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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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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六十三章 进门

  这个时代,大家对结拜看得极重,而且若没有这李玉良,木淑兰可能就在郓城县被活活烧死,经过这结拜之后,赵进已经把李玉良当成了自家亲戚。

  “若有事,随时可来找我,不管是什么,我一定去帮你。”赵进的承诺很简单,这话如果别人说的话就是空泛虚假,可赵进来说这番话,那就是千金一诺,若在半月前说,李玉良也不以为然,可现在却郑重其事的谢过了。

  不说别的,自己过来报信只不过存了个万中之一的侥幸,却没想到远在徐州的赵进真的能动员马队,大摇大摆的杀到山东郓城县,在闻香教这样的大物手里把木淑兰救了回来,这沿途生了多少惊心动魄的事可想而知,但即便这样,还是做到,据说才十几个伤员,这个手笔,这份实力,都足以⊥见过世面的李玉良震撼。

  一方面,自己视作嫡亲姐姐的木淑兰有了好归宿,另一方面,自家肯定会因为木淑兰和闻香教为敌,怎么自保就要着落在徐州赵进身上了,李玉良年纪虽然不大,却看得很明白。

  李玉良感激赵字营和赵进的同时,也意识到和这边交好对自己和家族大有益处,赵字营也对李玉良很是看重,在赵进刚出的时候,去往临清州报平安的使者也跟着上路了,使者拿着李玉良身上的信物,去临清告诉李巡检这李玉良一切平安。

  临清李巡检也是这千里运河上的一号人物,在临清财雄势大,把持漕运关节,云山行想要把生意做到北边去,认识这么一位位卑权重的大佬很有好处,早晚也要打交道,这次就算未雨绸缪了,这信物和消息一到临清州,担心许久的李家顿时松了口气,闻香教内火并腥风血雨,他不想让自己儿子掺合进去,没曾想家里没关住居然跑了,这让上下更是担心,生怕李玉良昏了头去郓城县那边救人,就算不去郓城那边,山东地面上盗贼蜂起,人在路上万一有个闪失不测也是麻烦。

  这李巡检甚至都安排人去闻香教那边打了招呼,说孩子毕竟是孩子,保不住一时冲动,如果闻香教看到还请送回来,李巡检做出了悬赏许诺,也做出了威胁,别看这只是个九品巡检,真要作起来厂卫都不是牵扯不动,不过闻香教那边回复从未见过贵公子,对这个回答,李巡检是不信的,差不多十天过去,家里愁云惨淡,女眷们哭哭啼啼不停,李巡检劝家里说还在打听,心里却以为孩子回不来了。

  所以消息一到,李巡检当真是感激非常,他把持运河漕关,消息远比其他人畅通,自然知道徐州有赵进这号人物,这样人物给来的消息想必不是假的,当即说了许多恭维话,并且要送上重礼,赵字营派过去的人很懂得做事,只是说这些都是理所当然,何必致谢,但以后云山行来到这临清州做生意,还请李巡检多多关照。

  关照在临清州的生意,对李巡检实在是小事一桩,当即满口子答应下了,不过大家都只是口头约定,还没有具体去做什么,每个人都心里明白,等李玉良被送回临清州的时候,事情才能开始。

  “不管是云山行还是孙家商行,在临清州那边都会被闻香教盯上,虽说有李巡检庇护,可还是会有这样那样的不方便,这次内卫队还是仿照南京时候的例子,在临清州和那李巡检合股开设酒庄,酒庄红利不少,又合情合理,可以让李家的人出面主持,咱们的人在里面做伙计就可以。”回到徐州的雷财,这么和赵进禀报。

  代理销售汉井名酒,尤其是在靠北的临清州一片,利润显见的丰厚,和李巡检合股,等于是分润一份红利给对方,没人会嫌弃钱多,有这份红利在,李巡检和赵字营的关系就会越来越紧密,有这份红利,这李家也就愿意出头替赵字营挡掉闻香教的一些麻烦。

  自从南京回来之后,在外面设置桩脚,安插眼线的事情,雷财的言权越来越大,毕竟有了经验:“大哥,勇哥和我商量过,这次准备安排马冲昊的两个属下去临清州那里,一来他们做暗桩有经验,二来也可以看看马冲昊可靠不可靠。”

  听到这个说法,赵进也是忍不住笑:“这马冲昊投靠的太彻底,彻底的让人不信是不是?”

  “大哥说得没错,当时这马冲昊掀起那么大的风浪,一日溃败,只能投在咱们这边,可平日里看他做事用心,从不藏私,居然没有一点的颓唐怨气,这实在是古怪了些。”雷财笑着说道。

  赵进沉默了一会,只是点点头说道:“这马冲昊有本事,如果能让咱们放心,真的可靠,一定要大用起来。”

  雷财郑重的点头答应,伙伴们都在徐州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是合议,众人权衡,赵进决断,只有内卫队相关的事情,赵进让众人听,众人才会在座,大部分时候,刘勇和雷财都是单独向赵进禀报,连牛金宝往往要在室外,而且随着内卫队的展,刘勇和雷财两个人也很少同时在场了。

  一切公事说完,雷财笑着对赵进施礼说道:“临清州那边小弟要过去布置,就不能喝大哥的喜酒了,贺礼先行奉

  “喝什么喜酒,小兰不想操办,要不是我娘坚持,只怕连咱们兄弟自己那一桌都不会有的,小兰在临清州受苦太多了,小心太过。”赵进感慨着说了句。

  以赵进在徐州和周边区域的身份地位,纳妾也是天大的事情,也要按照大事来操办,何况是木淑兰这等身份地位都不同寻常的,四方宾客需要一个送礼巴结的机会,赵进也要有符合自己身份地位的礼数,而且新近向山东四县出手,也需要这么大操大办让那边的势力登门,这还是公事方面,私下里不管是何翠花还是徐珍珍也希望赵进大张旗鼓的操办,母亲何翠花的想法很简单,不能委屈了苦命的小兰,而徐珍珍想得稍微复杂些,夫君若是不大办,周围人还不知道怎么说妾身善妒,明明没有的事情,何必白白担这骂名。

  “小兰已经是赵家人了,这个仪式办不办又能有什么用处?小兰今后过得好坏,要看进哥对我如何,要看徐家姐姐对我如何,和操办大小没用处的,而且闻香教无孔不入,声势大了,难免会让他们钻空子,到时候弄出什么事来,反而不美。”木淑兰说得坚持,也很冷静的分析。

  说得再多,分析的再细,赵进也能明白木淑兰的本意,木淑兰还是怕闻香教,还是担心徐鸿儒那边,几年过去,赵进和赵字营到底有了什么样的实力她并不清楚,或许东昌府生的那一切还让木淑兰提心吊胆,木家兄弟经营那么好的局面一日内土崩瓦解,木淑兰虽然被木家兄弟差不多软禁几年,可从另一面来讲,这种圈禁也让女孩觉得木家兄弟的经营好似铁桶,也有了某种信心,可突然之间,一切土崩瓦解,这种骤变是巨大的冲击,木淑兰不可能不心有余悸。

  万历四十八年、泰昌元年的腊月十日,按照京师传来的消息,明年就是天启元年了,赵进纳木淑兰为妾,没有大办婚宴,只不过请兄弟们一起坐了坐,在外驻扎的石满强和董冰峰都没有到场,只是送上了自己的礼品,不过和寻常纳妾有所不同的是,各家长辈都出席了,赵进的父亲赵振堂特意从萧县赶了回来,陈晃、董冰峰、石满强和吉香的父母都是出席,就连王友山都从京师写了一封贺信,孙家商行的孙甲因为在清江浦赶不回来,只是送上了一份重礼。

  对于各家长辈来说,木淑兰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来参加这场婚礼倒也正常,但王友山那边关系却不大,之所以要了封贺信,却是徐珍珍的主意:“木家妹子不想大办,夫君你就要尽可能的隆重些,你真的简慢了,现在或许无所谓,等过段日子心思稳了,就要埋怨你这边。”

  虽然不邀请外客参加,可赵进纳妾的消息并不对外保密,好多人都是见缝插针的送上了红包和贺礼,自以为身份足够的,都想要钻营一张喜帖出来,不过都未能如愿,因为没有外客,都是自家兄弟和长辈,木淑兰和赵进一起出来敬酒见客,席间众人重逢,又是好一阵的唏嘘感慨。

  赵振堂在这个喜宴上又是喝得大醉,按照他和何翠花受木淑兰叩拜时候说得话:“这些年就剩下小兰你一个心事了,我和你婆婆夜深无人的时候总在想,小兰去那里了,现在还好不好,现在好了,现在好了,我没心事了”

  看着酩酊大醉的父亲赵振堂,赵进心里不太好受,马冲昊率众北上那次,赵振堂尽管表面上没说什么,可暗地里却担心到了极处,等到马冲昊所率领的大队溃散,一切安然无恙后,赵振堂同样没有什么情绪的外露,可腰背佝偻了很多,头白了多一半,看着老态尽显,要知道赵字营崛起之后,赵进父母的享用伺候就一直不差,调养的一直很好,五十多岁的人看着就是四十多的样子,但这一次却老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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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六十四章 京师信上

  婚礼这块,和长辈兄弟见面是一回事,该有的礼节也不能缺少,木淑兰早早的回到洞房那边等待,赵字营难得有个随便的时候,赵进着实被灌了几杯,回去的时候,脚步也有些虚浮,进了洞房之后,掀开木淑兰的盖头,看到女孩笑得很开心,木淑兰这个时候的笑并没有任何的做作和虚假,而是自真心,真得很开心。

  “进哥,这几年小兰经常梦到眼前这一幕,当时以为只有梦中才会,没想到今天能够成真。”小兰笑得极为开心

  可这番话却说得赵进很心酸,的确很难,就差那么一点点,双方就再也不会见到了,赵进张开双臂将木淑兰搂进了怀中,女孩安静的趴在赵进怀中,屋子里很安静,就这么过了一段,在赵进怀里的木淑兰突然忍不住笑,边笑边说道:“进哥你抱得太紧了,你还要抱多久啊”

  兴奋之后就是疲倦,但赵进和木淑兰并没有什么睡意,只是躺在那里小声的聊天。

  “进哥,徐鸿儒想当皇帝,滦州的那个王好贤也想当皇帝,你想当什么?”木淑兰在赵进怀里小声问道。

  赵进此时倒是很放松,在木淑兰面前,他没什么不能说的,只不过他却是答非所问:“我今年才二十岁,不急的

  木淑兰安静一会,却朝着赵进怀里钻了钻,嘟囔着说道:“进哥,小兰大概猜到你为什么不杀徐鸿儒了。”

  “有些血我不能沾。”赵进同样是答非所问,不过这个时候困意上来了。

  听过徐珍珍对木淑兰的评价之后,本来赵进还有些担心,生怕两个人相处不好,弄得家宅不宁,没想到说归说,徐珍珍和木淑兰相处的很和气,而且赵凤特别喜欢木淑兰,第一次见面之后,就整天缠着木淑兰不放。如果有什么让徐珍珍不高兴的,这个就是一件了,不过表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

  眼看就临近过年,赵字营稳步展,云山行大其财,年底是结算的时候,从海州、从扬州、从清江浦各处都有大笔的银子向徐州汇集,陈宏忙得不可开交,整天顶着个黑眼圈,手指打算盘记账都酸生疼,可还是整天笑嘻嘻的

  不过赵进他们却觉得有些不舒服,这个不舒服倒不是身体上的,而是赵字营本身,这一年马冲昊率众北上,赵进已经准备摆明车马大打对抗,却没想到对方临阵溃散,但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没道理会无声无息的善了,赵字营平常做得不管多么低调,这一次恐怕都逃不过去了,官差官军都会蜂拥而来。

  可没想到的是,万历皇帝驾崩,泰昌皇帝在位一月后又是驾崩,朝中政局剧烈动荡,官场更迭,谁还会理会徐州一个土豪的勾当,赵字营整军备战,戒备万分,却没想到最后一拳打在了空处,实在是难受的很。

  “如果不战的话,家丁们的锐气早晚要磨掉,山东四县的闻香教如果清理完毕,下面的剿匪抓贼,安排各个团的连队过去,要让他们始终有仗打,始终能见到血。”赵进有些无可奈何了。

  临近腊月,各处忙碌着结算整备,赵进这里却有了些难得的清闲,总算可以静下来处理常规的事务,看邸报抄本,听王兆靖读信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政局动荡,官场上也凶险的很,现在徐州万事顺利,想要在京师找个眼线什么的也不难,还是让你父亲快些回徐州吧,在京师万一有什么凶险,咱们真心顾不到的。”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王友山已经算不上是赵字营的庇护了,反而会被赵字营这边牵扯,如果在京师真的获罪下狱,赵字营还真的没太多办法。

  听赵进说起这个,王兆靖也是苦笑,无奈的回答说道:“家父舍不得从京师走,说为官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如此大戏,若是不能近距离看完,将是毕生遗憾。”

  “。八月,泰昌病重,司礼监秉笔兼掌御药房太监崔文升进泻药,天子服后病情更重,一昼夜起三、四十次,身体愈加虚弱,廷臣纷纷指责崔文升不知医,妄进丸药,也有人怀疑是万历天子的郑贵妃所指使。八月二十九日,泰昌病情进一步加剧,由鸿胪寺丞李可灼进“红丸”,泰昌服后于九月初一日病死,朝廷内外因之议论纷纷。御史王安舜先上疏,请重治李可灼。继之,御史郑宗周、郭如楚、冯三元、焦原溥、给事中魏应嘉、惠世扬、太常卿曹玩、光禄少卿高攀龙、主事吕维祺等人先后上疏请究治崔、李奸党。结果,将崔文升遣南京、李可灼配充军”

  “。九月初一日泰昌病逝,年已十六岁的皇长子朱由校当立为新君。其时泰昌选侍李氏仍居乾清宫,朱由校居住慈庆宫。李氏与宦官魏忠贤互相勾结,企图利用朱由校年幼,独揽大权,不肯移出乾清宫。九月初二,都给事中杨涟先难,上疏反对李氏继续居于乾清宫;劾其对皇长子无礼,不可将皇长子托付给她。御史左光斗也上疏说:内廷的乾清宫,如同外廷皇极殿,只有皇帝和皇后才能居住于此,其余嫔妃都不可于此居住。请李选侍移居于宫妃养老的地方仁寿宫内的哕鸾宫。李选侍得到左光斗奏疏之后大怒,数次遣使召左光斗。左光斗拒不赴见。李选侍益怒,要朱由校议处,朱由校认为左光斗所言极是,催促选择吉日良辰移宫。经过杨、左等人力争,九月初五日李选侍移居哕鸾宫,皇太子朱由校复还乾清宫”

  和万历四十六年四十七年的萨尔浒之战前后一样,这次王友山写给徐州的信笺也是极多,厚厚的好像一本书册,读信讲解需要的时间当真是不少,所以王兆靖一直等赵进操办完和木淑兰的亲事之后才开始述说,泰昌服药驾崩和李选侍移宫这两件事,已经在京师有了名目,一作“红丸”一作“移宫”,所谓两大疑案,尽管信上来龙去脉说得很明白,可王友山在信上也说,他所知道的京师众人都知道,但并不敢说这就是真相,其中疑点甚多,但里面也有脉络可循,特别是朝野开始把“红丸案”和“移宫案”两件事和万历四十三年的狂徒梃击太子的案子联系起来。

  万历年前后,事事都喜欢和这个三联系起来,有什么三大征,现在又硬扯出了三大案,王友山在信上详细的说明了“梃击案”,在他看来,赵进、王兆靖和一于晚辈对朝政知道的越多,就越有好处,不过,王友山如今孤身在京师,他的派系已经土崩瓦解,没有人和他亲近,所有人都觉得王友山的官位不会保存太久,也没有什么人和他太深入的交流,或许这也是王友山写信倾诉的原因。

  “。万历四十三年五月,宫外男子张差手持木棒闯入大内东华门,一直打到皇太子居住的慈庆宫,后被内监捕获。对张差梃击太子宫之事,朝内争论不一。支持郑贵妃倾向福王为太子的臣僚认为是张差疯癫所为;支持皇太子的大臣认为是陷害太子的阴谋。经刑部十三司会审,查明张差系京畿一带白莲教的一支红封教的成员,其领为马三道、李守才,他们与郑贵妃宫内的太监庞保、刘成勾结,派张差打入宫内,梃击太子”

  “。此案的生,震惊了宫内和朝野。联系万历四十一年曾生郑贵妃的内侍与奸人勾结诅咒皇太子的事件,梃击案牵连到郑贵妃在所难免。万历皇帝极力调解皇太子与郑贵妃的矛盾,一方面怒责郑贵妃,一方面迫使皇太子改变态度,由张差所为,必有主使,改变为J1事只在张差身上结局足矣,。此外,万历皇帝又召见群臣,表示怀念皇太子的保护人皇太后,以示自己立太子的诚意。他明令除惩治张差等人外,‘不许波及无辜人,,以解脱郑贵妃

  王友山的信上说得很明白,几年前的梃击案和现在的红丸案移宫案看似没有联系,可仔细追究,就会现离不开两方,一方是东林众臣,一方则是郑贵妃郑家,而且这三大案的真相与否,实际上没有人关心,所有的争论和互相攻击,都是为了让对方倒台,让自己人上台。

  万历年间群臣争国本,东林和浙党、楚党、齐党势不两立,东林是为了立太子朱由校,也就是在位一月就驾崩的泰昌天子,而另一方自然和福王的母亲郑贵妃接近,这也是为什么梃击案说是郑贵妃在背后指使,红丸案说是郑贵妃一党的阴谋,移宫案也说是郑贵妃策划,万历皇帝一死,郑贵妃就是死老虎了,根本没办法对朝政造成任何的影响,东林党之所以把郑贵妃一次次的提出来,无非是打击和他们立场不同的各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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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六十五章 这个名字

  这个做法看似阴损,却很有效果,内阁辅方从哲因为和红丸案有牵扯,已经在这不断的攻击中立不住脚,而后补上去的几人,都是东林党人,要不然就是和东林众人关系密切,此时的朝廷所谓“众正盈朝”,当然这是东林中人自己的说法,对于其他各党的朝官来说,就不是什么好日子了,或者去官致仕,或者在位置上苦苦支撑,生怕被抓到和三大案有什么牵连。

  王友山还在信上说了接下来的事情,“移宫案”结束,朝野都以为正义大胜,却没想到“移宫”数日之后,哕鸾宫失火,经奋力抢救,才将李选侍母女救出。当时就有人斥责东林欺人太甚:“皇八妹入井谁怜,未亡人雉经莫诉”,事情内外都透着蹊跷,虽说自成祖皇帝以来,紫禁城起火不是什么稀罕事,可这次火灾生的未免太巧,大有杀人灭口的可能,但王友山也只敢在信上这么说,就连京城上下也不敢把这个话说得太透,直接点的也只能说到东林党欺负孤儿寡母太过。

  这一封封信看下来说下来,当真是让人头昏脑胀,不过赵进做事也是于脆,直接让人把马冲昊喊了过来,马冲昊的手下都已经被派出去办事,倒是马冲昊一直留在何家庄这边,也没有参与什么内卫队的机密事,只是每日带着十几个巡丁在何家庄左近巡察值守。

  “。小的还真是不清楚,不瞒进爷说,在京师时候,恩主不指派小的做这件事,小的肯定就不知道,事涉机密,肯定不会宣扬的尽人皆知,不过小的也琢磨过此事,如果真是郑家恩主这边想做什么,安排人拿着刀去岂不是更好,京师里身后好的亡命不知道有多少,又何必找这么个疯癫的。”马冲昊倒是知无不言。

  关于这红丸案和移宫案,马冲昊也有自己的看法和分析:“。泰昌的身子本就不好,这个京城里外都知道的,在东宫潜邸的时候倒好,没太多事情,可一登大位,万事繁忙,他那身子根本顶不住,就算不吃红丸,早晚也得死在一碗药上,不管有毒没毒”

  至于移宫案,马冲昊说得更为有趣:“亲军里有那么一帮闲汉,做事当差是不行的,却喜欢嚼天家的舌头,按他们讲,那李选侍美貌异常,脑子却不怎么清醒后宫那等波澜诡谲之地,说不准有什么热心人挑拨几句,这李娘娘自己就跳出来了”

  这番话说完,赵进和王兆靖都是沉默了半响,王兆靖只是哑然失笑,赵进则是不住摇头,一抖手上的信纸说道:“现在朝廷就盯着这个吗?怎么没有人说辽东,看着好像天下太平一般,难不成建州女真也因为这三大案不打了?”

  听到他这番话,王兆靖却拍拍额头,伸手在身边木箱中翻检一番,从里面拿出一张信纸递过来,开口说道:“却是小弟疏忽了,这里提了一段,只想着最要紧的是这三大案。”

  赵进皱眉接过,他们兄弟的这番互动,让边上站立的马冲昊很是诧异,在他想来赵进这些人心怀大志,最该关心的就是朝堂中枢的纷争之事,随时掌握大政的变化动向,为何这么在意边鄙辽镇的事情,建州女真虽然麻烦,虽然是心腹大患,可也到不了比朝政变化还重要的地步。

  不说别的,这三大案处处疑点说不明白,可这三大案牵扯方方面面,未来内阁六部甚至地方督抚的变动都会因为这个变化牵扯,这个对于生存在大明腹地的赵字营来说极为重要,和南直隶有牵扯的大佬以及实权人物实在是太多太多,以赵字营这样的行事和做派,肯定会和官府豪绅有冲突,到时候牵扯到这些大佬和实权人物,如果再也没有做过功课,恐怕就会有大麻烦了。

  “。廷弼有胆略,知兵事,善守边,然性刚负气,好谩骂,为御史时,与姚宗文、刘国缙同在言路,及廷弼经略辽东,二人意望廷弼,不如愿,遂联手攻击熊廷弼。姚宗文阅视辽东士马归,疏陈辽土日蹙,诋毁熊廷弼,废群策而雄独智,又鼓其同类攻击,必欲去之。御史顾糙劾廷弼出关逾年,漫无定画,蒲河失守,匿不上闻;荷戈之士徒供挑浚,尚方之剑逞志作威,朝廷事多纷乱,而封疆议起。御史冯三元劾廷弼无谋者八、欺君者三。诏下廷议。廷弼愤,抗疏极辩,且求罢。而御史张修德复劾其破坏辽阳。廷弼益愤,再疏自明,力求罢去。给事中魏应嘉复劾之,十月四日,朝议允廷弼去,以袁应泰代之”

  赵进现在也能看得懂较为浅显的文言,王友山在信笺上很注意这一点,那边马冲昊心中虽然疑惑,可还是观察着赵进这边,看着赵进皱眉认真的阅读这封信,他听人说三大案的时候态度很轻松,可这时却很肃重。

  “胡来,熊廷弼已经把辽东差不多稳住了,现在这么随意换人,肯定又要有麻烦。”赵进把信递还给王兆靖,马冲昊瞥了眼又是低头,心想辽东边事败坏,赵进不应该很高兴?为何这般作态,王兆靖却丝毫不以为怪,只是拿着信纸说道:“家父说这熊廷弼的性子太过刚直暴烈,容不得一丝委屈,那姚宗文和刘国缙已经投靠东林,而熊廷弼远在辽东不曾对东林假以辞色,这次肯定会被攻讦,熊廷弼的性子又忍不了,去职也在情理之中。”

  赵进摇摇头,冷笑了一声说道:“萨尔浒十万大军败亡,建州女真鞑虏强横如此,可在天下人眼里,还是比不得朝堂中枢这些无谓的争斗,真是,真是。”

  说了两句,又看了眼马冲昊,赵进没有说下去,马冲昊明白这是顾忌自己在场,有些话还不能说透,不过他也不以为意,这才多长时间,如果就这么轻易接纳了自己,那才幼稚,而且现在的马冲昊还是在奇怪赵进对辽东的反应,这反应未免有些太过了,是不是有些主次不分,身在大明腹心之地,又有这样的大志雄心,就算再怎么忧国忧民,也该懂得轻重缓急,如果只是凭着一腔热血,那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马冲昊心中念头百转,不过想到这里,他自己心中失笑,笑自己实在是想得太多,眼下其实是无处可去,只有这边能容留自家,还是别挑肥拣瘦。

  赵进却没有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太多,只是拍了拍椅子扶手说道:“那么多消息,后面还有什么,你父亲久在京城,见闻和我们自然不同,他觉得的要紧处未必不是要紧,刚才那话我只是感慨。”

  这话实际上是对王兆靖的解释,刚才的感慨很容易被误会成说王友山的轻重不分,王兆靖却是摇头笑着说道:“自家兄弟,说这个作甚。”随口一句后,又是拿出新的信纸诵读,京师写来的信还有那些邸报抄本,加以句读之后赵进也能看懂,但不知何时形成的习惯,都是王兆靖读给赵进,边读边解释,也是方便。

  “封客氏为奉圣夫人,荫其子候国兴、弟客光俱为锦衣卫千户,赐魏忠贤世荫,荫其兄魏钊为锦衣卫千户,群臣力争不可,天子不让,家父信上还说,天启天子亲信客氏胜过亲近太后,说天启天子的性子很是柔顺,加上新君即位,不会和臣下争执太多,但封客氏这件事上,天启天子很坚持。”王兆靖笑着说道。

  赵进也是摇头,笑着说道:“不管移宫案背后有什么,朝中大臣也是帮着天启坐稳了皇位,有这一层因果在,天启居然还坚持封赏客氏,可见亲信程度。”

  点评两句之后,赵进和王兆靖都是看向马冲昊,相比于他们两个隔靴搔痒的,马冲昊在京师呆了这么多年,肯定是知道更多内情的,刚才解释的就很精到,想必对这个客氏和魏忠贤被封赏的事情,也能说出些分析门道。

  马冲昊笑着上前一步,他对这样的活计并不反感,身为赵字营的属下,能为赵进和王兆靖解说朝政内幕,这样的活计不知道多少人羡慕眼红。

  就在这边要开口的时候,赵进眉头却突然皱了起来,转向王兆靖开口问道:“刚才你说那个是魏什么?”

  王兆靖和马冲昊都是一愣,王兆靖随即把那张信纸递给了赵进,开口说道:“魏忠贤,一直是在天启天子身边伺候,这次天启即位,肯定要被重用的,这么早就有封赏,可见在天子心中的份量。”

  赵进看向马冲昊,马冲昊会意,解释说道:“亲军,不,锦衣卫里知道这个人,他原来姓李,好像是沧州那边的,靠着给泰昌天子的母亲置办膳食得宠,后来又巴结上了天启天子的乳娘客氏,据说两人已经结了对食,他一直管着膳食的差事,不过现在应该进司礼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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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六十六章 赵进关注的人

  马冲昊回答的很详细,不过心里却在纳闷,心想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登基,身边的宦官亲信都跟着鸡犬升天,自己这等则是跌落尘埃,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也值得这么关注吗?虽说能进这司礼监也的确是大佬了。

  “这个人你还知道些别的吗?”谁也没想到赵进继续追问。

  马冲昊眨眨眼,笑着说道:“进爷还真是问巧了,内监二十四衙门里出挑的人物,锦衣卫内都得留意着,天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打交道,而这魏忠贤身上又有几桩格外有趣的事迹,大家都记得清楚,进爷或许不知道,这内廷大挡和朝廷的大臣们差不多,都是读书做事一步步上来,熬了几十年坐到高位,总是读书人的天下,可这魏忠贤却不认字,乡间无赖出身,因为赌输了还不上赌债才自宫的,可就这么一个人,居然懂得骑马射箭,进宫之后知道巴结人,知道烧冷灶,尽管是个管伙食的,最后巴结上了客氏这样的大热门,在天启跟前也奉承的不错,这进司礼监放在同等境遇的人身上未必稀罕,那可是从内书堂一步步学上来的,可换个不识字的进司礼监那就稀罕了。”

  说到这里马冲昊停住了,他本想着卖弄口才风趣,这也算显示自家本领的一种,却没想到越说赵进表情越严肃,而边上的王兆靖脸也绷了起来,这让马冲昊愈奇怪,不过是个新起的司礼监太监,怎么这般慎重,马冲昊想了想,又是开口说道:“这一任司礼监的掌印应是王安”

  司礼监掌印太监是天下间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他是天子的代言人,连被视为宰相的内阁辅都比不上,这个位置上的更迭往往代表着天下政局的变化,马冲昊想得也很明白,自己说这个,赵进肯定会更关注。

  王兆靖看了眼赵进的表情,转头对马冲昊说道:“你在京师还有能打听消息的关系吗?”

  身为上司主官,自然有打断下属提问的权利,马冲昊对这个倒是没什么抵触,他只不过奇怪,区区一个魏忠贤,重要性怎么比得过内相王安,但想归想,却是躬身回答说道:“三爷,属下在京师那边还有几个关系,这几个都是专门吃消息饭的,各处都从他们几个手里买消息,现银结算的。”

  “你现在就去打听那魏忠贤,什么消息都要,记得要隐秘,花费报到我这边来,先下去吧”王兆靖淡然说道。

  马冲昊在京师和南京官场上打混多年,自然不会有什么怨气,心中疑惑也不会表露出来,只是躬身告退,走出院子之后脸上才有一丝疑惑闪过,心想这几位年轻领的行事真是莫测高深。

  “写信给你父亲,麻烦他老人家多打听下魏忠贤的事迹,只不过要小心些,别让人盯上。”赵进开口说道。

  王兆靖点头应了,笑着回答说道:“京师地方,大家谈天说地的太多,提起一句,其他人就会接上,家父这几年做这个已经熟了,不会被人盯着的。”

  赵进也笑着点头,这时候王兆靖的神情却变得严肃了些,身体前倾,颇为郑重的问道:“大哥上次看邸报,为努尔哈赤这个名字惊动,结果建州女真崛起,朝廷在辽东几次大败,那努尔哈赤已经是大明第一大患,现在大哥有注意到了这魏忠贤,难道这魏忠贤有什么不对?或者大哥在清江浦那边曾听过什么?”

  在从前的记忆中,这个时代的天子是谁很多人记不得,甚至努尔哈赤是谁也有很多人不知道,但魏忠贤这个名字却让人印象无比深刻,原因也很简单,见闻太多次了,这个理由当然不能和王兆靖讲,不过这个理由别人也猜不到,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但和从前类似的事情一样,不用赵进解释,王兆靖会自己猜测出一个理由。

  赵字营核心层面的人都觉得赵进有大家不知道的消息渠道,而清江浦又是链接南北,四通八达的枢纽之地,能知道京师相关的消息也不出奇。

  “盯着些就好,当年我倒是注意那努尔哈赤了,可现在和咱们没什么于碍。”赵进笑着说道,说完这句,赵进沉吟一下,又是补充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按说新近纳妾,临近年节,赵进这个春节应该在家中渡过,但他已经太久没去清江浦了,对于赵字营这个大盘子来说,清江浦的地位并不次于徐州,腊月十七这天,吉香的亲卫队开始准备,赵进准备南下清江浦。

  赵进的儿子赵龙还没有满周岁,徐珍珍自然走不开,不过她主动让木淑兰跟着出来,说赵进孤身在外也得有个人照顾,但木淑兰却不想离开徐州,说临近年节,在家孝顺公婆,照顾徐珍珍才是正事,而且既然回到徐州,修缮父亲的坟墓等等一系列的事情要忙。

  这次来到清江浦当真是轰动当地,实际上赵进这才来到,也是清江浦豪商的请求,自从马冲昊北上溃散的事情生后,赵进一直没有来到清江浦这边,当真让这些曾经鼠两端的人们惶恐,赵进来这边能够当面交谈几句,也是安大家的心,为了这个,很多要回家过年的豪商都留在了这边。

  既然是来安抚人心,那么从前的一些简朴做派也就暂时不用了,清江浦最好的一处富商宅邸吴园专门空了出来,珍馐美味从四处汇集,秦淮河和扬州的女人也因为高价急忙北上,原本大家以为赵进不好女色,可纳妾之后,却让大家有了个误会,说是年轻人还是年轻人,终究喜欢女人的。

  不过赵进住进吴园之后,第一个来见面的不是清江浦的任何一位商人,而是来自松江的余致远,大家也没什么话讲,都是心服口服,谁让这余家在那个时候都敢下重注。

  余致远这次来不是空手来的,而是带着一份文书,这是松海盐栈的契约,在这份契约上,赵进有七成股,余家有三成,赵进直接把契约推了回去,笑着说道:“你自家的船,自家的本钱,自家的生意,分我红利作甚,既然当你是兄弟,那就不必弄这些虚文。”

  “请大哥务必收下,若是寻常生意,小弟也不会做这等评话戏文里的套路,可小弟自海州运盐去福建,一船盐就是一船的银子,算上回程更是不得了,而且这运盐的事情方方面面都给行个方便,原来那些鼻孔朝天的龙头海主,这次也多少给个笑脸面子,没这盐怎么会有这等待遇,没有大哥的照顾,小弟又怎么会有这些盐,都是大哥应得的。”余致远也说得很诚恳,也没有将契约推回,而是双手捧着,郑重站起送到赵进身边。

  天底下并不是靠着海就能晒盐煮盐,南直隶的海州淮盐供应天下,可同样靠海的浙江盐场产量就很低,而福建则是根本不出产食盐,他的盐都是从广东那边运入,一船盐运来就有厚利,如果再加上在月港和几处私港回程贸易,这暴利不次于去倭国和南洋,但闽粤龙头海主厮杀恶斗,根本就没有盐船通行的余地,而从海州一线贩盐过去又没有门路,盐商们富甲天下,每年按部就班的贩盐卖盐就能大财,已经没什么和新路子接触的兴趣,也怕有麻烦牵扯,这就是赵进的盐市为什么能赚钱的原因,因为他给了大家开辟了新的路子,把买家卖家更细化了,同样的,因为赵进,庸碌保守的盐商们不得不按照吩咐卖盐给余家,余家用沙船将淮盐运向福建那边,大其财。

  没有赵进,自然也就没有余家的这注财源,余致远自然忘不了根本,而且这对余家在海上的地位极为重要,人要吃盐,能提供稳定大宗食盐供应的余家,自然会让福建海主龙头们另眼相看,觉得大有实力,生意上其他方方面面都大有益处。

  “好,我收了,你自己去找周先生,把这个给他。”说明白其中关节,赵进也不矫情,于脆利索点头答应。

  余致远脸上微笑不变,心里却松了口气,这就是多了一重保障,他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继续说道:“大哥,小弟这边还有个堂妹”

  “去去去,别来添乱,我和小兰的来龙去脉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赵进哭笑不得的反问说道。

  余致远嘿然一声,却不再提这个了。

  赵进纳妾之后,无数人都觉得找到了攀附讨好的名目,你家有个妹妹,我家有个女儿,至于堂妹、表妹这等更是数不胜数,直接找到赵进的,还有直接找到赵振堂和何翠花的,其中卫所中人最为积极,这些都被赵进推拒,觉得实在是无聊。

  余致远倒是眉眼通挑之辈,接下来所说的就都是正事了,比如说到了这个时节,海上风浪变大,北边各处港口都是结冰封港,南北船队都是回去过冬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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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六十七章 清江浦的变动和预想

  闽粤南洋那边龙头海主的厮杀渐渐有了结果,三家大佬差不多将洋面平分,不过现在还有尾声,依旧不算太平,所以寻找火铳的事情还要耽搁,余家已经安排人去倭国那边打问,据说佛郎机人在那边也有火器的生意。

  他这边也知道赵进对辽东那里很关心,所以这次聊天也是着重介绍,因为赵进在清江浦的局面坐稳,加上沙船海路运货去天津再入京师和北地比漕运的确方便许多,余家船行的生意比从前好了几倍十几倍,各处港口多有往来联络,因为辽东战事,辽货和关外货物的价钱都是大涨,但随即跌了下来,因为出货量同样大增,然后购入的物资也是大增。

  “。既然交战,关外的货物价钱涨起来应该,可出货量应该跌下去,但辽镇各港都比以往要多,登州那边出货也比以往要多,而且这购入的大宗物资里棉布、铁器和药材很多,辽镇的确需要这些军资,可朝廷自有供应”余致远说得欲言又止。

  他这边吞吞吐吐,被赵进看了眼之后,余致远却反应了过来,在这个场合能有什么忌讳:“大哥,小弟怀疑这些买卖里搞不好都有建州女真插手,但辽镇上下也不于净,没有大明军将伸手,这么大宗的货物怎么能出来进去?”

  赵进沉默了一会,摇摇头冷笑着说道:“为了财,大义算个什么?”

  说完这个,赵进看向余致远,肃然说道:“关于辽东的消息你要打听,为了打听消息也可以去贸易往来,但你不要为了赚钱去做这些,日后说不清楚。”

  尽管双方已经颇为亲近熟悉,可被赵进这样的眼神一看,余致远却禁不住颤了下,连忙笑着说道:“请大哥放心,这等生意小弟不会去碰的,大哥这边的买卖,已经忙不过来了,不过辽东那边,徐州出产的烧酒就是宝货,不管是辽镇军汉,又或建州女真,都是喜爱异常,如果贩卖过去,一定会有大利。”

  “大明各省还没有处处都有,就不想着那边了。”赵进淡然说道。

  这个话题讲完,余致远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本以为说起烧酒在辽东的大利,赵进会有所安排,目前来说也只有余家能参与到这个贩卖,生意赚钱自然好,更好的是可以借这个和赵进走得更近,却没想到赵进的态度很冷淡,余致远一边琢磨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边告辞离开,生怕说多错多。

  余致远离开,驻扎在这边的董冰峰还有张虎斌以及周学智也是来到,他们三人进门的时候却正看到赵进用手揉着额角,似乎很疲惫的样子,赵进刚刚二十岁出头,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怎么会有这样的状态,没等大家问,赵进就自己苦笑着说道:“本以为自己足够冷静了,可遇到某些事,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好恶。”

  董冰峰和张虎斌不知道怎么接话,周学智却笑着说道:“老爷才这个年纪,正是有热血决断的时候,不老气横秋也是理所当然。

  今日腊月二十,赵进到清江浦的第一天,不过来到之后就丝毫不得闲,接待完余致远,又是自家伙伴和亲信,大家先对赵进道喜,董冰峰也感慨几句,接下来就是正事处置。

  董冰峰率领的第三团一切都很稳定,他们封闭操练,供应什么的也很充足,而且清江浦也没什么事情值得第三团出动,真要家丁摆明车马动手,恐怕清江浦都要血流成河了,而张虎斌这边的清江浦护卫团练则是有些麻烦,这十六个连是分散驻扎,八个连常驻营地,其余八个连分散各处维持清江浦的治安,这些流民出身的团练苦日子过久了,乍一看清江浦如此繁华,不少人都是按捺不住,觉得在营里的日子太苦了,不如到这花花世界去享受,结果一直有逃兵的情况出现。

  清江浦本地还有些不长眼脑子混的货色,觉得赵字营的这些团练精强可用,居然有收容逃兵的,但这些人便宜是没赚到的,下场倒是惨烈的很,最好的是也是抄家之后全家往邳州庄园做工,而逃兵的处置,张虎斌开始还不知道如何做,特意去询问了董冰峰,性格温和沉默的董冰峰给的答案也简单——杀头。

  一颗颗脑袋砍下来,这血淋淋的教训终于让团练们躁动的心稳了,然后董冰峰、张虎斌、周学智三人商议,将规矩略微变动,巡视市面的人改为了赵家武馆和云山武馆的徐州江湖人,他们看到事,能自己处置的自己处置,处置不了的则是去请团练,团练维持不了的,自然有家丁出面,而团练们平时的巡视也是取消,改为和家丁一样的封闭驻扎,营地在那边,本身也就有震慑的作用。

  说这些时候,张虎斌额头上都已经见了汗,屋子里可没有热到这个程度,他的确是很惶恐。

  “团练毕竟不是家丁,不觉得自己有根底,也就沉不下心思去,出这样的事情也不稀奇,这不是你的错处,可咱们现在的家丁已经太多了,再多是个麻烦。”赵进笑着说道。

  这件事他早就知道,张虎斌当面禀报也不过是个程序,当时生就立刻急报徐州,不敢有丝毫隐瞒,赵进来这边也有了解决的反感,他安抚完惶恐的张虎斌,转头对站在边上的孟志奇说道:“你喊黎大津进来。”

  黎大津也在清江浦做事,但地位比先进来的这三人差一等,所以在外等候,等黎大津进来见礼,赵进开门见山的说道:“张虎斌手里的团练在这里安稳不下来,但地方上也不能总靠着江湖人来管,黎大津你原来的差事不变,兼着张虎斌的副手,在团练里拣选出六到七个连,把那些不安心、年纪大、心思活的都挑出来,安排他们维持地方治安,云山行分店马上要在这边开张,肯定需要大批的人手,就把这些人用进去,你明白我要把他们当什么用吧?”

  听到这个问题,黎大津沉吟了下开口说道:“老爷是想把他们当成衙门的差役来用?”

  赵进双手一拍,最忠心的是伙伴们和亲信,但论起见多识广,分析判断,最强的还是这几个投降过来的敌人,黎大津不差,马冲昊恐怕也是不差,念头闪过,赵进笑着说道:“就是当差役捕快来用,但要按照军纪来约束,可别败坏成衙门里那等样子,规矩是早就有的,等云山分店过来,你们商议着做。”

  话说到这里,黎大津明白自己的地位又升了一层,内卫队的大队正,手里又有几百人丁的实权,还管着清江浦这等富庶繁华的地方,地位实力都提了许多,连忙抱拳躬身说道:“请进爷放心,属下一定做好。”

  “成大器做你的副手,至于张虎斌,你剩下的人按照家丁来训练,以后一切按照家丁来办。”赵进说完了自己的安排。

  屋子里略一安静,大家都看向张虎斌,眼神含义各有不同,张虎斌本来脸色不太好,手下十六个连一下子被拿走一半,而且还被安排了地位差不多相等的副手,等于是贬斥削权,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激动起来了,手中有千余家丁是什么概念,这是等同于团正的级别实力,等于和赵进的伙伴们拉平了。

  尽管说“按照家丁”来办,可大家也都知道,张虎斌这又是小八义之下第一人的位置了。

  赵进这边下令之后,也要周学智写了文书,然后用印才能出去,王兆靖总说的那些规矩礼数,礼数这个赵进不喜欢,规矩还是要用的。

  大家看到周学智除了摊开纸笔之外,还把一本厚厚的册子放下,就都笑着告辞离开,知道这是有长篇大论要谈,在赵进属下里,王兆靖被大家认为是谋主,如惠和周学智则是并行的两位总管,他们管的局面多,事情也繁琐,每次禀报都要一个时辰以上,次数多了,大家也就有经验了,到这时候就退下,无非午饭晚饭时候再聚而已。

  年底结账,很多事情已经通过书信报到徐州,周学智倒是轻松,甚至还先开了句玩笑:“说起来进爷手下,升迁最快的就是当年冯家攻打流民寨那一仗的人,张虎斌守寨,黎大津攻寨,现在都不差了。”

  赵进也笑,不过周学智说得是没有错,张虎斌的确有大功,流民寨那次战斗相比于赵字营的历次战斗来说,并不能说最大最激烈的,但意义非同寻常,有了流民寨的流民和田地,赵字营才能快的膨胀,才有源源不断的后续,才有今天的局面,张虎斌这样的功劳,自然有这样的封赏,至于黎大津,的确是一次次见证了能力。

  “。咱们今年手里的金银已经是个好大的数目,除了徐州金库存着的,咱们这边的数目也是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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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六十八章 金银的用途

  “……清江浦各路虽然不知道明细,可大概也能估摸出到底有多少,不少人都想过来借贷,利息什么的都是不错,属下就想,这银子放在库里也是无用,若是能放出去生息收益当真不差,清江浦这里那么多货物贸易,银钱进进出出的不知道有多少,他们都得调用头寸,进爷的银子在这些生意里周转生息,一年下来,赚得只怕不比各项生意差,而且话说回来,有咱们赵字营在,谁敢耍花头,谁敢欠债不还”周学智手上的账簿没有翻开,他一直是滔滔不绝的说着,这才是周学智要和赵进面谈的要紧事,他心里早就有一套腹案,特别是看到赵进听得聚精会神的时候,周学智心里更是高兴。

  把一套方案说完,周学智忍不住口渴端起茶碗喝茶,看着沉思中的赵进,周学智忍不住又是说了句:“老爷,这放债收债,调拨头寸,日子久了,这清江浦各路生意也就被抓在咱们手中了,谁不听话,银子一掐,他就做不了生意,谁家买卖红火,只要云山行想进,直接就能吞了过来,没人能说出个不是来,生意往来,钱财进出,谁还能说咱们。”

  说完这句话周学智却咳嗽了声,有些忐忑的看向赵进,在这样对谈时候,周学智从没觉得赵进比他年轻十几岁,赵进在很多时候表现出和年龄不相称的老成,而且有时候很古板,做事有底线,刚才自己这番话,其实就是**的路子,一时间说得痛快,可赵进会不会训丨斥?

  赵进在沉思,神色愈严肃起来,这让周学智的忐忑更甚,尽管赵进年轻,可两人交流的时候,周学智一直感觉到莫名的压力,从一个邪教庄头的师爷到如今南直隶赫赫有名的周大总管,周学智知道这一切都是谁给的,他可不想失去。

  “你这个法子不错”赵进开口说道,这句话让周学智放心了,周学智的这个主意不能说惊才绝艳,借贷生息,资金充足的清江浦豪商们不止一个这么做,但通过这借贷控制清江浦的各路生意,在关键时候可以将这些生意抓在手中,这个就是很大启了,这让赵进想到了记忆中的很多很多。

  “不过你想得还远远不够。”赵进语很慢,他边说边在回忆,周学智却情不自禁的坐正了些,脸上有抑制不住的兴奋,他知道自己说对了。

  “放贷生息,这个生意不光清江浦能做,徐州和隅头镇那边一样能做,我们不光可以拿自己的银子放出去吃息,还可以⊥别人把他们自己的银子存在我们这里,也放出去生息,现在徐州有大市,清江浦有大市,隅头镇也有集市,商人们往来这几个地方都要携带大笔的银钱,不仅不方便,也有风险,要是他们把银子存在咱们柜上,咱们开出票子来,拿着一张纸或者一块牌子,就可以去咱们各处分店铺面上兑换出现银来,这个生意也可以做。”赵进淳淳善诱。

  周学智身体前倾,唯恐听漏了一个字,听到这里周学智连连点头说道:“老爷说得对,这个会票咱们也可以做。

  银票支票类似概念的票据,在嘉靖年就已经有了,名字叫做会票,也是足够实力的大商家开出票据,可以在各处的分店内兑换现银,这个主要是服务来往南北的官员士子,而且票面价值也不大。

  “你再想想,咱们云山行、孙家商行、赵家商行这些家遍布南直隶江北,也就是说,这边的商人百姓处处都可以兑换银子和票据,咱们手里有银子,又是名声不错,没人会以为咱们会赖账,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是会这边存,那边兑,可日子久了,咱们的信誉也有了,他们也不愿意拿着大笔的银子折腾,直接给出我们的票据,外面也就认了,你说这南直隶江北地方会不会不用银子了,到时候都用咱们开出来的票据?”赵进笑着把话题又是深入了些。

  周学智下意识的点头,可点了一下就呆愣在那边,眼神涣散,人整个失神了,就这么失礼出神的想,想着想着,整个身体颤抖起来,深吸了几口气才开口说道:“按照老爷所说的,等以后咱们岂不是可以直接开出票据去,我们票据是一百两,外面就当这是一百两银子,不管咱们到底有没有这一百两?”

  赵进笑着点点头,他方才这些话说白了就是银行金融的浅显套路。

  周学智说到这里却打了个激灵,摇头说道:“可千万别弄得和宝钞一样。”

  “有信用就不会,这个只是一个手段,又不是全部的手段。”赵进笑着回答说道,大明也曾行过纸币票据大明宝钞,不过贬值极快,迅变成了废纸一样的东西,也成了大明皇室勋贵借以盘剥百姓的手段,但那是大明皇室不珍惜自己的信用,而纸钞和票据依赖的就是信用,对于赵字营系统来说,这信用却不用愁,最起码在南直隶江北东部这一片不用愁。

  此时的周学智却已经有些癫狂了,他今晚来找赵进想说的,不过就是把存在金库里的大笔金银盘活生息,可却没想到听到了赵进的这些话,赵进并没有说得太详细,可即便是这些不太详细的言语,已经把帷幕掀开了一个小角,而这掀开的一个角露出的金光闪闪,已经让周学智深受震撼,已经让他头晕眼花。

  交谈的时候,因为应答思考,还能保持一份清醒,沉默下来,周学智感觉到脑海中无数的念头涌来,他好像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前景,这前景让他怎么也镇定不下来,这帷幕一脚下,好像是有一座金山……

  “进爷,进爷先稍待片刻,属下先把这些记下来。”周学智颤声说道,此时他那里还顾得什么礼数,说完之后也不等赵进同意了,直接拿出纸笔记录下来。

  声音颤抖,身体也在颤抖,边记录边说道:“进爷,现在每年春秋两季,都是借贷最热火的时候,咱们这么做不用多久,就能把整个南直隶的钱粮抓在手里,不管是收粮卖粮,都得用咱们家的银子,到时候,到时候……”

  说到这里的时候,周学智的脸色甚至有些恐惧,南直隶是大明产粮区之一,也是最富庶的地方,如果能做到这一步,那赵字营是什么?周学智本来以为自己想到了这个,可真正感觉触手可及了,却又不敢去想。

  此刻的赵进的确显得比周学智要成熟许多,只是笑着说道:“徐徐图之,现在我们连开办分店的人手都找不齐,这钱庄票号的还早。”

  说到这里,周学智总算冷静了许多,长吐了一口气说道:“进爷说得对,咱们现在不缺能打能杀的,就是缺能写字算账踏实做事的,不过这钱庄票号真是好名字,周转拆借生息,可不就是拿着银钱做生意吗就叫云山钱庄了。”

  赵进咳嗽两声,心想难不成现在还没有钱庄票号的说法,多亏自己没有把“银行”这个词讲出来,细想想,似乎这“银行”二字更适合……

  对赵进来说不过是寻常对谈,对周学智来说就是不是了,他甚至不愿意在这里多留,匆匆告辞,要回去消化赵进所说的这一切。

  谈了这么多,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休息片刻,或者去清江大市那边看看,不过这个时候刘勇又来了,伙伴们几个都是常驻某处,只有赵进要来回巡视,吉香则是跟随,而刘勇这边内卫队的独立性非常的大,也需要隐秘行事,刘勇就整日里在徐州和清江浦之间奔波,而雷财则是去往某处主持某事,两人各有分工,但赵进来到,大家还是习惯汇报,有些事得了赵进做决断毕竟不同。

  “大哥,小弟有句冒昧的话不知该说不该说。”刘勇开口先告了罪。

  赵进皱眉笑着说道:“自家兄弟有什么冒昧的,说就是。”

  “大哥,咱们虽说对闻香教一次次的梳理,可小弟还是觉得根除不净,郑全这边是个香头出身,做事勤快不假,但本事很差,小弟想着他们本来就是兰姐家的徒众,不如就让兰姐来管着,兰姐在东昌府那边也在闻香教内做出了一番局面,让她梳理闻香教的桩子暗线,肯定比现在要有效果。”刘勇说是冒昧,讲起来却没有一点遮掩,看来是心中早有腹案。

  赵进听了之后只是叹气,无奈的说道:“先让小兰缓一缓,她看着镇定,实际上还没恢复过来,先别急着让她做事了。”

  刘勇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两人说起来了别的,赵进对木淑兰的心思并不怎么了解,但徐珍珍看得很清楚,尽管木淑兰一直是谈笑自若,可进了赵家之后,从不迈出赵家内宅一步,赵进不在的时候,不是配在何翠花身边,就是跟着徐珍珍,木淑兰还是在害怕,在临清那突如其来的变故,对木淑兰的冲击太大了,之所以表现的不错,只不过这几年学了些掩饰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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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六十九章 济宁城太白楼

  至于管着徐州闻香教的事情,本就在赵进的打算之中,徐州闻香教本就是木淑兰父亲木吾生打下的盘子,郑全夫妇本就是木淑兰的贴身奴仆,由木淑兰来管最为合适,至于说女人是不是该守在家里三从四德,别家或许合适,赵家就不必提了,徐珍珍有孩子的时候还要顾着娘家的家务产业,木淑兰有自己的一摊子不是坏事。

  闻香教教主抓了闻香教的圣女想要烧死,然后被徐州一位少年英雄打了个落花流水,然后把人救出去,沿途打败各路英雄,这等传奇故事除了亲历者之外,听到的人并不多,官方甚至不知道一点消息,民间不知情的也是大多数地方,山东已经被辽饷弄得奄奄一息,没人顾得上注意这点隐秘事了。

  运河不允许两岸灌溉,东三府要给京城伐木烧炭,西三府要给京师养马,现在加上这辽饷,山东实在是撑不住了,还有点繁华气象的也就是两处,一个是临清州,一个是济宁州,别看山东的运河流域都苦不堪言,可这两个节点枢纽处还是颇为兴旺,甚至不次于江南。

  木淑兰的四叔木吾家自然不会呆在临清州,他把自己的哥哥杀了,把自己的侄女卖了,原来木家那一系土崩瓦解,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他的性命,据说临清李巡检暗地里也了话,说不想在东昌府看到木吾家这个厌物,白的黑的,想要讨好;李巡检的人实在太多,如果不是闻香教教主徐鸿儒给了木吾家一个济宁会主的位置,这木吾家就算人在兖州府一样得被宰了,可既然是闻香教的会主,那么大家都有了几分顾忌。

  不得不说徐鸿儒的确胸有大器,木家老四木吾家杀了自己二哥,里应外合把木淑兰抓住,让徐鸿儒拿到了东昌府的地盘,但没出十天,赵进领着徐州马队北上郓城,将闻香教的实力杀了个七零八落,然后将木淑兰抢走,并且一路打败了各路追兵,官面和地方上大部分不知情,江湖上却是门清,都知道闻香教吃了大亏,徐鸿儒丢了大脸,可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徐鸿儒依旧把答应给木吾家的位置给了他,这济宁会主可是闻香教内油水最多的一个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盯着。

  出了赵进劫人那件事之后,候五,夏仲进和沈智几个都提议将木吾家打到北直隶或者河南去,甚至有人提出直接灭口,不过徐鸿儒还是实践了自己的承诺,并且安抚了提心吊胆的木吾家。

  济宁会主的油水很大,木吾家本来以为自己丝毫沾不上,却没曾想该有的好处常例一分不少,只不过想要管事却不成了,实权是济宁的一位资深香主把着,这位是徐鸿儒的嫡传弟子,徐鸿儒面子上做得过去,江湖人都会竖大拇指说他千金一诺,至于里子如何,根本没有人会去理睬。

  但木吾家对这个很满足,他不图什么管人管事,在这济宁州的花花世界,手里有足够的银子,每日里吃喝玩乐,这就是他想要的日子,至于什么经营一方局面,什么把侄女嫁给王家王好贤,对木吾家来讲,这些事不过是为了能更好的享用,更好的吃喝玩乐,现在足够了。

  郓城县生的事情木吾家也听说了,在消息一传到济宁这边的时候,那位掌握实权的香主就立刻把木吾家和他的手下圈了起来,当时木吾家吓得要死,不过徐鸿儒随即又是传信过来,木吾家又舒舒服服的当他的会主,经过这件事之后,木吾家自己也明白过来,闻香教教主徐鸿儒需要他当个幌子,一个招致江湖各路人马的幌子,连这样的人物都能留着重用,何况其他。

  想通了这个之后,木吾家整日里更是醉生梦死,痛快一天是一天了,人生在世,不就图这些吗?

  腊月中了,即便济宁州这等繁华地方各处买卖铺面也都是关闭,但城中最好的酒楼太白楼却始终营业,木吾家每日里都要来这边饮酒作乐,包下一个雅间,从白天呆到晚上,一直到酒楼打烊,再醉醺醺的回去,这太白楼虽然是酒楼,可不仅仅提供酒菜,只要你有银子,什么都有。

  木吾家最喜欢太白楼的,除了美酒美食之外,还有这边的女人,木吾家不喜欢那些风尘女子,自从在东昌府贩卖人口,木家老四就对年纪小的格外有兴趣,这嗜好平时说起来丧尽天良,可在这个时候根本算不得什么事情,太白楼对面有一间茶铺,茶铺里全是等着买卖的孩童,山东各处流民灾民,太多孩子被卖到这等繁华之处了,尽管等待这些男孩女孩的命运也很凄惨,但比起那些没有被贩卖的同龄人来说,他们算是幸运的。

  这茶铺里的人牙子们很欢迎木吾家,这位爷每次都挑一个走,临天黑的时候换回来,买的时候按照原价,换回来的时候也不要退钱,虽说被糟践过的孩子卖不出高价,可毕竟也是一笔钱,这样大方的老爷谁不喜欢。

  木吾家挑了一个顺眼的女孩,让手下交付了银子,扭头向着太白楼走去,走出茶铺就有乞丐过来磕头乞讨,却被他不耐烦的一脚踢开,随口训丨斥了没挡住的手下几句,山东局面不好,大批的流民涌入济宁,连太白楼门前也有不少,伙计们怎么清理也清理不于净,这些乞丐流民想着吃点残羹剩饭,可这些东西怎么轮得到他们,早就被后厨和伙计们瓜分于净,至于有钱人的施舍,看了几年的凄惨景象,大家的心肠早就硬了,谁也不会掏一文钱出来的。

  看着木吾家的背影,陪着他过来的一名教众嘴角挂上了轻蔑的笑容,这位是济宁本地人士,对人头地面都是熟悉,过来伺候木吾家,免得因为人生地不熟出什么岔子,他是徐鸿儒弟子的亲信,算是闻香教内最骨于的嫡系,自然瞧不起木吾家这样的降人,都说木家有几个杰出人物,木家圣女也是好大名头,可这位木吾家好色好酒,胆薄无行,在济宁城内都要带着六个护卫,实在是让人笑掉大牙,而且这护卫还是木吾家从东昌府带来的所谓好手,连乞丐都挡不住的“好手”。

  若是自家上司在,根本不会踢开那乞丐,如果是乞丐是青年中年,自家上司还会好言抚慰几句,甚至会招揽入教,可这木吾家那里懂得什么教务,整天就知道享受,他难道不知道闻香教门要低调,要防着官府吗?

  太白楼上下已经把木吾家当成是新来济宁的大豪客了,一见这位到来,知客立刻笑着把人向里面请,陪着木吾家的那位济宁教众在本地也有点名气,看到这位都是下人随从,对木吾家自然是高看一眼。

  将木吾家请进固定的雅间,不用吩咐,点心蜜饯于果和香茶随即奉上,木吾家爱吃的菜厨房已经开始准备了,他的护卫们也需要酒菜,那位本地随从也要陪着喝酒,连那位瑟瑟抖的可怜女孩也要吃点好的,不然禁不起这位豪客的折腾。

  太白楼从掌柜到伙计,对木吾家这调调没什么奇怪的,楼里上下只纳闷一件事,如今天寒地冻的,喝点热过的汉井名酒浑身舒服,可这位木大爷却一口不沾,听到这名字都是厌烦的很。

  饮宴自然还要有女乐,太白楼一切做得手熟,等木吾家这一壶吓煞人香喝完,堂子里唱曲的姑娘和乐师就要到了

  “当年我们木家刚到临清,想要打开局面,本地那伙强人不让啊,我一个人拿着刀堵住他们一个堂口,进去杀了五个,砍伤六个,其余人全跪在地上跟我磕头,那一战当真是威风。”木吾家口沫横飞的述说自己的英雄事迹。

  那位济宁本地的随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这桩事迹木会主已经翻来覆去说了三次,实在是让人厌烦,偏生他还知道真相,当时木家两个兄弟加上几个厮杀汉一起冲进去的,放在眼前就成了他一个人的英雄事迹,在济宁州这等安全地方都要带着六个护卫防身,这个胆子还好说什么豪勇,真是可笑,那边木吾家自然不知道随从所想,自顾自说得高兴,再看看角落里买来的那女孩害怕的样子,心里一股邪火涌上来,只想着快点喝酒,烈酒最能助兴。

  “酒呢”木吾家拍着桌子大喊,太白楼这等地方伺候老人了,客官这么一吆喝,立刻就有人上来应承,马上就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在雅间外响起,大家都知道是伙计过来了,雅间门被推开,门一开大家却一愣,居然是这太白楼的掌柜。

  太白楼的掌柜多少也算个人物,济宁知州多少也得给个面子,像是木吾家这等外来豪客,他最多也就是席间送两个敬菜,敬一杯酒,拍个桌子可不会亲自来,大家正纳闷的时候,却看这太白楼掌柜满脸歉意的说道:“木老爷,真心对不住了,有位贵客把咱们太白楼包下来,急着招待客人,这位贵客的面子小店也驳不起,所以请各位担待些,本店预备了车马,也在附近的摘星楼定了席面,请各位移步,今日一切花销都算本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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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七十章 门前街上

  木吾家先是一愣,随即眉头竖起,又是狠狠的一拍桌子,粗声吼道:“老子已经坐在这边了,你敢撵老子走,脑子坏了吗?”

  听到他这话,太白楼的掌柜眉头皱起,这皱眉神色却让木吾家更怒,他手里银子不缺,厮杀汉也是不缺,虽说在济宁分会这边没有实权,但调动力量为自己出气还是做得到,一个小小的酒楼掌柜居然敢对自己使脸色,这是活得不耐烦了,他又要拍桌子站起,还没等这木吾家动作,济宁本地那随从却笑着站起说道:“不知今日来得什么贵客?”

  那掌柜犹豫了下,开口说道:“是司长史。”

  听到司长史这个名字之后,那济宁本地随从笑容一窒,随即拱手对掌柜说道:“有劳告知,我们这就走”

  木吾家晃晃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掌柜的已经点点头出了雅间,木吾家一拍桌子就要作,还没等他动,这济宁本地随从已经转过了头,盯着他恶狠狠的说道:“你自己找死,不要给大家招祸,快走吧”

  这济宁本地随从瞬时间爆出的凶恶吓了木吾家一跳,在这个瞬间之后木吾家的怒气消失无踪,刚才这随从的样子,看起来真是要杀人吃人的,木吾家晃晃头,重重一拍桌子,闷声说道:“扫兴,真是扫兴,咱们走,把那个小姑娘带上”

  护卫们也是知道轻重的,对刚才的搀和也不去理财,都是跟着站起,护卫着木吾家出了雅间,到了楼梯的时候,正看到下面的人向上走,木吾家这几年已经养成了不让人的习惯,直接就要走下去,却被身后随从猛扯了一把,避让在一边,由得下面的人走上来。

  “这是鲁王府的右长史司文轩,兖州地面上最有实权的大老爷,连知府见到都得拱手低头的人物,咱们冲撞不起”随从低声解释了几句,也是为刚才的恶形恶状做个解释。

  只看几个满脸谄笑的富贵人物奉承着一位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走上来,这中年人穿着杂宝暗纹、湖州绸面的棉袍,能看出内里的松江细布,腰间挂着的羊脂玉佩反射着温润的光芒,双眼细长,方脸微胖,嘴唇颜色暗,胡须浓密但修饰的很精洁,方帽帽正也是一块白玉,看着就是上等之物,这上上下下的打扮仪表,都是第一等富贵人物才能有的,那气度更是不必说,矜持淡然。

  站在一边的木吾家已经看出了些门道,围在这中年人身边奉承的,都是济宁第一等的大人物,这位据说是背靠山东左参政的粮商,那位据说是替衍圣公做生意的掌柜,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角色,这等人在济宁,济宁知州都得罪不起,自己来这边当会主,也曾经被领着认过人,免得得罪了大佬,连这样的人物都谄媚奉承的,也难怪自家要让出来还不能作。

  在山东地方上,最大的两个勋贵,一个是鲁王,一个是衍圣公,其他虽有青王和衡王,却传国不久,只有鲁王这一支和孔家那边从开国一代代传了下来,这两家也一代代霸占侵吞山东的良田产业,到了现在,两家的手都已经伸到了河南那边。

  这衍圣公孔家虽然尊崇,也能侵吞侵占田地,包庇不法,可毕竟只是圣人传承,比不得姓朱的鲁王一系,这可是皇家血脉,自开国靖难时候就传下来的嫡系根本,当然,自从靖难、汉王造反、宁王造反一件件事情出来之后,天子对藩王都是无比防备,藩王就等于是被圈养在封地城池内的一头猪,不允许他们出城,至于于政之类的事情就不必说了,不过政务上防备的紧,其他处却宽纵的很,这捞钱扩产的事情就根本不管,不说藩王一系的朱家子弟免罪免死,就连藩王府内的官员下人都是犯罪不究,即便是出了人命大罪,往往也被地方上压下,就算闹到京师朝廷,也不过罚俸申斥而已。

  法理上藩王地位仅次于天子,地方官员也要俯听命,但到了现在,这个规矩早就名存实亡,但藩王有什么要求,地方官也要尽量满足,不然闹到京师那边,闹到天子面前,朱家人终归还会照顾朱家人,倒霉的还是地方上,而藩王不出城,早就被圈养的昏庸之极,根本不知道要什么做什么,真正代表着王府意志的则是长史,

  长史是四品官,管理王府内务外务,这个位置的人选与藩王无关,是天子选定,也有监视藩王的职责,但同样的,他也是藩王的大总管,和藩王利害一致,而且这长史位置极少更迭,一人做上这个位置,如果自己不想走,那就可以一直到老死,这么长久下来,长史和藩王早就是利害一体了。

  四品大员,代行藩王的意志,这在整个山东也可以随意横行了,道员知府品级和他差不多,但这藩王的牌子举起来,就连巡抚也得低头,谁还能管得了,这般那般,一位王府长史,足可以横行一府甚至一省了,而山东地方,鲁藩独大,自然这司长史也是独尊。

  鲁王府的左长史位置已经空悬了十五年,一直是这位右长史管事,更是让其地位尊崇,鲁王府的田地在最近这十年来扩张了将近三倍,都是这位司文轩的功劳,期间也有些阻碍,比如说良田主人不卖,比如说地方上豪族侵吞冲突,但都快解决,比如说那豪族突然和王府内的护卫百户生冲突,或者被什么辅国将军、奉国中尉之类的群殴,活活打死之后,官府也没办法追究什么,只能申斥罚俸揭过去,可吞并田地的阻碍也就没了。

  这等手腕,这等狠辣心思,又有这等煊赫权势,偌大兖州府,偌大山东,又有几个敢惹的,据说这鲁王府的圈地侵占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碰上了衍圣公孔府的扩地侵吞,两家若是碰上,那可真就是两败俱伤了,所以这才和气收场。

  “。现在兖州府的好田地,往往就是孔家的庄子和鲁王府的庄子挨着,说是鲁王府的庄子,这司文轩不知道在里面捞了多少好处”那位本地随从变得滔滔不绝。

  太白楼准备马车将客人从这边送到附近的摘星楼,太白楼内的客人不少,马车却不多,总得一趟趟走,木吾家和随从护卫们就在一楼散座那边候着,听随从给他讲述,之所以说这么多,其实也是做个缓和,毕竟身为随从,刚才那吆喝太冒犯了,虽说这位木会主是个幌子,但从教主到香主,都说得恭敬对待。

  木吾家沉着脸听这随从絮叨,只觉得心烦意燥,又有几位客人被伙计领了出去,他直接站起来说道:“今日兴致没了,回去”

  既然他这边了话,其他人也没有异议,在知客伙计们的赔礼道歉声中,一于人出了太白楼,他们的马匹在另一边停着,走出太白楼,木吾家觉得窝在附近的几个叫花子都在抬头看,也不知是不是刚才被他踢开的那些,木吾家也懒得理睬,在众人簇拥下去那边上马。

  木吾家才走了几步,却听到身后有个人吆喝着说道:“别抢,别抢。”

  话音刚落,木吾家就听到有什么东西被丢了过来,他下意识的就要警觉反应,不过随即意识到丢过来的东西度不快,身后的护卫却已经骂出了声,有东西从木吾家脚下滚过,他低头一看,却是一块糠菜饼子,这是穷苦人果腹的东西,可对于寒风中的这些乞丐来说,这就是珍馐美味,糠菜饼子不少,恰巧都是丢在这木吾家一群人的脚下,呼啦一下,周围的乞丐或快或慢都是冲了过来,

  冻饿最伤人,在墙角那边窝着的流民乞丐已经有几个僵在那边动不了了,其他人则是饿红了眼睛,这可是好些饼子,自己抢到,还能给家里人拿,谁管站着的那几个人是什么,各个爬过去乱抓,很快就有人厮打起来,木吾家几个人踢打喝骂,根本没有一点用处,他们这边也走不动了。

  木吾家回头一看,一个太白楼的伙计手里拎着个笸箩,正在那里张着嘴,可能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个局面,木吾家只觉得怒火上头,今天处处不顺,大事小情都是犯冲,真是混账之极,木吾家突然觉得有人抓住了他的小腿,这让他终于忍不住了,也不低头去看,抬腿就踢了出去,木吾家也是练过武的,这一脚力踢出,踢打的又是饥饿虚弱的流民,很容易一脚踢死,但木吾家也是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只想着作。

  但这一脚踢出去,却没有挣脱开对方的手,那只手突然变得有力起来,另一条小腿也被人抓住,木吾家低头,却看到两只大手牢牢的抓住了他的小腿,上面筋肉暴起,这样的力量和筋肉怎么可能是形同骷髅的流民,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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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七十一章 将来的前途

  木吾家想要抽出兵器,就在这时候,猛觉得背后一凉,然后就是巨痛,这应该是匕刺进了腰间,据说刀刺在肋部某处,会让人巨痛无比,那一刻连话都说不出来,这是当年学武时候二哥木吾真讲的,一刀,两刀,木吾真身体已经没有了力量,呼喊惊叫都好像距离他很遥远,已经有人拿着刀子刺到了他的胸前。

  “进爷问你好”木吾家模模糊糊的听到这句话,这是他最后听到的几个字。

  武技精强,经验丰富,但被人靠近到身前,抓住四肢,而且还是以多打少,根本没有什么反应抵抗的机会,何况还是木吾家和他那六个外强中于的护卫,倒是那济宁本地的随从反应的快,那糠菜饼子一丢过来,下意识的向着边上闪躲,然后就看到十几名乞丐扑过去之后,有人在前面吸引注意力,有人掏出了短兵器,木吾家和身边几个人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出几声,就那么浑身血窟窿的倒了下去。

  惨叫几声,是不是浑身血窟窿,这些声音情景都是这位济宁本地随从自己想象,在第一刀刺出的时候,他就开始跑,向着太白楼门前跑去,太白楼自有护卫,一旦冲进去就安全了,刚跑出几步,迎面有个东西飞来,这随从身手也是不差,抬手就打掉了迎面丢来的东西,翻手已经将匕抄在了手中,就是这一刻,只听到劲风扑面,闪躲已经来不及了,左眼被直接射穿,这随从捂住眼睛,张大了嘴想要喊,“嗖”的又是一声,咽喉也被刺穿,这济宁本地随从踉跄两步,他右眼看到了一个瘦高汉子冷冷看向这边,然后转头就走。

  这个人不是聂黑吗?不是说这个人死在徐州了吗?这位随从仆倒在街上,右眼的光芒渐渐黯淡。

  街上乱成一团,但却没有几个人现杀人了,大家就看到乞丐流民们乱哄哄的涌上去,然后就有人纷纷仆倒在地上,大家都下意识的躲远些,免得被波及,这些流民乞丐浑身晦气,沾上了都是不顺。

  差不过半柱香的工夫过去,乞丐流民什么一哄而散的时候,才有人觉得不对了,到这个时候,太白楼周围的街道上才真正混乱起来,当地官府如临大敌,生怕这是牵扯到司长史的案子,那可就是有关鲁王府,是捅破天的谋反大案,不过查下来却让大家松了口气,死的人是几个外来户,那个本地人也是没什么身份背景的小门人家,天知道为什么当街仇杀,可能和江湖上恩怨相关,遇到这样的事情,官府从来都是懒得管的。

  本地闻香教在一个时辰之后才行动起来,可那时候该出城的出城,人早就走远了,而太白楼的掌柜在惊魂未定的同时也觉得纳闷,那两个前些天才雇来的勤快年轻伙计,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赵进正月初二回到的徐州,天启元年的正月初二。

  全家团聚过个晚年,这两天徐珍珍身子不方便,晚上赵进和木淑兰休息,临睡前赵进对木淑兰说道:“木吾家在济宁被杀了。”

  木淑兰愣了下,随即脸上闪过一丝快意,然后能看出如释重负的轻松,对于木淑兰来说,徐鸿儒都不如她这个四叔可恨,说出这件事之后,木淑兰却睡不着了,毕竟有过这几年的历练,女孩非但没有对这等杀伐血腥事感觉到害怕,反倒是询问经过。

  这件事还真值得说,雷财在临清州谈定之后,在回程路上接到了徐州的传信,让他在济宁这边杀掉木吾家,济宁这边本就是闻香教的重镇,木吾家即便是个空壳会主,可在香堂分会的地方还是护卫森严,很难下手,如果是闻香教那种扎根做事的会主香主,整日里深居简出,低调行事,连踪迹都很难把握,但木吾家好美食美色好张扬,却很容易就把握到了规律,按照雷财的计划,是准备在太白楼内先下毒再动手,如果不成,就在太白楼门前用假扮的乞丐群起攻之。

  没想到事到临头出了岔子,那位鲁王府的长史包下了整个酒楼,其他客人都要离开,不过雷财也算计好了来路退路,知道即便动手之后也能从容脱身,就在这时直接动手,将计就计,让内卫队家丁假扮的伙计将饼子丢到木吾家一于人跟前,这个做法只不过是为了让“乞丐们”冲过来更合理一点。

  赵进在床上小声述说,还没说完的时候,就看到木淑兰沉沉睡去,这个消息让女孩很放松。

  和往年一样,赵进和木淑兰没有回娘家,而徐本荣和徐厚生父子早早的来到了何家庄别业这边,在正月初三这天,大家也不拘俗礼,两家一起在赵进的住处团聚饮宴。

  但两家人在一起相处其实不怎么自在,赵振堂和赵进都是武人出身,而徐本荣自命名士,徐厚生又是一直读书,文武殊途这件事,赵进和王兆靖之间看不出来,却和自己的岳父以及小舅子之间很明显。

  这些年来,赵进练家丁、上阵破敌、杀伐决断,不知不觉间身上流露威风煞气,徐家父子一直是长在富贵中,那里受得了这个,在宴席上就已经局促无比,亏得是徐本荣很喜欢自己的外孙女和外孙,这才让气氛不至于太过尴尬别扭。

  徐厚生一直局促畏缩,往日里坐一会就要借故离开,可这次却始终不走,嗫嚅着好像有话说,赵进没有注意到,倒是徐珍珍心细看出来了,柔声说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好开口,有话你就说。”

  她这边一说,桌子上的注意力才转到徐厚生这边,徐厚生脸都红了,看了看桌子上的人,却有意不去看自己的父亲,唯唯诺诺的说道:“姐夫,我不想读书求功名了,我想跟着姐姐这边学管家业。”

  听到这个,徐本荣立刻瞪了过来,徐厚生却不看过去,赵进倒是有点奇怪,看向徐珍珍说道:“厚生难道还在读书吗?”

  赵进记得很清楚,当时徐珍珍问过自己能不能谋取举人的功名,得到否认回答之后就说让徐厚生学着管家,算起来距离说这件事得有半年一年了,怎么还没有学着管理家务。

  不过徐珍珍只是冲着徐本荣看了看,晚辈不好指摘长辈什么,但这一眼却让赵进明白了,自家这位岳丈是个重文轻武的,自己学问不怎么样,却总是以名士自诩,自然不愿意儿子做什么商业之事,或许在眼里觉得很下等。

  赵进摇了摇头,没有这下等的实务,哪有你的悠闲逍遥,而且这实务辛苦,这些年都是徐珍珍来撑着,说难听点,等若是徐珍珍在供养自己父亲的逍遥,自己弟弟的学业。

  “煤铁是根本大事,你想学着管那就好好学,学成了好好帮你姐和我做事。”赵进笑着开口说道。

  长辈晚辈是一回事,但大家都知道到底谁的决断最有用,赵进一开口,徐本荣即便脸色不好看,却也什么话都不开口了。

  “读书识字不是坏事,可走功名路却未必是什么好事,且不说咱们能不能争过别人,咱们家的人何必走这条路呢?”散席之后,赵进和徐珍珍说得很明白。

  “全凭夫君做主。”徐珍珍难得说出这句话,不过看她笑吟吟的表情,也知道这不过是夫妻间的调笑,说完这句后,徐珍珍的神色才变得肃然了些,叹口气说道:“也多亏夫君说了这些,妾身是不好讲的。”

  岳父徐本荣虽然是自家人,可毕竟离得远,有些事看得不是那么清楚,自然还想让孩子读书考取功名,以为这是正途,再不济诗书传家,这也是此时富贵人等常见的打算,不过,他却没想到以后这条路未必好走了,何况徐家还是赵进的岳家。

  让木淑兰管着徐州闻香教的打算,赵进没有对徐珍珍隐瞒,直接就清楚说明,这等事若是藏藏掖掖的,反而惹出是非来,徐珍珍对这个倒没什么意见,只是笑着说自己这边:“得亏妾身这边还要顾着徐家家业,不然一旦闲下来,整日里对着大凤和小龙,多余出来的心思那里去用,家里肯定要出乱子。”

  这话又是自嘲,又是对赵进安排的态度,赵进笑了笑,将徐珍珍搂了过来,笑着说道:“我在外面顾着大局,你在家里顾着大局,都不太容易。”

  徐珍珍的脸埋在赵进怀中,说话的声音有些模糊:“妾身现在只想着儿女们好好长大,别的不去争,也不去想了

  临睡着之前,躺在那里的赵进突然想到,自己和徐珍珍,一个二十,一个二十多岁,怎么交谈和思考的方式都像是四十几岁的人,真是可笑。

  对于穷苦百姓来说,时时刻刻都在求食求活,根本不会有过年这个概念,对于家境宽裕的来讲,这个年要正月结束才算过完,一年的辛劳都要在这个月好好放松下,对于富贵人等,他们天天都在过年,除夕正月没什么可稀罕的,对于赵进和伙伴们来说,春节在初五那天就结束了,实在有太多的事情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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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七十二章 徐州的农闲

  王兆靖一直没有回城,只是呆在何家庄这边,如惠已经在何家庄这边置办了宅院,城内的相好也搬了过来,吉香过年也是全家来到何家庄这边过,这三个人始终是在何家庄这边,陈晃的父亲陈武却有些倔脾气,就要呆在城内做这个清闲的总捕头,所以过年也要进城去,初五才能赶回来,在这几天内,第一团由赵进暂管。

  “进哥,你还真是辛苦。”这是木淑兰的话,看到赵进在徐州的局面,再看到赵进的忙碌,任谁都会有这样的感慨。

  初五一早,赵进就带着一于兄弟和几十骑护卫去了黄河边上,在黄河南岸北岸都是热火朝天,不过这个热闹却不是因为正月里的集市和游玩,而是百姓和流民们的劳作,大家都在挖淤泥堆土坝,兴修水利。

  尽管有赵字营在,徐州的年景相当不错,可吃不饱,到了春季就青黄不接的人还是很多,何况因为辽饷,还有从各处来到的流民和灾民,往年这个时候,这些人不是跑到更南边去,就是已经冻饿而死了,赵字营对这些人是尽量的赈济,但赵字营并不是平白慈悲,想要吃到赵字营的高粱和糙米糠菜,就需要付出一定的劳动,每天做多少吃多少,而有一定口粮的庄园庄丁也可以参加,总归节省出口粮,多些积蓄。

  河泥是肥田的好肥料,冬季正是挖掘修缮沟渠的好时节,而筑起土坝做围堰也是目的之一,毕竟徐州靠近的是黄河,黄河水患是这个时代最可怕的灾难之一,提前戒备总比临时抱佛脚要好。

  挖掘河泥、挖掘修缮沟渠、筑坝围堰,每一项都代表着巨量的土方挪动和繁重的劳动,参与的劳力辛苦一天之后,晚上都是精疲力竭,不过大家参与的热情依旧很高,因为能够吃饱,每个人都于的热火朝天,不少人心中一直很忐忑,生怕这些活计结束了,就没有地方吃饭只能挨饿。

  不过这兴修水利的工程很大,估摸着黄河开化之前都完不成,而且管事的工头之类都有承诺,在这里出力做活,表现的好了,等开春还有安排,到时候或者安排大家开荒,或者安排去庄园里种地,总归有个能吃饭的去处,这些承诺让大家又是忐忑担心,又是兴奋,于劲却更足了。

  “不出意外,今年的收成比去年还要好,不光是徐州,只要是咱们抓稳的地盘,都在做这样的事情,又可以吸引流民,又可以稳定庄丁们的心思,有活于,有饭吃,也就不会那么多的胡思乱想。”赵进几个人骑在马上观看,他们周围的家丁马上马下都是戒备森严,如惠颇为兴奋的指点解说。

  每个人脸上都有微笑,这冬日忙碌,自然是赵进的主意,大家都能从其中看到种种好处,刚才如惠只说了能说的,还有些话大家心里明白。

  这几年来,庄户里的庄丁日子稳了,又活得安生,开始有人起了别的心思,他们想得很简单,觉得在庄园里面处处太平安稳,外面也是太平时节,那么这赵老爷圈着大家不让走是于什么,难不成让大伙一辈子给他做牛做马吗?

  起了这个心思,自然就是要回乡看看,这些庄丁们在赵字营的体制里呆久了,对这边的规矩也很熟悉,而且现在有子女的也不多,青壮男女出也没有累赘,他们很容易就能逃出去,可辽饷催逼刮过,出了徐州这一圈,可就不是太平乐土了。

  有些人运气好,在黄河边就被抓回来,但他们愈觉得自己是被骗的,有些人运气不好,跑出了赵字营的范围,然后不管他们看到了什么遭遇了什么,后悔与否,都是回不来了,只有几个人跑了回来,家人和同伴往往没跟着他们一起回来。

  赵字营上下对这等事都很恼火,那几个跑回来的人在各个庄园宣讲,也不用添油加醋,只是述说自己的真实经历就好,所见所闻所经历的,足以⊥其他人震撼。

  不过做这些还不远远不够,为了更好的收成,为了更完善的庄园,更好的工事和营地,各个庄园内的流民都被动起来,进行各种各样的劳作,让他们没机会去逃跑,没时间和精力去胡思乱想。

  能但当工头的都是家丁或者团练,他们用训练中学到的那些来管理劳力,在这劳作中,劳力人丁有了最基本的组织,有了基础的配合,如果以后他们中有人被选作团练甚至成为家丁,对那些训练的接受程度就会高不少。

  除了对自家庄丁的作用,这些繁重的劳动还在吸纳进入徐州的流民难民,能参加这劳动并且坚持下来的,一定是身体素质最好的青壮百姓,他们最有益处,说得残酷些,在冻饿之下,不够健壮的人都被淘汰掉了。

  外来流民里也有幸运儿,如果你有一技之长,不管是什么方面,都会保你不会饿死,你可以用你的一技之长换来全家的生存,除此之外,识字也是幸运的,但不要觉得赵字营会重视什么读书士子,你想要活下去,就要学会记账做事,书经上的东西全然无用,要学的就是衙门里吏目做事和商行里掌柜账房的本领,这两项听起来都很体面,可一开始,你先从听差学徒开始吧,另外得到免费救济的就是健康的孩童,不管是男孩女孩,这个赵字营都会主动的收容赈济,如果父母答应卖身给赵家,即便不是孤儿也会得到一定补贴。

  有人颇为尖刻的说,这是赵进自己也有了儿女,所以了所剩不多的善心,如果再去买卖人口,天上真要降下一道雷劈死他了,不过,赵进连这一点都没有顾及到的,对他来讲,孩童是一张白纸,可以培养出对自己忠心,掌握自己传授技能的下属。

  最后一点,这些劳动也是为了消耗各个库房里快要霉的粮食,漕粮换酒,庄园耕种,让赵字营积攒了大量的粮食,虽说徐州很适合存储粮食,可毕竟不能太久,与其让粮食霉,不如能挥更大的作用。

  不过再刻薄的人也要承认赵字营在冬季这个工程的效率,徐州一州四县的官府也不是没有组织过类似的活动,但都是虎头蛇尾,无疾而终,甚至变成了官吏勾结捞取好处,敲诈百姓的一种手段,可赵字营组织的劳作,效率和成果都是官府组织的几倍甚至十倍,眼看着无数河泥运到附近的庄园里肥田,一条条沟渠挖成,黄河边上的土坝渡口愈完善,实在是让人瞠目结舌。

  徐州内外很多人,甚至从未想过能做到这些,这让他们对赵进又有了更深的认识。

  除了对民力更有效率的调配,很多人没注意到大量铁器工具的投入使用,没有趁手的工具,挖土挖泥可不那么容易,而且还有大量的牲口大车被投入到这些劳动中,这更进一步的提高了效率,而且修建沟渠不仅仅是挖沟就好,还要知道如何分水放闸,不然沟渠很容易被废掉,也挥不出应有的作用,为了做到最好,赵字营特意在清江浦请来了水利匠人,这些人也是漕运系统内的,专为修缮运河,说起来也是悲哀,如今的大明除了在漕运上还有懂得水利相关的工匠之外,其余各处的灌溉沟渠等等,都只是靠着经验相传了,已经变得无比粗糙,处处看天吃饭。

  连赵字营驻扎在徐州的家丁和团练们也都参加了冬日的劳作,这直接被当成了训练的一种,只不过他们不是全日参加,而是各队各连轮换,虽然赵字营家丁和团练于活的时间不长,却让其他的庄户和流民们劲头不低,连进爷手底下拿刀骑马的都参加了,大家于这个活计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赵进他们一行人跑到了黄河边的土坝上,看着下面忙碌的人群,于活的百姓们敬畏的仰视赵进这一队,知道他们是这个徐州的主人,却没想到赵进和身边的人,同样用复杂的眼光看着下面忙碌的人群。

  “大哥,小弟看着下面的人,只觉得豪情满胸,能将民力用到这个地步,咱们赵字营有什么事做不成?”王兆靖拿着马鞭指点说道。

  不光是王兆靖这么想,在土坝上俯视这一切的每个人都这么想,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有秩序有队形的劳作忙碌,看着黄河边的各项工程逐渐完备,各个心中都有豪情壮志。

  在正月初七这天,徐家送来了第一批的十五支鸟铳,鸟铳最先送到赵进这边,弯曲的握柄,细长的铳管,鸟嘴钳,扳机,药池之类的部件都很完整,引线和火药甚至铅子也都置办完全,徐家毕竟用这个鸟铳很久了。

  赵字营里里外外的人都知道赵进的习惯,或者说都听过这个事迹,进爷年纪不大,却沉稳的很,仅有的几次失态却都是和这火器相关,今天一下子送来了十五支,赵进早早来到了学丁队的营地,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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