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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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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官军和绿林巨寇
  正在犹豫时候,一名汉子从面前的营地里走出来,嘴里骂骂咧咧,埋怨自己骰子输了,不能第一个玩女人,走了没几步,就对着外面解开了裤子,然后看见了被依稀火光映照到的赵进等人。

  “有”他只来及喊出一个字,董冰峰毫不犹豫的射出了那支箭,一箭自口入,从后脑贯出

  “跟我杀进去”赵进大喝一声。

  众人呼喝答应,跟着散开,向面前的宿营地冲了过去,行进间散开,赵进和几个伙伴冲在最前,因为他们身上的铠甲防护最强,其余的人次第排列在后面,那些内卫队的江湖人显得有点混乱,跟着当家的冲杀,自然要冲在前面才能显示忠心。

  可看到那些赵字营的家丁都次第跟在后面,他们才知道不对,都在那里跟着照做。

  只有来自丁家围的丁军拿着刀拼命向前冲,只不过没跑几步就被人向后拽,一直没有突到最前面。

  营地外圈的马匹已经被惊散,嘶鸣着乱跑,在营地内也有惊叫和喝骂,能看到有人惊慌失措的跳起来。

  这伙人的营地内有帐篷,但都在另一边,稀稀落落的,其他人都是聚在火堆边,谁也想不到在这荒草滩里,会有人杀进来实际上这一路行来,他们都没意识到有人

  最外圈的人倒是顺手摸起了刀,可还没得及举起,就被赵进的长矛刺穿,陈晃的长刀挥动,也已经见了血。

  跟在赵进他们身后的家丁也开始向着两边展开,成一条阵线压了上去。

  “拿兵器和他们于”有人吆喝着大喊。

  这伙敌人和流民杆子之类完全不同,乍一接触,猝不及防间倒下了十几个人,其他人立刻向着周围逃窜。

  “那里来的弟兄,咱们是冯家护卫,现在停手,日后还好相见”

  “扬州冯家在这里办事,不要不知道厉害”

  同样有人大喊报出身份,果然是冯家的马队,尽管刚刚屠杀了个村子,可他们根本不在乎,因为这些百姓属于见不得光的流民隐户。

  他们只知道,在南直隶江北这一带,冯家的名号就是金字招牌,拿到什么地方都管用,不在乎的都已经吃到了苦头。

  喊归喊,动手丝毫不慢,可这些冯家的马队骑手根本没办法靠近敌人,因为赵进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停下,一直在追着人砍杀。

  “散开,散开”有人气急败坏的大喊。

  最边缘的人有的被杀死,有的幸运躲过,已经来不及抵抗,只是拼命朝着里面逃,他们狂奔乱跑,连带着里面想要抵抗战斗的同伴都冲散了,那些被冲散的也只能跑,不跑的话,根本没办法去动手抵抗,只有死路一条,乱军之中,敌人还在保持着队形,怎么打都是以少打多。

  “退大伙退”

  “再有乱跑的直接宰了,不杀连咱们大伙都要连累”有人高声喊道。

  喊话的人颇有威信,能看到里面的人不再犹豫,直接朝着四处散去,更有些人因为跑得太快,直接被砍倒在地上。

  “停”“停”赵进高举长矛大喝,他一动作,身边伙伴跟着大喊,尽管整个队伍有些乱,但还是停住。

  冲入追杀,已经宰了几十个,血流满地,在二十步外的地方,一百多号汉子手持兵刃狠狠的看着这边。

  为的那人身材格外高大,手里一杆朴刀,身上套着铁叶锁子甲,就是在锁子甲上镶嵌薄铁板或者铜板,用来防御关键部位,不光他套着甲,簇拥着这大汉的十几个人也都是穿着铁甲。

  其余的人也都不含糊,手里拿着的都是朴刀雁翎刀这样的实在兵器,即便是仓促间聚众集合,也立刻排开了前后的阵型,彼此有距离空隙,免得厮杀的时候施展不开。

  冯家马队为那人脸上有两道疤,络腮胡子,但在篝火映照下看着并不凶恶,反倒是堂堂正正的相貌。

  最初的混乱一过,双方对峙,冯家马队的人立刻有了底气,尽管看着赵进这帮人装备精良,但毕竟人少,人多对人少必然有优势,大家刀口上滚了这么多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整队”赵进低声说了句,陈晃立刻举起手臂打了个几个手势,这队伍里除了江湖人之外就是赵字营的老家丁,出前早有演练,遇到这样的事情,老家丁在前列队,江湖人在后面,最前面两排则是穿着钢铁铠甲的赵进和其他

  夜里火光映照的毕竟不清楚,只能看着一于人在赵进身后列队,粗看倒显得慌张混乱。

  冯家马队为那人眯着眼睛扫了扫,沉声说道:“扬州冯家在草窝子里办事,已经和各处打好了招呼,不知道各位好汉是什么来历?”

  “管他们那里来的,这么不长眼睛,今天就剁翻了他们喂狼”有人怒喝说道,冯家马队这边立刻跟着怒骂,突然间被人杀入,几十名同伴死伤在地,谁也不会善罢甘休。

  为那人只是抬起手臂,众人立刻安静了下去,能看出这大汉威信不低。

  “各位,翻草蛇那边和我们也是好朋友,沭阳千总和邳州守备在冯家都是晚辈,闹成这个样子,你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官面绿林都不会放过你们”那大汉沉声说道。

  翻草蛇这个名目赵进听过,是淮安府最大的一股草窝贼,隐约是龙头的架势了,不过这伙草窝贼和私盐关系很深,实际上是淮安府最大的盐枭之一,是冯家暗地里养的人。

  草窝贼大事小情,这翻草蛇的人出面,往往就能主持对错,大家也都承认

  至于沭阳和邳州的千总和守备,那都是官兵军将,自然是草莽中人得罪不起的,这大汉一开口就拿着官兵和绿林巨寇压人。

  说完这句,那大汉盯着赵进这边,可赵进这边最前面的几个都扣上了面甲,根本看不清表情反应,大汉略微提高了声音说道:“但这黑灯瞎火的,动起手来或许是误会,好汉们就这么走吧,我们不会追究”

  话音刚落,冯家马队这边顿时大哗,死伤这么惨重,居然就放他们走了。

  不要说冯家这边,就连赵进这里也是诧异,赵进回头扫视一眼,队伍差不多已经聚在了一起,排成了个横十竖七的方队。

  赵进在面甲下冷笑一声,长矛向前一摆,大喊说道:“杀过去”

  这话喊出,那位大汉却好像反应过来什么,大声说道:“草窝贼几个杆子半路被血洗,这是不是你们做的?”

  没有人回答,命令一下,这等队列冲锋赵字营早就练熟了,不熟的反正在最后两排,也影响不了大局,命令喊出,众人立刻向前冲锋。

  冯家马队诸人看到这局面更是愤怒,呼号着拿兵器冲上,只是那为大汉盯着整齐冲来的赵进队伍,眼角有些抽搐,不向前迎上,反倒一步步退,嘴里大喊道:“狼山副将和我家老爷平辈论交,什么事情都能谈的。“

  南直隶不设总兵,由勋贵武臣任南京守备统领,不过南京守备惯例只管南京区域,其余各处都由参将镇守,只有把持漕运和长江咽喉之处设一副总兵,这是狼山副总兵,副总兵惯称副将,对参将没有统辖之权,只是地位稍高。

  地位高自然不同,狼山副总兵可以说是南直隶非勋贵武人的顶点,大家都要卖个面子。

  对方之所以喊出这个名目,赵进也能想明白原因,草莽悍匪,响马杆子,这等乌合之众根本不会有自家这等冲锋作战的方式,这等队列一看就会让人想到官兵。

  队列长矛朴刀平指向前,冯家的骑手武夫呼喊着冲上,可一到跟前就现束手无策,自家几个人涌上来,一和这伙披甲突袭的人对上,就会现一人面对几杆兵器,挡住一个,另一个又上来了,无可奈何,不想死只能退。

  赵进长矛刺出收回,面前敌人一个个倒下,冯家起始的时候彼此拉开距离,可一旦被冲进去,队伍却拥挤了起来,想要退又被后面的人挡住,想要冲,前进一步就被戳刺杀伤。

  猝不及防,惨叫混乱,赵进的小方阵在开始时稍一停滞,然后直接把冯家聚堆的这队打了个对穿,彻底分成了两半。

  但冯家这些人并不是寻常的乌合之众,被突击打穿之后却反应了过来,开始有人琢磨着攻击这小方队的侧翼。

  “十人一队,各自冲杀”赵进又是大喊道。

  平时枯燥疲累的队列训练在这个时候起了作用,命令一下,立刻以赵进和伙伴们为,迅分成了五队,其他十几个人则是内卫队的江湖角色和丁军,他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命令又是到达:“你们自己聚众,跟在大队后面”

  大队变小队,这个变换同样没给别人钻到空子,大队变成小队,赵进动作不停,转向朝着人多的地方扎过去。

  各自冲杀的命令下达,其他几个小队没有选择不同的方向,反而和赵进一起冲过去,在边上彼此策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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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方寸地的恶战!
  赵进这一队多是长矛,只是放平了向前戳刺,陈晃那边则是站在最前面,其他人在后掩护,陈晃远比平常人高大,力量有优势,身上铠甲防护的周全,手中长刀大开大合,只管砍过去,对方兵器硬碰,往往直接就被打飞,甚至有人兵器还没来得及被打飞,陈晃的长刀已经斩下刺入。

  董冰峰、吉香和刘勇都是用朴刀,他们的朴刀只做短矛用,和身后的同伴结成队列,只管戳刺过去。

  冯家这些人混乱一团,赵进这边几个小队抱团聚众,在小范围内依旧是以多打少,将冯家的队伍冲的愈溃散,越溃散,就越没办法聚起来应对,场面就这么崩了下去。

  赵进长矛一抖,向前就是刺过去,迎面的敌人手中雁翎刀摆动,直接把赵进的长矛磕开,顺势就要抹进来,可才动了一步,另两根长矛刺到,他闪开一根,却被另外一根刺入肋部,惨叫一声倒地,和他并排冲上来的两个,一个扭头就跑,另一人慢了一步,被长矛在背部刺入。

  而在陈晃那边,在他面前的人倒是能够单对单,可根本不是对手,他的刀法堂堂正正,迈步挥刀斩下,敌人拿刀去碰,没防到陈晃手腕一拧,刀变了方向,劈断手臂,直接斩进胸膛,猛听一句“小心”,身侧有一人手挺朴刀恶狠狠的刺杀过来,眼看就躲不过了。

  既然躲不过,身后的人也抢不上来,索性迎了上去,刀换单手,身子一斜,对方的朴刀刀尖直接戳在了胸甲上,那一整块的铁板朴刀怎么可能破开,出刺耳的摩擦声,直接滑向一边,趁着对方失却平衡,陈晃刀已经斩下,鲜血四溅。

  其他人的战斗没这么精彩,无非是刚彼此交手,甚至还能有上风,可没几下工夫,其他人就招呼过来了,迅就被围杀。

  反倒人最多的那一小队相对容易,可大家都在江湖绿林刀头舔血,谁又比谁差多少,何况赵进领着各队冲在前面,他们受到的压力极小,索性做个拾遗补缺,专杀那些漏网的,他们队伍里又有聂黑这样的飞刀好手,凑近到十步之内,往往就被飞刀钉在头上。

  在这战斗的过程中,赵进一直冷静非常,他的小队冲在最前面,总是朝着人最多的地方冲去,敌人要聚堆结队,马上就会被他冲垮,但赵进始终留意着那个为的大汉。

  那十几个披甲的汉子看着都不是弱手,可一开始交战就不见他们上前,难道要趁乱杀过来?

  心里有这个计较,赵进愈的警惕,每当其他各队杀得兴起,距离太远,他就大喊提醒。

  “老爷,他们有上马的了”有人大喊。

  赵进凛然,大喝道:“一直冲,别让他们跑起来”

  刚才虽然是在近战绞杀,但冯家这伙人数太多,有人冲在前面,有人落在后面,看着局面越来越乱,场中步战完全不是敌手,开始有人上马了。

  赵进特别注意的那位为大汉现在也已经上马了,朴刀挂在一边,手里却拿着一根短矛,神色慎重的盯着场中。

  “让兄弟们骑马冲”他冷声下了命令。

  边上的人一愣,一人急忙说道:“黎爷,弟兄们一时还散不开,要是冲进去,恐怕要”

  “什么弟兄,给钱就做事的混混杂碎,平时看着耀武扬威的,和官兵一斗就什么都不是,这样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快下令”被称作“黎爷”的那位大汉森然说道。

  边上的人还要再劝,被这大汉眼神一扫,立刻不敢多话。

  眼看就要冲到他们停马的地方了,突然间前面混乱起来,借着篝火光芒,清楚看到十几名骑士驱马冲撞了进来,根本不管前面还有自家同伙。

  哭喊叫骂,却丝毫阻拦不住那十几名骑士的前冲势头,有些人躲避不及,惨叫声声。

  “结阵,结阵”赵进大喊道,所带领那队也跟着大喊起来。

  这也是训练时候做熟了的,这边一喊,陈晃等几队立刻靠了过来,可就在这时候,侧边又是一阵混乱,赵进转头一瞧,又有六名骑士就这么冲撞了过来,即便是小队也来不及转向了。

  步队被骑兵从侧面冲入,那就是彻底被冲垮,然后迎面那十几骑冲过来就会造成大杀伤,再之后,敌人不管步行骑马,都可以反击了。

  “向右”赵进大吼,身后跟着的小队只有五个人转过来,这起不到作用赵进大踏步的跑了过去,跟着他的家丁稍一迟疑,训练时候可是说得明白,面对骑兵不结阵,那只有死路一条,但迟疑只是瞬间,每个人都是跟上。

  冯家还没来得及上马的人已经顾不上赵进了,他们叫骂着闪开,免得被自家的骑兵践踏。

  六骑距离赵进还有十余步,这距离转瞬就被拉近,骑兵们狞笑着举起了兵器,赵进却没有挺着长矛对冲,他跑出几步就是停下,手中长矛在还未被踩熄的篝火堆中猛地向前一挑

  还没有燃尽的柳条草把顿时被挑飞过去,上面还带着火焰,这一挑实际上是挑起了火。

  火焰飞来,火星飞溅,奔驰中的马匹立时受惊,狂嘶着人立而起,两名骑士猝手不及,直接被从马背上甩了下来,当中两人拼命的趴在马上,刚刚控制住,只听到面前怒吼一声,赵进已经来到了跟前,长矛急刺,直从一人腰间贯入,另一人怒喝挥刀。

  可在这方寸咫尺,骑兵的居高临下和冲击力都没有丝毫的作用,赵进后退一步,长矛做长刀,矛刃直接砍了下去,鲜血飞溅,又一个了账

  剩下的两名骑兵刚要有所动作,看着赵进的后援到了,冲不起来,面对十根长矛实在是不敌,唯一的法子就是跑。

  赵进没有追击,只是回头大喊道:“回去结阵,回去结阵”

  跟过来的家丁们急火火回头跑去,陈晃他们那边已经列阵了,而那边的十几名骑兵已经驱散了面前的人群。

  “拿长矛的在前面,拒马,拒马”赵进大吼,他那一小队正好是站在了最前排,有人跨出一步,另一只脚踩在长矛尾端,长矛和地面呈斜角,身后第二排不管手持朴刀还是长矛,都是平指。

  马蹄轰轰,十几名骑兵怒喝大吼,打到这个地步,任谁都是急眼了

  赵字营的家丁们很多人脸色都是惨白,有人身子还在抖,但他们都还没有动,在最后两排的内卫队员却已经慌了。

  “完了”

  “老子来这边是想做大事的,没曾想命交待在这边”

  好在赵字营筛选出来的都不含糊,埋怨两句之后,又是咬牙切齿的狠:“家里以后反正不愁了,等下就他娘的拼了”

  整个营地都安静了,甚至连溃逃乱跑的其他人都停下脚步,只要自家的马队把这伙突袭的人冲散,接下来就能把他们千刀万剐

  “稳住,不要动”赵进大吼。

  冯家的十几名骑兵已经到跟前了,他们在马上讨生活多少年了,大战小仗也见识过,骑马冲步卒是他们最喜欢于的,往往是冲到跟前还没挨到,对方就先四散奔跑,到时候不管背后砍杀,又或者驱马冲撞,都是随心所欲。

  在火光映照下,面前这些年轻混账的害怕惊惧都看得清清楚楚,等到了跟前,肯定就要散了

  可为什么还不跑,那些兵器为什么还指着前面,要是撞上去怎么办,人借马力,肯定会被这些刀枪穿刺出窟窿,而且马匹自己会躲,这些畜牲不能受一点惊扰

  骑兵们先顶不住了,有人拼命的勒马放慢度,可惯性依旧,度一点点变慢,却还是向前撞过去,在边缘的直接拨马就走,有人转向太快,马匹直接摔在了地上。

  终于有人撞到了矛尖上,锋利的长矛贯穿坐骑的皮革,刺入血肉,马匹疯狂的蹦跳挣扎,赵字营的家丁拿不住长矛,而马上的骑士直接被摔了出去,偏生脚挂在马蹬上,重重摔在地上,磕碰几下就没了声息。

  还有的没有撞上来,可也冲不起来,刚到跟前,想要举刀动手,长矛刀斧就是招呼过来。

  有一人急忙控制住马匹,拼命的想逃,马惯性依旧,离不开这小方队太远,刚到队尾,心里松了口气,心想这次可以逃掉,呼啸一声,马脖子处被钉入一把飞刀,马匹直接把人甩了下去,还没等爬起,几把刀就砍下。

  人被马匹压住,或者是腿折了,在那里嘶声惨叫,马匹濒死,不住嘶鸣,场面居然依旧安静。

  下一刻爆了,每个人都拼命的朝周围跑去,上马走,这没办法打了,步战不是对手,骑马也冲不垮,再不走就是死路一条。

  “黎爷,聚齐了过去冲一次?”有人对那黎爷说道,不少上马的人向着四处狂奔溃逃,而这黎爷身边始终聚着三十几人,就那么远远的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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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八章 回徐州
  能在房村集欺男霸女的地痞来历也不寻常,他家里也是房村集的土豪,跟私盐生意沾边,手里也有十几个能打的汉子,但谁也没有想到,平素里忍气吞声的老实木匠敢自己上门,而且还这么能打。

  那一晚,姜木头劈了十个人,然后把那地痞全家都用凿子捅死,最后放了一把火,他自己只是受了轻伤。

  别处遇到这样的案子都会报官,在这边则是被遮掩起来,那土豪平时就不得人心,把姜家逼到这样的地步也有很多人看不过去,结果姜木匠被保了下来,又有许多年轻人上门投靠。

  一来二去的就有了今日的身份和实力,也因为当年那件事,姜木头做人做事很有分寸,手下也管得紧,房村集上下都觉得这个人不错。

  二三十年过去,当年说这个或许满目血泪,现在则平静许多,姜木头说完之后把话题转开,颇有些兴奋地说道:“进爷,邳州那边金山银海,大伙早就想过去捞一笔了,就缺个带头的大哥,进爷这次出头,整个徐州肯定响应”

  经过一夜的休整之后,赵进踏上了归程,临行前不仅姜木头送出三十里,那些过来援救的卫所诸人以及各处乡兵团练,都不急着回家过年了,人人到赵进那边照个面,打个招呼。

  卫所这帮人和赵进同路,更是前前后后的奉承,几个百户和副千户直接和赵进以及董冰峰套近乎拉关系,大家亲热得很,吃过中午饭的时候才安静下来

  “若是赶路,深夜能到徐州城下,稳妥起见,咱们还是在萧县下院那边休整。”赵进说道。

  “昨夜有人过来窥伺,看咱们守的森严才不敢靠前”董冰峰一早就和赵进说了情况。

  进了徐州境内并不代表着安全,徐州和淮安府的边境仅仅是一条虚拟的线,彼此间一马平川,只有些丘陵土包,马队可以依仗度奔袭突击。

  但离开房村集白日赶路,接下来就不用担心太多,这已经是赵字营切实控制的地盘。

  “咱们要和冯家动手吗?”大家骑马安静走着,陈晃突然开口问道。

  “如果他们肯把淮安府的地盘让出来,不动手也可以”赵进笑着说道,大家跟着一阵哄笑。

  说完这句,赵进肃然又说道:“只不过赵字营自己于这件事会很辛苦,要把咱们徐州的好汉都拉上。”

  吉香点点头说道:“大伙都会动心的,我爹也常说,咱们徐州安心做事的人太少。”

  大胆力绝,人喜剽掠,小不适意,则有飞扬跋扈之心,非止为暴而已。汉高祖、项羽、刘裕、朱全忠皆在徐州数百里间,其人以此自负,雄杰之气积以成俗

  徐州土地贫瘠,民风尚武,先前有运河之利,大家还愿意安心做活求生,现在民生凋敝,出力耕种未必能求得温饱,谁还能安心本份,大家都想着靠一身本事,靠手中刀剑博出更好的生活。

  特别是邳州从前远不如徐州,此时因为承接了徐州的运河之利兴旺达,淮安府更是靠着淮盐一直兴盛,富在远方还罢了,邻居如此,谁能受得了,从前没什么行动,那是因为淮安府和邳州也有自己的力量,徐州这边的云山寺和闻香教都自有局面,不去争夺,大家势单力孤,自然讨不到好。

  可现在有赵进这样的强豪出面,大家自然没有了担心,只是想着搭上这条顺风船。

  过来支援的马队不仅仅是房村集的,徐州东边能被拉来的人都被董冰峰动员,这些人会在这段时间内把赵进晚上说得那番话散布出去,然后会越传越广,整个徐州都会跟着轰动。

  “那伙土豪总想守着自己的局面,现在看他们怎么守,想要财,想要去扩张地盘,就要跟咱们一条心,不然就一边呆着去”赵进笑着说道。

  晚上到了萧县下院那边,招待的就轻松很多,僧院本就有客栈留宿的职能,加上萧县下院本身就是个大庄园,手里粮草物资充裕,招待赵进他们一百多人马很简单,女人们则被安置在外面的别院,也很方便。

  这里距离徐州城不过两个时辰多些,呆在这里安全无忧,大家都放松下来,连值夜的人手也减半。

  下院主持一于僧人自然知道赵进的份量,忙不迭的殷勤奉承,赵进客气对待,奉上酒宴之后就打了他们。

  虽说在僧院之中,可酒席上荤素俱全,丝毫没什么忌讳,赵进他们照例是不和酒的,狼吞虎咽的吃完,等明日进城后就能有充分的休息了。

  吃完后还没招呼僧人来收拾,外面的家丁就通传,说丁军求见,自草窝子一路赶回来,丁军就在照顾那些同村的妇幼,战斗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出了操我子之后,道路什么的他也是糊涂,就好像是个累赘一样的跟着大家,本来打算回到何家庄后再行安置,看起来这丁军应该等不及了。

  一进门,丁军就跪下磕头,在丁家围初见时候那种桀骜已经不见,也就几天工夫,这丁军居然有了白,加上脸色憔悴,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几岁二十几岁。

  “求几位老爷收留丁家围这些可怜人,小的们都是苦命人,不会白吃白喝,什么活都能做,孩子们也能帮忙,只求老爷给个容身之地”恳求完之后又是磕头。

  “本来就要收留,这个你不用担心。”赵进温和的说道。

  “求进爷,求几位老爷为丁家围这些冤魂报仇”丁军的语气一下子激烈起来。

  赵进身子前倾,声音严厉了些:“我会为你们主持公道,不过一切都要在我的号令下行事,你如果乱来,不要说仇报不成,你自己也没了,还是去照顾你的乡亲,有什么需要的和下院的人说”

  这一路走过来,丁军已经看了赵金的地位和手段,听到这话忍不住打个寒战,连忙站起来告退。

  丁军一出去,伺候这边的僧人就要进来,赵进他们直接把人打了出去。

  “人怎么安置?你们各处都不说缺人吗?”赵进开口问道。

  “这伙人能用的也就是丁军一个”董冰峰有些危难的说道。

  那边吉香看了看赵进,迟疑着开口说道:“赵叔赵婶那边伺候人太少,可以选些女人过去,孩子们也可以。”

  没等赵进这边说话,陈晃缓缓摇头说道:“不成,那边出来的不懂规矩,心里戾气太重,不方便。”

  吉香立刻不言语了,刘勇沉吟了下说道:“不如安排这些女人跟着吉叔那边做事,现在经手赵字营伙食的人都是外面雇来的,这些女人倒是更让人放心,有地方安置,又容易管。”

  众人都无异议,吉香这边也点头,吉香父亲总领赵字营的后勤,厨子帮工以及方方面面也有三百多号人,可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临时雇佣,有徐州城内跟过来的,有联村联保九出雇佣的,这些人于活也不能说不好,但万全来想总归不放心,有被人买通做手脚的隐患,所以刘勇的内卫队在那边布置了不少人手

  现在丁家围这些无依无靠的女人安排过去,只要管得好,自然比外面雇佣的可靠许多。

  “女人要远离军营,不要让他们和赵字营的家丁近距离接触,送饭分还要让男人来做。”赵进沉声说了句。

  家丁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如果和这些年轻女人接触,说不定会生什么事,闹出乱子,影响军心,但这些关节因为大家都是年轻人,除了赵进之外还没有成亲,所以根本想不到。

  想了想,大家也觉得赵进的说法有道理,安顿了女人,接下来就是孩子了,这次没什么人出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最后又是刘勇开口:“大哥,这些孩子都交给小弟吧?”

  “小勇,你那边那么忙,哪有什么心力照顾孩子,给村子里的人去养吧”董冰峰连忙开口提醒说道。

  刘勇的内卫队是各处最忙的一个,招募、训练和种种机密事,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如果再弄一帮孩子过去,那肯定是手忙脚乱。

  不过赵进却没有出声,刘勇于笑了声说道:“照顾是一回事,我是想内卫队和伙食那边一样,都是些外人和江湖人,这些人有本事,可心思太活,用起来不怎么放心,不如把这些孩子从小练起来”

  刘勇说这番话底气也不是很足,越说声音越小,大家也都是沉默,到最后齐齐的看向赵进,赵进缓缓点头。

  “丁军放到亲卫队里,大香你盯着他”赵进突然转了个话题,吉香连忙答应。

  “明日进城,小勇你就立刻安排人去查,看看到底什么人跟着那冯家来找咱们的麻烦,冰峰,你去把齐二奎找过来,以后冯家不要想在徐州走盐了。”赵进连续下了命令。

  第二天出的时候,处处鞭炮齐鸣,赵进派人一打听才意识到这天是小年,这些日子奔波厮杀,连日子没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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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春节大会
  其他几人还好,赵进一个人在除夕这天比往日多吃了几顿饭,要陪着家丁们吃,也要陪着家里人吃,守岁的时候又要来到营房。

  等到夜半鞭炮烟花大响的时候,赵进已经装了一肚子的饺子,和兴奋的家丁们一起欢呼。

  万历四十四年过去,万历四十五年到了

  “一年吗?怎么好像过了十年”赵进笑着对伙伴们说道,大家也都是微笑。

  没人觉得赵进在说笑话,在年前的时候大家还对将来充满憧憬,可这一年下来,刀兵血火一样样经历,看惯了生死离合,每个人都比实际年龄成熟了许多许多。

  进入新年,赵进被伙伴们赶回了家中,说这大过节的,大哥操劳这么多,也该全家过年。

  尽管已经是凌晨时分,可赵进的父母还有妻子都在家中等待,一家人又是吃了顿饺子,这才睡下。

  熬了大半夜,外面欢声笑语,烟花爆竹不断,徐珍珍的丫鬟们也找了个方便地方看了很久,徐珍珍则是陪着公婆二人一直等着赵进,夫妻两个都忙到现在,等躺下后一时反而睡不着了。

  虽说都是年轻人,但这时候也没什么别的兴致,只是闲聊起来,两人成亲后,没什么闲聊的机会。

  “以后出入要小心,让你的护卫盯紧些,别让贼人钻了空子。”赵进叮嘱了一句。

  “妾身知道了,夫君也要小心。”徐珍珍顿了顿才这么回答,她当然能懂赵进这话代表的意义。

  赵进看着床顶说道:“不管是徐州城内还是这何家庄,都不用担心什么,但就怕万一。”

  那边徐珍珍沉默了会,柔声问道:“夫君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赵进笑了两声说道:“既然定了,那就要快。”

  除夕夜人人都要守岁过年,第二天大家都不会起来太早,何家庄各方面的安排也是依据这个来走,让人没想到的是,万历四十五年正月初一的早上,太阳一出,就有人投拜帖,要给进爷和老太爷、老夫人拜年,而且这样的客人还不是一位。

  算计下时间,这些拜年的客人只怕天不亮就要赶路,有几位住得远的,搞不好除旧迎新的时候就要出了,正是冷时候,居然就这么赶夜路来。

  “路上全是客人,都朝咱们这边来的。”赵字营的轮班哨位还是如常,夜里游荡巡逻的骑兵回来交班,满脸惊讶的准备这个消息。

  客人这么早来,主人自然没有继续睡的道理,还没怎么休息过来的赵字营开始苏醒过来。

  说是给赵老太爷拜年,谁都知道正主是赵进,军营事关机密不放人进,直接在大车店的大堂那边摆开桌椅,接纳宾朋。

  来得越早,越证明自己的诚意,徐州上下都知道这个道理,以往黄河北岸的丰县和沛县豪强和赵进来往不多,结果正午不过,那边也有人赶过来了。

  每个人问候新年,送上礼物,先前来的人拜年问候,做完这些规矩礼数不走,后面的也是如此,人越聚越多,客栈里面伺候的人已经不太够用,没办法只能在赵字营亲卫队调来一个连,徐家的下人也过来几个,这才折腾过来。

  吉香的父亲已经顾不得全家团聚,开始派人去联保几处调集厨师人手什么的,这么多客人看着都要留在这边吃午饭了,看一个个的热络架势,晚饭也有可能,这还让不让人过年了。

  然后每个人都询问一件事,进爷什么时候领着大伙打出去。

  赵进坐在大堂正中,徐州各路人马按照身份地位高低,由内向外或坐或站,大多都是武勇之辈,不过蔡举人和邹秀才,还有几个读书出身的士绅也到了,来得不比其他人晚多少。

  “咱们徐州的汉子苦太久了,咱们手里有刀,武艺精熟,也敢拼敢打,凭什么比别处过得苦”有人粗声大气的说道。

  不知道谁起这个头,大家纷纷应和,更有人满脸不平的说道:“咱们徐州什么地方,自古就是出精兵强将的福地,寻常乡间汉子去了别处都被当成武勇英豪,咱们徐州一个人打他们几个,可这些年混的惨啊,邳州那边仗着有几个臭钱,让咱们去打头阵,流血卖命拿个辛苦钱,他们自己金山银海的进账,世上哪有这样的混账事”

  大家看过去,现是房村集的姜木头,大伙都知道这位巴结上了赵进,算是“千骑救主”这件事里得好处最大的,姜木头也早早的过来拜年,算计时辰,只怕除夕这天都是在路上。

  关系归关系,这些话说得是大实话,众人一片附和的声音,姜木头看到赵进微微点头,更是心神大定,又抬高声音说道:“咱们卖命流血,别人赚了大头,凭什么那淮盐过境徐州,那是金山银海的大利,可咱们吃得到什么”

  “没错,老姜说得对,这么多盐,咱们徐州也只能倒腾下自己零卖,其他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淮安府的那些人眼睛朝到天上去,理会都不理会。”边上齐二奎跳了出来,大声附和。

  姜木头一只脚踩到了凳子上,大声吼道:“从前云山寺光顾着自己财,他们一帮和尚从不把当成徐州人,咱们非但没有跟着得到好处,还处处被坑。

  说到这里,姜木头注意到几个人诧异的看向他,然后两名三十多岁的文士走入,不少人都过去打招呼,看着身份不低,姜木头停顿了下就继续说道:“有进爷这样的大英雄带头,那就是咱们运气来了,有进爷领着,大家还怕什么,敢拼命,敢出血,难道还担心进爷亏待了大伙吗?”

  “怎么会进爷仁义无双”下面有人大喊应和说道。

  大伙这么早赶过来拜年,还不是为了前些天传开的消息,进爷要领着大伙打出徐州,去别处强占好地盘,窝在徐州这么个穷山恶水的地方,整日里和人相斗还没有好处,更不要说现在赵进崛起,大家都要低声下气的跟着,连乱来都不敢。

  在本地被憋屈的够呛,自家又不会酿酒,好地差不多都在赵进手里,私盐上的路数也就是那几位霸着,其他人分润不到,只能在地里刨食,或者出去赚点刀尖上的辛苦钱,实在难受。

  所以赵进在房村集那边倡议,立刻人人动心,别人说同样的话,或许被认为是故作大言,或者被认为靠不住,但这话是赵进说出口,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赵进说话算数这是徐州公认,赵字营势力勇悍群,这个也是徐州公认,这样的人话,那就大有可为。

  听到这些事情的徐州群豪都是满心火热,连年都不愿意在家过了,急忙忙赶过来凑趣,一来才知道自己决定没错,这么多人比自己来的更早。

  先前那人说话和姜木头这番话把大家的心气都给煽动了起来,那边说完,看着赵进依旧端坐,又有人站起来扬声叙述,内容都是差不多,无非是徐州拿刀的日子苦,要进爷领着出去。

  之所以刚才有人看向姜木头,是因为如惠进了屋子,这时候已经快要中午,看来这如惠也是城门刚开就朝着这边赶,脸上被懂的通红。

  “东主,这一路可平安?”如惠笑着问道。

  赵进笑着点点头,又对另一边的周学智打了个招呼,随口说道:“怎么不在城里多呆几天?”

  “何家庄还有机密事?属下这就回去?”如惠似笑非笑的问道,周学智边上咳嗽了声,脸色有些尴尬。

  不用怎么玲珑剔透心肠,也能听懂如惠话语里的不满,身为谋主总管一样的角色,这十几天几乎被隔离在外,怎么也不会有好气。

  在身边的王兆靖和陈旱也能听到,两个人只做没听见,赵进淡然说道:“有些事不知道更好。”

  说完这句,赵进从座位上站起来,他一站起,里里外外立刻安静下来,旁人说的声音再大,结果如何都要看赵进怎么表态。

  “大伙说了半天周围,还不如把话挑明了,徐州边上就有一块大肥肉,那就是淮安府,邳州隅头镇走运河,南货北货过境,海州那边产淮盐,私盐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咱们能把淮安府吃下来,那大伙就吃用不尽了。”赵进吆喝着说道。

  他说话时整个大堂里寂静一片,只能听到邻近村庄的鞭炮声,大伙真是连喘气都不敢大声,生怕漏听了赵进所说的每一个字。

  一段话说完,大家都是哄笑,凤阳府之类的的确不好下手,大灾小灾不断的地方,百姓年年逃荒,今年又有吞没土地,假报流民的混账事,去了又有什么油水,和当地豪强或者凤阳那些大佬碰上,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相比起来,整个淮安府好像处处流淌着银子,清江浦那等天下间都数得着的繁华处不提,单单是靠着徐州的邳州范围,那隅头镇也是富得流油,私盐盐路不少也是从邳州过境徐州,这两项就不知道有多少好处,大家眼馋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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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诱之以利
  “……可隅头镇那些豪富银子多,雇了民团保镖,草窝子里那些亡命杆子也被他们指使,淮安府盐路上的都是大伙,背后就是扬州那帮大佬,几百人的大伙,刀枪齐全,连官府都不敢招惹,咱们如果不抱团去碰,恐怕也要吃大亏”

  徐州地面的豪强,一下子动员千名丁壮的能有十几户,可这些人只能用来守御,或者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打打顺风仗,这个不远往往也就是一两个时辰的路程,再远就没可能了。

  想要去别处抢食,这些能动员千余人的豪强也就能派出几十人而已,这点人到了淮安府地面根本不够看,淮安府那边本地豪强也有大把的人手,又是在家门口动手,自然有优势。

  此外淮安府和徐州有一处不同,一来是有草窝贼,这伙人都是响马杆子,另一方面则是有押运私盐的队伍,这两伙人或有重叠,但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能够机动的,至于亡命勇悍之类的就不必提了。

  说白了,淮安府这边除了豪强自有的私兵团练之外,还能动员大规模的机动力量,草窝贼和盐枭武装比起一般官兵来都强出不少,在这样的局面下,淮安府不向徐州伸手已经不错了。

  当然,徐州现在唯一有油水的东西就是赵进的酒坊,可赵进是个大虫,谁也不会失心疯把主意打到这边来。

  把这些事考虑明白,徐州这边即使眼馋淮安府的富庶,也没什么过去折腾的心气胆量,可赵进出头就完全不同了,在徐州武夫的眼中,赵进和赵字营是无敌的。

  “赵某知道大伙等着我出头,赵某也知道出头了就是打前阵打硬仗,不过既然赵某先说出这事,这些都是应该做的,不过各位,想要跟着赵某一起去财,有些规矩也是要守的……”

  赵进侃侃而谈,蔡举人和邹秀才以及几个老成些的人物听得频频点头,这赵进年纪不大,做事却很有条理,听他说就知道所做的事情必然能成。

  不过在场的众人大多是粗人,对这样的细致说法不感兴趣,如果不是赵进正在讲述,恐怕早就有人不耐烦了。

  可即便这样,也有人觉得多余,一名靠近的汉子直接站起来粗声说道:“进爷为小的们着想,小的们都知道,进爷说怎么于就怎么于,俺这一百多斤份量和手上这口刀就交给进爷您处置了”

  赵进瞥了一眼,他认得这人,这人是杨继盛,当年率众援救徐州城,这位带着家里丁壮加入,颇为仗义热心,事后赵字营也没有亏待他,得了不少好处,现在已经算是赵字营的铁杆,赵进还知道这杨继盛的朴刀很不错,据说当年拜过名师学艺。

  杨继盛这么一说,安静的场面又是被打破,人人吆喝着站起,只说请进爷吩咐,该怎么做就是怎么做。

  “那就说说规矩,想要跟着赵某去外处财,就必须要听赵某的指派命令,按人头入股,你带几个人就算是几股,但这些人要按照赵某的命令来做,大伙弄明白,不是你领着这一队要听赵某命令,而是你的每个人要听,赵某要根据事情打散了重新分配,事后按照你的股分红算钱”

  说完这句,赵进没急着说下去,喧闹热心的场面重新安静下来了,再粗豪的汉子也能明白,赵进这是要侵蚀他们的实力,给的选择也很简单,想要财,就把手里的实力交出来。

  虽说赵进没有把话说得那么赤裸裸,但大家都心里有数,给出去的东西想要拿回来就难了。

  就那么安静了会,人群中突然有一个畏畏缩缩的声音响起:“进爷,您老手里几千号人,咱们手里最多拿出来百多号,这也没多少股啊”

  话说出来,人群中又是一阵嘈杂,大伙都知道赵进手底下几千号人各个能拉出去,这要分红配股,赵进自己占去八九成,这生意似乎意思不大了。

  赵进笑了笑,抬高声音说道:“赵字营不管出多少人,只占四成,绝不多占一分。”

  嘈杂中大家没有听清楚,安静逐渐蔓延开来,随即又是嗡嗡嗡的声音,每个人都在询问前面那个,赵进是不是说了分四成。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每个人脸上的权衡和担忧都是烟消云散了,值得于

  在赵进身后的如惠站起来,凑在赵进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赵进点点头,等场面安静下来,赵进开口说道:“咱们这次过去,可是走的江湖路数,不管大伙本来什么身份,功名体面的可都不能在意了,咱们过去可是江湖人抢地盘,真要大摇大摆过去火并,那就成了造反,官府就该管了”

  在座众人都是士绅土豪,对这个自然明白,城外打生打死,只要没人报官不到明面上去,那就等于没生,同理也是如此,江湖械斗那就用江湖上的手段解决,官府也只是当成江湖来对待,如果你徐州人大张旗鼓的来淮安府抢钱抢地盘,那就成造反了。

  赵进这番话一说,蔡举人和邹秀才都在点头,连连称赞说道:“这么做稳妥,这么做稳妥。”

  得到了赵进明确答复的众人都知道该怎么做了,到这个时候,大家反倒急着回家过年,礼物交卸,套几句近乎,问清楚规矩,各个急忙散去,这个除夕夜大家可都在赶路或者计划。

  赵进所说的也很简单,把能派出的人带过来,自备武器,立下文书字据,点验之后再商议怎么做,绝不瞒着大伙,一切都商量着来,这让众人更放心不

  从腊月间赵进率队出去草窝子,初一这天晚上,赵字营自己才算吃了顿年饭,赵进和伙伴几个,加上如惠和周学智。

  酒席气氛很不错,大家都知道有些事过去就过去,盯着不放对谁都不好。

  “学生有些话想对三爷说,不知当讲不当讲。”酒席上如惠开了这个口,听到这个大家脸色都不太对,难不成这如惠要提灭口番子那件事?

  王兆靖笑着点头说道:“曹先生客气了,自己人直说就是。”

  “三爷,现在望山先生已经回京任职,属下明白东家和各位老爷一切靠着自己,不想麻烦家人,可如今这些事情也需要官面上的遮掩,咱们已经和冯家对上,接下来又要去往淮安府,那边不仅仅是江湖草莽的好勇斗狠,十有八九要牵扯到官场上的勾当,真要是上面压下来,咱们也没办法用刀枪火并应对,还是要以官对官。”

  原来是说这个,大家陷入沉思,如惠说得很有道理。

  “原本属下也没什么太多法子,无非是借着老太爷和二爷父亲那边的关系,加上属下从前各处的交情,把银子撒出去,让他们必要时候关照,有机会通风报信,当然,这也全靠咱们赵字营的威名震慑,不过这些在徐州好用,出了这片地界就不行了,但方方面面的纠缠肯定离不开官面上,这就要三爷父亲出面了。”

  如惠说得很详细恳切,之所以说得这么多,是因为他觉得王兆靖不会轻易答应,他要说服对方。

  赵字营率领徐州武人去淮安府,说得再怎么大义,本质上也就是江湖草莽行径,见不得光,让王家这样的清贵名流出面帮衬,实在不太合规矩,何况从前几次事情都说明,王兆靖考虑自己非常多。

  对这样的考虑,赵进和伙伴们或许不理解,如惠觉得很正常,任谁有个举人的功名,又有一个进士京官正当红的老爹在,都不会和赵字营这样古怪凶残的力量牵扯太深。

  “曹先生说得对,先前我已经去了封信,今晚再写一封,将事情说得更细致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王兆靖回答的于脆利索。

  如惠明显是愣了下,不过他反应的也快,立刻举杯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担心什么了。”

  第二天,王家的两名家人带着五匹马上路,他们也拿足了盘缠,而且还许诺送过去有赏钱,虽然是正月过年,可大家也愿意跑这一趟差事。

  大家忙碌了一年,都要在正月里找补回来,照例是初一到十六只是玩乐不做活,个别的整个正月都在寻欢作乐。

  可赵进这边不同,他在初一就开始忙起来,按说夫妻新婚,初三这天应该回境山娘家那边看看,徐珍珍却派人送了封信过去,说目前一切还在忙,若实在想要相见,就先去徐州城内的别业。

  任谁都能想到,徐家家主徐本荣看到这封信的表情,可徐家大小姐我行我素的日子久了,大家早就习惯。

  草窝子丁家围的丁武一于妇幼被送到了赵字营这边,对他们这些家破人亡的人来说,自然谈不上什么春节,妇人被安置到村子不远处新起的宅院那边,男孩子则被刘勇放在了林家围,那边有几个宅院实际上是内卫队名下,可以住人,也可以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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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 扬州
  丁武被叫到了赵进这边,他所知一切草窝子的事情,都要细细说明。

  “原来草窝子里村寨不少,这里不用缴纳赋税,盐碱地虽然多,可能种地方更多”

  “草窝十八寨被灭掉之后,草窝子里剩下的都是贼窝了”

  “冯家抓人去海边做盐,女人和孩子送到扬州和清江浦卖掉”

  “。丁家围每年种田贩卖,赚的五成甚至更多都要给冯家的人,可就算这样……”

  “冯家在沭阳城东边靠海的地方,已经建了几个大庄子,听说是在里面存盐和安置人手的”

  从他的话里能得出很多信息,冯家不愿意流民在荒草滩里修建村寨,不过这些事情也是防不胜防,这片地域很广大,然后山东、河南和凤阳府又连年闹灾,总是有人跑进去。

  另外,冯家也需要大批不在明面上的人力,他们家除了在“官方私盐”上大赚之外,还要在真正的私盐上掺一笔,而且从丁军的话里猜测,搞不好比任何一家盐枭做的都大。

  丁军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往年大家再紧巴也要去外面买几挂鞭炮,拆了大家拿着放”

  说起来也是巧,他说到这个,外面不知道那里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起来,告诉大家,现在正月过年。

  正月初一到十五是最热闹的时候,连徐州这样的凋敝地方都热闹非凡,更不用说扬州城了,如今说起这里,大家都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富甲天下

  海州产淮盐,集散却在扬州,天下有三分之二多的地方食用淮盐,每年一船船白花花的盐货出去,一船船白花花的银子进来,盐商和官府打交道,往往都是世袭,一代代赚到的银子积累下来,都是泼天般的财富。

  盐税是大明赋税的根本之一,可越收越少,按照规矩每年七八百万的额度,七折八扣的只交上去一百多万银子,朝廷派人下来整饬一次就能多收一点,然后又是恢复原状。

  官盐私盐上赚得的银子,克扣下来的盐税,自然不能让盐商们都吃下去,内廷各衙门,外朝内阁和户部,地方上的盐运司到巡检,再到方方面面的文武官员,人人都有分润。

  这么多银子撒出去换回来自然是方便和人情,天长日久下来,构建了庞大而又细密的关系网,方方面面无所不包。

  除了官面上,江湖上甚至教门中也是如此,大家都想在盐上财,6上的绿林草莽不必说,水上的漕运那就是教门天下,他们想要吃盐上的钱财,自然要和盐商们彼此帮衬,这关系也是越来越紧密。

  到了万历年间,大伙都做得熟了,经历的也多了,很多盐商自己蓄养团练护卫,或者和江湖草莽勾结紧密,这都不是新鲜事,刀把子毕竟是自己的才放

  不过这些东西,明面上你是看不到的,外人过来,只能看到鳞次栉比的店铺和商行,看到街上如织的行人商旅,看到运河枢纽之地的万商云集。

  正月初的时候,就算扬州也看不到什么春色绿意,城东官道直通运河码头,东门不远处又有水门,连接南北水关,高桥码头和十二码头也在这边。

  此时正是最热闹的时节,别处正月,家里关门热闹,街面上冷清,而扬州不同,城内城外都是一副喧嚷繁华,出城访友,入城探亲,轻便车马,新衣慢行,当真满眼太平。

  官道不远处则是保扬湖,便是后世的瘦西湖了,此时名字虽没有那么风雅,可已经是扬州富贵人家的游乐之所,徐州那边连黄河都已经封冻,而扬州这湖面上仅仅在阴处有几块薄冰而已,入眼的只是停靠在十二码头上的画舫,丹青描绘,金银贴饰,雕梁画栋浮于水上,从其中不时传来轻吟浅唱,丝竹乐音,更有欢声笑语传出,让人遐思不停。

  黎大津走在官道上,他现在已经不是披甲武夫的模样,穿着一身黑底红边的袍子,头上戴着方帽,腰间挎着一柄长刀,十足的衙门班头打扮。

  黎大津走在路上,不时的有人过来打招呼,大家都是客气恭敬,这位黎爷可不是那种没身份帮闲的白役,而是吃着衙门粮饷的副总班头,据说府衙里各位老爷对他也客气的很。

  在富贵地方当官,有好处也有难处,好处自然是银子多,一任一辈子就足了,难处就是处处没办法做主,压根没什么当官的威风,街面上轿子碰了什么人,没准就是谁家的下人奴仆,要不然就是那位大佬的亲戚,你还得主动赔罪赔银子,当然这比苏杭松江一带好了不少,那边街面上随便一个人,搞不好就牵扯到六部内阁那位大佬身上。

  除了做官耍不得威风,衙门里的事情也没办法做主,因为官员科举出身,几年一任,好不容易做熟了也要离任调职,全靠下面的吏目差役做事,而扬州府衙,江都县衙的吏目差役,全都是各家豪门的奴仆私人,安插进来替他们把持着,免得不方便。

  黎大津就是冯家安插在府衙里的人,不过冯家在府衙县衙里的人太多,倒也不差这一个,时间久了,大家也现,这位黎爷根本不管衙门里的事务,这边消息灵通,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之所以给个副总班头的位置,就是为了行事方便,冯家外宅那些舞刀弄枪的厮杀汉,全靠这位黎大津管着,扬州水上6上的江湖人物,也要卖他面子。

  这是什么人物,说白了不过冯家一个护院,可差不多管着扬州黑白两道,隐约龙头一样的身份了。

  更有传闻说这黎大津的威风,随随便便近千人马都能拉的起来,可最少是个千总守备的位置。

  虽说大家敬畏,黎大津在扬州这边行事却很收敛,他知道冯家势大,可其他几家也不含糊,冯家的威风在于把手伸到了淮安府那边去,其他几家虽然没这么多动作,可钱财势力比冯家也就差一点而已,背后更是有通天的背景,万一冒犯得罪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今天是正月初四,路上各种售卖新鲜玩意的摊贩,大人们领着孩子,穿着心意走来走去,处处欢声笑语,黎大津走在人群中,眼神不时扫动,几个看着长相平常的人物都陪笑着低头,黎大津皱眉摇头,那几个人物点头哈腰的离开

  黎大津知道这几位都是小偷,趁着年节过来捞一笔,他这个副总班头虽然挂名,可该做的事情却要做些,这是黎大津做事的习惯,不管实职虚名,有了差事就要认真做。

  当年在狼山副总兵麾下做事,看不得同伴坏规矩,结果恶了众人,要不是父辈和各处关系不浅,很可能就被人背后捅了刀子,因为这个才被送到冯家这边来。

  谁也没想到在冯家做起来了,当年黎大津不过是个总旗,管这几十个人,现如今在冯家做事,在军中却已经有了个千总的职位,实打实的,只要去了就能上任,冯家对待手底下人从来不小气。

  黎大津缓步前行,冯家在城内也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院,可扬州城内大佬的规矩,都是在城外有园子,年节的时候都是住在那边。

  谁家没有上百几百的仆役,又要养个戏班子什么的,城内那么多人,那么多宅院,怎么也做不宽敞,呆着很不爽利,城外就方便很多了。

  黎大津走出城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眼,繁华依旧,欢声笑语,他却忍不住想到草窝子里的景象,和扬州比,用天上地下来比,都显得近了。

  这么多年清下来,草窝子里越来越荒,只留着给冯家做基业,黎大津从那边回来没多久,一想到逃掉的赵进,他就感觉很不舒服。

  扬州富豪的宅院,讲究临水,还讲究距离城池不远,冯家的府邸园子两点都符合,占地广大那就更不必说了。

  盐商豪富毕竟是商人,一到年节就要去各处送礼拜访,可冯家却不同,门前排满么问候送礼的车马。

  冯家老太爷冯金今年六十三岁,他最大的成就不是把已经败落到底的家业恢复,并且膨胀了几倍,而是当年资助的读书人有人在朝中地方做了大官,一位是吏部的侍郎,一位是河南的巡抚,除此之外,还七拐八拐的和内廷某公公攀上了亲戚,并且把这些关系越维持越亲厚。

  每年冯家的确大笔银子送到各处,可因为这些照拂看顾,每年赚到的更多,地方上对他越的敬畏。

  冯家如今的家主冯少贤路数和他父亲差不多,不过他读书不成,却和江北的几位镇将关系亲厚,而且靠着当年吃喝嫖赌的和南京城内不少勋贵成了朋友,有了这份照顾,家业自然也是兴旺达。

  黎大津自然不用从正门走,他走得侧门,门前看守的仆役和他很熟悉,笑着打了个招呼放他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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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七章 明里要谨慎

  走了两进院子,前面又有一道院墙,将整个冯家府邸分为内外两个部分,走到一处小门前,也有个门房守着,相比于外面那个门房,这个就没什么客气了,黎大津很谦卑客气的说了身份,那门房带答不理的瞥了眼,磨磨蹭蹭的向里面走去。

  等的时间很长,一个身穿绸面棉袍的年轻人走了出来,满脸不耐烦的神情,一见面就斥责说道:“有什么事十五之后不能说吗?耽误了太爷和老爷的兴致,你担待的起吗?”

  在扬州城内,别人敬黎大津是个龙头,在这宅院里,黎大津知道自己算不上什么,面前这年轻人模样俊俏,姓杨,是老爷冯少贤第六房姨太的弟弟,也在冯家有个管事的衔头,杨管事在冯家也是排不上号的,内宅的管事比外院的管家都管用,保不齐在老爷太太那里说句话,在冯家的前程就全没了。

  黎大津连忙陪笑着躬身说道:“事情紧急,老太爷和老爷那边没准等着消息,还要劳烦杨管事通报一声。”

  若是当年或许一巴掌就打过去了,可现在不同,自己老婆孩子全靠冯家才活得富庶滋润,现在孩子已经入私塾读书,冯老爷给了承诺,说只要他好好做事,孩子有个功名很简单,秀才、举人都不成问题。

  旁人给出这承诺,大家只说痴心妄想,可冯家说出这话来,黎大津却不得不当真,他可是知道冯家到底有怎样通天的手段,打打杀杀的年纪也已经过去,该给老婆孩子想想。

  赔笑说了半天好话,又塞了一锭银子过去,这杨管事才满不情愿的回身去通报。

  又等了一个时辰,杨管事才把黎大津领了进去,这次多少客气了些,因为老太爷和老爷都要见他。

  见黎大津的屋子是内宅的一处书房,冯家这样的豪富传家,已经养出了些雅致味道,看不出怎么金碧辉煌,可如果懂行的人在这边,看到每一处细节都要咋舌,处处不凡。

  随着老太爷冯金发和老爷冯少贤一起见黎大津,还有一名老者,尽管这老者管事打扮站在一边,可黎大津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在问答过程中,这老者也时不时的插嘴询问,黎大津恭恭敬敬的回答。

  他知道这老者是冯家的大管家,虽然下人身份,活的却和主子一样,也有自己的园子和庄子,他也有自己的管家,大伙只叫冯大爷,都忘了他的名字就是冯大。

  冯金发须发花白,脸上皱纹不多,看着养尊处优多年,至于冯少贤则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微胖中年,眼圈略有些黑,显见酒色上耗费不少,但眼中颇有神光,看着很精明,那冯大额头上有道疤,这其实颇为奇怪,豪门大户讲究个脸面,这管家要替主人迎来送往,长得怎么也要端正,脸上有疤的会让人以为是盗匪一流,一般不会用的,但冯家这位管家就这么做了几十年,身份甚至比冯家旁支都要尊贵,大家也只能当做这冯家念旧了。

  黎大津的事情回来有人询问记录,并且禀报上去,这次只不过询问些细节,老太爷冯金发靠在软榻上好像已经睡着了,老爷冯少贤和官家冯大问得很仔细。

  “这次你辛苦了,淮安府那些人也是给我们冯家做事,抚恤什么的由你来办,列个单子给账房,再支三百两做这次的辛苦。”话说到最后,冯少贤沉声说道。

  经办抚恤,这里面油水丰厚,三百两的辛苦钱也不能说少,冯家的出手大方黎大津早就见识过,但这次他希望知道有什么对策,他是冯家的护卫头目之一,再去淮安府甚至徐州差不多也是他负责,有什么谋划他想尽早知道。

  不过冯家这三个地位最高的人都没有说话,黎大津也不敢多问,行礼告退了下去。

  这边黎大津一走,就有丫鬟为冯大送上了木椅,冯大对冯家父子道了声谢,就直接坐了下去。

  “老爷,少爷,这黎大津出身大将亲卫,性子沉稳,身手也了得,应该多给些好处结纳,何必老是放在外院,内庄给个位置,更能死心塌地。”

  冯大说完这个,冯少贤于笑了声,却把目光投向自己的父亲,身为主家,面对管家的建议居然不方便反驳。

  好像进入假寐状态的冯老太爷这时候睁开眼睛,闷声开口说道:“这些舞刀弄枪的粗汉性子野,给他们几分脸色他们就要骑上来,压着他们位置,银子给足了就好。”

  “老爷考虑的周到。”冯大说了一句不再继续。

  冯老太爷要做起来,冯大连忙起身过去搀扶,又在边上添茶倒水,他也是五十多岁年纪,行动上却还算利索。

  “咱们大明这文贵武贱还是有道理的,这些粗汉哪里知道什么规矩,不过在军饷上七折八扣的却不对,让人出力,不喂饱了怎么行。”喝了口茶之后,冯老太爷精神好了不少。

  “爹,那徐州的混小子太不知道规矩了,自以为有些刀枪就可以为所欲为,居然对咱们家动手,要好好给他个教训丨明天孩儿就派人去泰州那边,让抚台下令,拿了这个什么赵进,诛他三族”冯少贤说得咬牙切齿。

  凤阳巡抚按照道理应该在凤阳中都,但巡抚辖地的重心就在淮扬一带,所以巡抚官署驻地很早就放在泰州了。

  扬州泰州距离不远,以冯家的势力,凤阳巡抚想必也会给这个面子,这巡抚是总领南直隶江北,管着漕运的封疆大吏,收拾在徐州的赵进实在是小菜一碟。

  冯少贤刚刚说完,就听到冯金发冷哼了一声,冯少贤脸色一变,知道自己这说法有问题。

  “遇事就要用官,你以为就这么好用吗?”冯金发缓声说道。

  冯少贤于笑着说道:“爹,徐州那边咱们用不上力,也只能让抚台出面了,小小的一个土棍,不用那么麻烦。”

  “不麻烦?巡抚一方大员,你用他是白用吗?”冯金发淡然说道。

  冯少贤顿时愣住,劳动这种封疆大吏做事,银子岂能少花了,不过冯家金山银海,能用银子做得都不当成什么大事。

  冯金发继续慢悠悠的说道:“那抚台想要在徐州做什么事,还是要找徐州知州的,那知州如果对那个什么赵进有办法,赵进敢对咱家猖狂到这个地步吗

  冯少贤愣住,随即面色尴尬的点头,冯家在南直隶官面上背景深厚,交游广阔,区区一个徐州知州自然得罪不起,如果这知州能治得了赵进,这赵进就不可能敢对冯家下手。

  但官场上的事情讲究个规矩上下,不能越权,用巡抚收拾赵进,巡抚也只能通过徐州知州动手,可地方官对豪强能有什么威慑,看看扬州知府对冯家的态度就能明白了。

  至于让巡抚全力对付,那花费的银子和搭上的人情可就不仅仅是现在预算能够的了,如果就是按照规矩来,即便巡抚也是隔着一层,根本用不上力。

  冯少贤于笑两声,冯金发摇摇头,伸手在边上的木柜里抽出一份薄册子,大概翻弄翻弄,然后向前一递,冯少贤慌忙起身接过。

  “你的精神别老放在内宅这些姑娘小子身上,多看看各处报上来的东西,你就没看到他赵进背后站着个御史?”

  “爹,那不过是个致仕在家的御史,芝麻大的官,在意他作甚?”冯少贤满不在乎的说道。

  “混账,你非但不好好读书,还瞧不起读书人,什么叫芝麻大的官?那王友山是进士,还入了都察院做御史,当年是内外勾兑自己让出来的位置,里外都欠他人情,连艾巡按那边都和他书信往来,这样的人物,在两京不知道有多少故旧同窗,你觉得这样的人物,巡抚那边会轻易动手吗?”冯金发沉声说道

  一开口说话,大家就能发现,冯金发的中气很足,并没有他表现的纳闷老态龙钟。

  听到艾巡按这个名字,冯少贤也不出声了,这艾巡按也是都察院的御史,派驻扬州专门纠察盐务,所谓“巡盐御史”,这样的人物等于是盐商们的本管,一听赵进的后台和这样的人物关系不浅,动用官方力量的打算肯定有麻烦。

  冯金发摇摇头,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亏得你还派人去恭贺赵进成亲,难道你就没有顺便打听打听,那王友山已经回京了,他现在是他那一党的红人,马上要被重用的。”

  “爹,江北这些土棍们的事情,都是几个管事料理,孩儿哪里顾得上”

  “你整日里顾着什么水磨腔的小戏班子,当然顾不上,真要斗起来,就算咱们家能占了上风,也要费一番力气,官面上对咱们稍有不利,陶家、刘家肯定会背后动手,到时候稍有不慎就会有大麻烦”冯金发略微抬高了些声音,冯少贤的神色愈发尴尬。

  冯大看了看冯少贤,站起来闷声说道:“老爷,既然官面上要谨慎,那咱们用江湖上的手段?小的回去准备下,黎大津和几个头目也让他们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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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卖

  这话其实就是打岔,为了让冯少贤不用尴尬,冯金苦笑了声,摇头说道:“你们啊,这么多年太平日子过糊涂了,哦,一想着为敌就要动官府,一想着用江湖上的手段就要用大队人马,做事要是这么容易,我和阿大当年就不用放火烧别家的盐船,就不用和别人家的狗子拼命了。”

  说到这里,冯大和冯少贤都有点糊涂了,官面上的手段有忌惮,自家的大队人马不让用,到底要怎么做。

  冯金摇摇头,收了笑容说道:“何必费那么大力气,把那赵进杀了,不就一了百了吗?”

  冯少贤一愣,忍不住用手拍了下脑门,于笑着说道:“真是灯下黑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

  整个春节正月的喜庆气氛,在上元前后三天达到顶峰,元宵灯节,狂欢三日,天下间只要不是太贫苦的地方,总会照此举办,官民同庆。

  过了元宵节,衙门开衙,商铺开业,百姓们也要忙碌春耕生计,一切都恢复正常。

  邳州境内好多大户都没过好这个年,腊月间被冯家调动起来追击赵进,结果让赵进安然回返,凡是参与的都没办法安心。

  别处或许对赵进不熟悉,邳州和徐州紧邻,关于赵进的事情早就传扬好久,怎么可能不清楚,一想自己得罪了这样的凶神,当真是吃不香睡不好。

  可要说过去赔罪求饶,大家也没有行动,在邳州这么多年,大伙听到的都是冯家的势力和威风,赵进虽说名声响亮,细算起来也就一年而已,比较起来,大家更怕得罪冯家,对赵进担心的成份更多些。

  而且土豪就是在本地嚣张,一离本土就什么都不是了,那赵进威名赫赫,可在邳州一带还不是亡命奔逃,大家小心些,谅他也不敢过来。

  冯家那位黎爷早早的就许诺,说是将来领着大伙打到徐州,宰了赵进,分了他家的家产,徐州穷苦地方,算计起来也就是那酒坊值钱,骆马湖畔隅头镇的烧酒生意,谁都能看得到红火,能把酒坊拿下来,那可是大大的财源。

  又考虑到冯家的威风,又念着酒坊的厚利,大家小心提防之余,各个心头也都火热,等着跟冯家财。

  赵进退走的时候在邳州城外得了孙家商行的帮助,赵进一走,大伙就想把孙甲商行分掉,在邳州做生意的外来户,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帮外人,而且还是和冯家为敌的。

  就在大伙摩拳擦掌想要动手的时候,那孙家商行却请到了邳州的官兵护卫,而且衙门里的差役还经常过去转悠,态度也是客客气气的,一打听才知道,这商行背后的靠山不仅仅是赵进,居然还有个京官御史,亮出片子来,知州和守备千总那些官员都巴结的很。

  牵扯到这一层,大家立刻不敢乱动,只得是在家小心戒备,然后盼着什么时候去徐州动手。

  本地土著和外来户总归是互相看不顺眼,不过也就几个里外,靠近睢宁县的赖家就是一个。

  熟悉门路的人都知道,赖家兄弟是冯家的家生子,安排在这边把着淮盐进凤阳的门户,虽说是个庄头,却做着巡检和盐枭的活计,生的很。

  来了没几年,已经弄下好大一所庄园,手里百十个壮汉,骑马的也有三十多,横行一地。

  “冯家一个奴才,来咱们这边也是大户。”大家又是酸溜溜,又是羡慕的议论。

  赖家庄子不算大,他家蓄养的丁壮都是为了走盐查盐用的,种田的反而少,正月时节,盐枭盐贩也要过年,赖家这边也是清闲。

  因为同是冯家的下人,黎大津临走时还特意提醒了下这赖家要小心,结果赖家在过年时候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庆祝,低调到了正月十六这天。

  憋了大半个月,实在是受不了了,正月十七这天,赖家杀猪宰羊,又买了十几坛好酒,准备好好闹腾一番。

  “自己吓自己,连个年都没过好,那赵进威风也是在徐州威风,咱们冯家可是整个江北的大物,我看那赵进没准比咱们还要害怕,吓得不敢出门”赖家老大粗声说道。

  屋子里摆了两桌,赖家亲兄弟两个,堂兄弟四个,还有一伙头目都聚在那里喝酒吃肉,外面各处也多酒肉满席。

  赖二喝了一大口吆喝说道:“喝了徐州那烧酒,咱们这边的就觉得味道不对,等跟着黎爷一起打到徐州那边,分了那酒坊,这好酒咱们天天喝”

  下面哄然叫好,汉井名酒那种醇烈人人喜欢,边上有人迷迷瞪瞪的说道:“听徐州那边的人讲,这赵进可了不得,一个人杀上百人,领着上千人杀了十万流贼……”

  边上赖家的堂兄弟把碗重重一顿,大着舌头说道:“扯淡,大伙都是学武艺的,一个打三个还有”

  话还没说完,猛听到院子里一阵嘈杂喧闹,甚至还有惨叫,有喝多了的人忍不住骂道:“喝几斤猫尿就要动手,是不是又打出血来了”

  “大爷,徐州人杀过来了”有人在外面惨叫,这次大家都清醒了过来。

  几乎是同时,门被直接踹开,几个蒙面大汉拿着刀斧长矛呐喊着冲进,坐在席的赖大已经喝了不少,瞪大了眼睛。

  他已经能看到院子里涌入了大批陌生汉子,这些人各个穷凶极恶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光天化日的就有强人敢来动手,难道不知道赖家是冯家派过来的。

  好在打杀这几年,酒醉后也知道怎么做,吆喝一声,猛地把面前的桌子掀翻,挡住正冲进来这几人,连滚带爬的朝着后门跑去,赖大耳边已经听到了弟弟惨叫,身上被不知道那个堂兄弟的鲜血迸溅到,可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手脚并用的拼命跑。

  那伙人喊杀着冲进来,后院应该还没来得及,柴房那边有个小门,正好能翻出去。

  人在危急时刻往往能激潜力,这赖大居然甩脱了后面的追杀,从柴房小门出了庄子。

  一出庄子,刚松了口气,赖大就呆立在那里,十余名大汉正在闲聊,面前倒着几具尸体,看来不止一个人想从柴房这边跑出来。

  “这人就是赖大”听到有人说了句,一名大汉翻手抄起一杆朴刀朝赖大走过来。

  看到这场面,赖大觉得自己再也跑不动了,持刀大汉距离他还有几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嘶声喊道:“我是冯家”

  “进爷问你好”那大汉笑了一声,挥着朴刀就是砍下。

  赖家庄在正月十七这天突然遭了火灾,这庄子周围没有什么住户,大火烧起来也没有人管,过了几天才被现,庄子里的尸体都被烧的不成样子。

  相比于瞧不起赵进的赖家兄弟,邳州的皮大嘴对赵进的手段可是清楚得很,自从赵进回到徐州后,皮大嘴已经换了三个地方居住,连带着身边的手下都跑散了不少。

  赖家兄弟和成家这种是有产业的土豪,自己有庄子,本地有关系或者外边有靠山,而皮大嘴是绿林草莽里讨饭吃的,平时就领着手底下人做没本钱的生意,或者拿钱给人卖命,现在得罪了赵进,冯家又没有伸手的意思,一时间居然无处可去。

  皮大嘴这个年也没有过好,冯家许诺的事情一直没有答应,整日里担惊受怕的要命,手底下人也开始逃掉,本钱也越来越少了。

  正当这皮大嘴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成家那边找到了他,请他过去休整,成家派来的人说得很明白,现在成家也担心赵进那边的威胁,大家合并一处,实力也能强些,自保更有把握,等冯家要对赵进动手,合并一处也能占个大股,赚的也比别人多些。

  正在彷徨无计的皮大嘴自然愿意去,而且连偷偷跑掉的手下因为这个都回来了好几个。

  成家果然说话算话,皮大嘴带着手里四十多人马到了,这边立刻从庄子上空出一个大宅院来,人有酒肉,马匹有草料,招待的大家十分满意,只是成家的头领成强器说是去邳州城那边有事,不能出来招待。

  人在屋檐下就要低头,皮大嘴也明白这个道理,以后少不得要叫成强器“成爷”或者“成大哥”了,对这个也没什么话讲。

  因为冒了一次险,好好一个年都没有过好,在成家庄算是安顿了,酒肉在前,皮大嘴也多喝了几杯,也不知道成家那里弄到这么多酒,每个人居然都能喝够,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皮大嘴已经喝多了,迷迷糊糊的耐不住睡意。

  安心觉没有睡多久,皮大嘴就被一盆凉水浇醒了,睁开眼时现自己被捆的结结实实,还是在那个院子里,四周火把通明,皮大嘴还看到自己的手下也都被捆了起来。

  说是去邳州城内做事的成强器正在院子里,成家的丁壮和一于陌生汉子冷冷的看着他们。

  “成强器你个杂碎,天打五雷劈了”到这个时候皮大嘴也知道生什么,在那里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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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五十四章 探子

  有权势的宦官在宫外都有府邸仆役,而且还是常例规矩。

  “回宫,这些官儿斗的厉害,事情全丢给这边,里面忙得很。”吴公公在轿内回答说道。

  长随吆喝了声,轿夫答应,长随又凑在轿子边问道:“公公,那王御史到底是什么打算,怎么看着和京里这些官不一路啊”

  轿子里面沉默了会,传来了轻笑声,吴公公调侃说道:“为得什么,还不是为他儿子那块,他王家在徐州好大局面,连凤阳老余都吃瘪了,现在那老余正紧着在东厂闹呢”

  “余公公不是那位大挡的?公公,这件事要管吗?那王御史可提都没提

  “管,当然要管,于爹临死时候的冷清咱家还记得,也就那封信让他老人家露了笑脸,而且他刚才敢说这个同出一门,就冲这句话,咱家也要帮这个忙。”吴公公缓声说道。

  “文书房这边打个招呼,其他衙门还是给面子的。”吴公公笑着结束了对

  司礼监为内廷二十四衙门之,而文书房是司礼监最机要的部门,能入文书房的宦官,等于是入翰林院的进士,贵重无比,将来有很大的希望做太监,这样的人出面招呼,内监各处自然要给个面子。

  那位长随没有出声,只是小步跟着跑,他心里却明白,自家这位公公虽说入了文书房当差,却在外朝没什么放心的朋友,司礼监文书房那等中枢要地,如果没有外朝相熟的人,肯定要有麻烦,这王友山的主动贴近,正是急需,双方迅走近了。

  实情如此,却不能这么说出来,明面上看着好像是王友山欠了好大人情,自家这位吴公公什么都好,就是在宫里一直太顺了,太好面子。

  徐州武人已经开始成群结队的涌入淮安府,淮安府那边有人忍气吞声,有人却不肯让出自己的局面,少不得火并一番。

  在邳州睢宁一带的土豪们看来,自家本乡本土,又可以勾结官府,手里能动员的丁壮众多,怎么会对付不了这伙失心疯的徐州蛮子。

  但事情却不像他们所想,先官府都是看银子的,徐州这伙人冲过来之前,总会先托人和官府上下打好招呼,承诺先前的常例份子会提一成到两成,这一来官府就会袖手旁观,再者你一家一户对付了过来的几十人上百人,接下来会有几百骑冲过来,这些凶神恶煞武艺精熟,而且不需要种地生产的马队,谁家也对付不了,很快就被打垮扫平。

  相对于纷乱处处的邳州,徐州则安静异常,也只有和邳州毗邻的地方经常会有些战斗,因为运送私盐的队伍都是有去无回,所以淮安府那边根本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尽管徐州人在邳州和睢宁一带打的天翻地覆,可和私盐相关的队伍还以为自家安然无忧。

  至于淮安府境内的徐州力量,目前还在忙着抢地盘和清扫敌人,顾不上官道上的队伍,只不过徐州境内对这个盯着的很紧,过来一车就是一车的银子。

  徐州安静和淮安府那边的纷乱也有关系,徐州好勇斗狠的武夫汉子都去了淮安府,本地当然没那么多风波。

  就连一切的策源地何家庄都一切如常,赵字营的兵丁照旧轮转训练,进进出出的也只有马队还有些结盟的江湖汉子。

  外面看着安宁,可内部的紧张只有相关的人知道,这些日子马厩差不多是最辛苦的,董冰峰没有带赵字营的马队出,而留在何家庄的马队坐骑一律按照临战的状态喂养,马料里加粮食,夜间喂夜料,让马匹有足够的膘。

  若只是赵字营马队的二百多匹马还好,除此之外,各处可供骑乘的马匹也搜罗过来不少,加起来近五百匹,赵字营不光给马主银子,而且还负担草料,这段时间,酿酒花费的粮食都没喂马消耗的多。

  赵字营内所有会骑马的兵丁,不管是不是在马队都要登记在册,不过赵字营老兵队出身的大多能骑马,现在的亲卫队四个连会骑马的也不少,算起来很

  “对官场来说,他看的不是什么人给他缴纳银子好处,他只看银子好处,冯家在官场上的确靠山不少,但我们打垮了他,该给上面的好处一分不少,甚至还要加价,那么不会有人来找我们的麻烦,就算有,也是势单力薄,继续收拾了就是。”赵进在屋中侃侃而谈,每日训调拨,午饭之后算是短暂休息了

  除了领着马队堵截盐车的董冰峰,还有正在轮值的吉香之外,其他人都在屋中休息,赵进笑着继续说道:“等到那一步,就要麻烦王叔出面了,有王叔这样德高望重的人出面,大家也有台阶好下,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王叔既然打了招呼,那么冯家和咱们就只能刀兵相见,真刀真枪,咱们兄弟怕谁?”

  大家都被赵进这番话讲的兴致高涨,王兆靖也不住的点头,如惠瞥了眼笑着说道:“王大人这封信快马传递却是及时的很,咱们在淮安府动手大打,各方势力卷进来肯定是千头万绪,繁复异常,可王大人这封信一到,立刻变得简单了,所有人都在等咱们和冯家的胜负。”

  赵进和王兆靖相视一笑,他们当然明白如惠解释的意思,刚才赵进话里似乎在贬低王友山书信的作用,如惠这是替赵进解释,不过在腊月间商定对淮安府的攻略,大家官场背景的因素就在考虑之中。

  这边正在聊着,外面脚步声响,有人外面通报说道:“老爷,抓了四个探子。”

  赵进停了话语,调侃着说道:“总算了,如果不是没这些探子,我还以为冯家只会傻傻的挨打”

  大家齐声哄笑,不过却跟着站了起来,对这样的事情,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何家庄的集市没有什么改变,甚至因为铺面摊位的搭建,变得比万历四十四年更加兴旺繁荣,徐州卫在这里盘下来几间店面,经常在这边进汉井名酒的客商还看出此处的商机,在这里开店卖货,每次运货过来,运酒出去,可就是赚双份的银钱。

  除了这些扎下来做生意的大商人,四里八乡的摊贩也在赶过来,这里人气足,生意也好,那天运气好,说不准就能赶上赵字营的采买,价钱给的足实,一下子就能卖光。

  人流货物每日里进进出出,看着满是兴旺达的样子,肯定会有人想着混在人群中进出不会被注意,却没想到此处是个外松内紧的局面,城内城外的老江湖被调过来不少,能给进爷做事,不光脸上有光,实惠也是不少,大家都是尽心用力的做。

  “进爷,这个小子挑着担子过来装个货郎,这真是脑子坏了,货郎怎么会来这样的大镇子,都是去小村子里才有生意做。”

  “这个人装成个普通行商的样子,可背着东西不去集市上走,只是朝着营地那边游逛。”

  “这两个装成叫花子,他们也是糊涂,不知道叫花子不敢来这边。”

  外面巡查的人一一说明原因,四个被五花大绑的人都是垂头丧气,本以为赵进就是一乡间土豪,何家庄这边再怎么戒备森严也是个聚居的乡镇,却没想到这里只有团练的营地和集市,根本无机可趁,而且自以为可以混在人群中就近观察,没曾想直接就被揪了出来。

  刘勇回头看了赵进一眼,上前开口说道:“有同伙就说出来,能换一条活路。”

  几个十几岁年纪的年轻人,又是这么随意说话,不是徐州本地久闻威名的,很难有什么敬畏之心。

  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人,是那个货郎打扮的,直接朝着赵进面前吐了口吐沫,恶狠狠的说道:“识相的就放了咱们,不然”

  话没说完,刘勇抽出匕刺入他胸膛,抽出后踹翻在地,转头又问其他三个人说道:“没话说吗?”

  “这位爷,小的就是来贵地求口饭吃,不知道什么同伙。”另一个乞丐打扮的结巴说道。

  刘勇摇摇头,直接做了个手势,这乞丐身后的汉子直接伸手扭断了他的脖子,转眼间地上已经躺倒了两个。

  冯家和赵进斗,且不说双方都是土豪之流,冯家的实力更是远远强过赵进,赵进这伙年轻人肯定会有所顾忌,而且这些探子也能算得上来使,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总不会下手太绝。

  谁能想到,抓过来才问了两句话,就宰了两个,这杀心未免太重了些。

  “小的,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个行商打扮的结结巴巴的说道。

  “这几个人放一个箱子里,弄到黄河边丢下去,别忘了里面放几块石头。”刘勇在一个人衣服上擦拭了下匕,摆摆手说道。

  汉子们吆喝听令,直接把人拽走,到了这个时候,那两个探子终于崩溃了,在那里扭动身体拼命挣扎,哭喊着交待了,外面还有三个人,有一个居然还是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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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五十五章 攘外必先安内

  没什么废话,直接带人过去抓人,只是如惠看的有些眼皮跳,凑近了低声问赵进说道:“若是都不说,难道都杀了?”

  “当然不留。”赵进回答的理所当然。

  冯家派来的探子来源无非两种,一种是被雇佣,一种是冯家自家的手下,这两种都有共同点,都是为了钱财。

  对这种没什么坚定信念的探子,就是要用狠辣手段震慑他们,让他们害怕,为了被雇来打探的那几个钱送命,肯定都觉得不值。

  开始下重手,把冯家的探子吓怕了,最起码这边能清静一段时日。

  如惠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在赵字营这么久,对杀戮已经有些见怪不怪,开始时候如惠还生怕赵进兄弟几个嗜血好杀,不过这担心很快就是消散,因为赵进他们不是为杀而杀。

  “东主,冯家到现在还没怎么大动,总让人心里没底,属下已经让官面上的朋友们去打听消息,可他们那边最多也只能知道些明面上的,冯家真正怎么做,他们也不能知道,内卫队这边?”如惠面有忧色的问道。

  赵进摇摇头,刘勇手下的内卫队人数本就不多,根本撒不下去,只能重点看住几个地方,比如说何家庄、徐州城、隅头镇,像是邳州这样的地方,都要用尤振荣这些本地江湖角色去做了。

  如惠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虽说咱们占了先手,可冯家家大业大,肯定还有不少手段,不摸清搞不好会有祸害。”

  “曹先生,官面上的手段已经兑子了,现在冯家不管要做什么,只能真刀真枪的和咱们打,要打他们也只能选两处动手,一个何家庄,一个是骆马湖,或者打赵字营,或者打咱们新建的流民寨。”王兆靖在边上说道。

  陈晃抱着长刀闷声说道:“来徐州来何家庄,他们肯定输”

  王兆靖和陈晃说完,如惠愣了愣,随即摇头失笑着说道:“还真就是这么简单,倒是属下想多了。”

  “毕竟不是两国交兵”如惠感慨了句,赵进和冯家火并,只是豪强之间的战争,官府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可只要闹得过了,官府必定过问。

  有这一层限制在,大家就不能肆无忌惮的动手了,两家的战斗就好像是被圈在框子内,或者站在水面薄冰上。

  冯家做不到流民大军那种,肆无忌惮的行进扎营,呼喝流血攻城,他要有所顾忌,官场上冯家已经被限制住,他要动手的地方也可以估计出来了,无非要打赵进的基业,目前也就是两处,何家庄和新建的流民寨。

  反过来,赵进要打冯家,可以下手的地方非常多,淮安府冯家有大量的产业,冯家还有不少私盐要从徐州经过。

  想通这一点之后,如惠感觉颇为怪异,明明是冯家占据优势,而且是远远过赵字营的优势,这么想过,突然间觉得冯家也没那么可怕了。

  “管他有多少法子,咱们做咱们的,他要不管,咱们照做,他要来打,那就只能在咱们选定的战场来打。”赵进沉声说道。

  说完之后,赵进拍了拍王兆靖肩膀说道:“本来是要战,免得冯家用他方方面面的关系纠缠,既然王叔出手,咱们就可以慢慢来了。”

  大家都是笑出声来,如惠在那里琢磨了下,又是说道:“这次能对邳州那边了如指掌,全靠了郑会主那边,能不能用他们去扬州那边探察一番。”

  如惠做事周全,即便知道双方没那么悬殊,还是要把该做的都做到,听到这个,赵进收了脸上的笑容,肃声说道:“难,淮安府南边就很难伸手了,扬州府那边更是另外一回事。”

  正说话间,刘勇已经带人抓探子回来,这几个探子直接就被带到专门的处所拷问,刘勇没跟着去,反倒快步走过来,低声说了几句。

  “还真是巧,说到闻香教那边,那边就有麻烦了。”赵进嘿然说道。

  其实赵进在徐州能做到消息灵通,靠着还在搭建的内卫队是没办法做到的,如惠搞好了各处衙门的关系,这些人的通风报信加上那些臣服豪强的交流,这才做到灵通。

  除此之外,闻香教徐州会主郑全出力很大,借着赵进的支持,郑全把徐州境内各处不服从自己的香主头目一个个清除,然后安插上自己信任或者说赵进信任的人。

  反正和总坛那边已经闹翻,郑全在如惠的建议下将各处奉上的朝贡财物,返给各处香主三成,然后又把这些财物的两成用于扶危助困,这下子把这块的人心都给抓住了。

  下面的香众得了好处,香主们有了实惠,大家都怕郑全不在位置上,再把这些好处实惠吐出去,所以衷心拥护。

  闻香教的香众三教九流,多是贫苦百姓,他们在城内乡野各处,耳闻目睹,很难有风吹草动瞒过他们,这才是真正的消息灵通,靠着这一块网络,赵进才“耳聪目明”。

  甚至最近淮安府邳州生的事情,郑全这边也有功劳,闻香教徐州部分被赵进控制住之后,其他各处的闻香教分舵香堂自然要和郑全这边划清界限,邳州也是如此。

  可邳州这边和其他处又有不同,孙家商行贩卖汉井名酒,套取漕运克扣下来的漕粮,这生意让双方都赚的盆满钵满,运河上的运兵漕丁,有相当多的人是闻香教的信徒,大量售卖汉井名酒的商行,自然和赵进关系密切,按说双方在徐州城下尸山血海势不两立,可在这邳州隅头镇上,关系却越来越好,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银子才是真的。

  这边闻香教靠着赵进财,自然善意满满,连带着对郑全这个徐州会主也敬重非常,让赵进的耳目扩张到了这边。正因为有这一层关系在,赵进清算冯家在邳州的力量,让那些响马杆子,土豪武夫,无处可藏。

  不过,这一切也仅仅局限在邳州而已,其他各处的闻香教众的没得好什么好处,受总舵约束,和徐州这边互相敌视。

  随着赵字营对徐州的掌控越来越严密,越来越多的士绅豪强倒向赵进,赵进对徐州闻香教的掌控也越来越全面。

  “那赵进乃是一条妖龙,八百年前被弥勒佛祖压在万斤重的紫金钵下,二十年前黄眉僧敬香时候打翻了紫金钵,放出了这条妖龙,这妖龙在徐州境内兴风作浪,大伙想想,自从听到这名字,多少人没了性命”

  徐州城内的一处宅院内,几十名百姓聚在院落中,听上一个汉子讲述。

  “现在这妖龙天怒人怨,早晚会被佛祖和老母收了去,大伙早些跟随,就早得一份功德”

  正说得口沫横飞,紧闭的院门却被“碰碰”拍响,那汉子浑身一激灵,这讲经传法的处所最为隐秘,外面还有放哨的,怎么还有人过来拍门。

  “光天化日关门于什么,快把门打开”外面传来了粗声吆喝。

  还没等讲经说法的那汉子反应,听讲的几名百姓已经跑过去开门,那汉子大惊失色,也顾不得训丨斥,转头朝着另一边跑去,大凡闻香教说法烧香,总是会事先观察好后路,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刻就朝着后路跑。

  可这个汉子刚跑出几步就停住,他现听讲的十几名百姓挡在了出口的地方。

  “你们这么做,是想被雷劈火烧,代代不能翻身吗?”这汉子气得破口大骂,那十几名百姓很是畏缩低头,却没有一个人闪开。

  院门已经被打开,五名差役拿着木棍铁尺直接冲了进来,大喝说道:“邪教妖人还不束手就擒”

  任谁也不想束手就擒,可这汉子是讲经说法,嘴皮子上的功夫,仓促间打不过跑不了,被一棒子砸在肩膀,直接敲翻在地上,几个差人上前捆了个结实拖了出去。

  差人们一走,立刻就有人关上院门,刚才还在百姓中的一人吆喝说道:“明日还在这里,每人两斤粮食,不要的可以换成铜钱,都是上好永乐通宝。”

  刚才木呆呆听讲的百姓们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来世福报,真空家乡,那里比得上这粮食和铜钱,不是本地香主,报上去一个就有好处,不报的全家抓到牢里,掉层皮都未必能出来。

  不过大家也纳闷,大伙信教这么多年,各有香主统领,也都是本地熟门熟路的乡亲,怎么外面还派这么多人过来。

  双方毕竟是敌人,因为烧酒漕粮生意热络起来的只是部分区域,闻香教的大宗势力还是想向徐州渗透,因为汉井名酒,因为赵字营,因为徐州积存的大批流民,这边对闻香教来说也是大有价值,他们不肯放弃。

  眼下江湖上都知道赵字营和冯家起了冲突,这在旁人眼中看来,肯定内部动荡,有很多空子可以钻。

  但等来到这边现不对,想要走已经走不了了,人被带到大牢里,和冯家的探子一个待遇,能供出同伴还有活路,不然的话就只会“暴毙”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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