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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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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二十四章 何家庄的大宴

  原本在徐州周边地方,也是认赵进的威名,报出赵进的名头来,大家都要服软给个面子,不过这名头前面总要加个“徐州”二字,现如今不用了,直接说名字就好,谁不长眼,想想自己比那些官家的精锐骑兵强多少

  山东和南直隶的边境对赵字营来说并不是难以跨越的鸿沟,但从前赵字营的行动一直很有节制,从某种意义来说,闻香教也是个庞然大物,而且无孔不入,稍不留意,就在不注意的地方掀起风浪,制造祸端,所以赵字营和闻香教抱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各自不向对方的地盘展,当然,暗地里的小动作都是不少。

  可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率领各路人马去徐州抓捕反贼赵进的消息传开后,闻香教的小动作就开始多起来,原来尽可能的隐秘,现在也变得嚣张起来。

  什么赵进妖孽转世,朝廷派高人来收他了,赵进杀孽太多,弥勒和老母降下罪过,马上就是杀头灭门下场,什么徐州要有大劫,不烧香祭拜就要有天打雷劈等等,香头和各路传经的人马进入徐州,进入邳州,到处煽风点火。

  在这些地方,赵字营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看看地方豪强去不去管,而在骆马湖东岸的流民居住区域,则只有一个字,杀,在那里可没什么王法,赵字营的规矩就是王法。

  等到尘埃落定,赵字营开始算账了,实际上不用赵进话,各处就自动自觉的抓捕闻香教徒,本地被骗进去的勒令悔改,至于那些香头传香的则是或杀或抓,等到赵进传信过来时候,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赵进的命令很简单,把人送到何家庄来。

  这个简单的命令又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徐州和周边的各路人马,都在心中忐忑,不知道自己在前段日子有没有做差什么,既然进爷下令,那么现在就要好好表现,对从前多少是个弥补。

  抓人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大伙知道赵字营做事不含糊,所以也不敢随便弄些信徒之类的充数,所以到处抓捕香头、传经人这种,徐州境内早就被扫的于净,要抓只能去山东抓了,开始时大家有点顾忌,不过很快就有风声透露过来,去山东抓人,进爷给你们撑腰,这一下子就炸开了。

  虽说大伙不敢太过深入,可靠近徐州的鱼台、单县、曹县以及城武县四处,处处烽火,徐州各路人马肆无忌惮的扫荡抓人。

  地方上不敢动,谁不知道打了小的,引出大的,万一引出赵进这个大虫过来,那就是大祸了,官府不敢管,锦衣卫和副将参将的凑出几千精锐来都吓跑了,自家这边穷苦凋敝的那有什么本钱去动,至于闻香教那边,不见什么反应,只是在退,向北一直在退。

  万历四十八年八月二十一,不,现在应该说是泰昌元年八月二十一,何家庄这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到处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因为皇帝驾崩,天下严禁宴饮娱乐之事,不过城池里做做样子就罢了,城外谁能管得了,何况在这徐州,谁能管得了何家庄,谁能管得了赵进。

  用作校阅家丁的那一处空地现在已经是拥挤不堪,各种车轿停放在这边,而且这些不是什么装货运货的,都是各路富贵人等的车驾,车夫亲随也都在这边等着,他们东一堆西一堆的小声聊天,之所以小声,是因为赵字营特意安排了一个连盯着这边,人实在太多,闹出乱子来得有个控制。

  在原本是大车店的云山客栈内,已经是大排筵宴,宾客云集,在这大车店外专门空下了一个宅院,用来储存和登记礼物,这些来自南直隶各处的富贵人等,或者为了巴结,或者为了赎罪,或者为了别的目的,每个人的礼物都是丰厚无比,甚至有人顾不得什么礼数,直接就是真金白银了。

  通报姓名,在名册上登记,每个人不管心里如何想,脸上都是堆笑,彼此热情客气的打招呼,给外面看起来,自家就是进爷第一信用的亲近人,这次来是自己人道喜的。

  云山客栈的大堂外搭起了大棚,桌椅都是摆好,酒菜的香气已经开始从后厨那边传来,赫然是节日气象。

  在大棚入口外,却有一个很惹眼的地方,有的人过来好奇的看看,有人瞥了一眼却不敢多看,还有人想要故作忠勇的喝骂几句,甚至想要吐痰什么的,却都被人喝止。

  有两个人跪在这里,一个人身穿文士长衫,带着青巾,身上倒不见怎么脏,可不管怎么说,跪在那里总归是灰头土脸,脸色也是铁青的,而另一位则更扎眼,一身大红的飞鱼服,带着黑巾纱帽,也是跪在那里。

  从扬州和清江浦来的各位富贵人等,大多认识这二位,狼山副总兵6全友麾下心腹幕僚施坪敖,还有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的境遇真是不可说,可现在都能讲成三十天河东三十天河西了,一个月前,大家还奴颜婢膝的在这两位面前陪笑客套,谈分润徐州赵进的丰厚产业,而现在,大家奴颜婢膝的来到赵进门前求见,还看到了跪在这里的马冲昊和施坪敖,当年唯恐见不到,现在是唯恐让人知道大家认识。

  能让锦衣卫指挥佥事跪在这里,能让副总兵的亲信跪在这里,还是示众给大家看,这位进爷的威风越来越大了。

  “万历皇爷快六十岁崩的,泰昌皇爷也快四十了,眼下这位小爷才二十岁吧?”

  “听说是万历二十八年生的,看来这徐州的天是变不了了,这南直隶其他各处的天只怕要变了”

  看到这一幕之后,没有人感慨什么赵进要造反,反倒是议论起来赵进的年纪,前段日子事情闹到了那样的地步,还有什么需要挑明的。

  众人一边议论,一边朝着大棚里面走去,有人的资格只够坐在大棚下面,有人的资格则能进了大堂,地位再高些的,就可以琢磨琢磨能不能靠前了。

  “这还不如一刀杀了好,读圣贤书,为国家做事,到头来却被这般折辱,真是愧对闲人,恨不得此时死了痛快”跪在那里的施坪敖喃喃说道,声音放得很低。

  “若是想杀咱们,摆在这里的就是脑袋了,施兄弟,不用害怕”边上马冲昊开口说道,声音中气倒是颇足,只不过脸绷得很紧。

  施坪敖目不斜视的看着面前土地,还有不远处一条条腿,嘴里却充满恨意的说道:“折辱够了,过几日再杀又有什么不同,若不是你突奇想要抓什么反贼,我又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连封公文都没有,你就敢纠集这么大的声势来徐州,结果事情还没做成,人人麻烦。”

  “若是做成了呢,这是多大一注财源,公里私里,做什么都会顺畅,建功立业,他赵进在徐州经营起这么大的局面,赚了这么多的银钱,值得赌一铺”马冲昊依旧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跪在那里的施坪敖只是冷笑了几声,然后说道:“只是没想着惹了个大虫是吧听说马都堂你还不是被抓的,是自己投过来的?怪不得身在高位,这唾面自于的本领学生自愧不如啊”

  “非战之罪,非战之罪,我也去过边关,也看过京营,南北去了不少地方,谁能想到徐州这荒僻地方居然有这样的兵马,天要亡我,这有什么奈何,话说回来,你们和徐州老周那边从一开始就扭捏胆怯,临到动手的时候还缩着,这等事,要么去拼,要么把实话说出来,何苦大家都到了现在这个结局。”

  “笑话,当日我就算说,你们那一副兴冲冲财的样子,你们会听吗?”

  两个人声音都有些大,站在一边的看守家丁听得不耐烦了,狠狠的跺了一下脚,两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施坪敖的眼泪不住的掉落在尘土里,砸出一点点水迹,这流泪模样却让边上的马冲昊看不惯了,闷声说道:“拿出些男人样子,别做妇人之态”

  “我一家六口都在通州,这次我被送过来,只怕我死了,家里人也没有什么好下场,我可不像你这等冷硬心肠,可怜我那还在念书的孩子,被”

  “别在那里嚎了,跪在这里已经足够丢脸,你还嫌丢的不够吗?”此时的马冲昊有些火了。

  “生死事大,想想我妻儿父母,怎么不能哭。”

  “事情没你想得那么坏,你怎么觉得咱们就是死路一条。”

  “怎么?还有活路?都让咱们在这里被千人唾骂,比得上岳王庙的跪像了”

  “真要杀咱们,怎么会让咱们这么轻描淡写的跪在这里,过几日再杀,你想得倒是轻松,为何不是折磨几日后再杀,何况我是罪魁祸,我回来之后都跪在这里没有什么事,你个替罪羊又怕个什么?”

  说到这里,悲戚的施坪敖猛地愣住,不能置信的转过头看着马冲昊,小声问道:“难不成还有活路?都这般折辱了?”

  这里的通州是指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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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二十五章 豪赌

  “这不是折辱我们,而是折辱王法体统,折辱的是我这个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身份,折辱的是狼山副总兵,和咱们有什么关系,赵进这么雄才大略的人,不会做这么浪费的勾当。”

  马冲昊说得也有道理,施坪敖在那里愣怔了半响,却又是哭了起来:“可怜我的家人”

  “哭个屁,如果赵进用了咱们,6全友那还敢碰你的家小,他得乖乖送过来”马冲昊不耐烦了。

  在一旁看守的家丁开始也是极不耐烦,心想这两个人跪着也不老实,可那马冲昊越说越让他诧异,这人还真是有脑子。

  这个时候大棚外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表情肃然的赵字营家丁手持兵器把这里重重护卫,戒备森严。

  “咚咚”鼓声敲响,喧闹嘈杂的大堂内外顿时安静了下来,有人也是忍俊不堪,这位爷居然把宴会弄得好像校阅,实在是不懂的享用

  这次宴会说是为了恭贺赵进得子,可从头到尾,孩子也没有抱出来给大家看看,接受些恭维话,甚至赵进的家人也没有出面,只有赵进和他的几个兄弟在。

  鼓声响起,赵进从客栈的后面走了进来,陈晃、王兆靖、石满强、董冰峰、吉香、刘勇、曹如惠、周学智一起走了进来。

  对赵字营熟悉的,往往还知道内卫队有一位队正姓雷,也是赵进一起长大的伙伴,不过极少出现在人前,一直暗处,其他的出身根脚大家都清楚的很,说是如数家珍也不夸张,可这次却有了一个生面孔,看着人穿着打扮,举止风度,一看就是大地方出来的世家富贵子弟,年纪比赵进他们几个大些,可也大的有限。

  看这位年轻人手里拿着个不合时令的折扇,笑着轻摇,很有些春风得意的样子,众人都是纳闷的很,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在大堂最上只摆着一张桌子,赵进等人过去按照次序坐下,那位看着像是世家子的年轻人坐在了最下的位置,这又是让众人猜测纷纷。

  赵进一行人走入的时候,从内到外,所有人都是站起,清江浦和扬州的那些豪商盐商早就富贵惯了,不是盐务上的专管官员,五品以下未必能得他们的笑脸,宴席上都是端坐对待的,可在这个没有什么品级,年纪又不大的赵进面前,每个人都得站起,没人有资格在赵进面前端坐不动。

  伙伴们坐下,赵进还站在那里,很多准备坐下的客人又忙不迭的站起,一片桌椅乱响,可迅就安静下来。

  “该来的都来了,不来的也就不必来了。”赵进淡然说道。

  和校阅时候一样,家丁站在各个桌子之间,次第复述赵进的话语,不少来客听到这句话之后,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赵进扫视一圈,每个人都陪笑着点头,赵进略抬高些声音说道:“在徐州和淮安府,我的话就是规矩,你们可以不守王法,但不按照我的规矩做,就只有死路一条,都明白了吗?”

  这那里是对待客人,分明是对待属下和奴仆的态度,但家丁们复述之后,下面众人都是配笑着答应,唯恐自家的声音不够大,让边上的家丁误会觉得不真心实意。

  “老姜,老成,到我这边来”

  坐在第二桌的成大器和姜木头顿时满面红光的站起,在全场中人艳羡嫉妒的眼神中走上前去。

  赵进面前摆着三个空碗,赵进拿起酒坛给空碗倒满,然后将两碗酒端给成大器和姜木头,自己端起后说道:“这次你们表现的最好,能看出是自家人,我敬你们酒”

  说得于脆,做的利索,酒碗一碰,赵进一饮而尽。那两人也不敢怠慢,急忙的喝下,赵进很少这么喝烈酒,在那里哈出一口气缓了缓,然后笑着说道:“这次唱大戏,从徐州到淮安府,再算上徐州周围,很多人都搬家了,人走了不去理会,留下的东西总得有人看着,老姜,你家子弟多,安排几个去曲里铺,那边蔡举人可是留下了不少铺面田庄,可别让他们荒废了,老成,你去隅头镇,以后那边的局面你替我管着”

  场下再怎么安静,此时都有人忍不住惊叹,曲里铺在徐州是仅次于何家庄的繁华地方,那举人蔡正德更是依靠和赵进的联盟大其财,这次锦衣卫会同各路人马过来抓赵进,蔡举人甩手就走,被徐州内外的人认为高明,觉得这位到底是读书出身,便宜好处拿到,祸事一点不沾,可现在看,聪明未必是好事。

  至于隅头镇,那可是小一号的清江浦,成大器领着成家人过去,虽说是替赵进做事,可自家好处必然是车载斗量,原本二三流甚至还不到的土豪人物,马上就成了顶级这一等了。

  赵进将这个许诺一说,两人都是激动的跪下感谢,赵进也没有弯腰去搀扶,只是点点头说道:“好好做,我不亏待忠心能于的人。”

  等这两人走下之后,赵进又抬高了些声音说道:“这次的事情,还有几位长辈帮了不少忙,他们来这边不方便,到时我会登门拜访。”

  这话一说,下面不那么靠前的几张桌子上,有几位年轻人面露激动神情,当日里马冲昊率领大队人马来到,徐州城内城外几乎全不看好赵进,很有些吏目差役家里催着改换门庭,去马冲昊那里出告状,免得事后被牵连。

  可这些吏目差役都是精明角色,一次次被赵进洗剩下来的,每个人都知道怎么做,到如今得了报偿。

  赵进还是没有坐下,却对坐在他那张桌子最下的那年轻人招呼说道:“余兄弟,站起来。”

  那富贵公子模样的年轻人笑嘻嘻的站起,赵进手指着他扬声说道:“这位是来自松江的余致远,以后他就是赵某的兄弟,请大家多关照了。”

  屋中安静,接着就是一阵骚动,居然被赵进这么对待,这人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能被如今的进爷叫一声“兄弟”

  赵进那一桌的人都含笑看着余致远,没人有怨气或者不满,余致远依旧风度翩翩,在那里对着大家作揖为礼,含笑坐回位置。

  当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领着各路人马渡江北上,一步步靠近徐州的时候,那些平时和赵字营走得很近,甚至结为同盟、甘为属下的各方势力纷纷离散,那些带着功名的士绅们直接就是离开徐州,而这余致远则是带着两千两黄金来到了徐州,并且住下不走了。

  余家的确是松江的豪商世家,又有海上的生意,金银自然也不缺,可那个当口上,余家的现银大多是投在了海上,买了各项货物去往倭国那边贸易,手里根本没多少,但这位余二公子靠着抵押部分家产筹措银两,又拼着折扣耗损换成了容易携带的金锭,在几名心腹家丁的护卫下,北上来到徐州。

  “进爷,这些金子就是余某献上的军资,等沙船从各处回来,就会装满粮食和所用商货过来。”

  “这里凶险,你就不怕吗?”

  “在下真没看出什么风险来,只觉得把握不小,攀龙附凤从来都是要早,等尘埃落定再来,那好处未免就小了。

  “你不怕牵连到你哥哥?”

  “在下说过,眼下这个局面,根本就牵扯不到。”

  两千两金子虽说影响不了什么大局,余致远来这边对文武双方都帮助不大,可这个姿态却让赵进和伙伴们把他当做了自己人。

  和余致远判断的一样,在赵字营的强势面前,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的行动虎头蛇尾,无功而返,而他自己则是得到了赵字营上下的信任,外人看来,他来徐州冒了极大的风险,但对于余致远自己来说,不过是来徐州休息一段时间。

  在这宴席上得到赵进的介绍,余致远表现的云淡风轻,可心里却激动得很,余家的确豪富,又有海上的船队,自然进项丰厚,不过谁都想把这生意做大,余家自然也想把生意做到扬州、清江浦、隅头镇这几个繁华市镇和运河两岸

  但扬州盐商、清江浦的商会都是自成一体,余家目前只能依靠赵字营的庇护在清江浦有一两间店面,但今日之后,余家在江北的局面就全部打开了,眼下谁敢拦阻赵进兄弟的财路,那是嫌自己活得不够长了,余家生意更上一层楼甚至膨胀更多,都是指日可待了。

  余致远平时也是个滔滔不绝的性子,可在赵进这一桌上却显得很沉默,虽然已经兄弟相称,可这里还没有他说话的地方,沉默安静着,禁不住就有些恍惚。

  “赵兄,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席卷而下,截断漕运吗?”余致远回想起和赵进的谈话,截断漕运,漕运改海,这是他心里的愿望。

  “截断漕运,那就是和整个天下为敌了,不光朝廷要大军会剿,连运河上下的士绅豪强,甚至沿线百姓都要群起攻之,赵字营为什么要招惹这样的麻烦?”回答的这么直接,就是真正把余致远当成自己人看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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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二十六章 恩威并施

  “赵兄韬光养晦是不错的,可已经和这马冲昊碰过,赵兄想和从前一样谦逊,怕是不能了”

  “为何不能,马冲昊没有接到旨意,没有公文,甚至没有上司的口令,图谋乡绅家产,肆意妄为,大家也没有打,就是他来了又走了,赵某这边做什么了吗?”

  “可校阅强军,吓退数千精骑,这难道不是”

  “官府可有一字一纸说是我吓退的?朝廷可有旨意?马冲昊率众北上这件事在官面上等若不曾生,只要我自己不大张旗鼓,谁又会自己抹黑自己,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呢?”

  说到最后,余致远实在是无言以对,只是苦笑着说道:“大哥真的没做过官吗?这等官样文章,扯皮鸡毛的本领,怎么比小弟见识过的官们都高。”

  “我今年二十,余公子今年二十三四?我们急什么呢?赵字营不怕事,可也犯不着和天下人为敌,慢慢来吧”赵进老气横秋的回答说道。

  余致远在那里走神,却有家丁走进来,过来赴宴的商人和各路宾客也不知道生了什么,家丁们客气的帮着挪动桌椅,在大堂外的大棚下清出一块地方来。

  “奸邪妖孽,人人得以诛之,把人带上来吧”赵进语气很淡然,此时大家都是纳闷,场面有些骚动,不是每个人都听到赵进的这句话。

  场地清出来之后,也不管大家听懂与否,家丁们撤了出去,然后听到哭喊叫骂的声音由远至近,两名家丁架着一人,三十余人被带了上来。

  “进爷饶命”这是最常见的叫法。

  “赵进你这个妖孽,定当被天打雷劈,佛爷不会放过你的”偶有这样的叫喊。

  不过这些声音都是虚弱无力的很,有赵进边上的家丁抬起手臂挥了下,架着人的家丁们立刻把这些哭喊吆喝的嘴牢牢堵上。

  “这是我的徐州,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在这里胡作非为,这就是下场。”赵进朗声说道,说完之后,赵进把手里的酒碗朝着地上一丢,顿时粉碎。

  场中已经寂静无声,酒碗的破碎声就是命令,家丁们已经是抽刀动手,一刀刀斩下,一个个头颅满地乱滚,满腔鲜血狂喷,刚才还弥漫着酒肉香气的大棚和大堂中,立刻充斥着血腥之气。

  这三十几人杀光,又有三十几个人被架上来,这一次已经是直接堵上嘴巴的,家丁们动作很于脆利索,斩之后,将尸直接拖走,往复三遍,这才算是停止。

  鸦雀无声,坐在空地周围的那些宾客,不少都长大了嘴巴,衣襟下摆沾染上喷溅的血迹也不自知,大家的脸色甚至还很正常。

  就这么古怪的安静了一会,突然间有人尖叫出声,有人捂着嘴想要呕吐却拼命忍住,还有人急忙站起后退,可站起后腿软脚软,直接跪在地上。

  大棚那边顿时大乱,大堂这边也有很多人惊惶站起,怎么摔个酒碗就血流成河了,这可是百多条人命

  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保持正常了,每个人都是脸色煞白,身子颤抖,还有不少人直接闭上了眼睛,坐在赵进那一桌的余致远虽说距离杀头的现场有段距离,可他也是脸色苍白,只不过还能保持者镇定。

  家丁们没理会场中的慌乱,只是自顾自的带着石灰什么的进场,然后用石灰将血迹掩埋,又将搬开的桌椅摆回原位,有刚才惊慌失措打翻碗碟的,也有家丁重新换上新的。

  收拾一会,连浓郁的血腥气都被风吹散了不少,地面也没有了血迹,看起来就和什么都没有生过一样。

  但刚才的杀戮历历在目,想到自己所坐的地方刚才血流满地,甚至有脑袋滚过,怎么还有心思吃喝,甚至坐都坐不安稳,只觉得战战兢兢,恨不得立刻离开,可看着不远处平静站立的赵字营家丁,谁也不敢乱动。

  “不做我赵进的朋友,就是我赵进的敌人,从今以后,想要三心二意投机取巧的,下场如此。”赵进朗声说道,这句话却和校阅家丁时候一样,家丁们次第传了下去,又有不少宾客失手打翻了面前的杯盏。

  赵进说完坐下,伙伴和亲信们都是点头赞同,如惠更是赞许说道:“恩威并施才是御下之道,老爷从前就是对他们太慈悲了。

  坐在下的余致远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了,一开始他没有开清楚,只是知道生了什么事,刚听到就已经感觉震撼,接下来随着大堂和大棚中宾客的战栗表现,从外面飘来的浓厚血腥气,都让余致远愈清楚刚才生了什么。

  松江余家经营海面上的沙船生意,少不得和海主海盗们打交道,这等豪商看似贵气,血腥杀人的事情倒也经历见识过,可以余致远的经历,又怎么会在光天化日之下,看着百余颗人头落地,越想心里越是不舒服。

  “看余兄有些不适,是不是先下去歇歇。”王兆靖貌似关心的询问说道,如惠和周学智对视一眼,都是转开了头,心细的人都能看出来,王兆靖尽管和余致远出身经历都很类似,但却很有些相斥的意思。

  余致远只是含笑回答,丝毫不忌讳自己的不适和胆怯:“还好,能撑得住,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被吓住了。

  赵进听到这话,把端起的茶杯放下,淡然说道:“如果截断漕运,彻底大闹起来,死的人就是此时的百倍千倍,到时候从徐州到淮安府到整个南直隶,甚至整个天下,所有人都会怨我,怨我妄动刀兵,把这么多条人命的债算在赵字营身上,算在我身上。”

  他说的平静,可听到这话之后,余致远愕然,然后沉默下来。

  刘勇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笑着说道:“这次东西南北的人都以为大哥要败了,闻香教那伙疯子更是下了重本,这次派来了大批教内的骨于香头和传经人,结果大半死在各处的追杀下,其余的都在今天被砍了脑袋,经过这一次,不管怎么讲,他闻香教得被打残不少。”

  “恩,虽说咱们不知道那伙信教的到底有多大的规模,可若是还能拿出这样规模的人手来,那这天下早就是他们的了。”吉香附和着说道。

  大家都是点头,闻香教或许有百万千万教众,但大部分都只是名义上烧香供奉互助的百姓,真正能在平时被闻香教指派动员起来的,就是这些教中骨于,这些人成长起来,并不仅仅要虔信,还要培养还要历练,这样的人就是种子,放在某处之后,立刻就可以开坛烧香,招募信徒,这样宝贵的资源死一个少一个,想要重新培养起来,需要几年甚至十年,需要闻香教投入人力和钱财。

  而这次马冲昊率众北上徐州,大家都以为赵进覆亡在即,赵字营各处都在收缩,控制的地盘也在丢弃,一直被排挤在外的闻香教也是下了重本,大量的人员派了进来,就准备将这块已经垂涎许久的地盘吃下,结果一日翻盘,那些对他们视而不见甚至暗中勾结的地方势力立刻翻脸,甚至逃出地盘都不依不饶,当真是损失惨重。

  赵进和伙伴们对闻香教防备一直很重,因为这闻香教行事诡异,和官府地方上的做事方法都完全不是一路,真刀真枪的对撼赵字营并不怕,可这种摸不到规律的阴谋和刺杀却让人头疼无比,赵进身边的人就担心百密一疏,被这帮闻香教的妖孽钻了空子。

  “别用常人的规矩揣测闻香教的做事,这帮疯子出其不意的事情太多了。”赵进摇头感慨了句。

  “请大哥放心,小弟和各位哥哥这边不会松懈,会看紧咱们的地盘。”刘勇郑重说道。

  这场宴会的气氛已经有些诡异了,大堂内大棚下的许多人都在呆若木鸡,还有人就在那边闭眼颤抖,谁也没心思管面前丰盛的酒宴,还有些人吆五喝六,已经是酒过三巡,来了兴致,正在斗酒喧哗,还有些人则是云淡风轻,就和平常赴宴没有区别。

  赵进那一桌的气氛最为淡然,大家笑着谈些家事杂事,问得最多的就是赵进刚得的儿子赵龙,也谈到了陈晃、石满强、吉香、董冰峰几个人的亲事,王兆靖这个情况不同,大家都知道他要自作打算,而刘勇和雷财则是明确表态,这几年不会考虑成家的事情。

  现在大家对亲事都有一个差不多明确的判断了,都知道该找什么样的人家,李书办、刘书办家里都有女儿,孙甲也有女儿,卫所里千户和指挥一级家里待嫁的女孩也不少,这些人都和赵字营结合的最为紧密,已经算得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你们看看这些人,咱们平时让利给他们,给他们种种好处,有几个觉得感恩的,都觉得理所当然,都觉得咱们给的不够,甚至还要勾结外人来图谋我们的家业财产,可现在呢,刀架在脖子上,他们自然而然的跪下了,同样觉得理所当然,不会为缴纳厘金怒,反倒会为我们饶了他们一命感到庆幸。”闲聊之中,赵进说了一句,听到这个,大家停下交谈,转头看向神态各异的宾客们,都是沉默下来。

  “以后我们再做什么,就不会像从前一样磕磕绊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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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二十七章 你做得很不错

  这次宴会之后,没有给大伙恢复的时间,也没有让大家去赵进面前讨好客气,而是直接按照地域行业分门别类,说明赵字营今后的安排。

  淮安府邳州、凤阳府宿州和归德府的永城、夏邑两县,正式不用缴纳辽饷了,按照朝廷标准的税赋浮收两成,一成归赵进,一成归地方上负责征税的人,一般都是地方上的吏目差役和徐州团练。

  按照大明这么多年的规矩和惯例,朝廷定下的税赋是十,地方上加上自己火耗摊派,实收的总数差不多要到十六十七,而辽饷则是一下子收到了四十甚至五十,民间自然不堪重负。

  赵字营定下的规矩,等于是让地方上收十二,这么一来,除去上缴的部分,地方上的好处被大幅削减,而且徐州团练还要加进去分润,每个人能分到的更少,断人财路是最结仇的勾当,各处的吏目差役,在此次马冲昊北上的事情中表现都不差,最起码也做到了中立,以赵字营一向不亏待别人的作风,这么做实在让人觉得奇怪。

  更何况现如今其他各处征收辽饷,固然民不聊生,但经手的吏目差役各个肥的流油,这么里外一比较,肯定会让人怨气更重,早晚要出乱子。

  可细究起来,大伙就会现和所想的不同,因为在这几个区域,没有任何人可以免税,不管你是身有功名,又或者家里养着若于丁壮,在赵字营的刀枪面前,这些什么都不算。

  偏生在收十二的这些地方,大部分田地都是被土豪乡绅们垄断,从前大部分的税赋都是压在那些没有多少田产的百姓身上,在归德府边境,在邳州、在宿州,这几处的土豪乡绅们在这一次大部分都没有看好赵进。

  少数几个忠心的在工商业上得到了丰厚的补偿,其余的大部分只能在刀枪威逼面前屈服,连锦衣卫凑起来的几千精锐骑兵都未战溃散,别的更不值一提。

  此消彼长之下,各地收到的税赋总额,比起从前每年收上来的,反倒是大幅度的增加了,大家能分润的也是多了很多很多,百姓们缴纳的比从前少了很多。

  至于地方上的知县知州们没有收上当年的辽饷,怎么应付上司的追责,那是他们的事情,顶得住,能在这十里分一杯羹,顶不住的,丢官去职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地方上抗命不交辽饷,又不是全部不交,这也算不得谋反,也犯不上请官军下来平乱,话说回来,真到了那一步,反倒是要担个激起民变的罪责。

  不过,以赵字营所了解到的,这几处地方官能做文章的数目最多也就是六七的样子,差役和吏目们实在是太贪了,对此,赵字营只是默许,目前他们要求的是,最多收到十二,赵字营要在里面分润一成,其余的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了,清洗要循序渐进,总不好一次把所有人都逼到绝路上去。

  辽饷已经把这几处的百姓农户逼得奄奄一息,连中小地主都觉得快喘不过气,赵字营的法子一出,到处都是感恩戴德,不过赵字营也不是白做善事,这几处都要进行普查,吏目、差役和团练们去收取赋税的时候都会提前说得明白,之所以少收,是因为地方不靖,进爷随时要办团练,到时候抽调到谁家别不答应,谁不答应立刻征辽饷,答应了的,则是全家免征。

  在这样的局面下,除了地方官和身边亲信之外,其他人都觉得这法子还不错,各自好处不缺,地方官这边,要么就是苦熬,这样的收法,虽然被上司追逼,在辖地内毫无官威可言,但多少也有点好处,还有一等受不了这个气,直接辞官,最会做的则是利用这个局面,让自己高升一步。

  比如说已经调任商丘县令的孙传庭,他也是拒收辽饷,认为是残害百姓,这举动非但没有被上司训丨斥,还不知怎么传到了京师,被士林交口称赞,认为此时正是革新气象的时候,这样的年轻俊彦理应得到重用,所以孙传庭在河南归德府永城县和商丘县都没有做太久,直接就调任京师吏部,成为清贵一员。

  至于在徐州和清江浦营业的商人们,早就已经议定了增加的数目,比往年少赚了两成上下,换来的是能够活命,或许远期还有种种生意机会。

  这次风波之后,赵字营差不多控制了近一百万的人口,每年几十万银子的进项,还有大笔的实物出产。

  说起来骇人听闻,实际上也没太多稀奇的,这位也没有扯旗造反,不过是生财有道,聚敛有术而已,你说匪夷所思?当年徐阶致仕还乡之后,在松江府和周围占地数万顷,又大肆经营工商之业,未曾向国家缴纳过一文钱一粒米,因为盘剥本乡太狠,死后甚至不敢葬在本地,害怕被乡亲鞭尸,这位控制的人口似乎也不下百万了,几十万两银子也不在话下,至于什么松江知府之流,又何尝在他眼中。

  倒是有明白人容不下徐阁老这等聚敛,想要用法度惩治,这位还是应天巡抚,还是名震天下的海瑞,还不是被来了个釜底抽薪,直接罢官回乡,事后如何,徐阁老安详天年,得了美谥,国家也依旧太平。

  话说了这么多,就是让人别多管闲事,知道不知道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哪里去了,还不是妄图对地方上的豪强士绅下手,到最后身败名裂,只能被迫消失无踪,也多亏是消失无踪了,不然的话,在南京等着他的也是抄家灭门的罪过,做了让大伙劳民赔钱的混账事,自家的靠山又彻底倒了,难道不该给个交代?只是有点诡异的是,不仅马冲昊不见了,他一家老小也早早的不见踪影,难道是因为仇家暗地里下手了?这样的事情南直隶倒也不少见

  “小的把家人安置在暗处,当初是为了防备进爷下手,做这等事就是去赌,凶险自不必说,该防备的都要防备了,不然稍不小心就满盘皆输了。”那次杀鸡儆猴的宴席之后,马冲昊就被喊到了赵进跟前,而且不用跪在那里回话,只需站着就可以。

  赵进询问的第一件事就是马冲昊的家人在那里,让赵进没想到的是,马冲昊居然把家人安置在清江浦的一处宅院

  双方做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任谁也想不到马冲昊居然会把人放到赵进控制的地方来,而且马冲昊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如果自己死在外面,或者到了年底也没有消息,他们就会拿着积存的银子在苏州、常州这两处置业长住,隐姓埋名。

  谁也没想到这个小心的安置和做派,却在此时保全了家人,也把自己保全了,家小主动交待出住处,而且愿意搬到这边来,这样的投靠才会让人相信。

  马冲昊交出了住处地址,还拿出了自己的信物,刘勇安排手下过去接人。

  “你这次谋划看似荒唐,没有什么名义名份,可你做的没有任何错误,唯一的问题是遇到了我,如果不是我,这次你就做成了,你做很好,你的本事很不差”赵进评价的很诚恳。

  见马冲昊的时候,赵进所有的伙伴都在座,听到赵进的话,大家先是愕然,沉默了会之后,却不得不承认赵进的评价。

  有明二百年,天下人谁不敬畏大明朝廷,谁不畏惧大明的王法和官军,多少如龙似虎的强人,也啸聚了若于的人马,也有自己的局面,大军一到,甚至仅仅是旨意一到,立刻是烟消云散,土崩瓦解。

  这里面也有藩王,也有朝廷方面大将,有边境的豪酋,平时在当地的威风等同于帝王,赵进的吃穿享用和威风做派和他们比起来就是个叫花子,可不管他们是否谋反,只要朝廷认定谋反这个罪名,在会剿的大军没有来到之前,就会众叛亲离,理智的人就会觉得这是一条死路,必将败亡。

  更何况是本朝,三大征,入朝鲜平倭、西去宁夏灭哮拜,西南平播州杨家,这是赫赫武功,谁人不惧,即便是最近在辽东有几次挫败,可也不过是小败而已,不值一提。

  什么人敢于对抗人口亿万,雄兵百万的煌煌大明,天威一到,什么人还能站着?什么人还能不怕?

  每个人都这么想,村夫愚妇或者不知道,可读书识字的人知道,和官府打交道的人知道,卫所的人知道,越有见识,经历越多的人,就会越深刻的知道。

  知道的越多,就会越觉得大明的不可战胜,平时猖狂跋扈罢了,对抗地方官府,欺凌官员也就罢了,真到了大队人马一来,看到天子亲军锦衣卫,看到了大明官军的家丁精骑,立刻就要知道末日将近,绝望崩溃,那还会顾得上什么旨意,什么公文,只能是战栗跪地,任人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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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二十八章 区别对待

  话说回来,就算没什么名义,这近两千的精锐骑兵摆出来,谁人不惧,谁人又能够挡住,莫说是打,就算看着两千多精骑走过,都会觉得身心俱颤。

  但这一切一切理所当然,情理之中,常理所在的判断和比较,在徐州,在赵进面前,全都没有了任何用处,尽管双方的主力没有去面对面的碰撞,可马冲昊看到了明知大队精骑来临,却沉稳备战的赵字营,更在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中,看到了如山的军阵

  知道看到之后,马冲昊就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机会了,声势再大,名头再压人,他们也只是纸老虎,大家来到这边,是为了仗势欺人压人,不费刀兵的抓人财,而不是要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场,把自己的底子赔进去,不愿意有什么死伤,更不要说还有可能全军覆没

  赵进这几句点评夸奖,让身边伙伴们错愕,却让马冲昊的眼圈红了,他这种老奸巨猾的厂卫头领,又是在这等投靠的关键时候,出现在这样的动情动容却是不应该,但也在情理之中。

  “进爷看得明白,现在现在南京那边,江北各处,那些人不知会怎么唾骂小人,小人在各处肯定已经沦为笑柄,可此事事败怪不得小人,只怪进爷不凡,谁能想到进爷能有这般的局面,能有这般的实力,那样的威势,小的只是听过,却从未见过,遇到进爷统率的这等虎狼之师,此事办成这般已经非战之罪了,若不是进爷在,小人已经把事情做成了。”马冲昊说着说着也是激动起来。

  说完这些,屋子里变得安静,本来站在一旁的施坪敖听得很仔细,在这时候却苦笑着低头,马冲昊说完之后也注意到了这安静,脸上的愤愤不平也变成了苦笑和颓然,作势就要跪下,只是膝盖刚弯,赵进却站起把他扶住,搀扶马冲昊站直,看着他笑出声来,赵进一笑,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笑,马冲昊却是面红耳赤。

  “你说的没错,你之所以没做成,是因为遇到了我,从我察觉,到你动,你筹划周全,借大势逼我不敢妄动,又多方联络,凑齐一只足够煊赫的人马为你自己壮声势,然后维持着一路北上,一直到了徐州,从头到尾你都做得很不错,你在南京江岸边及时回转,敢冒险来徐州投靠,说明你脑子很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赵进朗声述说,开始时候马冲昊脸上还是那种惭愧神色,赵进越说,马冲昊表情越是严肃。

  “你现在无处可去了,南京那边在抓你,京师那边你的后台自顾不暇,你去了也是死路一条,天下间也只有我这一处能护着你,只有这一处能让你活得舒服些,留下来好好做吧”赵进说完这句话之后,坐了回去。

  到这时候,马冲昊才大礼拜下,在地上郑重其事的磕了几个头,赵进坐在那边受了,然后转身说道:“小勇,马冲昊和他带来的几个人先跟着你,从家丁做起,按照规矩走。”

  刘勇答应了,赵进又继续说道:“既然马冲昊能在咱们这边安排下咱们察觉不到的探子,想来也能找出咱们顾不到的漏洞和错处,让马冲昊跟着内卫队再把徐州内外筛一次。”

  这边又都是答应,站在一旁的施坪敖面无表情,心里却有些唏嘘,堂堂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正四品、从三品的高品武将,如今只能做一个小小的家丁,几十天前还琢磨着怎么拿住赵进,怎么把赵字营的局面和产业谋夺过来,可今日却跪伏在对方面前得一个家丁的位置,还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对这个对待,马冲昊却是满脸笑容,连忙谢过,先对赵进大礼,然后又对刘勇大礼,算是参见上司。

  当马冲昊想要投靠的消息传过来之后,赵进就和身边人表露出招揽的意思,等这几天大概了解,知道马冲昊的家人不在南京,可以接到这边来之后,大家知道这件事差不多已经是定局了。

  这马冲昊的确有能力,能把赵字营逼得手忙脚乱,到最后准备撕破脸开打,这就是本事,但大家对马冲昊的态度还是有些不适应,他只有一开始略微像是败军之将,其余的时候,完全就是个新入赵字营的家丁,这个做派让人有点不舒服,好像从一开始马冲昊就给自己留了这条后路,预料到了这个结局,当然,大家都知道这不可能。

  拜见之后,马冲昊就被领了下去,一名家丁是没资格在这个屋子里听话站立的,赵进转向施坪敖,开口说道:“我已经给6全友写信了,你的家人这几天就该来到徐州,施先生,我这里缺能做事的读书人,咱们打过这么多次交道,你又是狼山副将的亲信,本领想必不差,愿意留在我这里做事,就跟着曹先生那边做个管事听差,不愿意留下,你自去就好,缺少盘缠什么的尽管张口。”

  听到这话让施坪敖错愕的很,本以为对方也会给自己安排一个低等的位置,却没想到对自己这么优容。

  好像看出了他心中的疑问,赵进摆摆手说道:“你听命而已,又没有什么错,自己拿主意就好,去留随意。”

  施坪敖又是愕然,他做狼山副将的心腹幕僚好多年,反应自然不慢,不过此时着实沉吟了许久。

  “多谢赵公子,不,多谢进爷的好意了,此时在下也不知何处去,徐州又是难得的太平之地,在下想先为进做事,等和家人会合,商议定了去路之后再做定夺。”施坪敖语很慢,但说得很诚恳。

  “可以,先跟着曹先生那边,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有什么需要曹先生会帮你安排。”赵进回答的于脆利索,施坪敖连忙施礼谢过,又对曹如惠施礼,只不过这个是晚辈见前辈的礼节,双方较为平等。

  那边施坪敖也是告辞离开,坐在下的周学智欲言又止,如惠脸上微笑却沉默,只有王兆靖愤愤然说道:“读书人就是麻烦,大哥饶他性命,救他家人,给他一条出路,却还这么拎着抬着,这不知道有什么可自矜自傲的。”

  这话也只有王兆靖能说了,赵进笑了笑,他也明白如惠和周学智是差不多的意思。

  “施坪敖是老军务出身,不过他那套和咱们配不上,但施坪敖却是对江北各处兵马了如指掌的,身为狼山副将的心腹师爷,狼山副将辖地自然了解,就连相邻的徐州参将辖地肯定也是知晓,或者说,整个南直隶的兵马分布,内外虚实,他都清楚得很,这是他的用处所在,能留下来,多一个可用的人手固然好,不留下来,好合好分,这些话他也要说的。”赵进笑着说出自己的打算。

  “小勇,带着马冲昊和他的手下,把咱们所管各处好好查一查,江湖上的能忍,但闻香教万万不能留,一定严查。”刘勇站起,肃然答应。

  赵进吸了口气,端坐在那里说道:“从把大家撤回来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各团各队再留几天,生意上江湖上的事情要抓紧回去看着了,我只和大家说一句,不要因为这次的事情骄狂,还是按照规矩做,外面人不守我们规矩的,从前怎么收拾他们,现在一样收拾,但不要过了,我再多说一句,我们现在还是大明百姓,还没扯旗造反,一切分寸就在我这几句话里了。”

  众人点头,陈晃开口说道:“这一次事了,必须要给下面人名份了,张虎斌、鲁大、李五那边,还有大伙各自管着的,光是连正、队正的名号恐怕会有人心不平了。”

  赵进缓缓点头,众人脸上都有严肃神情,赵进开口说道:“会加一个大队正的职衔,会明确大队的编制,管六个连或者五个连,至于内卫队和其他方面,这个还要再议。”

  看着陈晃还要再说,赵进沉吟了下直接打断:“现在还没到要紧的时候,让他们升的太快不好,那么多家丁,他们被提拔起来比旁人已经出挑了很多,若是施予太多,难免会让他们有别的心思。”

  屋中诸人一时间都是无言,石满强开口说道:“大哥,咱们的铁甲还是不足,全挂的铠甲花费太大,起码要把所有人的铁盔配齐,咱们的家丁阵势虽然稳,可真让人抵近了射箭,前排披甲的好说,后面很容易有死伤,带着头盔多少能顶上点。”

  董冰峰、吉香、董冰峰几人互相对视,都是点头赞同,而如惠则是皱眉,顺手从手边拿出一挂算盘,噼里啪啦的打起来,然后又微微摇头。

  让大家没想到的是,赵进这边却沉默了下来,脸色也不是太好看,石满强愣住,心想刚才这话说得没什么错,不该惹得大哥生气,众人也都安静,看向赵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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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二十九章 筛过去

  赵进也能感觉到众人的这种情绪变化,他禁不住失笑摇头,无奈说道:“难道我就不能想点事情,你们这么紧张作甚。”

  众人都是哄笑,赵进收了笑容郑重其事的说道:“石头这番话说到我心里去了,咱们手里的弓手也就是三百出头,这里面还算上那些只会开弓的,准头就不必提了,这三百多人平时好用,真要遇到大战了能顶什么?不说别的,马冲昊这次来,那两千精骑差不多人人都会开弓射箭,真要开打,他们不和咱们正面冲撞,只是游斗骑射的话,咱们要吃多大的亏,咱们的弓手根本挡不住,家丁们只能靠着铠甲硬抗,如果要是更大的场面,对方几百弓手抛射过来,咱们怎么办?有火器怎么办?”

  赵进一个个问题说出,众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好看了,吉香有些激动的说道:“号令之下,儿郎们冲过去把他们推平了就是。”

  这话说出,就连陈晃也在点头,赵字营军阵如山,久经训练的家丁们对号令已经能够做出下意识的反应了,只要有命令,他们就会执行,吉香这句话与其说是争执,倒不如说是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心。

  “只要杀伤足够大,再强的军阵也会溃散,咱们都瞧不起官军,可你想过没有,对方真要用火炮来轰我们,我们怎么办?”

  大家都是无话可说了,彼此对视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出后怕来,本来想着马冲昊率领的各路人马是纸老虎样子货,可被赵进这么一说,却现对方未必没有胜机,大明军中凡是挂着家丁名号的精锐,弓马都是不差,如果就这么骑射游斗,到最后进行冲击,赵字营还真是有危险。

  “但弓手难找的很,徐州三卫里能开弓射箭的现在凑不齐二百,其他处就算猎户能开弓的也少。”董冰峰迟疑着说道,他的射术出色,对这个自然有自己的见地。

  赵进摇头说道:“练一个弓手要几年十几年,还要看天赋,咱们哪有那么长的工夫,你看咱们的家丁,按照咱们的法子严训丨用不了半年就可以上阵杀敌,火器也能及远,学会训练也不用太久,而且不用担心战死受伤很难补充。

  原本陈晃、董冰峰甚至王兆靖,都对这火器很是不以为然,不过学丁队的训科目里一直有,而且徐家精工打造的鸟铳一直在供应,六十步到七十步的距离上杀伤也不比弓箭差,大家倒觉得可以,但让大家纳闷的是,赵进对鸟铳很看不上,不打算大规模装备,所以现在训练用有一百多支,库里存着二百支不到,鸟铳虽然不多,可赵进始终叮嘱要存着一定量的火药,这个数量远远多于鸟铳的需要,惹得这边管仓库的几个管事提心吊胆,特意在刘家矿的空矿洞里存着,就是怕出什么闪失。

  说到这里,赵进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说道:“鸟铳这个也是能用的,可这东西毕竟不是最好最对的那种,把这个练熟了,再用那种就要多不少麻烦,本以为余致远能帮忙找到,却没想耽搁这么久,不过有用的毕竟比没有要好,先将就吧”

  大家对赵进的这个神态倒是不意外,大家都知道赵进做事一向严格,极少会有这种含糊过去的情况,赵进的另外一个习惯大家也了解,那就是既然决定,就会立刻执行。

  “周先生,你明天一早去境山那边,和徐家商议鸟铳的制造,要一千杆,每一杆鸟铳都要能追责到打造和监工的人,一杆出事,我就要找工匠和监工的麻烦,另外,让黎大津带着内卫队的人过去,徐家现在不怎么安宁,小心些总归好。”周学智起来答应,刘勇也站起领命。

  陈晃偏头问道:“既然嫂子在那边,要不要让大香派几个连过去?”

  “小弟明日和周先生一起出。”吉香立刻站起请命,这种事自然要奋勇争先。

  赵进笑着说道:“不必这么大张旗鼓,内卫队的人已经跟着去了不少,她在徐家里面自己还有几百青壮可以动,再说了,那边的团练又不是白吃饭的。”

  说起这个话题,赵进的脸上也有点尴尬,毕竟所说的是家事,而且还有点难堪,因为徐珍珍这边孩子还不到百岁的时候就要急着回徐家,而且是回去杀人的。

  前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带着各路人马进入徐州前后,徐州各处表面平稳,暗地里潜流暗涌是免不了的,说起来是很难堪,这其中跳的最厉害的就是徐家。

  徐家家业巨大,这几年因为赵进的看顾又在膨胀展,论起家业豪富程度,丝毫不逊色与清江浦和扬州的豪门富商,可徐珍珍的父亲徐本荣和弟弟徐厚生从来都是压不住局面的,尽管徐珍珍嫁过来之前洗过一次,在赵家时候又是遥控,可有异心,有奢望的同族同宗之辈实在是太多了,平时有赵字营这样的庞然大物压着,自然没有人敢乱动,可这次官家数千精锐骑兵过来抓谋反逆贼赵进,所有人都觉得赵家玩了,徐珍珍自然也跑不了,徐本荣和徐厚生一样。

  偏生在这段时日,徐珍珍临产,再怎么精明强于也顾不上那边,徐家各处已经闹翻了天,如果不是云山行直接控制几个铁矿,并且有团练护卫的话,当时连打造兵器储备都要出问题,凶险的还不仅是这里,就在七月前后,徐本荣和徐厚生父子不能出自己家门,这还亏得是梁三已经进了内卫队,徐家父子的护卫是徐州团练组成,不然就被群情汹涌的族人冲进去抓了,直接送到官府出。

  在这期间,消息还没有断绝,不断的从黄河北岸传到何家庄这边,徐珍珍心急如焚,却知道此时不能给赵进添乱,如果自己去那边有个什么闪失,恐怕两边都会有麻烦,好在最后尘埃落定,徐珍珍才算松了口气。

  真正有趣的是,马冲昊带来的各路人马溃散,那些各怀心思,想要谋夺瓜分财产的徐家人居然觉得无事,重新换了一副笑脸上门讨好慰问,个别做得过分的,自然是痛哭流涕磕头赔罪,但也仅此而已了。

  “妾身和夫君这边要些好用的人,这次要回去把徐家好好整顿一番,该杀的杀,该放到荒草滩的放过去,不下狠手,下一次风波他们还会闹事,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勾当,风起的时候上蹿下跳,风平浪静就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若是这次夫君没撑过去,妾身的父亲和弟弟也活不了了,他们做得这么绝,凭什么事后还能笑嘻嘻的做徐家人。”徐珍珍语气虽然平淡,可也是气急了的状态。

  赵进没任何的反对,对想在自己家折腾的,自然不会客气,刘勇挑选了几十名精明强于的家丁跟随,赵凤和赵龙留给赵进的母亲何翠花照顾,徐珍珍自己渡河北归。

  按照最近几日的消息,徐家已经有十几个人“病故”,还有人想要跑出去,可进爷夫人话了,在徐州边境各处的势力自然要拦着,抓人办事,比抓那闻香教的香头们还要用心用力。

  不过这个自家人见血死人,总归不是什么光彩事,也难怪赵进会有些尴尬,王兆靖沉吟了下,微笑着说道:“大哥,不如让小勇安排些不是流民出身的家丁过去,多一个人也多些把握。”

  刘勇立刻明白了王兆靖的意思,附和说道:“三哥说得有道理,黎大津明日后日就要回来,让他带着学丁出身的人过去。”

  内卫队要用经验丰富的人,要懂得江湖手段,然后还要要求可靠,和外面没什么勾连,流民围困徐州后被俘的那些人,因为在徐州没有根底,被选用的非常多,比如说聂黑这一类,但现在赵字营和闻香教之间又是一轮腥风血雨,为求万全,要有非闻香教,非山东,非流民出身的才好。

  “这个马冲昊应该是能做事的,这次梳理徐州,搞不好还能抓出不少教门里的人,我倒是想看看,他闻香教能拿出多少骨于赔到徐州这边。”赵进点头说道。

  赵进对马冲昊的判断没有错,刘勇做事极为高效,当晚就带着马冲昊这边几个人,加上内卫队的骨于,在徐州团练以及江湖市井中各路人马的配合下开始查办,第三天就开始有了成效,居然一下子扫出二十七个人,而且都在徐州城中,以刘勇这种心态都忍不住要去赵进那边请罪了,第四天又有十几人被抓,连着端了三个香堂。

  抓获了这么多人,负责内卫这一块的每个人都觉得不安,一向低调安分的赵十一都过来帮着审讯,徐州州城和附近区域是他在管着,可眼下居然有这么多暗线桩子被挖出来,那岂不是他做事无能,所以他要来亲自看看,暗地里也有传闻,说十一郎觉得马冲昊未必可靠,很可能为了露脸立功故意诬陷好人,亲自盯着,防备别人做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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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三十章 徐家和徐家

  闻香教徐州会主郑全也气愤无比,这次风波,他手底下的各个香主和香众到处打探消息,让赵字营对马冲昊这一路的风吹草动了如指掌,甚至连整个徐州各处的消息他们也盯得很紧,消息源源不断的送到何家庄这边,任何不安定的风险都在掌握之中。

  郑全此次做的如此勤力高效,很是得了赵进和伙伴们的夸奖,没曾想才被夸奖没多久,自己身边的人就被抓了不少,被端的几个香堂也是徐州闻香教自己的,赵字营不可能掌控到徐州的每个角落,太偏僻的地方,往往是由徐州闻香教来代行这个职司,郑全眼下也算是个地方官了。

  不过审下来的结果让每个人都是心服口服了,这些被抓的人还真是闻香教郓城总舵的奸细,而且被派过来和被渗透的时间都很早,远在这次风波之前,这些人或者是被派来,或者是被策反,他们一直尽心为赵字营办事,从没有什么外心,也没做过有害赵字营的勾当,可这些人是闻香教放在最关键的时候使用的,只有教主那一级的人下令才能驱动,一动就是大事。

  这次徐州风波不断酵,山东那边大举进入渗透,可这些人依旧没有被动用,但如果局势进一步恶化的话,这些人或许就要动了。

  “闻香教的探子最容易隐藏的地方就是教门之中,而且闻香教最喜欢操持这等死间之术,关键时刻动,让人防不胜防。”马冲昊也不藏私,把自己的理论讲述给众人。

  被抓到的人不管怎么能于,平时表现的怎么出色,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他们的家眷也会在荒草滩的庄园里或者徐家的矿厂中劳作一辈子,永无自由,因为没有办法再信任他们了。

  这桩事一出,请罪的除了刘勇之外,赵十一和郑全这边也都是惭愧无比,除此之外,徐珍珍身边的护卫人手进一步增加,为了这个,刘勇特意安排人去北直隶和江南请了女护卫过来,这些人是专门为了大户人家的女眷预备的。

  “百密一疏,你们做的勤快用心,可经验不如马冲昊,这个也是难免,多学多练,以后不出这样的纰漏就好。”赵进对下面人的请罪,态度很宽松。

  “这也不是坏事,闻香教能用在这样地方的,肯定都是优选精锐,这次全都折了,等于挖了一块肉,一块块的肉挖下来,看看他能撑多久。”赵进笑着说道。

  他这边宽慰轻松,刘勇却丝毫不敢含糊,他特意安排人每日在两边传信,虽然自己不能亲自去黄河北岸的境山,可那边的消息一定要随时了解,黎大津每天的布置他都要知道,唯恐懈怠了,因为又给闻香教重创,生怕他们要报复,想要近赵进身边不容易,可徐珍珍那边却相对简单些。

  秋去冬来,还未到十月,徐州已经有些冷了,和天气相反的是,徐州却是热闹无比,各路商人进进出出,有的是来做生意,有的则是为了做生意,赵字营的家丁各团又是开始调动,这次去清江浦的是董冰峰的第三团,去骆马湖东岸庄园那边的则是石满强的第二团,在很多地方都开设了云山商行,招募掌柜、管事和伙计,招募的人选主要是身家清白的吏目和差役以及相关人等,县城州城以及地方上的繁华市镇上都有一间或者几间云山行。

  这些动作之外,值得众人揣摩的意味有很多很多,可大家还没来得及细想,又有让人瞠目结舌的消息传了过来,泰昌皇帝驾崩了

  泰昌元年九月初一,泰昌天子卒于乾清宫,年三十九,在位一月。

  才当了一个月的皇帝就死了嘉靖四十多年,隆庆七年,万历又是四十多年,天下人已经习惯天子要在位置上呆很久,不管这位天子到底做事不做事,可一个月就驾崩了,还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若是前面送信的慢些,后面的快些,搞不好万历皇帝和泰昌皇帝驾崩的消息会同时送到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少不得要在内廷外朝的要害位置上安插亲信,而万历皇帝最后十几年几乎对外朝不理不睬,不知道空下了多少位置,泰昌登基之后,内阁都补了四五个大学士,更别说其余各处,可现如今又是晴天一声霹雳,搞不好又要换了。

  大家都能从王友山的来信里读出些哭笑不得的意味,各派倾轧,他本来已经要被第二次致仕还乡了,没曾想突然出了这个变故,一切又要从头,这官居然还能继续做下去了。

  “和你父亲讲,现在咱们真正能做到以我为主,自保无忧,让你父亲该回来就回来,咱们越安全,京师的风险就越大,谨慎为先”赵进这么叮嘱王兆靖,不过他们两人也知道,王友山想做什么,小辈可决定不了。

  皇帝驾崩,娱乐宴饮还要严禁,对普通人却没什么影响,徐珍珍在境山娘家那边还没有回来,如今徐家族人和各支管家管事一类的已经死了上百,而且这清洗还在继续,整个徐家风声鹤唳,心里有鬼的都好像热锅蚂蚁一般,生怕那天一个不好,就要“病死”或者不小心摔进了铁炉里面。

  也有人暗地里说刻薄话,说不是一家人果然不进一家门,这两口子杀孽都这么重,也不知道给自己儿女积些阴德,更刻薄的话也有,唤作“徐娘娘”,这个就是朝着谋逆上引了,赵字营的人听到了就要抓的。

  在这期间,徐州铁场所有手艺熟练的师傅和学徒都被集中到一起,做事认真的掌柜和管事们也都过来,石满强的父亲带着亲信们也是过来,铁盔和鸟铳也要开始打造了,这是最要紧的,而且个别消息灵通的还知道,在境山一处偏僻地方,单独建了铁炉和作坊,有二十几个铁匠师傅被调过去,家人一半跟着过去,另一半却搬家到了徐州,这更是诡异莫名。

  眼下这个局面,最头疼的反倒是刘勇,闻香教做事风格他知道不少,天子驾崩最适合煽动,何况还是在位一个月就驾崩了,加上大嫂徐珍珍在境山那边的铁腕整治,不知道多少人心怀恨意,会不会勾结闻香教报复,铁场那里也是要紧,还要安排人在暗处盯着,偏生清江浦那边要紧,雷财领着几个骨于在那里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刘勇当真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个用。

  对这马冲昊的使用,赵字营也的确放手放心,马冲昊的家人来到徐州,住进何家庄的宅院之后,马冲昊领着三十余名家丁直接去了徐州黄河北岸,整日里在徐州和山东以及河南边境上巡查暗访,防备着闻香教的人再行渗透。

  不过闻香教的行动再一次显示了诡秘,在这样的大好局面下,山东和南直隶以及河南这几处交界地方居然很安静,没有任何闻香教掀起的是非,按照山东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整个山东现在都很安宁平静,要知道辽饷已经是第二年,山东地方上好似被钢刀刮过,民怨沸腾,稍一煽动就要闹将起来,对闻香教这么好的形势?他们居然不动?

  山东兖州府郓城县知县已经称病两个月了,按照县衙里的传闻,这位知县已经准备辞官,甚至还准备好了毒药,一旦有事就全家自尽,不敢担上从贼的罪名,这就是世家旁支子弟的坏处,生死不由自身,好不容易进入仕途,却来到这郓城凶险地做官,想要贪生怕死从贼,还要考虑父母亲人在族中的境遇,真要落入贼人手中,无论贼人的态度如何,自家只有死路一条了。

  也不怪这位知县杞人忧天,原来闻香教在郓城县的活动还有几分遮掩,现在却变得肆无忌惮,城内城外带着兵器进出的青壮汉子起码有几百号,什么官军、团练、差役全都指望不上,不知道里面有多少死心塌地的闻香教众。

  如此聚集,莫说知县这边以为,就连郓城县闻香教普通信众都以为自家要做大事了,听说大明气运不长,皇帝老儿都活不过一个月,这是弥勒佛祖选了教主要去做皇帝的,还有传言说什么教内的虔信香主在徐州那边遭了大难,教主调集人手要去报仇,要和那边见个真章,只不过有些汉子看着古怪,因为口音好像辽东那边的。

  “教主,万万不能让木家的女儿嫁给王好贤,王家还有名份在,这名份加上木家手里的局面,对教主的大业极为不利”在闻香教总舵之中,一名中年书生开口劝道,这人穿着一身上好的细纹棉袍,可脸色却不怎么好,好像得过病。

  中年书生说话,边上的徐鸿举更是咆哮如雷,尽管屋中没有几个人,可他在那里都已经吼出来了:“大哥,木家人不知死活,咱们也不用讲什么同宗同门的情分,我领着人过去直接平了他们木家,把那个小娘皮带回来给大哥暖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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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三十一章 谢明弦

  说这话的时候,徐鸿举还挑衅的看了那书生一眼,意思表现的很明白,不管你怎么说或者做,教主徐鸿儒是我的嫡亲兄长,我还是比你亲近。

  中年书生似乎没看见徐鸿举的挑衅,只是沉吟着说道:“教主,真要动强,那就要大火并了,白白损耗咱们自己的实力,还是对教主的大业不利,以属下看来,有上中下三策,上策是教主娶了那木淑兰,将木家经营的局面收在手里,中策只是火并了木家人,将他家的局面拿过来,这下策就是平了木家,毁了木家的局面,不管这上中下三策如何,都不能让王好贤娶了木家人。”

  “费那个力气做什么,我现在领着人过去,把他木家人该带回来的带回来,该宰的宰了”徐鸿举又是抬高了些声音说道。

  端坐在那边的徐鸿儒却没有平时那般从容自若,皱眉盯着自家的弟弟,很是不满的说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手里也有自己一摊子事,和小谢别这个苗头做什么,小谢在辽东领着几百人,辛辛苦苦从海上回来,你就把手底下的人全带过来了,这是做什么,显摆自己手里人多,还是要告诉别人你要造反?”

  几句话就把徐鸿举问的面红耳赤,徐鸿儒越说火气越大,声音也越来越高:“青州府那边就那么稳?你就放心朝着这边走?今天你就给我滚回去,把你的人全带走,不然我就对你动家法”

  被这么劈头盖脸的训丨斥,徐鸿举更是窘迫,却一句话不敢反驳,只在那里嘟囔着说道:“他也就是一张嘴,整日里说自己在辽东那边经营出多大的局面,零零碎碎只回来两百,天知道从前是不是糊弄”

  话说了半截,闻香教主徐鸿儒已经大怒,抓起手边一个茶碗就砸了过来,徐鸿举虽然闪过,身上也被茶水淋了不少,顿时不敢再说了。

  “滚出去”徐鸿儒厉喝一声,已经从座位上站起。

  站在徐鸿儒身后的管家连忙上前,赔笑着劝徐鸿举出了屋子,徐鸿举不敢停留,却恨恨的看了那小谢一眼。

  厅堂中人很少,除了徐鸿儒、徐鸿举兄弟、管家和小谢四人之外,只有站在厅堂角落的护卫,此时这些人也都是低头,对屋中生的事情只做不闻不问,徐鸿儒用眼神余光瞥着站在那边的小谢,那被叫做小谢的中年文士神情平静,丝毫没什么激愤。

  “明弦,十年前你自请去辽东传教,赤手空拳打下好大一片局面,本教在山东、在北直隶能有这般的声势,你从辽东送来的人和银子居功至伟,那女真鞑虏犯边,本座就担心你的安危,明弦你能回来就好,你一人顶得上千人万人”徐鸿儒没了那种故弄玄虚高深的语气,说得很诚恳。

  说完这个,徐鸿儒还站起重重的拍了下谢明弦的肩膀,这个动作对于已经高高在上的徐鸿儒来说已经是难得的亲近了。

  谢明弦脸上露出感激神色,眼神却平静的很,躬身说道:“本来辽东局面大好,烧香军户连村并庄,大家都虔诚踊跃,可鞑虏一来,辛苦做成的局面就土崩瓦解,属下只能带着二百虔信教众分批渡海回乡,属下有罪”

  “有什么罪过,你能回来就是大功,你去辽东之后,我身边就没有一个能出主意的聪明人,眼下咱们的局面越来越好,正是要做大事的时候,你来了正好赶上”

  话说到这里,徐鸿儒顿了顿,缓声问道:“大明在那边和鞑子在那边又能有什么两样?咱们不能派人把那边的香堂恢复起来?”

  谢明弦又是躬身,略有些惭愧的说道:“尊上,大明散漫纷乱,有无数的空子的可钻,即便是公然开堂烧香传经,也无人理会,可鞑子严酷无情,杀性极重,犯了他们的规矩就只有死路一条,而且这次兵败如山倒,很多香头教众都死伤离散,局面已经彻底崩了。”

  “可惜,真是可惜,本以为辽东是千秋万代的基业,却没想到就这么毁了。”徐鸿儒叹了口气说道。

  说起这个,谢明弦平静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脸上浮现感慨神色,却将头更低了些:“谁也没想到会败的那么快,不瞒教主,除了从海路溃逃到山东的败兵难民之外,每日里都有军民逃亡,不是走6路进关,就是去投靠女真鞑虏,辽东的形势越来越维持不住了,听下面的人讲,那沈阳、辽阳只怕也守不住了。”

  惋惜归惋惜,可说起后面这些,徐鸿儒却不怎么感兴趣,谢明弦抬头瞄了眼直接停住话头,略微抬高些声音说道:“不过属下带回来这二百一十七人,各个都是辽镇的精锐,以一当十不在话下,又都是虔信教众,会是本教极大的助力。”

  徐鸿儒微笑着点点头,却转了话题说道:“鸿举是个武夫粗人,和你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心里还是认你这个兄弟的,你不要因为他的脾气恼怒,大家还是自家人。”

  “请尊上放心,二爷是咱们教中的架海紫金梁,属下绝不会有什么怨气,倒是属下当年年轻无知,或许得罪了二爷,还请尊上开解二爷,请二爷莫要见怪。”谢明弦很是低姿态的说道。

  徐鸿儒脸上的笑意更浓,满意的看着谢明弦,缓声说道:“你刚才那上中下三策都是不错,此事说到根子上,就是不能让王家得了木家,本教的法统毕竟是王家传下来的,不过,你的那个上策却有一桩不对的地方,知道是什么吗

  “请尊上示下。”尽管徐鸿儒态度和气好像平时闲谈,可谢明弦却没有丝毫的怠慢。

  “你想让我娶了木家的女儿,将木家彻底收用过来,教内又不用火并,这上策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是不是?”

  不等谢明弦回答,徐鸿儒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可你想过没有,这么收用过来,木吾真和木吾家怎么安排,木家在东昌府的那些骨于怎么安排,多少人为本教出生入死还没有得到安置,凭什么要给木家安排,按照你的上策去做,看似皆大欢喜,可实际上却让各处离心。”

  “属下考虑不周,还请尊上恕罪。”谢明弦恭谨的说道。

  “小谢你这么拘谨作甚,咱们就和当年一样随便聊聊,谈什么恕罪,你去辽东这么久,中间没有回来过几次,对本教的细微之处把握不够,你觉得我们也叫闻香教,木家那边也叫闻香教,好像青莲白藕本是同源,大家是一体的,但我的闻香教一回事,木家的闻香教是另外一回事,如果让王好贤拿了木家,那又是一回事了,你明白吗?”

  本来语气轻松,可说到后来,徐鸿儒的神情语气都很郑重,盯着谢明弦说出了这番话,谢明弦点头躬身说道:“属下明白了,是属下考虑不周。”

  徐鸿儒脸上笑容依旧,却没有继续说话了,谢明弦皱眉琢磨,沉声说道:“临清是大城,本教在那边不能放手做事,而且那木吾真生性谨慎,又懂得兵法,那边很是麻烦,咱们若动,就要确保一次成功,不然就很难有下次了,以木吾真做事的习惯,恐怕会让自家侄女早些嫁给王好贤,如果这亲事成了,局面就会大变。”

  谢明弦抬头看了眼徐鸿儒,又是继续说道:“不如将木家兄弟诓过来?直接半路或者席面上了结了?”

  说完这句,他自己摇头否掉,闷声说道:“若这么做,只怕东昌府那边剩下的会抱团,到时候还是麻烦。”

  “事情若不去做,光是谋划,总觉得千难万难,可真要动手了,却现简单之极,木吾真的确不错,可也不过是他一人不错而已。”徐鸿儒说得似乎有别的意思。

  谢明弦却看到了徐鸿儒脸上的自信,他稍一错愕,立刻反应过来,笑着作揖说道:“想必尊上早有谋划,属下这一番言语却是见笑了。”

  徐鸿儒也是笑,指着谢明弦说道:“咱们认识这么久,不要拿这些官场上的虚文虚礼折腾,木家这些人看着精明能于,却是不知大势的糊涂人,木家老三那么出色的一个人物,若是留在我身边,不知道能做出多大事业,结果却要去徐州给王家开疆拓土,木家老二难得的沉稳角色,可也见不得这个‘王,字,那王好贤猪狗一样的人物,却被他当成东宫太子看待。”

  说这个的时候,徐鸿儒语气里带着些许恨意,谢明弦却在沉默,当年闻香教中,他和木吾生被认为是最出色的两个年轻人,他是徐鸿儒夹袋中人物,而木吾生忠心王家,他觉得辽东是一片沃土,去那边传经烧香定能壮大闻香教的局面,而木吾生则觉得徐州是天下枢纽地,把握住就可以辐射四方。

  这么多年过去,木吾生早就横死徐州,而自家在辽东经营起来的局面也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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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三十二章 临清城外

  等回来时候,徐鸿举这等粗鲁之辈已经可以盛气凌人了,想想还真是让人唏嘘,不过,谢明弦听出了徐鸿儒话里隐藏的意思,木家老大死得早,木家老三死在徐州,木家老二在东昌府,可木家还有个庸碌无能的老四木吾家,为什么不提?

  想到归想到,谢明弦却没有说破,只是微笑等待,徐鸿儒语气已经变得悠然,开口说道:“小谢你带回来的这些人都是生面孔,正好可以做件事,你快十年没有在山东了,就带队去一次吧”

  东昌府是山东六府里最小的一个,但也是最富的一个,因为小,所以田地比别处就少,辽饷的荼毒就相对轻,东昌府虽小,可临清州和府城聊城都是靠着运河的富庶大城,依靠着商贸之利,可以⊥整个东昌府都能受益,所以第一年辽饷过去,第二年辽饷又来,这边和山东其他各处比,没那么残破凋敝。

  地方上能喘口气,临清州繁华依旧,但这些看是看不出的,因为大批的难民涌入,当年山东大灾的时候,来这边仅仅是山东本地的灾民,可现在,居然还有北直隶那边跑过来的,那么多随处可见的灾民乞丐,让临清的繁华都失色许多。

  灾民流民大多是露宿街头,天气已经渐渐变冷了,饿殍路倒也渐渐多了,每天城内民壮都要将找到的尸体放在大车上拉出去焚烧,可百密一疏,总有顾不到的地方,尸体不经处理,疫病就要爆。

  临清州这边的士绅百姓,遇到这样的局面,除了向官府求助之外,已经习惯找闻香教的圣姑帮忙,圣姑也和往常一样,慈悲关怀,动教众出钱出力,一方面赈济难民,一方面收拾尸体。

  闻香教毕竟是教门,实事之外,还要务虚,圣女木淑兰少不得也要在城内城外开几场祈福的,为信众和百姓们消灾。

  对这事,临清上下都表示赞同,邪教妖人趁着灾荒的时候煽动作乱这个是要提防,而圣姑这种,则是可以抚慰人心,让那些聚集的灾民流民少些戾气。

  消息灵通的也知道圣姑这边不是她一个人说的算,东昌府闻香教这么大一摊子,主事的是圣姑的两个叔叔,木吾真和木吾家,那木吾真沉稳细致,若不是身上带着的些许江湖气,和官府中人没什么区别,而木吾家则是个混账浪荡子,贪财好色,在临清内外横行霸道,好在有家人约束,没有闹出太大的事情来。

  辽饷开始,来到临清州的灾民和流民越来越多,人市也就跟着兴旺起来,在临清的人市上,木四爷可是站着好大一股。

  卖儿卖女甚至自卖,说着凄惨,但真要钱货两清,双方都有好处,孩童女子的也有个活路,不过随着人越来越多,木四爷也懒得从生意里抽成了,直接安排手下们去抓人,看到好的货色之后动手强抢,反正灾民流民破产流亡,没有根底。

  木吾家这无本生意做得很顺,也没什么苦主的麻烦,很多人不敢争执,争执的很快就不能争执了,每天抬出去的尸体那么多,怎么死的没人关心。

  可事情做得多了也瞒不住,圣姑带着队伍巡街祈福的时候,就有被抢去子女的难民去拦阻磕头,哭诉喊冤。

  听了这个的木淑兰勃然大怒,立刻安排人去了自己四叔的大宅院,圣姑的童子营忠心耿耿,悍不畏死,木吾家宅子里的那些下人根本挡不住,结果院子里圈着的二十几个孩童被救了出来。

  木吾家的亲信得知消息之后,急忙赶去告诉自家主人,木吾家听了也是大怒,他在自己的侄女面前吃瘪过很多次,知道即便去找也是自寻无趣,可这些孩童都是他精选出来的好货色,要卖到济宁州那边去的,买家已经付了定金,现在鸡飞蛋打,还要自己掏银子补偿,这等境遇,如何不肉疼,如何不怒。

  亲兄弟之间总要埋怨几句的,木吾家在木吾真面前就差哭出来了,以往木吾真对木淑兰不敬长辈的做法也很看不惯,遇到这样的事情,不但会安抚自己的四弟,还会去找木淑兰说说,可这次却把木吾家训丨了一顿。

  “小兰马上就要和教主成亲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听到这句话之后,木吾家当真心凉了,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哥哥什么样,涉及到滦州王家的事情,那就没有别的可讲,只剩下死忠愚忠了。

  “你要识得大体,小兰讲过,要把你安排到河间府那那边,你也别有什么怨言”听到这句提前打来的招呼,木吾家顿时忍无可忍了。

  自从两人从京城回来,北直隶闻香教各处就和东昌府这边联系多了,教内的头面人物都知道教主王好贤要娶木家的女儿木淑兰,

  王好贤虽然好色庸碌,身边却还有明白人辅佐,知道木淑兰未必天姿国色,但临清州这块实地太有价值了,闻香教在山东六府做得极好,很多地方就和地下官府一般,可比见不得光的北直隶各处强太多。

  这就是王家一系的人过来摘桃子,偏生木吾真对徐鸿儒极为提防,对王家一系却愚忠的很,而木淑兰只要自己这一块没有人碰,根本不于涉对方的举动,木淑兰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许配给了王好贤,她无从知道消息,木吾真也有意对她封锁,但木吾家的权势被削弱了很多,整日里跳脚。

  河间府是穷苦地方,民风强悍,又有其他几个教门传教,闻香教在那边局面一向很艰难,丢下临清州这个天底下有数的好地方去那边,这就是配。

  “一定是小兰那个贱人”木吾家直接骂了出来,却被兄长木吾生狠狠打了一个耳光,训丨斥说道:“教主夫人也是你能骂的吗?”

  在这个时候,木吾真可丝毫不会在意什么兄弟之情,而在临清州这样的地方,木二木吾真和木淑兰不准做什么事情,那就一定做不成了。

  木吾家怒气冲冲的回了自己住处,他的亲信都以为还会大闹,还有人准备语重心长的劝劝,说如今局面不对,当忍则忍,不然事情会更坏,但出人意料的是,木吾家忍下来了,居然开始安静了。

  对于木吾家的安静,根本没有人理睬,别看这位木家四爷在临清横行,可在说话算数的人物眼里,他真算不上什

  十月二十这一天,木淑兰带着大队出了临清州城,目的地是城外某处庄子。

  那庄子离城五里远,主持庄子的大户却是信教烧香的,这次流民难民涌过来,庄子里的大户了善心,出钱出粮收容了不少人,对外说是积德行善,对木家说是为教内招募些忠心的信众,当然,这些人来年就是他家的苦力劳工,还没有工钱的那种,这个就谁也不会说破了。

  不管目的如何,总归是个体面事情,不但木家这边有贴补,连临清州的士绅们都给了钱粮。

  这么大的善事,这么多的流民,请圣姑过去做法事祈福也是情理之中,这大户主动提出来的,他一直想给自己谋个会主的位置,能让圣姑过去一次,附近不服气的人都要闭嘴。

  合情合理的要求,用心办事的信众,木家怎么也得给这个面子,木淑兰少不得要走一趟了。

  圣女木淑兰的童子营一共一百七十人,但出城的时候最多只能带三十人,而木吾真和木吾家的亲信护卫则要过五十人,其他才是两边不靠的人众,这个配置说是为了圣女的安全,可为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这是防备木淑兰跑掉,三十个少年再怎么悍不畏死,也对付不了五十名身手不错的江湖老手。

  明里暗里几次血淋淋的事情之后,木淑兰连向外传递消息的心思都没了,木家两位叔伯也不用每次外出都要跟着,甚至还给了木淑兰自己做主的权力,这次木吾真和木吾家都没有来。

  官道上没有太多人,圣姑木淑兰也没有坐在步辇里巡游,只是窝在马车车厢中,避寒又舒服,一名健壮少年骑马跟在马车边上,不时的凑到车厢帘子那里说话。

  熟悉圣姑的人都知道这位少年的来历,这是临清运河李巡检的独子李玉良,看这敦实健壮的样子,谁也想不到这是几年前那个白净文弱的病秧子。

  说起来是木淑兰救了李玉良的命,也是木淑兰把这李玉良练成了这个模样,李巡检对木吾真和木吾家态度淡淡,却对木淑兰很亲近,对闻香教的捐献和支持也都是因为这个。

  不过这李巡检知道自家的富贵来自何处,所以和闻香教之间的分寸把握的很不错,尽管独子每日里鞍前马后的跟随木淑兰,可李巡检家里却严禁烧香信教,而且和除了木淑兰之外的闻香教众,来往的也不多。

  “木姐,现在城内总觉得古怪,好像有人瞒着我们什么事。”李玉良压低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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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三十三章 行善不得善报

  在车厢内的木淑兰却是笑着回答:“小良你何必为这个操心,这临清州什么事不是瞒着我们,倒是小良你被姐姐我连累了,因为害怕姐姐知道,连你都瞒。”

  李玉良闷闷的摇头回答:“小弟知道不知道没于系,就怕木姐你不知道耽误了事情,有什么妨害,可恨我还得过些年才能接了巡检的位置,帮不了木姐你什么”

  “小良你一片好心,姐姐明白,不过姐姐劝你,以后少和闻香教打交道,教门里的勾当不管看着多好,都是要害人的。”

  “木姐你救了我一命,又照顾我到今天,小弟我就算豁出这条命去,也不能让木姐你被人妨害。”

  “怎么会妨害,他们还要借着姐姐这块招牌骗人呢”

  人前自然要摆出一副圣洁端庄的仪态,私下里的木淑兰带着一股混不吝的江湖气,李玉良则是内向,听到这话只是苦笑,却没继续。

  庄子里的大户信教烧香了,下面的庄户往往也会跟从,不然就站不住脚,圣姑木淑兰专门来这边祈福做法,可不光是那位大户的事情,也是整个庄子的大事,木淑兰的队伍刚出城庄子里的人就迎上了,距离庄子五里左右的时候,全庄上下的头面人物都出来迎接,毕恭毕敬的把人接了进去。

  “庄子里的流民听说圣姑到来,都是欢欣鼓舞,还要辛苦圣姑先去慰问一二,让他们更加虔信”

  庄头很是客气的说话,木淑兰也没有异议,平时这庄子里的大户为闻香教供奉不少,做事也还用心尽力,这次来就是要做些表面文章,替这大户脸上增光添彩。

  轻纱遮脸的木淑兰矜持的答应了下来,这时的木淑兰可看不出丝毫的江湖气质,谈吐举止间自然带着一股威压傲气,让周围人不敢放肆,庄子里那大户和几个头面人物,连头都不敢抬。

  大户的庄园可当真不少,不然也安置不下几百流民,木淑兰带着队伍来到,贴身侍卫的童子营三十几人肯定要跟着,祈福做法的那些人也得进来,那些名为护卫的监视者自然也不能远离,五百人上下的流民,圣女随从加起来只怕有个一百五十的数目,这样的比较,自然不用担心什么安全。

  在辽饷和灾荒的夹击下,原本还能艰难度日的百姓们家破人亡,剩下的人为了一条活路跑到了临清州这边,这一路上和这些日子他们担惊受怕,已经渐渐麻木漠然。

  可他们看到木淑兰这队伍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还是被震撼到了,不少人甚至愕然抬头,惹得带路那大户一阵吆喝,让他们磕头。

  李玉良百无聊赖的站在一边,他这些年就和木淑兰的跟班差不多,自然知道这做法祈福纯粹就是骗人演戏,这样的场面他不知道看过多少次,实在没什么稀罕的,想到自己父亲让他远离闻香教的训丨诫,想到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严厉,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正在胡思乱想,却被人碰了一下,转头看,却是木家兄弟派来的护卫头领,李玉良对这些人没一点好感,别的不说,童子营里为木淑兰办事,死在这些人手里的已经不下二十个了,没等他开口,那护卫头领却故作无意的看着远方,好像刚才不小心撞到,嘴里却在低声说道:“你去和圣姑说,这场面不对劲,下面跪着的那些流民太壮实了,看着就不像饿肚子受苦的,眼神也不对,快去,该走就走”

  李玉良一个激灵,刚才流民跪拜的时候他也扫了眼,只觉得有些人的眼神没有从前见到的那么麻木漠然,但也没有注意太多,却没想到有诡异。

  想到这里,李玉良感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转身就要朝着木淑兰的方向走去,这庄园的大门已经关上,难不成这也是布置之一?

  刚向前走了几步,跪在那里的流民有一人站起,开口说道:“他们应该看出不对了,动手拿人吧!”

  话说得轻描淡写,但行动却是雷厉风行,话音一落,跪在地上的那些流民就站起一半,各个手里拿着兵器,直接冲了上来。

  这等祈福,随从护卫都是用来做做样子,以防万一的,可这么久下来也没有个万一,大家早就懈怠了,反倒是童子营的早有预备,掏出身上的短刀短刺,急忙将木淑兰护卫在中央。

  事起仓促,更有一桩乱上加乱的,那三十几名少年抽出兵器,外围的闻香教护卫第一反应不是对付那些暴起冲来的“流民”,而是下意识的以为童子营要作乱。

  猝不及防,临敌的反应也是误判,顿时出了大乱子,场院再大,这里面也是塞了近千人,彼此之间不可能距离太远,暴起冲上,转眼间已经到了跟前。

  木吾真和木吾家派来的护卫也都是江湖上的好手,可没有占得先机,更有人连兵器都来不及抽出来,甚至闪躲都来不及,外围那些能做的只是惊惶大喊。

  刀斧及身,鲜血飞溅,那大户一步步后退,整个人都贴在了墙上,却没有失却分寸,他的几名亲信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不过还知道护在他身旁,其余庄子里的其他头面人物,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吓得失禁崩溃,哭喊逃窜,可庄子的大门都已经关上,急忙间能逃到那里?

  除了这二百多个冲杀过来的“流民”,其他流民也是惊慌失措,哭喊着乱跑,同样是无处可去,有那昏了头跑错方向的,兜头就是一刀下来。

  借着最外围那些同伴被杀的空当,监视木淑兰的护卫们总算能拿出兵器开战,江湖人物刀尖舔血,吃的就是生死这碗饭,遇到这样的局面也知道得拼了,人人怒吼呼喝,挥刀迎上。

  可那些杀过来的“流民”更强,他们三五人组成一小队,三五个小队又有配合,分进合击,木家的那些护卫武夫根本不是对手,对方本就人多势众,又能够彼此配合,将人多的优势挥出来,这可不是他们能抵挡的,一个个被砍翻在地上,更让他们心惊胆战的是,杀过来的“流民”前面的拿着腰刀短斧,后面的居然拿着朴刀,兵器、勇力、配合上统统不如对方,那还怎么打?

  真正给埋伏流民造成麻烦的是童子营,少年们没有什么怒吼吆喝,一个人拿着短刀扑上,看着莽撞之极,直接被当面的刀斧砍中,可被砍中这个顺势抓住了兵器,另外几个再冲到跟前,用手中的短刀铁刺朝着要害招呼。

  打垮了那些木家护卫后,看到木淑兰外围的童子营少年,“流民”们下意识的都有了轻视之心,却没想到对方凶悍到这样的地步。

  再怎么悍不畏死,他们也只是没长大的少年,突然照面杀死了几个,然后就没有任何便宜可赚了,想要冲上去同归于尽都不能,只能一个个的被砍死。

  “木姑娘,我们这次来只想把你带走,别的事情懒得理会,现在局面如此,不如让大家停手吧,我给他们一条活路走。”最先站起来下令的那人扬声说道。

  木淑兰此时站在步辇之外,手里拿着一把二尺左右的短剑,冷冷的看着场中,而李玉良已经将雁翎刀抽在手中,平端在胸前,咬牙准备战斗。

  战斗生还没多久,场中已经全是尸体,木家护卫还活着十几个,都跪在那里求饶,而童子营只剩下了十个人,却依旧聚在一起,挡在木淑兰身前,还不住的回头吆喝,让木淑兰快走,而暴起围攻的“流民”,现在才死了不到十个,气势汹汹的围在外面。

  木淑兰扫视场中,沉吟了下,却是将手中短剑倒转,顶在了自己的咽喉上,抬高些声音说道:“不想让我死的话,就全都停手。”

  她这话一说,“流民”们没有什么反应,但童子营的少年们立刻停手,唯一没有照做的是李玉良,他已经急了,回头喊道:“姐姐,你”

  “他们想要杀我,何必设局在这个时候动手,肯定是要活口的”木淑兰声音很高,不光说给李玉良听,也是说给别人听。

  “都停下”那人下令,对他的命令,拿着兵器的“流民”同样听从,立刻齐齐后退了几步。

  号令出无人不从,进退整齐有度,在东昌府从未见到这样的人马,单单这一个命令表现出来的,就让懂行的人惊心动魄,就连李玉良都无力的放下了刀。

  流民中说话下令的那人缓步走向前,上下打量了几眼木淑兰,点点头说道:“到底是木吾生的女儿,能想明白这样的关节,放下剑束手就擒,我放剩下的一条活路。”

  木淑兰握剑的手纹丝不动,在那里冷声问道:“说到可能做到?”

  “你有的选吗?到底还是个孩子”说话那人失笑。

  木淑兰眼神闪烁,末了还是轻叹一声,将手中的短剑丢在地上,开口说道:“不要打了,都把兵器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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