

  这焦大勇能有突袭清江浦的心思,倒也不是庸才,片刻之后他就反应了过来,冲撞马队者斩杀无赦!

  对着自家人砍杀刺杀,血流满地,但这样总算是把队伍维持住了,接下来焦大勇分出百余骑去保护海防淮扬道翟正贤,其余的人跟着杀出去,这几百骑的力量不管放在什么战场上,都是有份量的。

  可没有溃兵逃兵敢冲向马队,不代表兵丁们就不会乱跑了,大家惊慌失措的到处乱窜,让马队的速度根本快不起来,何况这是在营盘之内,又是从里向外走,本来就有各种阻碍阻隔,根本跑不快,何况时不时的有溃乱同伴从面前跑过,要控制突然被惊动的坐骑,这速度又被耽误了。

  尽管是黑夜,可借着冲天火光的照明,彼此也能看的很清楚了,那铠甲碰撞的铿锵作响更是遮掩不得,那边马队停住,这边董冰峰率领的连队也是停住,他们根本没想到这么一直冲过来会遇到官军的马队。

  董冰峰眯了下眼睛,随即大喝说道:“箭射一轮!”

  赵字营的披甲家丁们对马队的出现也是猝不及防,而且眼下的马队并不是先前那仓皇乱跑的溃兵,而是披挂完全,队形齐整的骑兵,人在马上,居高临下的俯视,自然给人一股压力,不过日常的训练培养出了一种本能,这让家丁们心中仓皇紧张,但动作上却没有变化,队形没有散乱。

  三十几名跟随连队的弓手听到命令,下意识的快步向前,董冰峰擅长弓马,所以弓手都是他亲自挑选训练,射术纪律都很是出色。

  快步向前,在家丁队伍面前大概排列成三排,把手中半开的弓直接张满,直接射出!

  焦大勇率领的马队和对方突然遭遇,尽管标营出身的人不知道对方什么,可狼山以及凤阳的骑兵却认出了对方,几人下意识的脱口惊呼:“这是赵字营的家丁!”

  声音中充满了惊慌失措,他们也没有亲眼见过,可不知道多少次听人描述,这浑身是铁的徐州男儿,何况这几天都要去突袭偷袭徐州的武装,第一眼看到,立刻联想了起来。

  听到这个,焦大勇顿时勃然大怒,这伙徐州贼厮鸟,明明约定好了双方相安无事,居然趁夜偷袭,实在是无耻之尤。

  惊愕,愤怒,片刻的迟疑,官军的反应慢了一线,他们更多凭着经验作战,而赵字营训练不停,操典精细,战场上的反应已经是下意识的。

  董冰峰命令一下,弓手们排列,开弓,射箭,没有管准头,只是瞄着大概的方向,三十几支羽箭泼洒了过去,在这个距离,再向前几步,就能射中更多敌人,可命令就是命令,箭射一轮之后,弓手们直接散开。

  在这个距离,骑兵队伍自然不可能散开,箭雨撒过来,立刻不少人中箭,惨叫着从马上摔下,可箭射一轮,弓手们只是将箭射出去,力道和准头却谈不上了,也有人在马上拨打,也有人拿着盾牌遮挡,那焦大勇仗着甲胄精良,遮蔽住头脸之后,硬扛住了箭雨,人在马上大声怒吼:“咱们杀过去,冲散踩碎了这帮贼人!”

  为今之计,在混乱的营地之中,想要转头逃散都不可能了,想要出去,只能借着骑兵对步卒的优势,彻底杀散面前这帮徐州蛮子!

  焦大勇能想到的,这些官军之中的精英之辈也能想到,不少头目军将跟着怒吼起来。

  而在他们的对面,董冰峰一摆手中的长矛,大喊说道:“跟我冲到跟前去,拉近了距离,骑兵不如咱们!”

  说完这句,董冰峰大步向前,令出法随,他一动,身后两个披甲连队也跟着动了,弓手们已经被拥挤到帐篷的间隙之中,他们拔出腰间刀剑和帐篷里的军兵厮杀,稍有空档也是跟着跑步,开弓射箭向前。

  赵字营连队的动作比马队快了些,在巡抚标营游击焦大勇开始鼓动的时候,赵字营的家丁们已经齐步向前冲击,当军将们应和怒吼的时候,赵字营已经向前了十余步。

  步伐整齐,铠甲碰撞的声音都变得越来越一致,轰然作响,这一刻,四周的火焰燃烧,溃兵哭喊,惊叫怒吼都安静了下来,好像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铠甲的碰撞动静,整个军营都好像震动了起来。

  官军马队的坐骑有些被这震动惊扰了,嘶鸣乱动,控制不住,刚刚振奋起来的士气,被这整齐冲来的气势牢牢压住,一时间嗓子都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刚刚涌上的那一丝热血又一点点的凉下去!

  不光是人在惊惧迟疑,马匹也开始无法控制,整齐冲来的队伍好似巨兽,让马匹从本能中感觉到恐惧,那些正在被骑手催动的马匹跑得不情不愿,而没有被骑手鞭打磕碰的马匹则是想要后退,有前有后,这马队自己也是混乱起来。

  那巡抚标营游击焦大勇已经觉得不好,他怒吼一声,马靴马刺重重刺入马腹,坐骑吃痛,痛嘶一声,猛地向前窜去,这焦大勇臂力也是惊人,马匹蹿出,他又是怒吼,猛拽缰绳,在距离赵字营队伍三步左右的地方转向,也亏得身为游击,坐骑是好马,二十余步的距离上,这么狭窄的方寸地,急速奔跑转弯居然没有摔倒,硬生生撞翻了路边一个帐篷,就这么跑了出去!

  焦大勇如此骑术,把赵字营和官军马队的人都是震撼了下,再醒过神来,那游击焦大勇已经跑的远了,好在这是短短片刻,董冰峰大吼催促,家丁们迅速反应过来,直接就朝着对方的马队冲去,步卒对骑兵,肉搏的胜算就在于缠斗!

  主将突然逃走,那边一干人都是愣了,还来不及慌神,更多人也顾不得逃跑,已经跑起来了,那就只能这么冲上去,但这么短的距离,马匹根本跑不起来。

  双方很快就是碰上,看着眼前一根根锋锐的矛刃,看着这些利刃闪烁着营地大火的光芒,马队坐骑本能中的恐惧发作,一匹匹马人立而起,放声长嘶,可这没有什么用处,长矛就这么毫不留情的刺进了马身人身。

  赵字营家丁连队的冲势一缓,家丁们怒吼着向前推,硬生生将那些官军骑兵连人带马的推翻推倒,后面的官军骑兵已经不敢冲了,急忙勒马,在后面的则是趁势拨转坐骑,先跑为敬。

  “向前,向前!”董冰峰口中大吼,手中长矛却好似毒蛇一般,急刺而出,正中面前一名官军骑兵的左肋,那人直接从马上摔下。

  刚收回长矛,还来不及下一个动作,却借着火光看到三十步外,一名官军骑兵在马上张弓搭箭,朝着董冰峰射来。

  躲来不及躲了,董冰峰手中长矛一摆,抬臂挡住了嘴脸。

  箭支破空的呼啸在人喊马嘶中听不清楚,大家却都听到了“当”的一声响,董冰峰身子一震,却是安然无恙,在这个距离下,弓箭根本没办法破开赵字营自造的钢铁铠甲。

  那官军弓手根本来不及再射出第二箭,他身上足足中了五箭,就那么摔下马去,董冰峰放下手臂,眼前却正有一名官军骑兵瞅着空子,拨马就要冲上,董冰峰却是没有闪躲,举着长矛就是迎上,身边家丁列队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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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四十一章 看到了

  在唿哨声和蘸盐麸饼双重作用下,那坐骑迅速的安定下来,蔡华军深吸了口气,嘴角‘露’出了笑容,当年不愿意劫掠良善,就在兖州府和北直隶专‘门’对那些独行盗下手,做这等黑吃黑的勾当,勾引对方靠近然后杀掉的伎俩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将马上的尸体放下,蔡华军动作利落的把衣服扒了下来,身上的零碎也是一样不落,顺手把自己穿着的衣服脱下,袍子盖在对方身上,自己则是换上这一身官兵服‘色’,穿着打扮尽量一模一样,然后骑上了对方的坐骑,将行李什么的放在自己的马匹上,一人双马,向着北边跑去。

  接下来的北上路上,蔡华军脚程很快,他没有特意选择偏僻小路,而是走大路急行,蔡华军知道自己走在最前面,对方的探马侦骑也已经撒了出来,远远的碰上他只是会避开,大家都是向南,他一个向北的,远远避开也看不清楚,官军的其他侦骑也没有心思去套近乎聊天,就这么一路过来。

  看到总兵鲁钦率领的保定兵马营盘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蔡华军对这边很熟悉,他知道这里距离济宁州也就是六十多里路,远远打量了眼营盘,蔡华军却特意兜了个圈子,等到真正入夜才靠近营盘,就在官军大营附近的一处土包上停马休息,铺了条‘毛’毡躺在那里休息,把身上一半的干粮都掰碎了搀在草料里喂马。

  久在徐州,对官兵扎营也是知晓,夜间军营要求肃静,喧哗者格杀勿论,夜不收和侦骑也知道这个忌讳,若非有十万火急的军报,往往会等天亮后归队,即便有夜间暗哨发现了自己,蔡华军也可以解释自家等明日回营,而且这黑灯瞎火的,脸都看不清楚,也容易‘蒙’‘混’过去。

  蔡华军躺在那里看星空点点,心里却在琢磨,若不是这次的差事适合,那蔡举人开出再优厚的价钱自家也不会出来冒险,这次双方‘交’战的区域就在当年自家常活动的地方,徐州江湖人里,比自己熟悉的可是没几个。

  他胆子大,官军也没想到敢有探子会在自己大营附近‘露’宿过夜,即便巡夜的范围大些,发现了这蔡华军,看到这官军服号,也不会当真。

  就这么一夜过去,天‘蒙’‘蒙’亮的时候,蔡华军就已经起来,先吃了两块饼子充饥,又把坐骑伺候了下,人饿着渴着没关系,万万不能亏待了马匹,好在那官军侦骑携带的补给还算充足,不然今早蔡华军就得饿肚子了。

  本想着绕营盘看看,或者直接‘混’进去,可借着晨光打量对方的营盘,却发现很是整齐森严,颇有章法,该有守备的地方都有兵马值守,蔡华军在那土包上琢磨了琢磨,却牵马向着更远处的偏僻地方走去。

  因为辽饷过境,山东逃荒逃难的情况一直很严重,人丁本就稀少,而这大营驻扎的地方即便有百姓,也会因为害怕劫掠,躲避兵灾远远逃走,这片地方的草木居然还很旺盛,没有被人打草烧柴。

  蔡华军带着马匹在草木矮树的遮蔽下等了好一会,差点打瞌睡,正在这个时候,却听到喧哗轰隆的动静,大军开始拔营南下,又等了片刻,声音稍微小了些,蔡华军这才骑马跑了出去,顺手将遮阳帽拉低了些。

  官军大队已经开始整队前行,也能看到侦骑探马以及各路骑兵往复传令,蔡华军特意跑慢了些,等骑兵都跑向前队的时候,蔡华军骑马兜了好大一个圈子,却是从后队追上来,好像早起刚跑回来汇合的探马侦骑。

  这蔡华军也是胆大,就是沿着官军行进队形的边缘走,边走边打量队列里的明细,看着他骑着军马,穿着官兵侦骑的服号,衣甲兵器都是熟悉,官军只当他是自己人,大军几千人也做不到彼此相识,甚至理会他的也不多。

  有那带队的军将也是骑马,看到蔡华军的双马后,却自以为看出些什么,扬声打趣说道:“你这生意做得不错,没本钱,一下子还翻了倍。”

  这都是看到蔡华军自己的马匹行李,以为这是顺手杀人越货,大家也不稀罕,侦骑探马和夜不收骑兵都是官军内最‘精’锐的骑兵,大都是主将的老底子,向来无法无天,劫掠地方都是寻常事。

  蔡华军只是瓮声瓮气的含糊回应,坐骑却是不停下,正走着,发现前面聚拢的人越来越多,还有把总服号的军官在那里大声吆喝叫骂。

  “..‘混’账东西,这靠近水边的土地怎么这么软,这大车陷进去几次,还傻乎乎的看着干什么,快过来帮着抬车.。。”

  蔡华军特意兜远了些,正经过的时候,手臂却猛地绷紧,下意识的想要拽住缰绳,把坐骑勒停,因为他看到了大车上的东西,那是火炮!

  走南闯北,蔡华军也见过这火炮,铜铁浇铸的炮身,看着半尺左右的口径,和大车差不多长短,一辆大车上好像绑着两‘门’..

  蔡华军咬咬牙,一扯缰绳,他没有下马帮忙搬运,那样就‘露’出破绽了,骑兵地位远高于步卒,这等粗重活计绝不会伸手,他控马却是原地兜了个圈子,稍微停驻,更凑近一些。

  两辆大车,四‘门’火炮,其余大车上装着都是炮座炮弹之类的,这些都是铜铁之物,沉重异常,装在车上行走泥土路上,很容易压紧路面陷进去,何况这边距离微山湖并不远,土质远比别处松软。

  蔡华军心口砰砰直跳,他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停住,又是仔细看了看,这边就是辎重的队伍,也就看见这四‘门’火炮,其余的没有发现,蔡华军深吸一口气,抖动缰绳驱马前行,慢慢越跑越快。

  只不过这次蔡华军不是和官军大队的方向平行,而是越走越偏,他要兜个大圈子再南下,越向前走,遇到的官军侦骑探马就越多,也开始有人高声问候,对这个蔡华军只是低着头,遇到跑不开的,才闷声吆喝句“军情紧急,我要去办差!”

  在这个当口,自然没有人敢于阻拦,蔡华军已经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他的并不是因为靠近官军大队后害怕,而是因为自己发现了火炮,这个消息传回大营,这就是大功。

  赵字营出征,真正的搏命勾当都是家丁和团练们去做,附庸的徐州武人不过是打个下手,之所以让大家来,更多的是为了拉近彼此关系,想要靠这个立功博情分没多大希望,所以蔡华军要冲到前面,只是没想到还真得了彩头。

  差不多官军大队只是天际烟尘的时候,蔡华军才开始朝着南边急赶,现在就是越快回到赵字营那边越好。

  跑了没多久,百余步外却有一个不紧不慢的官军侦骑活动,蔡华军也没当回事,只是低头准备过去,可正擦肩而过的时候,那官军侦骑却大喊一个他没听过的名字靠了过来。

  尽管这名字没听过,可蔡华军却语气上听出来,自己这身衣服和坐骑原来的主人和这位肯定认识。

  蔡华军放慢马速,却始终不停下,并且保持着背对对方,后面那位打马追的很快,有些嫉妒的说道:“老李,跑了几十里也不见什么‘肥’羊,你怎么就运气这么好?”

  看来也是把蔡华军当成发外财的同伴了,双方距离十几步的时候,蔡华军弓腰低头,缓缓拨马转了过来。

  “你拿着弓箭干什么?你不是..”

  蔡华军人在马上开弓‘射’箭,那人先是惊愕,随即发现不对,下意识的侧身闪躲,却还是被箭支正中肩胛,这官军骑兵惨叫一声,身体剧烈的在马上一颤,他知道自家中箭,已经没办法‘肉’搏抵抗,咬牙拨马要逃,而蔡华军却没有催马跟随,他知道对方马匹转身转向还需要时间,在这段工夫内,自家足可以‘射’出第二支箭。

  “嗖”的又是一声,这支箭准确命中了目标,穿透了面前官军侦骑的脖颈,那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这么栽在地上。

  到这个时候,蔡华军才催动马匹追上,将对方的坐骑拦住,那马匹略微受惊,可还没到狂躁的地步。

  本来应该快走,但蔡华军想了想,还是下马,将这个官兵倒霉鬼的衣甲扒了,兵器也捡着轻便的拿走,给养草料也都是搜检干净,看了看马匹的状况,却没有留下,只是卸了它的马具,由它自去,然后就是一路向南狂奔,这还真是十万火急的消息,那年轻进爷给大家布置活计的时候,说了几项,火炮这个还是放在最后来说,可蔡华军却听出来,这火炮是格外重视的。

  ***************

  赵字营在鱼台县的扎营,各项活计非常多,他兵马自身忙不过来,也会在地方上招募民壮劳力,并且支付报酬。

  先前徐州人进鱼台县,然后和鲁王府的庄子发生冲突,然后鲁王府好像占了上风,徐州人暂时退却,可现在,鲁王府的人早就不见踪影,鱼台县上下也知道如何抉择,最起码到现在徐州赵字营是稳稳的占据上风,唯一让大家纳闷的是,为何还留着那个已经吓破胆的鱼台知县,不是要造反吗?

[ 本帖最后由 fy20002000 于 2015-1-25 11:3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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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四十二章 这是大功

  什么金家,崔家的,都是鱼台县内头等大户,现在都纷纷出粮出人,又是帮忙,又是巴结,可让大伙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这两家大户才入营三天,进去的人全都被抓了,连带着家宅也被如狼似虎的徐州人抄拿,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接下来居然是送到衙门问罪,罪名也很快流传出来,就是邪教妖孽,意图谋反,斩立决

  百姓们可不知道什么秋决,只知道这边斩立决,立刻砍瓜切菜一样杀了十几个,其余的全都被带到徐州那边做苦力去,这伙徐州人真狠,大家都是战战兢兢。

  “兰姐那边安排人和聂黑那边一起设了圈套,在马厩仓库那边留下暗记,然后金家和崔家的人真上钩了,还派人在营外等着,这才确定他们就是闻香教派来的奸细,搜身搜查,发现他们家里预备着兵器,还有人带了毒药进来。”刘勇闷声禀报说道。

  赵进站在营地下风处的空地上,那边弥漫着浓烈的石灰和药材的味道,十几具尸体躺在那边,这些尸体不是什么本地金家崔家的,而是跟随进入山东的徐州武人骑兵。

  “拷问搜检,人证物证都是详实,金家和崔家的确是山东闻香教的教众,说是受了他们会主的指使,伺机起事,还招供说其他人都不愿意过来,只有他们两家正好在鱼台县拒绝不得。”刘勇继续说道。

  赵进脸色很不好看,他看着地上的那些尸体说道:“如果让这些徐州英雄选择死法,我看他们宁愿战死在沙场,也不愿意不明不白的死在这些愚蠢无知的教众手里”

  “进爷,这边已经传令下去,没有允许,没有三人以上,任何人不能随意进入村庄补充食水和借宿。”边上的陶贵开口说道,他是马队连正,又是从前江湖绿林出身,这次就是他负责联络。

  说完这个之后,陶贵看看吉香和刘勇的神情,又是补充说道:“他们也是大意了,真正老成的角色都是自己带足了食水,就在野外宿营,这些人弓马武技都不差,可小心谨慎却差了些,去村子里显摆徐州的威风,还借机讨要好处,却没想这边村庄大都是信奉教门的,他们这么去,就是自己送上门去。”

  那些跟随赵字营的徐州武人,有很多出去了就没有回来,之所以被发现,是因为内卫队布置在这边的眼线,发现有马具兵器和不错的马匹售卖,在鱼台县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这样齐整的家什,结果一查发现却是那些消失的徐州骑兵,这些人出外遮蔽侦查,觉得村庄百姓无害,比不得自家武人强横,进去讨要食水打听消息,却没想到被人暗算谋害。

  当查出三个人的尸体之后,赵进索性将能撤的徐州武人都撤回来,筛检一遍,真正老成的二十多个被派出去,其余的纠集成一队,又从徐州那边调来四百团练,配上内卫队的眼线和人手,在鱼台县和金乡县的部分地方搜检村寨,结果又有这十几具尸体被搜了出来,目前外面还有几个失踪的,怎么想也是麻烦了。

  更让人气恼的还不是这个,有几个村子是闻香教的教众,认为赵字营是来祸害地方的妖孽,而更多的村子纯粹就是谋财害命,看着那坐骑马具什么的都值钱,又是个跑单帮的,琢磨着兵荒马乱没人在意,索性下了杀手。

  “所有参与的,都押回庄园里做苦工,这些人所在的村寨,等打完之后,也全部迁往孔家庄那边做苦工,孔家庄那边的庄丁,沛县和丰县的庄丁,有些表现好的就选出来,让他们来山东成家立业。”赵进语气里带着些森然。

  边上刘勇肃然答应,赵进沉吟了下,又是开口说道:“这些教训丨要和咱们的家丁说清楚,虽然他们严守规矩不会懈怠,可千万不能马虎,眼前这都是教训丨”

  “请进爷放心,咱们家丁马队各个勤谨,绝不会如此大意。”站在边上的陶贵大声说道。

  “懂得窥伺,马术精良的都是鞑子出身,他们对路不熟,路熟的骑马又比不上那些草原上出身的,两面都能兼顾的能有三十个吗?你们还得好好去练”赵进对陶贵没有一点客气,陶贵脸色顿时变得尴尬。

  “这些人都按照战死算,抚恤要给足,家里子弟想要进赵字营或者云山行,要尽量的满足。”赵进沉声说道,边上的刘勇连忙答应。

  赵进沉默了会,长出了口气说道:“现在的山东就是敌国,要处处小心。”

  边上人还没跟着搭话,却有一名亲卫快步跑来,到了十步外扬声说道:“进爷,探马蔡华军有十万火急的军报。

  “蔡华军?”这个名字大家都不陌生,陶贵脸色更是一变,连忙说道:“他回来了,还以为出了事情。”

  蔡华军也被认为是失踪了,谁也没想到他突前那么远,赵进点点头,陶贵当时是以自己的身家性命担保蔡华军,因为当年在绿林上打混的时候,这位蔡华军很是照顾同乡,他们一直牢记在心,赵进之所以记得,则是这蔡华军和那蔡举人相关,经历出身实在是特殊了些,让人不可能忘记。

  “带过来见我”

  赵字营核心议事的时候,能在场的外人不多,这次却和其他几次又有不同,多了个很让大家意外的人,或者说一下子多了两个,是洋人路易主仆,即便以陈旱的沉稳,也禁不住多看几眼。

  “你确定那是火炮?”

  “小的若有半句假话,便”

  “不是要你赌咒发誓你能不能画出来”

  蔡华军脸上有些古怪,心想这画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照做,用树枝在地上划出了大概的形状,不会绘画,自然歪歪扭扭的样子,但大概意思出来了。

  赵进满脸肃重神情,却是摊开了个本子,拿起炭条在上面大概描画了几下,尽管他也没有美术功底,可从小在本子上画出自己记忆画的多了,自然熟练,没多久一个火炮炮身被描画出来。

  “是这个吗?”

  “进爷了不得,画画这么像,就是这个。”蔡华军倒是懂做,先奉承了句,然后点头肯定。

  本以为这就告一段落,却没想到赵进的画笔没有停,却在那纸上继续描画,然后喊来那洋人主仆,在通译和生硬官话的帮助下,又是画出了些东西,又将蔡华军叫到跟前问道:“你看到有这些了吗?”

  蔡华军看过去,却是一对大车轮,好像是大车下面连着车轴卸下来的轮子,上面还有槽子,车轴上还有一根弯曲的“尾巴”,这图上单独一样他都认得,可组合起来却看着糊涂,当下摇了摇头。

  赵进用炭笔在那对大车轮上画了个圈,又是沉声问道:“这个你看过没有?有没有看到拆下来的车轮,或者叠放

  距离这么近,蔡华军又是个有胆略的,自然能看出来赵进的紧张,他倒想不通为什么紧张,但心里却有计较,这次自己搞不好真的立下大功了,心里这般想,脸上却是很笃定的摇头确认:“小的距离很近,看得真切,又是有些大木板,还有几个大木箱子,进爷所说的这种却是没见到。”

  赵进脸上流露出一丝放松,但随即又是郑重起来问道:“你说的这些可都属实吗?”

  对这个问题,蔡华军早有准备,询问了一句,将自己的战利品一样样拿了进来,在回营之前,他当然换回了赵字营的衣服,看到明军侦骑的兵器衣甲还有证明身份的东西,以及得到马队确认的明军战马,蔡华军所说的这一切得到了确认。

  在赵进的帐篷中,大伙看向蔡华军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充满了敬佩,不光打听回要紧的消息,还斩首两级夺马而归。

  “如果这次打完,确认了你禀报的消息,那你就立了大功,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到时候蔡家可以回来,但以后你们蔡家人要多习武,那些读书的也要去云山行学管账做事,然后,你这一身本事,在家闲着太可惜了,出来帮我做事,会有个配得上你的位置。”

  听到赵进的承诺,蔡华军心里一阵放松,“出来做事”这四个字却让他有些为难,不过在这个场合上也谈不上什么推辞,犹豫了下,郑重大礼拜谢。

  “从现在开始,跟随的徐州义勇编为一连,连正就是你蔡华军了,先归在亲卫队之中,吉香和刘勇都能管你”赵进随即说出了安排。

  原来不过是江湖武人,陡然就是赵字营的连正了,这提拔可真是罕见,即便是陈晃、石满强和吉香、刘勇他们几个,都有些愕然和糊涂,心想这蔡华军有功不假,不过看到几门火炮,斩杀两名官军侦骑,这就值得这么提拔吗?

  这样的提拔,蔡华军也是知道份量的,再怎么想推辞,也是恭敬跪下磕头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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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七十六章 豪商汇聚

  外面人还好,又有什么徐州龙气,半夜在赵进住处看到飞龙之类的无稽之谈,可徐州本地的读书人们却都犯了犹豫,来还是不来,他们身在徐州地方,比外人更能感受到赵字营的不同,他们时刻都有些惶恐不安,生怕自己所学以后没有用处,而且赵字营的态度更让他们不舒服,天底下任谁不敬文人士子,就连邪教乱贼都对读书人客气恭敬,可这赵字营完全不怎么理会读书人,特别是读圣贤书的士子们。

  这赵字营最看重的就是那些账房小吏之类的,这等人整日里就是和什么衙门细务,商铺账务打交道,那里知道什么圣贤道理,怎么明白治国平天下,可赵字营只看到这些小道小节,不理会圣贤道理,这那里是成事的样子。

  更可恶的是,因为世道艰难,很多读书人已经放下了架子去学衙门吏务,学商行账务,剩下的人在那里恨天怨地,惶恐不安,而现在,赵字营也开始招揽文人士子了,难道真的要做大事?难道只有举人他才看的上眼

  对徐州的读书士子来说,这才是真正混账的,徐州这边民风尚武,文风不兴,秀才之所以不少,是以为在本地可以考,这举人就实在是少得很了,不然王家也不会那么清贵,而且这举人越来越多是苏松常三府的出身,江北的更是难上加难,怎么去考,细想想的确要骂天骂地,凭才学在大明没办法出头,可一个反贼居然也要看功名,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时候还有人想起了被革去举人功名,只能在隅头镇替人写书信为生的前举人杨忠平,若是这人能留到现在,没准也有大用处了,以这杨举人肆无忌惮没廉耻的行事作风,没准赵字营还真的需要。

  “你先接待就好,我家三弟亲自接待难道还不够高看的吗?怎么就轻慢了?”赵进笑着说了句。

  “大哥,现在咱们徐州气象兴旺,文武贤才四方来投,这对大哥的赵字营,对大哥的徐州,都是大有助益,大哥还是要慎重对待的好。”王兆靖说得很严肃。

  赵进摆摆手,他扫视屋中,发现屋内几人都是赞同的神色,看来都是觉得王兆靖所说不差。

  “现在来到咱们这边的各路人等,第一有价值的是商人,他们能让咱们赚钱,能让各色物资汇集徐州,第二有价值的是这些武人,他们能被内卫队和云山行招揽,为咱们徐州卖命,第三就是形形色色的行人旅人,他们能看到徐州的繁荣,然后把这些传扬出去,让更多的人过来,至于这位举人,我不觉得他有什么用。”赵进回答的很诚恳,他特意说得很真诚,不然会让王兆靖以为是针对影射。

  “赵进,如果是人才的话,那咱们也不能怠慢,总归是对咱们徐州有好处的。”说这话的却是陈晃。

  赵进脸上的笑意收起,严肃的说道:“怎么,你们觉得眼下这个局面不是我们自己一刀一枪打下来的?是靠着运气?然后我们需要真正的人才,就和戏文里面一样,刘备要去找到诸葛亮就大事可成了?”

  没等下面人开口,赵进又是说道:“那些街面上游荡,或者张扬,或者故作声势的武人们,给他们铠甲坐骑兵器,单对单的时候或许能占点便宜,如果咱们的家丁列队而出,他们有胜算吗?能活着吗?可你让他们去拿着长矛训练列队,谁肯乖乖去做?这些武夫一个个自高自大,看着煞有介事,你觉得他们就比我们的家丁好用吗?”

  陈晃和吉香缓缓点头,刘勇若有所思,赵进又是继续说道:“我们赵字营的钱财怎么来的,靠得是商号里的管事、账房和伙计们兢兢业业,靠得是田庄里的庄头认真勤谨,他们早起晚睡,仔细盘算,按照规矩做事,不敢在账目上出现一个错漏,这些事是怎么运转起来的,靠得是那些学过吏务的人手们往复奔走,接洽运筹,他们怎么才能不走错做错,靠得是我们一层层严管监督,让他们不敢懈怠。”

  说到这里,赵进已经是站起,他神色肃然的对每个人说道:“能有今天,我们不是靠运气,而是靠我们自己一刀一枪一笔一划打出来做出来的,我们只不过比别人更认真更有规矩,而不是什么天命所在,也不必依靠什么突然出来的卧龙凤雏,我们不需要改变什么,就这么一步步的走下去,肯定能拿到我们想要的。”

  在赵字营体系里,王兆靖,如惠和周学智都算得上读书人,不过真正算上士人的也就是王兆靖了,其他两位更像是总管的角色。

  赵进说完之后,王兆靖坐在那里静了一会,大家也都看着他,谁都知道赵进这番话就是说给他的,没过多久,王兆靖摇头笑了笑:“倒是小弟心急了,不过千金买马骨,这位辛先生是第一个来咱们徐州的举人,小弟之所以⊥大哥厚待,也是为了能有更多后来者,这些年读书士子小弟也见过不少,这辛先生倒是难得,迂腐酸气全无,反倒有一种进取精进的刚健,而且除了书经学问不差,更难得的是经世致用的杂学十分出色,也只有这等世家才能出这样的人才

  “这些你都能做,为什么要选个我不熟的过来,何况他刚来此处,我们就这么急切,未免显得眼皮太浅。”赵进说得很直接。

  听到这话,王兆靖笑着拱拱手,开口说道:“也是小弟心急,那就替大哥再多观察几日,等确定真的可用,再加以招揽不迟。”

  “就算招揽过来,也要从下面一点点做起,在咱们这个体系里,后来人没道理能一下子到高位上去,费劲招揽他这样的,当日孙传庭到,我直接留下来不好吗?”前半句赵进说得高声,后面的却只是自言自语了,根本没人能听得清。

  赵进这样的表态,王兆靖脸上虽然有些许遗憾,不过笑容更多,如惠也是如此,屋中其他人不管神色如何,都显得很愉快,赵进这样,表面上是不积极招贤纳才,实际上却是对核心亲信利益的保证,牵扯自家,当然要高兴。

  如惠向前坐了坐,笑着说道:“其实除了过来投奔老爷的文武英才,不少大商家来到,也是咱们徐州的大喜事。

  运河还在徐州的时候,这边就是南直隶和整个天下的交通枢纽,运河改到邳州的迦河之后,徐州立刻衰败下去,可如今却已经不同了,他成了中原几省物资集散的枢纽之地,在黄河边上,距离隅头镇和清江浦两处漕运重镇不远,说得宽泛些,更东边的海贸也能和这边挂上关系。

  沟通往来,交通便利,又有足够的运输队伍,还有足够强的力量确保安全维持秩序,这样的地方自然是商家们的首选。

  如今的天下已经有了不局限于一府一省的豪商,他们身后往往是高官权贵,自身耳目众多,消息灵便,他们自然明白徐州的意义所在。

  “若是咱们好,他们就跟着一起发财,若咱们不好,他们就上来把我们撕咬粉碎。”赵进对这件事倒是看得明白,不过他也不会和自己的钱财进项过不去,只要这等豪商只是为发财而来,那么待遇和其他人一样。

  说是一样,其实不一样的地方有很多,最核心的集市和盐市上,已经没有空下的店面给新来的人了,即便是王自洋的畜栏被拆除后空出的地方,对于众多新来者来说也是杯水车薪,所以今年冬天各处庄园的劳力又有外快可赚,何家庄北边要平整出足够的土地,还要扩建去往河边和各处的道路,这活计可是不少。

  这眼界放在天下的豪商,其实清江浦那边已经占了不少,再就是江南几处的大商家,这些往往是南货的源头,然后还和海贸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其余的则是从京师和山西过来。

  “京师高盛和,山西大兴号,这两个都是辽货和鞑货的头号,背后起码得有一个尚书或是太监撑着,那边的军将,十有**也要跟着分润的。”这是雷财传回的消息,因为这两家在临清那边分店已经开设了快有五年,李巡检对这个了解的很,本身也不是秘密。

  所谓辽货,大部分都是来自关外的特产,人参、毛皮、鹿茸、松仁和琥珀等等,这些都是产自女真各部地方,自从建州女真起兵,一场场打过来,这条商路就开始断绝,各色货物也是价格飞涨,可有趣的是,商路断绝,这些货物却从没有停止对关内输入。

  至于鞑货则是草原上蒙古各部的特产,边镇边地和草原各部的贸易早就光明正大了,不过能经营大宗草原特产的人物,基本上都是边镇大将,还要和草原上的贵人们关系密切,辽货也差不多是这个路数,只不过没有人挑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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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七十七章 第三个洋人

  “清江浦承北号的东家李子游,愿意每年付给我们六千两,然后徐州这边的承北号分店可以占四成于股,就是要把高盛和挡在南直隶之外。”说到这里的时候,如惠笑着提了句。

  李子游的承北号经营的也是辽货,按照赵字营的了解,他这一边应该和登州那边关系很大,靠着给辽镇海运补给的船队运输自家货物,都是经营辽镇特产,这承北号和新来的高盛和自然是互不相容。

  “想得倒美,清江浦这次鼓噪闹事,他虽然没有参与,可背后小动作也是有的,怎么现在想起我们来了,再说了,徐州这边就是要敞开门让人进来做生意,不然的话,谁还会在这边停留。”对这个提议,赵进不屑一顾。

  高盛和只准备在徐州开设分号,对他们来说,能进入清江浦才是真正的目的,从前赵字营没有崛起,清江浦官商一体,后来者想要进入很是困难,可现在赵字营的态度却是开放的很,只要你守规矩做事,谁来他们也是欢迎,而清江大市越来越成为整个天下的商贸中心,价钱都是由这边定下,其他各处遵从,大商号如果不在里面有一席之地,实在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

  但那个经营草原特产和晋陕货物的大兴号就不一样了,他们没理会清江浦,直接就要在徐州开设分店,他们最关心的就是徐州产出的烧酒,因为没有这酒的专营,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牛马商人王自洋一步步的做大,现在可等到这王自洋出了昏招,他们急忙过来联系,甚至都不要赚钱,只要能有酒买就好,不然的话,草原上的关系就很难维持住

  “咱们在王自洋手下的人回报,这大兴号有人在王自洋身边,十有**是房里伺候的,也不知道是小倌还是女人,一有风吹草动大兴号就能知道,这次王自洋的昏招,只怕也是有人撺掇。”刘勇对这个因果也很明白。

  “这大兴号做得倒还体面,没有直接下死手”吉香笑着插嘴。

  刘勇摇头笑着说道:“不是没下死手,王自洋身边也养着三十几个汉蒙出身的好手,能骑能打,射术精良,几次都是硬顶了过来,这王自洋还在外面总拿大哥来吹嘘,让别人以为他后面有咱们护着,山西不少商号都打听过大哥的底细,也都被吓住了。”

  众人都是摇头哄笑,王自洋一直维持的不错,就是在这次选错了边,而且还自作聪明的想要等赵进失败后做些小动作,有这个下场也没什么可惜的。

  “王自洋现在输入的牛马远远不够咱们要的,如果这大兴号能做到,烧酒上面一切好说,咱们还可以给他专门建个牛马市。”赵进开口说道。

  听到这个,如惠脸上却有几分敬佩神情,边点头边说道:“老爷想得真是周全,这几省交界处的牛马市肯定生意兴隆,四处的客商都愿意过来经营,咱们在这里面可以赚钱,又可以不用自家的钱财维持一定的牛马数量,到时候可以使用。”

  能在议事厅里提到名号的就是这高盛和与大兴号,除了这两家,还有许多在徐州开设店面的商家,不过这些只是山西、河南、山东和南直隶的商家,他们在徐州枢纽的覆盖范围之内,对于真正的大商人来说,清江浦才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很多人并没有觉得清江浦能被赵进掌控多深,但能不能进入清江大市,要看赵进点头与否,所以他们在徐州开店都是属于结个善缘。

  “过了今年,无论这赵进能不能挺住,这招抚能不能持续,这清江浦都是天下第一的繁荣之地了,咱们被这伙徐州人压的厉害,这桩事上却是得了他们的好处。”这是魏木根在清江浦那边搜罗到的消息,豪商们宴饮聚会之时发出的感慨。

  天下间有份量的商人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吸引到这边来,他们自然不如原来的那些豪商们有优势,赵进这一次的断河,等于是让清江浦更加繁华,然后又将本地豪商们的地位和身家大幅度的提高,云山行和孙家商行自然就是受益最大的。

  和上面那感慨同时报上来的还有别的话,就在同一场饮宴上,先前那句话说完,后面就有人冷笑着说道:“咱们这清江浦已经人挤人了,后面进来一个,总归是要咱们挪出点地方,真正有好处的在蛤蜊港那边,现在洋面上的船队都要在那边卸货,那余家霸住了这个港口,不知道能赚多少。”

  相比于在长江逆流而上,然后顺运河北上到清江浦,海船直接停靠在蛤蜊港那边更方便,那里的中转贸易直接就被云山行和余家垄断,这海上的生意都是暴利,自然有人看着眼馋眼红。

  不过按照余致远的说法,黄河出海口附近的蛤蜊港用不了十年,因为那边淤积泥沙太厉害,现在广船下货都只能在海上把货倒腾到平底沙船,然后运到蛤蜊湾这边,按照目前这个局面,再过几年,这港口就不能用了。

  余致远对这个一直有自己的打算,他始终觉得松江府才是今后的枢纽之地,对余致远的这个想法,很多人都以为他有私心,余家就是松江土著,他这么打算,肯定是为自家的好处着想,但赵进却对余致远的想法很赞同,云山行和孙家商行都特意去那边开设了分店,这也让很多人不理解,心想着余致远不过就是送来几个洋人,进爷未免对他也太看重了,不光是支持这余致远的异想天开,还出了大笔银子让余致远扩张船队,建立船厂,这未免太浪费了。

  洋人路易主仆二人现在大家也熟悉了,连带着徐州百姓也不像先前那么惊惧,孩子们看到路易主仆之后,不再哇哇大哭,而是嬉笑围着观看。

  这路易好歹也是神学院出来的,贪婪归贪婪,对外却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也时常帮助工场周围的百姓,很是受人好评,但赵字营上下却对他的老仆印象不错,那是个真正的老兵,火铳射击,战场上的长矛和剑术,以及队列知识,都积累的很丰富,对赵字营上下帮助也很大。

  路易的仆人不是什么强手,对短剑和长矛的使用虽然别具一格,但也不能说比赵字营那些好手强,其他的积累也不过是些细节而已,但这些细节和经历,对缺乏实战经验的赵字营来说实在是大有助益,特别是火铳家丁和长矛家丁彼此的配合,以及火炮和骑兵的搭配上面,这老仆虽然说不出道理,只能描述当年自己的见闻,可这些东西对赵字营上下极为宝贵,大家都是带兵用兵,只要有先例在前,就很容易弄懂缘由,进而可以深入的钻研。

  眼下路易主仆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地位却已经平等了,而且大伙和那个老仆更加亲近些,已经给这位起了汉名,平日乱叫做“老傅”,金银分配之类的,仆役这一份不比主人少多少,弄得路易很是眼红,却不敢做什么小动作。

  从官军手中缴获的那几门火炮已经被搬进了工场中,工匠铁匠们看到这火炮后倒是没什么为难,大概量了量尺寸就知道如何铸造出来,无非是翻砂倒模这一套,可赵进要求的那些改动却不容易做到,图纸上画出的那些东西做出来很容易,可怎么达到赵进需要的样子,这就不容易了。

  路易一直在想,也一直尽他所能旁敲侧击,想知道赵进这位年轻的大人有没有去过欧洲,有没有游历过各国,当然,他得到的答案只有一种,进爷生在徐州,一直在徐州,没有出去过,他那些亲密的伙伴里,只有那位姓王的官僚之子游历很广,但一直在学习文学和哲学,和火器没有一点的关系。

  现在路易手里已经积攒了不少银子,都藏在住处里面,每晚在灯火下清点翻检,这是他在这边最大的乐趣,不过最近的时间都耗费在这个火炮上了,比照赵进的要求没有丝毫的进展,也没有什么报酬可拿,不过路易却愈发的用心,因为他能感觉到前景,花在这上面的金银好像没有限额,自己需要什么立刻就会添置什么,可想而知,如果做成了之后,自己能得到怎样丰厚的报酬。

  不过路易现在也有些紧张,因为就在十月中的时候,余致远送来了第三个洋人,这位被称为老麦,是普鲁士人,自称工匠,但从言谈举止上看,怎么都是个雇佣兵出身,可话说回来,肯从家乡来到遥远的东方找生活,往往都有复杂的过往。

  这位“老麦”自称工匠,剑术相当不错,然后是个烂赌鬼,被送到徐州后,还没等怎么安顿,就操着广东口音的生硬官话,拽着一帮人和他赌骰子,规矩居然是大明这边的规矩,根本没心思去于活。

  恶人还需恶人磨,刘勇直接安排了几个赌场的荷官过来,玩了三天之后,这位“老麦”见识到了大明这个东方国度的神奇,他已经把自己将来几十年的自由都输给了赵字营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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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八十四章 营属

  现在这鲁王府和潞王府锲而不舍的上奏陈情,哭诉自己的委屈,痛斥徐州的横暴,早晚有一天,消息会到天启天子那边,会有相应的决断做出,到时候,辛苦做定的眼前局面不复存在,又得重新开始兴动刀兵。

  “当时就不应该退兵,直接打下鲁王府,就没有这些没完没了的手尾,兖州府那边已经没兵了。”

  “那个时候的确没有官军了,我们一路打过去也不会遇到什么抵抗,可到了滋阳城下,那边城门一关,你怎么攻城,和流贼一样抓百姓填河挖城?还是用咱们家丁的性命填进去,粮草又怎么办?而且到那个地步,就是和朝廷彻底撕破脸了,山东没有兵丁,可朝廷会有各方面的大军打过来”

  “那就任由这两个混账王府再把事情折腾大,咱们再仓促应战?”

  “当时不是解决麻烦的好时机,我们也不能贸然动手,要看有没有好机会了。”

  消息传来,兄弟几个少不得议论一番,陈晃也要插嘴,却被赵进笑着说道:“你马上就要做新郎官了,专心忙你的亲事,别的就不用劳神操心。”

  以陈旱在赵字营的地位,他的亲事自然有无数人想要过来奉承凑趣,尽管陈晃很低调,可跟陈家关系亲厚的人已经把消息传了出去,徐州范围内的士绅豪商,人人都是凑了过来,唯恐自己不被邀请

  让大伙都想不到的是,陈家居然改了婚期,说是改在明年举行了,这让大伙错愕,不过赵字营这些年轻人做事不合规矩又不是一天两天,大家念叨念叨也就不理会了,只是和陈家确认,明年如果摆喜酒,一定要叫上大家,刚为这婚事哄起来的热闹就迅平息了下去。

  可让大伙想不到的事情不止这一样,陈晃的婚期其实还是腊月初一,根本就没有变动,之所以放出这个消息,就是不想大办,接到请帖的都是陈家的亲族还有赵字营内相关的人等,都是自己人,外人一个都没有叫。

  “你何苦这般,以你现在的身份,理应办的风风光光。”私下里赵进和陈旱说道。

  陈晃回答的时候,表情和平常一样淡然:“咱们兄弟几个里,有一个招摇的就足够,其他人不用这么张扬。”

  这回答让赵进只是苦笑,语气也颇为无奈:“我们兄弟这么多年,你没必要这么小心,大晃你越风光,大伙只会跟着越高兴,咱们兄弟年纪都不大,如果谨慎小心的太过,那接下来这么多年,岂不是无趣。”

  “我风光没什么,我也知道你不会猜忌,不过咱们兄弟几个里,如果我们的风光盖过了你,咱们自家没什么于碍,但却会让外人胡思乱想,让下面距离远的犯糊涂,我的婚事是我自家事,和外人又有什么关系,这样就很好。”陈晃自然而然的回答。

  听到陈旱这番话,赵进沉默下来,陈旱犹豫了下又是开口说道:“现在要是不把体统规矩立起来,以后再立可就不容易了。”

  现在徐州州城附近热闹非凡,已经能看到在野地里搭起的帐篷,各路人马聚集,彼此熟悉的或是老友重逢,或是仇人相见。

  明面上不许江湖厮杀,可暗地里的争斗却是屡禁不止,死伤已经不稀罕了,赵字营安排在徐州州城的力量也没办法面面俱到,而且对方明面上遵守赵字营的规矩,不聚众厮杀,这些暗地里的争斗也只能含糊过去,赵字营要做的只是收尸,然后惩治那些收不住手的人。

  忙碌到这样的地步,陈家又要在城内举行婚礼,真是在火上浇油了,亏得陈晃不要大办,婚宴范围控制的很小,只是在老宅附近开了酒席,那片区域本来就是外人的禁地,所以并没有想象的麻烦,甚至都没有多少人知道赵进来到徐州城了。

  其实谁都知道,眼下这麻烦和焦头烂额是什么原因,就是这因为子虚乌有的传言而越办越大的比武大会,现在传的越来越离谱,什么要决出天下十大英雄,别的不说,少林寺派来的人都是正当打的魁梧大汉了。

  以赵字营对徐州的控制,只要下决心清场,这些聚众的人谁也不敢违抗,可能还会有别处好事的人新办一场,这等兴旺热闹,不知道多少人从中看出了商机和好处,赵字营的体系也在这其中受益良多,不过赚来的银子相比于维持治安的花费,那就是赔本买卖了,可加上那些下注赌输赢的赌金,则又是不同了。

  之所以没有停,是因为赵字营各处都在这四面八方的来客中招募人丁,内卫队在选拔可用的外线,云山行选用各处的护卫,那些老到的江湖人很受青睐,清江浦的不少生意都需要这些人照看操持,然后还有海上的船队,那边什么时候都是缺人的,余家在松江那边也需要可靠的护卫。

  那些武技出众的机会更多,赵字营家丁团练的武技虽然简单,但也需要了解更多其他的,这些人聘来后都会放在各处武馆内拿一份固定的饷钱。

  除了那些想要一步登天的人之外,来到徐州的人也有不少是求个生计,看个热闹,有不错的出路摆在眼前,很多人都是乐于跟从。

  正因为赵字营各处都在这其中受益,所以也没有人提起中断此事,甚至有人提出以后两年一办甚至一年一办,可以吸引八方来客,这赌局抽头的收入也足够丰厚,为何要让给别人去做。

  维持的人焦头烂额,但其他人却轻松的很,赵进参加陈晃的婚礼那一天,特意给跟随而来的本城家丁放了一天短假,让他们回家和亲人相聚,然后再返回集合,因为州城的局面是外紧内松,没必要用这么多人,规模声势太大,反而惹人注目。

  如今气氛虽然已经缓和,可家丁们依旧没有假期,要防备着官军的异动,在徐州城内,赵字营的力量已经是饱和了,护卫赵进等人的本城家丁算是有福,可以回家团聚一天,本城家丁的假期也有另外一层考虑在,那就是徐州州城内的家丁很难做逃兵,没有开小差的顾虑在。

  不提苛捐杂税,农户们还有安身立命的土地,靠着出产能够生活,而住在城内的百姓们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当徐州是漕运节点百业兴旺的时候,城内百姓不愁生计,出力做工就能过上不错的生活,当运河改道,徐州凋敝困苦,就算你想作奸犯科都要看自家够不够心狠手辣,本事够不够大,不然正行没得做,旁门左道也没办法混,人人窘迫。

  现在徐州百姓的状况比起从前没有太多的改善,酒坊之类的营生消化不了太多劳力,想要赚得多活得好,要搬到何家庄或者其他各处讨生活,但很多人又是故土难离,舍不得搬走,也只能这么耗着了。

  在这样的局面下,谁家有孩子当家丁,靠着孩子的饷钱和粮食贴补,混个温饱是不难的,如果能有战功,分到了土地,那就直接是小康甚至富户了。

  这等人被称作“营属”,是为了避讳军属这个词,家有赵字营的家丁,好处可不仅仅是生活上的贴补,而是可以像有功名的读书人家一样,挺直腰板做人做事,谁家子弟做家丁,捕快差役都要另眼相看,各处照顾着,横行霸道的市井中人江湖角色,也绝不敢对家丁家属横蛮

  徐州本地的早就知道厉害,自然不敢招惹这些营属,可外来过路的却不知道,那些营属看起来也不过平常中等人家,凭什么骗不得。

  有山东那边过来,设局坑人,骗到银钱后因为苦主现,争抢间动了刀子,见血伤人,这伙山东设局的江湖骗子不敢多留,急忙出城远走。

  既然是设局坑骗,那轻易不肯用强,也怕惹上人命官司,毕竟不是本地人,无论官差还是江湖道上都不熟悉,所以这一刀刺的也不是要害,也不是很深。就是怕惹上脱不开的麻烦。

  按照他们以往的经历,这等被骗的苦主,即便受了小伤,也是没奈何的,要是还在城内差役什么的也会抓人,可要是出城追赶,谁也不会伺候,毕竟小户人家,怎么使唤得动官差,苦水也只能自己咽下去了,更不要说这年头平民百姓谁愿意去和衙门挨边,和衙门差役打交道,自家就算苦主也要被扒去一层皮,吃亏受伤,也只能打碎牙齿自己吞

  这伙江湖骗子行走多年,对这等事前前后后的关节熟悉的很,可他们没想到徐州地面上不一样,他们已经一路过了砀山县,进入河南归德府的境内,其实他们在砀山县境内就已经放松了,徐州州衙和砀山县衙是两码事,根本不会越境办案,现在已经到了河南,跨省更是不可能,那小户人家就算自己追也追不过来了。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徐州的马队一直追到了河南,就这么把人抓回了徐州州城,把所有骗的银子都要还给苦主,然后用刀的那个被判五十大板,其他人四十鞭子,然后苦役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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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八十五章 人心不同

  鞭子抽打下去让人皮开肉绽,但还能活着,这五十大板直接把动刀那个活活打死,苦役两年倒还好说了,总算能留下性命。

  后来人们才听说,赵十一和云山行徐州城的管事去请示此事,说现在抓人恐怕抓不到,不如由云山行出银子先行赔付,以后紧盯就好。

  “谁对营属不利,谁就是和赵字营为敌。”赵进回答的很简单,但背后的严厉态度却让大伙知道怎么办了。

  类似的例子出过几次之后,徐州城内再也没有什么营属吃亏,外地不长眼的骗子之流倒不是绝迹了,而是徐州州城各方都是紧盯,生怕惹出什么不是来。

  人心不知足,没人敢惹营属之后,营属们却自己张扬起来,觉得自己可以横行霸道了,少数人气焰立刻嚣张不少,但赵字营同样不容这个,虽然官府差役不动手,赵字营驻扎在城内的连队开始执法,惩处比官府还要重,这股逆流也很快安静下去,大家都知道规矩界限在那里了。

  对绝大多数的家丁家属来说,他们不想横行霸道,能温饱过活就已经是幸运,如果能不受欺负,平安做人,这就是福气了。

  大明这当兵是贱役,除了边关卫所之地,谁家有人从军说不上是什么光彩事,可在徐州这边,你家里子弟有人做家丁,你就可以挺直腰板,昂做人,这是体面事,别人都会对你敬畏。

  很多出了家丁的小门小户人家,世世代代小心做人,那里有这样扬眉吐气的时候,很多人就为了这个也要叮嘱子弟好好做这个家丁,一人当家丁,造福全家。

  绝大多数的营属觉得光彩,可也有些人并不这么想,住在徐州城南的樊家就不这么想。

  樊家虽然不是徐州本地土著,但也已经住了三代,既然住在城南,那日子也就好不到那里去,过得很是艰难。

  谁都想过好日子求上进,读书求功名被当做正途,考中秀才之后,就能拿到官府的钱粮贴补,官家民间也要给些面子,这的确是一条路,可在徐州城内,你想要中个秀才也得是有名有姓的富贵人家,不然这好事凭什么轮到你身上

  樊家男人樊子夏总说自家是诗书门第,祖上有人做过大官,自家也要重走这条功名路,说一次两次还好,说多了惹人笑话,大家都在辛苦讨生活,都是穷苦人家,你整日里说自家高贵,这是瞧不起大伙的意思吗?这樊子夏就在街面上得了个绰号,名叫“樊丞相”。

  常住的住户都能知道,樊子夏年轻时候是读书的,只不过连考了几次都没考中,也就熄了这份心思,他家的老人也是心气高,总想着孩子出人头地,可连个秀才都考不中,气急攻心得了大病,没熬几年就走了。

  这场大病让本不宽裕的樊家更加窘迫,樊子夏也没有继续读下去,而是学了门做苏州鞋的手艺,靠这个养家糊口

  二十多岁的时候成家,婆娘是城内某大户的丫鬟,说是有了主家的孩子被撵出门的,可这个境地,谁也嫌弃不得谁,一起凑合着过吧

  有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之后,本就窘迫的生活更加艰难,但还勉强维持下来了,樊子夏倒是想让儿子樊金榜读书考功名,可家里想要吃口饱饭都难,哪里有钱去上私塾,樊子夏只能自己去教。

  可樊金榜从小被母亲和姐姐宠的无法无天,根本没心思学什么,整日里在外面疯玩,好勇斗狠的本事倒是学了不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樊家的几个女儿都嫁出去了,女婿算是心善,多少能贴补一点回来,而这樊金榜则是软磨硬泡的让父母找了担保,去给赵进做了家丁,少了负担,多了贴补,日子好过许多。

  而且这樊金榜加入的时间算早,尽管没有做上连正队正,但也进了赵字营的亲卫队,在外人看来,这算是有前途的地方了,这亲卫想必就是官军武将的亲兵家丁,以后都要放出来管事的。

  有这一层,樊丞相的绰号没什么人叫了,大家见到这樊子夏都称呼一句“樊先生”,比从前客气几分。

  外人看着风光,自家日子宽裕,连着樊子夏都有闲暇把书本捡起来做些文事,但这樊子夏却对赵字营没有一丝感激,儿子每次回家,都和儿子讲,你这是一身本领却被贼人收用,将来那赵进被官家拿了,你也要跟着倒霉,咱们樊家也是要受连累,若是被当成逆贼反贼,地下的祖宗都要蒙羞,在这樊子夏想来,自己儿子能进这亲卫队,想必是有本事的,不然怎么会被选用。

  开始时候,这樊金榜听得很不耐烦,往往和老爹争吵起来,可他从小被娇惯的无法无天,耐不得赵字营的枯燥,然后又自觉自己一身本领却得不到提拔,心里有了怨气,老爹的这些言语就说进心里去了。

  说归说,樊金榜也不敢不做家丁,赵字营对逃兵的惩治严酷异常,而且他也不敢冒险去别处,虽说“一身本领”,可如果没个着落,那岂不是两头空。

  樊家在外面的确是有亲戚的,就在去年秋天的时候,突然有南京的亲戚过来探亲,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一聊起来的确是自家亲戚,而且带着很丰厚的礼物,连忙放到家里去招待。

  这汉子很是沉稳,看穿着打扮也有几分体面,可待人接物却殷勤客气,让樊家人颇有好感,本来说住两晚就去何家庄那边看看,等听说樊家有个孩子在那边当家丁之后,这汉子却打算多住几天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徐州城内的百姓人家,都把自家子弟给赵进做家丁当成荣耀,恨不得天天说,而樊家却觉得不光彩,在外面还好,在家里是不提的,对这个明显有几分体面的亲戚,更是羞于谈起,唯恐被人笑话从贼,也不知道为何,聊了几句之后,这话就被套了出来。

  樊家上下那有什么见识本事,更对别处来的体面亲戚怀着几分敬畏,这南京来的汉子说话又是很有技巧,什么心思都瞒不住了。

  认为跟从赵进是从贼附逆,让族里和祖宗蒙羞,之类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讲了出来,那汉子也是颇多赞赏,说樊家这是明白大义,将来朝廷和官府知道了,定然要重重褒奖的,说得樊子夏飘飘然忘乎所以。

  那汉子住了几天后留下了十几两银子,说是给樊家的报酬,这可是笔大钱,樊家推辞,那人强给,双方这么你来我往几次,也就喜滋滋收下了。

  离开两天左右,这南京亲戚就回来了,这次却是说了自家的身份,这位亲戚是在南京锦衣卫当差,为一位大佬做眼线探子的。

  不说别的,单是锦衣卫这个名头就把樊子夏吓坏了,等看到那腰牌告身什么的,更是魂不附体,那锦衣卫亲戚倒是和颜悦色,说朝廷马上就要对徐州动手,将这些反逆一网打尽,到时候跟从的也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说起这个罪名,本就一直担心的樊子夏更是心胆俱裂,当时就跪下给那亲戚磕头求饶,这亲戚态度变得更加和气,说如果能立功的话,非但无罪,甚至可以升官财,像是樊金榜这样的少年英杰,怎么也得有个千总的位置,那可就是朝廷堂堂武将了。

  樊子夏多年以来一直的心思,就是做大明的官光宗耀祖,听到这个,如何能不动心,可他也不至于彻底糊涂傻了,也知道想要立功,少不得就要做内应什么的,樊子夏一直瞧不起赵进这些年轻人,觉得不过是误打误撞靠了运气,可也听过不少赵字营的雷霆手段,知道这伙年轻人的心狠手辣,犹豫着不敢接茬。

  那一直和颜悦色的亲戚现在才真正翻脸了,只是说他们已经拿了朝廷的银子,而且还把徐州的机密全都说出来了,现在想后悔已经来不及,如果这些被赵进这伙贼酋知道,肯定全家没有活路,如果不答应做内应,那么就死路一条

  话说到这般地步,不答应也得答应了,让樊子夏没想到的是,自家儿子樊金榜居然也赞成做这个内应。

  家丁没什么假期,可如果家人去驻地附近看望,主官往往也会做这个人情,让全家团聚一天两天的,就是借这个机会樊家父子才见了面,不急着来已经不行了,那锦衣卫威胁的很明白,如果抖搂出去,樊金榜必死。

  樊金榜在亲卫队看到知道的稍多,他知道朝廷正在纠集大队兵马,说是有几千骑兵要过来,到时候赵字营怎么可能顶得住,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做内应立功。

  这回答让樊子夏松了口气,原本他就担心自己儿子不听,现在不用担心这么多了。

  赵字营大概有多少兵马,大概都驻扎在什么地方,赵进在何处,这些樊金榜都告诉樊子夏,不过这些消息只要来过何家庄的,心思细密些的,都能知道,倒说不上如何机密,可告诉官家这些,总归是个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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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1章 比武大会之外的

  但“兴龙社”本身才是麻烦,这样有组织,有骨干,有行动力的团体,偏生在赵字营内还有“大义”名份,如果控制不好

  “大哥,这个是好事!”

  “好事也可能会变成坏事。”听到刘勇的话,赵进不客气的反驳了一句。

  刘勇顿了顿,尝试着又是说道:“大哥,其实这兴龙社只要大哥你一出面,立刻就抓在自己手里了,何必担心这么多呢?”

  赵进摇摇头,苦笑着说道:“若想要用好这兴龙社,那我就不能直接抓在手里,不然立刻无用或者失控。”

  刘勇一愣,仔细想了想赵进的话,眉头却舒展开来,他能听懂赵进的意思,赵进还是希望这兴龙社能为他所用,而不是一力的打压灭掉。

  “小勇,安排你能牢牢控制的人进这个兴龙社,让他把所有消息动向都盯紧了,但其他什么都不要做,就跟着兴龙社的其他人做事就好。”赵进闷声吩咐了句。

  刘勇点头答应,赵进脸上苦笑笑意更浓,只是在那里说道:“总是说不急,结果我想做出来的东西,被别人先搞出来了,你安排人去各处查,第二团、第三团还有那几个大队,以及团练里面,悄悄的查,看看有没有类似兴龙社这种。”

  “小!长!风!文学 . net弟去往州城之后,就先叫到何正、十一郎和马冲昊,先把十人团的事情准备起来,兴龙社这个,目前知道的就是这么多,后日小弟回来一次,到时候还有禀报。”刘勇还要赶往州城那边,临行前告辞说道。

  他能看出赵进的心情沉闷,临上马前笑着说道:“大哥也不必忧心太过,今年这么多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来了,这点小事又算得什么,年关将近,好好过年才是要紧,今年的何家庄想必更热闹。”

  赵进晃晃头,也是翻身上马,笑着说道:“还是那句老话,咱们不急,不过该做的事情咱们都要做了。”

  那边刘勇骑马远去,自有十几骑跟着护送,赵进看了看身边的一干亲卫,里面有两个赫然就是“兴龙社”中人,也是带队的队正,看起来的确比身边的人更挺拔严谨,应该是把自己的讲述教授全部照做了,不过,赵进依旧觉得头疼。

  ***************

  刘勇之所以要赶去州城,是因为那边到了最要紧的时候,的确是临近年关,可来参加这比武大会的人却没几个想回去过年的。

  比武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十六强已经决出,同样的,能来这边观看的人都来到了,能赶到徐州一掷千金的豪客们也都来到了,每一场胜负都有大笔的金银钱财下注流动。

  州城捕快会同徐州义勇以及团练,整日里捉拿清扫私自开赌的小庄家,就是为了保证钱财都投入到云山行的赌局上去,而且这些暗庄太容易引起是非,甚至为了控制输赢,还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参赛的武人身上,什么狂饮滥嫖,什么设局敲诈,甚至动手暗害暗杀,种种技俩层出不穷。

  等这些都被扫掉之后,明里也有种种不稳,比如说十六强已经有三个暴死城中的,还有两个被袭击重伤,没办法再参加接下来的比赛,这里面,同样牵扯到大额赌局的胜负。

  在这样的银钱面前,赵字营的威势都没什么作用了,靠着捕快和差役已经压不住场面,直接就要用马队,每天城外的木架上都要有新的尸体吊上去,焚化的地方更是火焰不停。

  暗地里已经这般,擂台和比武场上更是精彩纷呈,比武各方已经不穿那套护具了,甚至有人要提议用真正的兵器决胜见生死,决出八强的战斗中,有三场死了人。

  但在这比武内外,赵字营除了维持治安之外,也有大量的信息需要搜集,比如说扬州府某位在洋面上有生意的大豪,这次带来的武者居然是倭人,尽管对外只是说磕磕绊绊的南京官话,可那身材,那口音,还有那倭国的武技,都说明此人的来自何处。

  稍一查访就能知道,这位姓汪的大豪身边带着的护卫也都是倭人,而且按照扬州那边的消息,汪家用在外面的厮杀的都是这等来自倭国的浪人,对外只说是来自福建的海客,免得被官府落上通倭的罪名,可在江湖上从不瞒人,也没什么可隐瞒的,闽粤海主火并从来都是使唤倭人冲杀在前,不稀罕。

  本以为这倭人应该用的是倭刀,结果也是擅长用矛,进入八强的人里所用的都是长兵器,而且打起来很是无趣,彼此腾挪几步,手中杆子彼此拨打几下,然后大部分都是刺击,电光火石间分出胜负来。

  “咱们和那卖艺卖解的打擂不同,没有方寸之间的地方,都是好大的场子和台子,想要争胜,必须有战场杀伐的真本事。”

  “说起来好笑,这次进八强的都是在军中效力或者学过本事的,就连那个倭人据说也是倭国什么王侯的家将。”

  刘勇中途回来一次,将大概情况讲述,打到这个地步,实际上就连赵进都很动心,很想去那边去看看,不过眼下万全为先,还是听听的好,只是难为了吉香,实在是急的抓耳挠腮,奈何他每日里都落在赵进眼中,实在走不得。

  最后的决赛很有意思,河南开封府某大豪的护卫和南京某豪商的护院对打,这开封府某大豪据说是周王一系某郡王的前台,还和归德府八大家有姻亲,至于这南京某豪商其实就是某侯家里的家生子,不过是个幌子。

  至于这护卫和护院,倒是很容易查出身份,他们也不觉得需要隐瞒什么,河南大豪的护卫是来自辽镇逃将,据说是个千总,武家将门出身,跟着的将主战死,索性带着家小和财产跑到关内,至于这南京豪商的护院,压根就是那侯府内的家将。

  也就是这等出身,才能自小打熬这沙场征战上的武技,才能一路过关斩将打到最后。

  这打到最后的时候,徐州好似节日一般热闹,虽然徐州真正主事的人没有到场,可徐州其他各方势力都来了,徐州卫徐州左卫的千户和指挥一级的头面人物,各大家的族长和主事的,赵振堂、陈武和董吉科三位也是来到。

  这次无论胜负都是一赔一,没有什么高低赔率,因为陈二狗请了卫所和徐州江湖上精通武技的人来看过那两人的比试,的确是不分上下。

  不管事先如何的期待,以为会有怎样的龙争虎斗,可这比武大会的决赛却是短暂而无趣,只看到两个人保持距离不断的绕圈试探,就这么磨蹭到大家要打哈欠的时候,一个人脚步慢了下,另一个人猛地扑上,只听到一声响,一声痛呼,胜负已经分明!

  若不是这两人的胜负上牵扯到太多银钱赌注,估摸着这么简单的过程就会有人当场起哄骂出来。

  输家垂头丧气,赢家兴高采烈,那些不在乎银钱的豪客们都在打听这比武大会明年开不开,这样的热闹实在是少有,还有人看中了这比武大会的商机,这么多人过来,里面有太多生意可以做。

  更让人意外的是徐州这方便,原以为这里是个荒僻地方,比起清江浦以南的扬州府以及繁华江南差很远,却没想到这边也有江南赶不上的地方。

  比如说汇票,很多人来这边赌赛,输赢成千上万两,都是拿着金子银子压下去,输家还好说,这赢家总不能带着百斤千斤的东西在路上走,何况数九隆冬严寒天气,徐州到清江浦这一段的运河都已经封冻,不能走水路的话,走陆路车马很是不方便。

  徐州这边有两个服务,一个是车行,凡是用云山车行的车马并且投保,那么这一路确保无忧,一个则是银票,如果你不愿意携带大笔银钱,可以将金银存入云山行在徐州的店铺,拿着这边开的票据去清江浦那边兑付,花费并不大,却无比方便,清江浦到扬州这一段的运河以及长江和江南区域的水路是畅通的,到那边再上船也容易。

  对赵字营稍有了解的自然放心,可更多的人宁可雇车也不愿意用银票,几千几万的巨款,怎么敢放心托付,何况这赵字营还是坐地的强豪,你把银子放在这边,万一他们翻脸吞了怎么办。

  不过也有人惊叹于赵字营的豪气,嘉靖年就有银票出现,但一直到现在为止,商家敢开出的最大数目也不过几百两,哪里像是这边,一下子千两万两都敢答应,赵字营的财势的确雄厚了得。

  再细想想,赵字营有这样的财势,除了这比武大会之外,还办成了集市盐市和清江大市,这大额金银在徐州、隅头镇和清江浦三地可以凭着票子汇兑,据说用不了太久,扬州也可以这么做,这种种行为迹象,都说明了这徐州豪霸控制的地盘可以做生意发财,比其他处还有种种便利,那么,即便明年没有这比武大会,也可以来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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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2章 夜聚

  大明军中,除了亲卫家丁之外,其余的兵卒每日里都不得闲,要为军将种地做活,甚至要摆摊买卖,为上司军将牟利,为养活自家。

  地方上还好些,京营的兵卒,往往被有权势的宦官和勋贵们当做奴仆使唤,明明是军中服役,实际上却成了贵人们的仆役和农奴,至于什么时候训练武备战技,那就没有人理会了。

  相比于官兵,赵字营的家丁们则很纯粹,每日里就是操练,闲暇时候整备自己的兵甲,修缮营盘,所做的都是份内事,比起那些整日里不做正事的官军士卒,某种意义上,家丁算得上是清闲。

  但不管有没有训练,家丁们不能擅离营盘,外出都要请假报备,如果擅自离开,那就按照逃兵论处,责罚令人不寒而栗。

  从前赵字营家丁请假不难,如果符合规条,连正们也不会为难,毕竟大家都是本乡本土的,回家也方便,除了赵字营也没什么别的好去处,逃跑的可能性也小,可樊金榜那桩事出了之后,想要请假就不那么容易了,各级头目下意识的觉得,正因为樊金榜假期回家,才生出这么多的是非来。

  尽管赵进那边没有明确的吩咐,可各团各队的首领们都是下令,无事不得轻离,每日戒备不停,家丁们的训练强度也跟着上来+长+风+文学 ,每日里除了操练就是呆在营房里讲过往,这是上面布置下来的任务,闲时以队为单位,家丁们讲述自己没当家丁之前的日子,进行比较,然后要在连这一级宣讲。

  开始时候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自家私事何苦拿出来说,但有人开头,后面的人就会跟上,尽管大家所说的彼此大都了解,可这么一说触动更深,原来自己在进爷这边得了这么多好处,原来自己和家人在加入赵字营之后才挺胸做人,在之前牛马不如。

  这讲过往仅仅针对家丁,连正和队正往往只是督促参与,不过,也有忠心耿耿之辈提出,他们也要做这个讲过往,若是在家丁面前不方便,那就地位差不多的一起来讲,彼此巩固忠心。

  庄刘就是用这个理由将“兴龙社”的成员们召集在一起,从前请假容易的时候,训练闲暇,熟悉的连正队正也会彼此走动,那时候聚集很容易,现在就要用这个理由了。

  每次“兴龙社”的聚会,庄刘都是忐忑不安,他知道连正队正们的私下结社犯忌讳,一定要保密,可另一方面,庄刘又想让赵进知道这件事,毕竟这是大伙对进爷的一片忠心。

  庄刘出身于徐州卫,是卫所贫寒子弟,自己练出了一身好武技,他不怎么瞧得起卫所出身的同辈武人,在庄刘看来,这些卫所子弟也不过是家里条件不错,让他们自小就能习练弓马武技,若是自己有这个条件,肯定会更加出色,心底里,庄刘对赵进等人也是这个看法,甚至觉得这不过是赵振堂和董吉科推出的幌子。

  在现实面前,怀疑很快就烟消云散,庄刘觉得赵进和伙伴们在他的理解之外了,算起来年纪差不多甚至略小,可进爷如此勇悍绝伦,如此雄才大略,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业,这样的事业和局面,不该出现在徐州。

  庄刘比旁人想得要多些,尽管他一开始加入赵字营不过是为了温饱和历练,可在这里面日子久了,庄刘看到了更远更大的可能,看到了自己不同的将来,他越来越尽心尽力,想要在赵字营中爬的更高,位置更重要,所以庄刘放弃了地位更高些的弓队队正,而是去做亲卫队第一连的连正。

  日子久了,庄刘已经不把赵进看成自己的同辈,他越来越仰视,越来越崇拜,觉得赵进就好像是神一般。

  不过庄刘也有不满处,他觉得赵字营上下对赵进还不够忠心,徐州各处对赵进也不够尊重,如果真有什么大事发生,这些人和势力都指望不上,怎么办,那就要汇集志同道合之辈,扶保进爷。

  年轻人都崇拜英雄,在赵字营中,和庄刘差不多想法的人有不少,那些现在已经做到连正队正位置的老家丁,很多都是这种,只不过脑筋像是庄刘这么清醒的却不多,庄刘一提出来,大家一拍即合。

  这“兴龙社”吸纳新成员很谨慎,标准也很高,第一要是老家丁出身,什么是老家丁,参加过徐州城下平定流贼那一战的就是老家丁,第二要身家清白可靠,一定要是卫所或者州城之内,卫所和州城之内大伙彼此相识,符合这两个标准之后,还要对赵进忠心耿耿,做事勤恳,作战勇敢,。这几个评价只要众人观察就很容易得出。

  符合前面那两个标准的,基本上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或者是徐州卫低层习武子弟,这两种或者是没有活路,或者是没有出路,只有投奔赵进才能活下来或者一展拳脚,然后因为他们加入的足够早,自己和家里都已经得到地位和产业,都被授予田地,而且田地还在逐年增加。

  也就是说,这些人和赵进都是生死一体,荣辱与共的,有这一层在,自然会忠心义胆。

  为什么起“兴龙社”这个名字,是说进爷本是真龙,我等扶保真龙登天,是为“兴龙”,这名字也让人来劲头,能成为从龙之臣,自然不同。

  “没进爷在,我等猪狗不如,有进爷领着,我等体面抬头,有进爷在,人人好,徐州好,天下好。”

  “愿为进爷粉身碎骨,愿为进爷效死!”

  每次兴龙社聚会开始,总要齐声说几句话,开始时候有人还觉得难为情,后来人人肃穆无比,齐声念诵,只不过要压着声音。

  “各位社中兄弟,一定要严查部属家丁,特别是那些家境败落,或者曾经是读书人家的家丁,他们并不像我等这般感恩,如果再对进爷有什么妨害,那我等百死莫赎了!”庄刘叮嘱说道,众人肃然答应。

  下面又有一名老成的开口说道:“大伙也别急火火的做,要是逼得太紧太严,让下面弟兄们生分了,那反而做了坏事。”

  众人刚答应,却听到外面敲门声响,顿时安静下来,听到敲门声的节奏数目,这才松了口气,门打开一名精壮汉子走入,一进来就赔礼说道:“对不住,对不住,会同连正巡营。所以耽搁了。”

  这是赵进给他们养成的习惯,大家一起巡视营盘,检查疏漏,互相提醒补充,效果很不错,连正和队正往往也会这么做。

  “彭小七,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不来也没人怪你,咱们这个还不能让旁人知道,你来的太晚,容易让旁人看出古怪来。”庄刘肃声叮嘱说道。

  尽管大伙入社前发过毒誓,可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庄刘也知道,连正队正里心思细的不多,都是粗人为多。

  那彭小七眼神略有些闪烁,四下扫了扫,庄刘虽然看见,却没有太注意,这彭小七有些城府,但对赵进也是忠心耿耿的,听说还是勇爷小时候的朋友,这样的人,肯定可以放心的。

  **************

  大军交战,夜袭刺杀,司礼监提督太监魏忠贤魏公公和徐州的土豪赵进达成了鲜血淋漓的默契。

  赵进和徐州方面一直很低调,即便每次都占了上风却不闹到太大,分寸掌握的极好,这样的谨慎让魏忠贤多少松了口气,对徐州相关的行动,开始用一种漠视的态度对待,让人舒心的是,即便是漠视,徐州也做得尽可能隐秘,绝不折腾太过,也尽可能的不让人知道。

  这样也好,无非是捏着鼻子捂住眼睛,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自家什么都不知道。

  在这样的局面下,马六一干人在京师搜集消息,打听各处的风吹草动,然后汇集起来,向徐州快马传递。

  专职打听消息,而且从前还有经验,又知道银子朝什么地方花,马六一干人的活计比王友山做的出色很多很多,让赵进他们对京师和天下了解的更透彻。

  要说有什么隐秘机要,犯了忌讳的消息,那也是没有的,那边装傻归装傻,厂卫依旧盯得很严很紧,马六他们所打听的消息,不比天底下各处地方官打听的更多,这就算是在分寸之内了。

  辽东的经抚不和依旧在持续,已经闹到了连天启都要过问的局面,让天启皇帝放下手里的木工活计过问政事,说明实在是闹大了。

  天启皇帝在这件事上没有太过明显的表态,他只是说辽东经略熊廷弼和巡抚王化贞不和,耽误辽东大局,请朝臣议论二人去留,兵部尚书张鹤鸣欣赏巡抚王化贞,有这样的机会,立刻上疏请求撤掉熊廷弼,留用王化贞。

  但这个建议不是皇帝想要的,天启直接驳回了,命令再议,事已如此,谁都能看出天子的倾向,奈何大明文臣对天子的倾向从来不怎么放在心上,何况还是刚刚登基一年,整日里忙碌木工活计的年轻天子,兵部尚书张鹤鸣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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