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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晚唐【作者:木子蓝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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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1章 一夜变幻大王旗

  书房中与幕僚老友举杯小酌,只饮三杯,不过郑畋却醉的厉害,至夜上掌灯时分,幕僚告辞而去。郑夫人亲自舒服郑畋洗漱歇息,半夜时郑畋醒来独坐书房中,又取出李璟亲笔信反复观看,长叹不已。心中思忖:“李唐天下糜烂,当今天下也唯有李璟手中有精兵强将,可以挽救天下。但吾观李璟此人,虽一直以来坚守君臣名份,坚树李唐旗号,可此人行事,却并非一心忠于王事者。若比起来,倒与那汉末奸雄曹操相似。如今李璟突然行书于某,说要勤王。可仔细思之,莫偿没有其它原由。若李璟真心要勤王,年初已经打到洛阳附近了,为何又要东撤退军,反把于琄辛谠几人调去曹宋任职?听说眼下李璟新夺了幽州,卢龙已灭,而闻他又集结大军要出兵北伐草原。李璟此时来信,邀约勤王,其中很有可能有用他们来牵制中原各方势力的意思。”

  一番思忖,郑畋把李璟之意猜测估摸,可是良久后又叹气。就算李璟真的是如此打算,可又能如何?这天下诸镇,要么直接倒向黄巢,要么已经在拥兵观望,骑墙摇摆不定。再这样下去,唐室最后一点威望气数也将尽也。

  他有不禁有点自欺欺人的想道,也许李璟只是有些跋扈,可终究还是一个忠心的李唐之臣。毕竟,李唐待李璟不薄,以一介农夫而有今日国王之尊,还得以录入皇室,被当今天子尊称一声皇叔。这是何等的荣耀。而他若反。将来青史之上必然要遗臭万年。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周公专权,可却也一生操劳王事,从未有二心。而王莽未篡位之时,谦恭无比,天下人称赞,谁又能想到他最后会篡位谋朝呢?如今的李璟行事专权,看似跋扈,也许是一个忠贞唐臣呢。

  反正这天下。若连李璟也真的反了,那李唐真的没救了。若是李璟只是想做一个权臣,那么唐室还能保存。现在,也只有相信李璟了。

  郑畋久病初愈,晚上又饮了酒,此时身体虚弱,坐了半夜,便不由的困倦,就伏于案上睡着。

  郑夫人见相公操劳,便煮了宵夜送来。进入书房。见相公伏案而眠,袖底还压着一封书信。露出‘孤’字。郑夫人不由想到昨日夫君收到的那封信,默了观看,却见这封信果然是秦王李璟所书,上面写的却是李璟召集天下兵马勤王,共讨黄贼草寇,收复两京,迎回圣驾之事。信中李璟提到,秦藩刚收复幽州,如今北方已略安稳,正可以出兵中原。而且他还提到眼下正是讨伐黄巢的大好机会,因为据他所掌握的情报,长安的黄巢只余月余粮草,现在黄巢粮草缺乏,派出各部兵马分往各州县,长安因此守备害空虚。其二,黄巢征召四十万长安百姓前往奉天挖掘唐皇陵,以及关中大族墓室,已经使得关中豪门大户都对黄巢怨恨无比。三来,黄巢派使者四出,往各镇索要粮草上供,索要数量惊人,此举必然会导致原本刚归附黄巢的各镇重新反正归唐。因此,在信中,李璟提出,眼下正是反攻黄巢的大好时机,他让郑畋在关中重新策反凤翔军,而李璟还会联络其它各镇,说服各镇,齐出大军勤王。

  郑畋醒来发现夫人正在观看秦王密信,默然不语。

  “夫君,秦王所言是真否?若真如此,反攻草贼机会来临了。”

  “李璟信上所说,有真有假。黄巢在长安杀人无数,杀皇亲国戚,官员士绅,甚至连普通的商人百姓也不放过。如今黄巢又将长安百姓尽押往奉天发掘乾陵,真是丧尽天良。不过李璟所说黄巢派人向归附伪齐各镇索要大批钱粮之事,为夫还未听说,如果此事是真,那么黄贼真是在自掘坟墓。想我唐室诸藩镇,早已经武夫专权,割据一方,各镇武人无不是专权地方难治。以前就连朝廷都无法真正控制各镇,但凡触动点藩镇利益,就会引得军士兵乱军变,驱帅杀将,最后只能是朝廷低头。可如今各镇惧于黄巢势大,才不过表面归附,现在黄巢不但不给安抚赏赐,反要向他们索要大笔钱粮,这无疑是要将各镇重新推回到朝廷这边来了。”

  “这是好事啊,夫君还在担忧什么?”

  郑畋叹曰:“为夫担心的是,李璟只打算挑动各镇与黄巢大战,他却未必真会南下中原勤王。李璟若不率秦军南下,各镇没有领头羊,与残暴之黄贼作战,未必就有胜算。怕只怕,李璟打的是驱虎吞狼之策,等诸镇与黄巢两败俱伤之时,他再引兵南下,那时天下何人可阻挡李璟?到那一天,李璟若生出些逆心,只怕唐室休矣!”

  郑夫人双眉微蹇,劝道:“如今形势,还有更好的选择么?若是不趁黄贼眼下虚弱之际出兵讨灭,万一黄巢撑过此关,只怕从此就再难讨灭了。黄巢与李璟,二害取其轻,当先取黄巢。况且兵法不是有云,远交近攻。不论李璟是否忠心,但从兵法角度来说,也不能一下与两边开战,况且,李璟现在不是还没有反吗?”

  郑畋点头,他确实没有选择。

  况且,他现在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首先第一件,就是先把凤翔军的控制权取回,拔乱反正。

  “安排府中设宴,就说为夫病愈,请凤翔镇各级同僚赴宴,一起庆贺。”郑畋抚着胡须,目光中充满着决然。不管李璟心意如何,他做为唐臣,如今有讨灭黄巢的机会,都绝不会错过。

  当日,凤翔军帅府设宴,凤翔军一干军官都被邀请前来,就连凤翔镇二州下州县官员也都受邀前来。

  虽然凤翔镇已经表面归附于齐,可实际上郑畋这个唐朝节帅,却依然居住在帅府。今天他病愈设宴。各级官员都纷纷前来庆贺。不论如何。郑相公的为人还是让人尊敬的。

  今天凤翔有点身份的文武官员,甚至一些无官身的高门大族也都到齐了,烘托气氛的鼓乐也一时齐鸣,场面一开始非常热烈。

  等乐声响起,众宾客一起高兴的举起酒杯,准备为老相公贺喜之时,却发现坐于上首的郑畋竟然没有起身,而是一身正式的紫色圆领官袍在身。整个人却情绪低落,甚至还在默默流泪。

  众人不解,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郑畋的幕僚孙储代主上回道:“今日本是喜庆之日,只是刚刚老令公突然接到一封家书,老令公在长安的几位族人都因不肯做黄巢之臣而被杀满门,郑氏长安十几位族人上下千余口人俱没了。”

  众人闻言都不由默然,在座也有些在长安的族人,也因这个原因或者其它原因而被杀。

  郑畋泣声道:“我郑氏在长安十余家千余口满门被灭,更让老夫心痛若死的是,黄贼不但将不肯做伪齐之臣的人杀掉。而且他还不分青红皂白,把长安的几十万百姓都派去发掘坟墓以充军资。上到奉天皇陵,下到高门大族,巨商土豪,但凡大墓,一盗不放过,开棺取财,致使祖先尸骸暴露荒野,丧心病狂啊!”

  这个消息还没有传到凤翔,众人闻言无不大惊。自古以来,上到王公下到黎明,最重祖宗,不但家中建祠设牌供奉,而且但凡有点条件的,就要隆重安葬亡去先人,年年打扫供奉不断。可现在,黄巢居然挖人祖坟,且不分墓主身份,这太过骇人听闻。要知道,凤翔就在京西,不但有不少官员本来就是家在长安。而且今天黄巢在长安挖,难保明天不来凤翔挖。若是连祖坟都保不住,那他们还有何面目将来见列祖列宗?

  孙储长叹一声道:“如今长安一带有传言,黄巢杀人太多,已经失去了心智,半疯半颠,整天只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长安已经有超过二十万口死于黄巢刀下。某还听说,黄巢早已经断粮,几十万军队没有粮食,已经在城郊建了一百零八座舀磨寨。这些寨子不舀粮食,而是把那些被杀死的长安百姓投入其中,连皮带骨,捣成肉糜,做为军粮。而且,黄巢还派人从河中盐池弄回来很多盐,直接把杀的太多,来不及舀磨的尸体用盐腌起来,以备军粮。草贼已经完全疯了,他们吃人,不再是人了。”

  这个吃人的消息比挖坟更冲击,多数人听了都忍不住反胃,甚至有些直接吐了起来。不过也有些军将并不就立即相信,毕竟这些事情,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郑畋目光扫过众人,将大家的反应一一收在心底。这个吃人的消息当然是假的,现在黄巢还没缺粮到这地步。不过,这个消息的效果不错,至少让许多人已经对黄巢充满了恐惧。

  当即趁热打铁道:“诸位可能还不知,黄巢已经派出使者,正向各镇前来。黄巢有令,让我们凤翔镇年底前给长安送去粮五十万石,外加羊十万只,牛一万,驴八千,驽马五千,战马三千。另外,还要上供钱十万贯。”

  “这怎么可能?”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凤翔行军司马李昌言终于忍不住了。凤翔军这段时间实际上是控制在他的手上,他归附黄巢,也是为了取代郑畋成为凤翔军节度使。如今凤翔军,郑畋是唐朝的节度使,李昌言是齐国的节度使。

  如军心并未真的就倒向齐朝,不过是两边讨好不得罪罢了,正因如此,李昌言才一直没有对郑畋采取什么行动。如果黄巢在关长安真的干了那些杀人挖坟的事情,跟他关系也不太大。但如果黄巢真派人来向他索要那些钱粮牛马,那他敢肯定,凤翔军上下,绝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同意此事。

  郑畋看出李昌言担心什么,他也没有与他争辩。这场宴会草草而散,大家各怀心思的离去,然后纷纷派人打探消息,想要证实郑畋所说真假。

  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仅仅一天之后,黄巢的使者就到了凤翔,并带来了齐皇的诏书。诏书先是大肆封赏了凤翔镇一干文武,高官厚爵十分的大方。可在场的众人却没有谁高兴,因为他们还在等着后面一道旨意。

  果然,宣完封赏诏书,使者又拿出一封诏书,却果然是要求凤翔镇上供钱粮战马等物的圣旨,就连要求上供的数量,竟然都和郑畋所说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行军司马李昌言和监军使袁劲柔面面相觑,目光中充满失望。

  到了这一步,两人都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如何做了,他们也只能那样做,除了得新反正归唐,他们别无选择,不然,只要郑畋一呼,下面的凤翔将士必然百应,那时坚持跟着黄巢的他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李昌言很快认清了形势,也毫不犹豫。在黄巢使者惊惧的目光中,李昌言拔剑出鞘,一剑剁下了使者的首级。提起还大睁着眼睛的首级,大喝道:“黄巢反贼残暴,我等大唐忠贞将士,誓与反贼血拼到底!”

  于是,李昌言和袁劲柔二人,立即带着诸文武前往郑畋帅府,迎郑畋出府,到军营校场。

  郑畋早已得知外面发生的事情,到了军营,立即割破手指,写下血书,分别向远在成都的天子,以及幽州的天下兵马大元帅秦王李璟禀报凤翔发生的事情。同时,召集诸将和凤翔将士,表明他们的立场。

  这一次,诸将士万众一心,坚决与黄贼不两立,郑畋与诸将士一起歃血为盟,共讨黄贼,誓无二心!

  随后,郑畋又遣幕僚孙储率人前往关中与关外诸镇,密约各镇响应秦王李璟号令,共同起兵勤王讨贼。一时间,关中泾源、朔方诸镇,还有关外的金商、忠武、河阳、河中这些早已经换上了大齐旗号的藩镇先后见到了三拔使者。

  一拔是黄巢使者,前来索要大批钱粮。

  第二拔是秦王李璟使者,号令各镇起兵勤王。

  第三拔是前相国,凤翔节度使郑畋的使者,邀约他们响应勤王号令,反正讨贼。

  诸将反应迅速,凤翔镇重新反正之后,河中节度使王重荣立即也发檄文声讨黄巢,宣布反正归唐。紧接着,忠武镇、金商、奉国、忠国几镇也跟着宣布反正,关中的诸镇更是齐齐变换旗号。

  城头一夜变幻大王旗!

  李璟号令一出,各镇响应,纷纷反齐归唐。

  郑畋乘热打铁,当月立即亲率凤翔军出兵关中外围的一些要点,那里尚驻有数万名驻防神策军与博野军。朝廷撤离关中后,这些军将跟当初潼关守军一样,顿失根本,粮草无继,郑畋将这几万人马全部收编,招入凤翔军中,顿时,京西重镇,本只有两州的凤翔军,一下子兵强马壮,成为关中诸藩镇之首,拥兵五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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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2章 秦晋之好

  河中镇。

  魏晋时代称蒲阪,位于现代山西西南部,辖有河中府,绛州、慈州,晋州,隰州,共一座四州。河中镇拥有一府四州,是为重镇。其地位于唐朝的五京中的西京长安、东都洛阳和北都太原的中心,位置极为重要。特别是蒲阪,这里的蒲津更旬要道,联结关中与河东,甚至是关中长安入河东太原,然后可以出井陉,直入河北。

  蒲阪大桥,更是潼关的北侧门。

  河中居于三京中间,西南是长安,东南是洛阳,北上是太原,都相距不远。而且河中镇不但战略地位极重要,河中还拥有安邑和解县两大盐池,一直都是中原地区最大的食盐产地。在此时,两盐池每年光是向朝廷上缴的盐税就达到了近两百万贯。这对于此时朝廷每年只有千万贯左右收入的朝廷来说,两池盐利点到了差不多两成,这完全就是朝廷最后一只聚宝盆,金饭碗。

  而在诸镇割据的晚唐此时,拥有着两池的河中镇,也因此富裕无比,堪比淮南相提。

  而如果说凤翔镇是长安西边屏障,那么河中就堪称是长安的东北门户,而且无论是地盘还是富庶都远超凤翔。凤翔镇有凤翔府,是西京,河中镇虽然没有陪都,可河中府也是天子驻跸之一,拥有大唐十府之一。

  河中镇如此重要,因此历任节帅一直都是朝廷委派文官担任节帅。不过河中军富裕,兵强马壮,也就因此难于兵骄将扈。稍有不满就兵变军乱。黄巢之乱后。天下震动。朝廷威望越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河中的着将领王重荣两次兵变,连续赶走了两任节帅,最后成为河中节帅。

  为了稳固自己的帅位,王重荣在黄巢打入洛阳之后,立即就倒戈归附了黄巢。

  不过王重荣投奔黄巢,也不过是为了借黄巢之势,以固自己的地位。却是没有真正打算给黄巢卖命的。不过黄巢本身就是盐贩子出身,哪能不知道河中两盐池的巨大经济利益?

  对于王重荣,黄巢没怎么放在眼中。对于王重荣的归降,也并没有足够重视,反而是将河中镇当成了他的摇钱树。在洛阳称帝后,黄巢派往河中征税、征粮的使者络绎不绝,短短半年多,派去的使者就多达上千人之多。甚至还几次下旨,要王重荣率军队听调。

  王重荣本来是想找黄巢借个势,可谁想却给自己找来了个祖宗。

  这自然就是满意了。而原本在唐朝时就跋扈不已的河中军,如今在齐朝下。却要被如此压榨,底下的将士当然也极大不满。不过当时黄巢势大,东征西讨,甚至攻破潼关,占领长安,迫使得王重荣等河中将士也只得咬牙忍受,可心底还是后悔不已,对黄巢更是怨恨万分。

  本来按晚唐惯例,河中镇做为北方重镇,处于防遏河北藩镇的前沿,他们是很少像朝廷缴纳税赋的,收上来的钱粮几乎都是用来供养本镇的军队。唯有两池盐利巨大,河中镇和朝廷分享盐利,朝廷拿的税,其实也不过是大家默认的分成比例而已。

  可是现在,黄巢一改老规矩,把河中镇当成了摇钱树,这自然就是与整个河中镇军人集团为敌了。

  到了晚唐之时,军人一生气,那后果是很严重的。

  只是先前还因黄巢势大,而强忍着。

  现在,秦王诏令天下勤王,洛阳东面的康承诲、辛谠、于琄等都发檄文响应,紧接着关中的凤翔镇郑畋也响应了。然后是忠武镇的监军杨复光说明了节度使周岌也反正了,接下来,关中各镇等纷纷反齐,这下河中镇将士们积攒的怨气一下子爆发,立即斩杀了黄巢派到河中的所有官员使者,发檄文宣布响应秦王号令,反正归唐,誓讨伐黄贼。

  远在长安的黄巢一觉醒来,发现自己顿时陷入了唐军的海洋之中。各镇俱反,只剩下了义军自己控制的那些州县。黄巢大怒,立即授自己的弟弟黄邺为行军元帅,率陕州兵马向河中发动讨伐。

  河中兵马为了自己而战,这一次表现的十分勇猛,王重荣凭借着黄河之险,大破齐军黄邺所部,歼灭齐军三千余众,并缴获粮船四十余艘。这一战胜利,更加鼓舞了各镇的士气,纷纷态度强硬起来。

  不过王重荣虽败了黄邺一阵,不过心里还是充满担忧。毕竟他先前两次兵变赶走两个节帅才上台,又后又反唐,眼下朝廷对他是什么态度还是两知。若是唐廷想要换掉他,或者黄巢不死心还要来攻打,他一人单打独斗,不免兵微将寡。不论是反唐还是反齐,他为的不是别的,而是自己的帅位。

  王重荣之兄王重简道:“兄弟何不向燕京李璟求之,李璟如今不但是尚书令,天下兵马大元帅,而且还假黄钺,总领天五兵马。况且,李璟身为秦国王,且被天子尊称为皇叔,手上又拥有百万精兵,千员上将。地广粮足兵精,威望盖过天子。若是向李璟进献钱粮珍宝美女,得到李璟支持,兄弟还何愁河中镇节帅之位不稳?”

  王重荣三弟王重盈出声反对道:“大哥所言差矣,所谓远水难救近火。李璟威高望重没错,手握精兵也没错。可两位哥哥难道没有发现,李璟此人成府极深,观他以往行事可知,此次他虽然高调召令天下兵马勤王讨贼,但某以为,李璟顶多也就是吆喝几声,他最多在旁边看热闹,却是不会真的发兵讨贼的。”

  王重荣和王重简想了想,也觉得事情似乎真是如此。上次李璟都打到汴河东岸了,眼看着就要打到洛阳了。结果呢,这家伙反把宋曹诸州交给了辛谠于琄等人,他自己却回马一枪。直接杀到东南。和高骈猛干一架。抢了徐泗不止,还到淮南的濠楚寿三州给抢了。由此可见,什么勤王之类的,都不过是喊喊而已。李璟出手,明显是在抢地盘。现在李璟正在河北,哪会南下。

  若投奔李璟,除了得个口头许诺,绝不会有其它帮助。

  “那三弟有何良策?如今我们与黄巢隔河相对。黄巢有数十万大军,若他全力来攻,我们绝阻挡不了。”王重荣充满担忧,不反,他早晚得被黄巢给吸干了。可反了,他又没能力承受住黄巢报复的怒火。

  王重盈微眯着眼,良久后咬牙道:“不如我们反守为攻,跟黄巢拼了。”

  “兄弟这是什么胡话,若是我们能拼的过黄巢,兄弟我当初又何必委屈降贼?”王重荣摇着头道。

  王重盈笑了笑。“二哥莫慌,听我把话说完。咱们也不是单独跟黄巢拼了。我的意思是,不如我们干脆发信邀河东的郑从谠、昭义的李涿、雁门的李克用、大同的米海万、安庆、契必璋,振武的吴师泰,天德军的赫连铎,白义诚,以及夏绥的李思恭等一起反攻洛阳?郑畋连合关中各镇,要反攻长安,我们则可以邀约各部反攻洛阳。如此一来,我们便不用单独迎战黄巢,河东与陇上诸镇联合,如今黄巢军主力在长安,洛阳兵少,我等联合诸镇攻之,事情就算不成,那么我们也可解决黄巢来攻之急。若成,那么将来论功,以此之功,当可稳固二哥河中节帅之位矣。既如此,何须还舍近求远,找李璟乎?”

  “三弟妙策。”王重荣赞叹道,这确实是个好计划。不管李璟是否真要讨伐黄巢,但李璟那号令一出,如今天下各镇响应,气势已成。郑畋已经联合了关中诸镇,以山南诸镇,要反攻长安。这个时候,他们联合河东与陇上诸镇,反攻洛阳,不说事情成功性很大,首先就能帮助解决黄巢即将来犯的危机。

  王重简倒是有些担忧:“三弟的计划确实很好,不过有一点,若是我们要联合诸镇反攻洛阳。那么需要一个名望极高之人主持。二弟虽有心,但并无此号召力。想来,持李璟号令之余,还需要一个主持大局之人,我以为唯有河东节度使郑从谠可以。他既是北都留守,河东节度使,而且还是同平章事,况且与郑畋也都是同族,如今郑畋威望甚高,且郑从谠向来名声很好,威望很高。若由他出面联合各镇,事情定然能成。”

  这句话虽然直白,但王重荣确实没法与郑从谠比声望,若王重荣来召集各镇,只怕其它各镇未必会卖面子。但如果是由郑从谠来召集,情况就不一样了。毕竟,郑从谠出身荥阳郑氏豪门,与郑畋又是同族,况且他还曾经统领诸镇平过代北之乱,就连李璟,当初也是郑从谠的副帅,这样的人物,登高一呼,确实效果会很好。

  “这个没问题,我也不是争那虚名之人。”王重荣倒想的很开,若是能做成河东诸镇的盟主,自然是好。可他有自知之明,他这个节帅都是自己两次兵变刚当上的,且又降过黄巢,怎么可能做的了河东诸镇盟主。这次为的是保住帅位地盘,其它的一切可以考虑。

  “我这就给李璟和郑从谠写信,提议联合出兵之事。”

  王重盈提醒道:“若要想郑从谠同意召集各部出兵,关健有一个问题要解决。”

  “什么问题?”

  “说服李克用出兵南下,否则,若李克用不出兵,只怕其它各镇都不会轻易出兵的。”王重盈解释道。河东各镇,几乎都与雁门镇李克用有过节,上次郑从谠本来已经要勤王南下,结果最后就因为李克用二次反唐,各镇为了自己老巢,勤王兵马立即就散了。若是李克用不南下,谁能安心留着李克用呆在后方,他们领兵南下呢?

  王重荣兄弟皱眉,李克用这人,太过反复无常,难以捉摸。有过两次反唐前科,确实是一个无法让人相信的家伙。可除了联合各镇出兵洛阳,反守为攻,他们也想不出其它什么好办法来破解眼下的危局了。

  “要说服李克用南下出兵,只怕也是不易。河东各镇固然是防范沙陀,然李克用现在处于各镇包围之中,虽然得天子封为晋王,称皇兄,可实际上他一样害怕各镇对他不利,尤其是现在李璟占了幽州,刚击败过沙陀之时。李克用也担心南下之后,李璟万一出兵雁门之事。”

  “此事当速决之,不宜耽误太久,迟则恐怕夜长梦多,黄巢若是一发兵,我们就来不及了。”王重简道。

  “不如由我亲自去一趟太原与雁门,面见郑从谠与李克用,详谈其中厉害,促成此事。顺便,我还可以去一趁幽州见一见李璟,不论如何,结交好李璟,还是很有必要的。”王重盈提议道。

  王重荣捏着拳头,思忖良久,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好道:“那此事就交全权给三弟了,我和大哥在家待你佳音。”

  “放心吧大哥,我一定全力而为。”说着王重盈突然想起一事,“我听说李克用妻子无嫡子,只有一嫡女,年方数岁。大哥家阿珂今年也才十余岁,不如此次我趁机向李克用代珂儿提亲,订下李克用嫡女与珂儿为未婚妻。如此一来,我们河中与雁门镇两家就成秦晋之好。两家联姻之后,联盟关系稳固,我等以后与李克用兄弟相称,又是儿女亲家,两家互为守望相助,岂不更好?”

  王重荣无子,因此兄长王重简的儿子王珂实际上是过继给王重荣的嗣子。若王珂与李克用嫡女订下婚事,那两家自然就成了联姻盟友,关系更加稳固。河中镇能得雁门镇为盟友,这是极好事一件。

  王重荣点头:“李克用女年纪倒是小了点,不过若是因此能使河中雁门两家联盟,倒也值得。也罢,此事就这么说定,就交给三弟去办,想必,李克用也不会拒绝我们的提亲的,就是有些委屈了珂儿这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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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3章 成都

  陈敬瑄过去就是一个卖烧饼的,哪怕如今依靠着挥刀入宫成为皇帝阿父的大太监兄弟田令孜帮助,一跃而成为了西川节度使,可本质上他也依然是个卖烧饼的。

  穿着紫袍,他笑起来依然如同当初许州卖烧饼的陈老二。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田令孜问他。

  陈敬瑄笑着回道,“兄弟你还不知道吗?李璟发檄文号令天下各镇兵马勤王,讨伐黄贼。如今各方响应,凤翔镇郑畋已经斩杀伪齐使者,率凤翔军宣誓伐贼,关中山南诸镇已经俱以凤翔郑畋为盟主,准备反攻长安。而原本已经降齐的河中重镇王重荣,也已经斩杀伪齐使者归唐,并与贼军交战一次小胜,斩获数千。最新消息,王重荣已经奉李璟帅令,奉河东节度使郑从谠为首,联合河东陇上诸镇联军,准备收复洛阳。还有,洛阳南的金商、忠武、宣武、义成、天平诸镇也都发檄文准备联军伐齐,公推天平节度使于琄为河南联军盟主...”

  田令孜挥手,不耐烦的打断了兄弟的口水直飞,脸上不但没有半点高兴,反而越发阴沉。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陈敬瑄不解问道。

  陈敬瑄早先得田令孜安排,早一步就到西川担任节度使,提前为田令孜安排好了一个退路。正是当初的安排,长安有变之时,田令孜才得以立即带着天子一路撤到西川。不过西川虽富,可也并非什么好地方。西川是与南诏边界前线,之前十几年一直与南诏大战,本来富裕的西川早就糜烂,盗贼遍地。这两年因南诏新王继位,双方都不堪久战,刚达成罢兵协议,才恢复点元气。可虽退到西川,但陈敬瑄和诸退到成都的官员们。依然十分担心黄巢会紧追不舍,直杀到西川来。

  如今凤翔郑畋终于又反正归唐,并联结关中各镇讨伐黄巢,这是天大的好事,起码,短时间是不用担心黄巢会一举杀入西川了。更何况,天下各镇起兵勤王。若是能收复两京,那他们自然也就能早日回到长安了,再怎么样,长安也远比这边疆之地要强上无数倍。

  “你懂什么!”田令孜长叹一声,他带天子撤入西川之后,日子也过的并不顺心。关中十五万神策军。真正退入到成都的不过数万人马,就算加上西川的军队,加起来也没几万人。这些日子,田令孜积极的招兵买马,重建神策军。田令孜也清楚如今朝堂局势败坏,以致于天子都心中都他不满。这越发的让他忧心起来,若手上再无兵权。只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田令孜重建神策军,新建神策十军,每军十都,新建的兵马为一百都,每都千人,总共十万新军。田令孜请旨出任十军十二卫观军容使。只不过人是强征来了,但这些基本上都是新兵,既没有充足的训练。也没有经验丰富的军官,甚至连充足的器械都不齐。

  而且十万人马,粮草军饷供应,让他愁的都白了头。

  陈敬瑄起身给兄弟倒酒,屋中没有外人,书房中只有他和田令孜兄弟俩。桌上点着马灯,明亮透净。“难道这事还有什么内情?”

  “当然!”田令孜猛灌了一大口葡萄酒。他很少饮酒,这几年来更有了一个新的习惯,喝酒只喝登州产的红葡萄酒。“你只看到了事情的表面,却没有看到事情的真正实质。兄弟啊。眼下的形势对我们越来越不利啊。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如今各镇是在响应谁的号令?是在响应李璟的号令。李璟是谁,那是咱的第一号大敌。今天李璟一个号令,就让天下各镇都响应讨伐黄巢。若他日他再下一道号令,说要清君侧,要杀咱,那时咱们怎么办?”

  “兄弟你现在是天子阿父,李璟岂敢如此?”陈敬瑄惊讶道。

  “有什么不敢的?天子阿父?那是过去,如今天子长大了,看咱家也不顺眼了。若非如今还得依靠咱们兄弟,只怕早容不下你我了。”田令孜叹声道。如今天子与他,已经是面和心不和。他早就心知,可却又能如何。

  “再说,你看看现在关中、河东、河南三大联军,他们各自以谁为首?”

  “关中联军以凤翔镇节帅郑畋为首,河东联军则以河东节帅郑从谠为首,河南联军则以于琄为首。再细说,其中如河东强镇王重荣、李克用以及代北诸胡部,还有河南的周岌、秦宗权、八都将等,你看看这些人,其中又有几个是咱们的人?”

  “这些都不是咱的人啊。”田令孜又大灌了一口,腥红的酒液洒在他紫色的圆领官袍前襟。美味香醇的红酒早已经喝不出味来,大口大口的入喉,不再细细品味,如同喝水一般。

  “郑畋和郑从谠,那都是荥阳郑氏,他们背后是谁?是咱宫中的老对手西门思恭这老不死的。还有这河南的于琄,那是李璟的老师,一直都是跟李璟一条船上的人,甚至就连代北的诸胡部,那也是站在李璟和于琄这边的。另外,那忠武分出来的秦宗权、周岌还有忠武八都将,他们是谁的人?某可是得到密报,他们这次反正,那不光光是因为李璟的号令,还因为杨复光从中大力活动,最后才说服原忠武诸将反正。他们都是杨复光这死太监的人,杨复光那是咱另一大对头杨复恭的兄弟。想当初,咱是联合了西门思恭,这才把杨复恭从第一太监位置上拱下来的,他岂会和咱一条心。另外,河东的沙陀李克用,他们一族早就是投靠了杨复恭杨复光兄弟的,而某听说,河中的王重荣,现在跟李克用暗中打的火热,不但称兄道弟,还打算结为儿女亲家。如此一来,王重荣,他也是杨复光的人。”

  田令孜伸手捂嘴,轻声打了个酒嗝。他的酒量其实并不大,平时也只是小饮几杯,今天一时心中郁燥,多喝了点。不由的有些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田令孜外表看似还与往日般风光,其实他心底已经充满恐惧。

  外有大敌李璟如日中天,内又有西门思恭、杨复恭、杨复光、张泰这几个太监对手势力渐强,羽翼渐丰,隐为合力对付他的势头。而最最让他恐惧的还是天子对他的态度,别看他此时顶着一连串的官衔。什么晋国公,十军十二卫观军容使,神策左军中尉、枢密院使等等官职。可若是天子怨恨他,他就终将是无根浮萍。

  “兄弟啊!”田令孜半醉半醒的苦笑道,“今天我就告诉你一个实情,眼下局势。黄巢一天占着长安还好,若各镇勤王兵马真的收复了两京,讨灭了黄巢,只怕那时就是你我兄弟授首之时啊。”

  “那可怎么办啊?”陈敬瑄充满恐惧的道。刚过上好生活没几年,他还没有享受够呢。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掌控兵马,控制地盘。如今我们控制着西川。只要我们能好好经营这里,咱手上有兵有地盘,那个时候,就算万一有一天,真的天下都容不下我们兄弟了,起码,咱们还有一份自保之力。”

  “兄弟,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陈敬瑄有些绝望的问。

  “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来吧。”田令孜说完。一头栽倒在案上醉了过去。

  成都的行宫之中,右监门大将军张泰快步入宫,“立即禀报陛下,某有天大喜事要立即禀报天子。”

  侍卫叫醒李儇,从长安到成都,一路跋涉,加上放弃长安之事。让李儇心中不畅,结果到成都之后,李儇就一直不舒服,整日躺在床上。

  张泰入内。行礼之后,立即兴奋的向天子禀报中原之事。

  当听到李璟号令天下诸镇起兵勤王,讨伐黄巢后,诸镇响应,关中、河东、河南已经组织起三大联军,就连原来投靠黄巢的诸镇也纷纷反正之时,已经在床上躺了太久,消沉瘦了许多的天子李儇终于长出了一口中气,从床上兴奋的跳起,脸上充满了潮红,激动颤抖的喊道:“朕就知道,人心还没有背弃大唐,李卿终不负朕!盗贼授首之日不会太反了,收复两京,朕重返长安的日子也不会太久了!”

  李儇拉着张泰的手,让他仔细的将详情一一说明。

  听完张泰的述说,李儇心中激动难平,一扫平日萎糜状态,手捏着拳头披着长袍在宫中激动的踱步。

  “朕要下诏宣旨,嘉奖勤王将士,立即替朕拟诏,所有流内品级以下官兵,皆加勋三转,赏赐十千,绢十匹,...”

  张泰一旁悄声提醒,“陛下,朝廷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赏赐。”

  李儇一滞,“那就赏赐每人钞百贯,另外待战乱平定之后,朝廷再论功行赏。”

  钞百贯,看似很多,可实际上朝廷发行的钞早就和纸一个价了,一百贯钞,顶多能换到一百文钱。不过张泰没说什么,到这地步,又能说什么。

  “还有,立即赏赐秦王永业田一万顷,加真食邑一万户,追封李璟祖上三代封国王。再,赏钞一千万贯。”

  李璟如今已经是封无可封,官至极品,李儇也只得给田赏钱。李璟不会看的上这点钱粮,但李儇也只能拿出这个来了。

  “加封郑畋为同平章事、侍中,陇西郡王,授天下兵马副元帅,加关中兵马元帅,节制关中诸镇兵马。”

  “加封郑从谠为中书令,河东郡王,授天下兵马副元帅,加河东兵马元帅,节制关东诸镇兵马。”

  “加封于琄为尚书左仆射、荥阳郡王,授天下兵马副元帅,加河南兵马元帅,节制河南诸镇兵马。”

  “加封杨复光为天下兵马都监军使,封弘农郡王,协调各路勤王兵马!”

  ......

  李儇语气激昂,一连新封四位郡王,甚至连太监杨复光,也因为此次说服忠武诸部反正归唐,而因此得封郡王。除此外,还一连封赏了上百将领,对勤王诸军三品以下将领更是直升散官一阶,五品以下直升散官两阶。

  一口气把封赏令念完后,李儇长呼一口气,现在,就等着诸镇共伐黄巢,收复两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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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4章 双妻

  刘知俊像王府前的侍卫那样干练的扭脚转身,大跨步穿过小厅,皮靴在大理石地板上踏出清响。.他喀啦喀啦的步上台阶,推开门,迎头碰上一个身穿蓝色胸甲和金色披风的人。那人身躯高大,下巴瘦长,左手腕接了一只铁手。

  “见过赵将军!”刘知俊打量着这个眼窝有些深陷,额头略微突出,一头略带黄色的头发,双眼炯炯有神。在他的身后,站着八名一样装束的黑甲金袍的近卫。八人站在门前,面无表情,可却让人感受到一股可怕的威压。刘知俊很清楚的知道,这些人都是秦军中最精锐的侍卫好手,每一个都是特赐佩带着‘卫刀’的至少七品以上带刀近卫。

  “刘将军!”赵江微笑着道,“秦王正在花厅等候。”

  “觐见秦王之前,请将所有武器交予我们,我们会暂为保管。”金袍带刀近卫对刘知俊说,“为了秦王的安全,请你见谅!”

  刘知俊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异议,随近卫们到一旁的房间把身上的武器全都交出,甚至把身上的铠甲衣袍也换下,换上了近卫们准备好的一套白袍。

  刘知俊原是感化军徐州守将,先随时溥降齐,后夺徐州降秦。虽然功劳不小,可眼下还没有正式被授予职务,因此,第一次前来燕京觐见李璟,须白袍觐见。

  赵江看了下手上的名单,指着其它将领的名字道:“这几位先请带去参谋院,待晚些时候,秦王会设宴款待徐州来的朋友们。”

  “遵命!”有带刀亲卫回道。

  “这一个。”赵江轻声道:“刘忠锋,他好像是刘将军的兄弟,秦王有令,让刘忠锋随刘将军一起进见。”

  刘知俊闻言微有些意外,这次刘知俊不但自己前来,而且徐州和原感化军各州县都有许多将领和大族土豪一起入京,连徐州降将也全到了。除此外,还有原宿州的降将张筠,这次也一起入京。这么多人来了,李璟却只先见他,连张筠也没见,可偏偏又叫上他的兄弟刘忠锋,这不免有些惊讶了。

  刘知俊是徐州沛县人,与当初收留朱温一家的萧县刘庄主是同族。刘氏在徐州虽然说不是顶尖高门,可也算是徐州大族,族人众同,很有名望。

  刘知俊少年时姿貌雄杰,倜傥有大志,又加上刘氏的背景,因此才能在感化军中为小校,并因此得到时溥的赏识器重。后与张筠等一起为时溥出力,助其夺得感化军节度使之职。不过因为刘知俊本人有能力有将谋,且刘氏在徐州势力很强,因此之后便得到时溥的猜忌。

  刘知俊有能力,刘氏又在徐州势力很强,这次他夺徐州而降,李璟要见他很自然。可要见他的弟弟刘忠锋,却让他有些意外。刘忠锋是他的从叔子,算是堂兄弟。不过论起来,刘忠锋属于长房嫡孙,而他父亲是属于偏房。刘忠锋这一支,更加代表着徐州刘氏。可刘忠锋今年才十八岁,虽习文练武,有一身不差于他的本事,可却不喜从军,也不愿为官出仕,堂堂刘氏未来的族长,却偏偏喜欢经商,徐州位于淮泗,水运昌盛,刘忠锋便购买了大量船只,建立了一支有数百条船的专跑汴河、淮河、泗水、颍水等河道的船队。这次刘知俊来幽州,也将他带来,本只是想帮这位堂弟谋个虚衔官身,以后也好在秦王治下保护刘家。却不料,秦王不见张筠等大将,反要见他这个兄弟。

  赵江带着一身白袍的刘知俊、刘忠锋兄弟俩前往花厅而来的时候,李璟正独坐桌边,浅酌着甘蔗酒。年青的侍从们正来来去去,清理碟碗餐盘。他吩咐把酒留下,继续品偿着。战乱不止,粮食也越来越宝贵,秦藩也早下过禁用粮食酿造酒水。如今的酒,几乎都是用各种水果酿造的果酒,少数是从其它地方贩运而来。

  李璟在岭南一带建立了不少的甘蔗园,这些甘蔗园既能榨糖,又能酿酒,算是个不错的项目。

  等一切收拾妥当,公孙兰轻步移入花厅,一身淡紫色长袍,散发出薰衣的龙涎香的味道。

  “三郎,还在考虑吗?这事根本不需要考虑,不论从哪方面来讲,你都应当同意。”

  “可我为何就满嘴苦涩,心中堵塞?”李璟伸手揉揉太阳穴,“这事情老师来劝可以,子明他们来劝也应当,可你不应当也来劝我。”

  “我觉得你应当答应。”公孙兰答道:“暴风雨已经降临,乱世已经开始,诸藩征战,合纵连横,大鱼吃掉小鱼,可有时候小鱼也能组成庞大的鱼群对抗大鱼。大鱼也同样有需要联合其它鱼一起对抗冲击小鱼阵的时候。争天下,比逆水行舟更可怕,完全就是行走于万丈深渊边缘,容不得半点闪失,我们必须全力以赴,抓住任何能帮助我们的机会,不容错过。”

  “我的天下将要靠女人来夺得吗?”李璟苦笑。

  公孙兰伸手握住李璟的手,夺取他的酒杯,一对秋水双眸凝视李璟:“三郎,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的感姓,你一直以来的理姓哪去了?联姻有什么不对的?你以前不就做过吗?你娶王惋君,娶裴氏姐妹,甚至娶大月儿,张惠儿、萧玉楼,这不其实都是联姻吗?还有梅根、茱丽,你敢说娶她们就完全是感情?就连你和郡主以及那个新罗女人之间,也不全是感情吧?况且,于小娘子这些年对你也是一腔真情,没名没份的跟了你这么多年,如今既能给她一个名份,而且又能对你的事业有极大帮助,为何不同意?”

  “事情不完全一样!”李璟从公孙兰手中取过酒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有什么不一样的,于家不就是提出要让幼娘做你的妻子吗?这又有什么,如今你贵为秦国王,按制可一王妃二嬬人十媵,这些都是有品级的命妇,非普通妾室。”

  “于家不会答应幼娘做嬬人,他们想要的是幼娘做秦王妃。”

  “那答应他们就是。”

  李璟叹气,“桂娘跟我多年,又无过错,我岂能如此?”

  “可桂娘一直无子,况且王夫人家中无势,并不能助你。再说,南北朝以来,不也有娶双妻的吗,虽然少,也非没有的事情。”

  “那北周宇文赟还有五个皇后呢,你是不是想这样劝我?”李璟不由出声笑道,“南北朝以来虽有不少双妻者,可这只是少数,那宇文氏还连封了五个皇后,可那是亡国昏君。我李璟若是立两个王妃,徒惹天下人笑话,况且,这不论是对桂娘还是幼娘都不是好事。”

  公孙兰摇头道:“我倒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其实我也早有些耳闻,听说秦王妃一直以来因为当年其兄长陷害你一事心怀内疚,后来成亲之后又一直无子,因此一直郁郁不乐。你当知道,你如今身份地位,一个强有力的妻族的作用,也当知道,一个嫡子的带来的帮助。可王妃既无家族势力相助,而且连嫡子都生不出,心中自责不已,并不快乐。某听说,王妃早就在府中设佛室,吃斋礼佛,并不理俗事。”

  “而幼娘在李家多年,身份不明不白,也是十分委屈,你娶她也算是应该。更何况,如今于琄为天平军节帅,又是新封的河南兵马元帅,而于琮既是尚书左仆射,同平章事的宰相,又是广德公主驸马。另外于球、于瑰分别任岭南西道节度使,岭南东道节度使,而且于氏门生遍布天下,在士人中有极高声望。若是迎娶于幼娘为秦王妃,这将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帮助。三郎,你仔细考虑清楚了,于家这次可是十分有诚意的,我听说,于家甚至已经提出,于琄将嫡女下嫁于你,而于琮于瑰于球三兄弟,还要按先前礼制,各将一个庶女做为幼娘的媵妾陪嫁于你。而且我还听到消息,从天子到凤翔的郑畋,还有河东的郑从谠,以及辛谠、康承诲、还有诸多藩镇节帅,以及各地官员,高门大族,都表示要按先秦之礼,为这次大妃奉出媵器。”

  “三郎,这已经不仅仅是你和幼娘两个人的事情了。这其中代表着什么,你应当清楚,这是我们秦藩与天下诸镇、各大门阀贵族们一次握手联合的机会。你若拒绝,伤害的不止是你与幼娘,你和于家的感情,还将让天下众人误会你对他们的态度,这将把他们推到我们的对面去。”

  “沙陀独眼狼李克用刚刚在雁门和成德镇的王景崇达成盟约,李克用嫡女与王景崇嫡子已经订立婚约,双方结为姻亲。同时,李克用又与河中王重荣结为兄弟,并且,李克用之子与王重荣之女订下婚姻,结为了姻亲。还有,李国昌和杨复恭结为了弟兄,如今李克用称杨复恭、杨复光这对权势太监为叔父,李克用又与契丹的夷离堇耶律蒲古只结为兄弟,沙陀人频频出手,正在拼命的织着关系大网。而现在,你却要将出现在面前的大好机会推辞掉?”

  李璟默然。

  他并非不清楚这些厉害关系,只是有时候他也想着坚持心中底线。当初娶王惋君等众人,确实是政治联姻,可因为只是娶为妾,所以他心中没有多少抗拒。可现在,于家的条件却不是纳妾而是娶妻。妻和妾的区别太大了,他若同意,对桂娘伤害太大,可若不同意,一样也是伤害幼娘,而且公孙兰说的没错,伤害的还将是整个秦藩的利益。

  其实心底里,李璟已经做出了决择,只是做出这个决定,让他心中难受,因此一向不太嗜酒的李璟今天,才会独自喝着闷酒。

  爱江山还是爱美人?

  事实证明,李璟的心中,终究还是江山的份量更重一些。

  又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李璟喷着酒气,语气压抑着道:“你代我转告尚书省和内阁,就说我答应与于家联姻之事,此事就全权交给老师崔公筹办。不过,我会迎娶幼娘为王妃,但桂娘的身份也不会变,我李璟双妻,两头一样大,这是我的底限。”

  公孙兰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下来。等到李璟终于答应了,她心底又不由的复杂,微微有些失落。

  “放心吧,于家会答应这个结果的。三郎,你也莫要心烦,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李璟冲着公孙兰勉强一笑,“是啊,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可并不代表就是我高兴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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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5章 征途

  公孙兰离开之后,李璟静坐良久,望着庭前泛白的冬日暖阳。

  不知道王桂娘知道迎娶于幼娘一事后有何反应,当然,她也许面上不会有任何难过伤心,甚至会打起一副大度的形像。可他清楚,这将深深伤害到她,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了,于幼娘虽然年纪青青,以贵为王妃,可她却吃斋礼佛,根本不问世事。他们夫妻俩本来就相处的时间少,这一年来甚至连夫妻房事都完全没有过了。以前桂娘总是很认真努力,一心想要给李家生一个嫡子。可这一年来,却早断了这个念头。

  也许王桂娘会伤心,但不会太过伤心,毕竟她似乎早知道终会有这一天。

  家中的诸多女人,可能最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的就是王惋君吧。这个长的绝色万分,却又有着一副近妖的智慧的女人,自李璟敲打过她几次之后,已经一心转到了掌管后宅,抚育几个儿子的忙碌去了。王桂娘无子,又不怎么热衷于管理后宅,结果后宅完全被她接管了。况且她又连生了三个儿子,其中长子又是李家的长子,在无嫡子的情况下,这个长子就相当于秦王世子,地位尊贵。如今不过数岁,却已经被天子加封为兰陵郡王。

  原本眼看着王桂娘已经近乎出家,王惋君成为了李家管家的夫人,儿子又将来有可能成为世子。可现在李璟突然要迎娶于幼娘,而且还是做妻而不是为妾,一下子就压在了她的头顶。而且一旦将来于幼娘生下儿子。那可就是嫡子。不管王惋君的儿子再是长子。可在这样的时代,嫡庶之间可是千差万别的。

  按唐律,妾不可以为妻。不管是妻子因为什么原因去世,妾就是妾,以妾为妻的,男女都要刑杖流放。因此可以说,王惋的儿子,一辈子也不可能成为嫡子。于幼娘进入李家。将对王惋君影响最大。

  不过仔细想想,王忱君不但漂亮而且聪明,她虽然也有一个强力娘家支援,可她应当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王普哪怕贵为兵部尚书,哪怕王普出身于河东太原王氏这个顶级门阀,可若王惋君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她当知道王家将必然会是连根拔起的下场。

  王惋君绝对不会高兴,这可以想见。李璟觉得自己应当提醒一下她,让她保持理智。况且,于幼娘不是王桂娘。王桂娘虽然以前泼辣,可毕竟出身微寒。在与王惋君这些名门千金相处时,不免弱了士气。但于幼娘一样出身顶级豪门,娘家势力甚至远超王家。

  于幼娘正式嫁入后,李璟觉得应当把王府后宅大权转交给幼娘,再让萧玉楼、张惠二人协助,如此一来,她应当能压制的住了吧。虽然不愿意面对这些琐碎之事,可若是家宅不宁,也是早晚要出事的,李璟不得不早做安排。

  历史上,可是有不少英雄帝王,最后却就因后宫不宁,导致出现接班人出事,最后使得整个辛苦打下的王朝覆灭的先例。

  李璟离开小厅时,王府前院一片寂静,四下漆黑。整个燕京的内城都是秦王府,虽然表面称府,其实这是一座规模极大的内城建筑群,李让甚至已经提议要把内城改成王宫。不过最后被李璟否决,而昨天尚书省又奏请提议,要在幽州城北新建一座王宫,李璟本打算反对,可诸人都赞同,毕竟如今秦藩势力不断扩增,李璟的地位,完全可以有一座代表身份威望的王宫,因此最后此事也就提上了议事日程。

  不过暂时一两年内,新王宫还不能立即建好,李璟也依然得在以这座内城为王府。

  赵江带着刘知俊兄弟俩已经在另一座花厅等候许久。

  “参见大王!”刘知俊、刘忠锋兄弟俩一见到李璟到来,立即屈身跪拜,十分恭敬。不过李璟注意到,与刘知俊的恭谨相比,刘忠锋却显然有些有趣,他一边跪着,却又一边悄悄抬头打量李璟,正好迎上李璟的目光。

  李璟微微笑了笑,并不以为意。

  “本王听说希贤眼下还不满三十?”

  刘知俊连忙回答道:“卑职虚活二十八载。”

  “哦,本王今年也刚二十八,那我们倒是同岁了,怪不得本王与你一见如故,总觉得透着亲切呢。”李璟温和着道。

  刘知俊没想到名闻天下的秦王李璟居然如果和蔼温和,不由的心下放松了不少。

  李璟上前拉着刘知俊坐到一旁,仔细打量着这员曾元裕奏章中奏称成府深,且凶狠的徐州大将。他长的与李璟仿佛相当高,也是约一米八五左右的样子,往那一站,充满着军人的气质,站如松坐如钟。说话声音宏亮,嗓音洪厚。而且虎背狼腰,手臂修长,双腿粗壮有力,浓眉大眼,剑眉星目,阔口隆鼻,让人见了都不由的想要喊一声潇洒美男子。

  而且更让李璟佩服的是刘知俊的能力,他未到,监察厅就早已经递交了刘知俊的详细底细。有勇力,能开三百斤强弓,虽是徐州人,可却有一身好马术,马上骑射,步下近战,都能以一敌十。而且他不但马上步下厉害,还有一身水战本领。骑马能冲锋陷阵,安营也能出谋划策,完全就是个全能型将领,而且还年青,才二十五岁。

  并且有一个良好的家世,徐州大族刘氏子弟,允文允武。

  不过他也有一些不好的评价,那就是这个人治军十分严厉,动不动就军法处事。而且打起伏来勇猛,可打仗时却凶狠,既对自己人凶,对敌人更凶,他打仗伤亡极大,且喜杀俘,就算对方肯降,也要大杀一顿之后才会留下少部降兵俘虏。不过却又能与士卒同甘共苦,对部下豪爽大方,奖赏分明。常把自己得到的赏赐分给将士。因此很得部下拥戴。

  这是一员虎将。虽然有不少缺点,但总的来说却是一个能打仗能带兵的虎将。

  “希贤,本王知道你是员猛将,不过也有些将士反映你脾气火爆。不过总的来说,小过无掩大才。你这样的虎将,正是本王需要之才。这样,本王决定把徐州归附的那千余感化军整编,以他们为主。补充满员五千人马,新立一军,就以你为军主。军号烈武,烈武军就暂时驻防幽州城外整编训练,另外本王再授予你开道指挥使之衔。”

  赵江在一旁道:“恭喜刘将军,以后就当称呼将军为刘开道了。”

  刘知俊也是惊喜不已,他和张筠同为徐州大将。张筠降后,做了神武军主。而他现在不但做了烈武军主,而且还得封开道指挥使,这明显就看出来秦王更看重于他。这开道指挥使不是实职。而是类似于押衙这种加衔,开道指挥使。可是个不低的衔头,完全意味着秦王的看重。

  刘知俊大声谢恩,李璟挥手示意他起身。然后他将目光转向一直在偷偷打量着他的刘忠锋,“告诉我,你有什么愿意,告诉我,也许我能帮你实现。”他对着刘忠锋笑道,徐州战后,刘忠锋代表刘氏带头捐赠了不少粮草给江淮秦军。而且还率领他的船队,替秦军运送粮草辎重,帮助修复徐州,表现不俗,影响很大,因此李璟这次才会特别接见他。

  “真的吗?”刘忠锋有些激动的道,双目放光,“我提出愿望,秦王就能帮我实现?”

  “当然,得在本王能力范围之内。”李璟笑道,他自然知道刘忠锋虽然看似年青,可能在徐州战后,立即拿出家族粮食来劳军,又带头做表率,甚至还率他的船队帮秦军运送粮草辎重,那就充分的说明这不是一个笨人,相反这是一个极聪明的人。这样的人,李璟不用担心他会说出什么太过份的要求。

  果然,刘忠锋拱手行礼:“在下有一个请求想请秦王答应,我想从秦王手中买海船,组建一只远洋商队,购买登州的商品前往极远的泰西之国贸易。”

  “哈哈哈!”李璟大笑,这个刘忠锋果然是个爽快明白人。“嗯,本王准了,你可以带着本王的手书前往登州的船厂购买你想要的海船,而且还能有优惠。另外,你还可以在我秦藩任何一个港口,购买到你想要的商货。并且,本王还会允许你购买一批规定数量内的武器以护卫商贸。”

  顿了顿,李璟又道:“为了嘉奖你在徐州所为,本王现在特别授予你开海指挥使衔。今后你行走海上,只要打起这面旗号,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的。”

  这下,刚刚还一直保持着镇定的刘忠锋,也终于忍不住动容了。

  李璟特批手书给他,只是能让他方便的购买到海船,以及海货而已。可如果有了这个头衔旗号,那他可就从民间海商,一下子成为了打着秦王麾下旗号的秦藩官方海商了,这其中能带来的方便和安全,可想而知。

  有了秦王给的官方背景,从北方一直到交州,这一路上的补给停靠,就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了。一个官衔,一面旗号,胜过万两黄金啊。

  李璟这时有些酒意上头,身子疲累至极。

  “好好干,大海之上大有可为!也许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个传奇的海商,你的名字,将会成为无数人传颂的传奇!假如,有那一天,你还会记得今天吗?”

  “我的名字会成为一个传奇吗?”刘忠锋那年青的脸上,充满了震惊与向往之色,喃喃道:“假如真的有那一天,这个传奇,也永远听命于秦王!”

  也许吧,刘忠锋!不过李璟相信,就算刘忠锋真的有朝一日能成为一个传奇海商,可那个时候,他李璟也会让刘忠锋依然保持着今日对他的敬畏!

  去吧,刘忠锋,你的征途是大海。而我的征途,是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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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6新章 谗杀

  
  他梦见自己入主大明宫金銮殿,坐上了金龙椅,俯瞰满殿群臣。

  金殿之上,丹墀下的廷臣们不过是些卑躬屈膝之人,高傲的门阀贵族还有跋扈的藩镇节帅们在他面前跪拜。藩镇诸侯们跪在他的脚下,亲吻着他的靴子,表达他们的效忠,那些高傲的贵族文臣们口中念诵着骈丽的诗句奉承着他。

  他一一微笑着作答。

  就在这时,那个可恶的农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指着他,放声大笑。而刚刚还对他百般奉承的诸侯和贵族们,也跟着哈哈大笑,就连殿侧那些可恶的宦官也以袖掩面轻笑。

  李克用突然发现,自己什么衣服也没有穿,而且他是被捆在龙椅之上!

  他惶恐、愤怒的试图挣开束缚,想要寻找自己的大剑,去将那些嘲讽他的人一一刺死。结果他越挣扎越束缚的越紧,那束缚他的是荆棘藤,上面尖刺丛生,挣扎时,尖刺刺透了他坚韧的皮肤,鲜血流下大腿。他想要站起来,可双腿却被金龙的两只五爪钉在地上,挣扎不开,越是挣扎,他整个人越痛苦。金龙椅无情的要将他吞没,直到他整个人变的鲜血淋淋,虚弱不堪......

  而那个该死的李璟一直在他的下方欢呼高喝,尽情的嘲笑着他。而他的身后,也出现了越来越多他讨厌的人。花白胡须的郑从谠、背微陀的于琄,背负一把大剑的辛谠,还有安庆族的史敬存,萨葛族的米海万,赫连族的赫连铎、白义诚、契必族的契必璋,还有背叛他的郭崇韬、刘仁恭,以及李全忠、李可举等众多他的仇家敌手,都跟在李璟的背后欢呼嘲讽。

  当有人轻触他的肩膀,让他立即惊醒之时,李璟和那些人嘲讽的笑声依然在耳边回荡。李克用大声的惊叫,把手的主人妾侍曹氏吓的面色苍白,几乎魂飞天外。

  房间里还有其它人,李克用马上警觉的意识到。床前阴影憧憧,高大男子身披着长披风下,铠甲反射幽茫。

  怎么有人敢披着铠甲直闯入我的卧室?发生了什么事情,侍卫何在?

  卧室内的光线昏暗,可他已经看到床前站着数名铠甲武士。他让自己镇定下来,于是立即翻身起床,“来者何人?”

  一个披着铠甲的武士踱步到床前,手中提着一盏马灯。

  “嗣昭?”来人身材略矮小,有些相似李嗣昭。

  “大人。”低语声不属于李嗣昭,“夫人命我前来禀报。”他的身材和李嗣昭差不多,但李嗣昭虽然矮小,但十分强壮。而他个小却又销瘦,特别是那削尖的下巴,让他一下子明白过来,来的是另一个养子李存信。李克用渐渐沉静下来,开始坐在床上,听着李存信那略带沙哑的嗓音禀报着关于弩机、毒箭,以及一个抢来的汉人美丽女人消息。越听他越迷惑,他觉得自己的梦还没有醒,依然还是在梦中。

  我一定还是在做梦,等我醒来,那该死的李璟就会立即从我的眼前消息,连带着这些荒诞的消息。

  他低头迫不急待的观看自己的身体,他虽半身**,可还穿着裤头。他的双手布满老茧,但并没有半点伤口在。再摸摸身体,**的皮肤暴露在黎明寒意中,起了鸡皮疙瘩,但却没有半点划伤扎破,更没有荆棘,没有伤口。他的脚也是完好的,没有被穿透。

  梦,那只是一个恶梦。

  自己昨晚有些太高兴,喝的有些太多了,登州产的五粮液还是那么的猛烈。

  可自己最近那么的顺利,那么的高兴,为何会做那样的梦?他和河中王重荣、成德王景崇、契丹耶律蒲古只都结为了异姓兄弟,父亲又与朝中权宦杨复恭结为兄弟,可谓是顺风顺水,可怎么就突然做了这样的恶梦?

  为什么笑到最后的,反而是那个该死的李璟?

  曹氏有些惊魂未定的走到床边,递过一杯带着热气的马奶茶。李克用喝了一口,一夜酒醉之后,他更需要的不是马奶茶而是马奶酒,于他,他又一口吐掉了。

  晨风拍把着窗棂,发出吱噶支噶的响声,李克用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李存信披着黑披风,穿着锃亮的登州甲按剑站在床前,后方的几个则是他另外的几个义子,李嗣恩、李嗣本几个。再往外,李克用看到卧室门口还有大批卫士人影憧憧。淡白的晨曦之中,他的牙兵黑鸦军士兵身上的黑甲隐隐反光。

  他们如临大敌!

  李存信刚才所说的是真的吗?李克用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他猛然起身,曹氏连忙取过一件貂皮袍子为他披上。

  “我父亲身边日夜都有最精锐的卫士守卫,我把铁林军全部派到他的身边守卫!”李克用大喊,嗓音有些浑浊,沙哑。

  “大人,铁林军本是我沙陀四大精锐之一,可上次幽州之战,铁林军被郭贼带走,最后非死既降。如今新挑选战士重建的铁林军虽然也不错,可终究是支新军。卫士们虽然忠于职守,可经验不足。”李存信在一边说道,“况且,杀手这次完全是带着必死之心来的死士,先是故意让外出打草谷的弟兄把她俘虏带回,又隐忍至今,终于等到机会接触到老大人,然后突然下手,确实防不胜防。”

  “康君立!”愤怒充斥着他的胸腔,犹如突然而来的沙暴,“康君立是新任的铁林军使,我让他全力守护着父亲大人!”

  “康将军恪尽职守,是他第一时间发现了杀手,并且亲自斩杀了那个女杀手。”李存信回道。

  可李存信这番帮忙解释,却越帮越忙,让李克用心中越发的愤怒。这样的解释他怎么可能满意,康君立当初是他云州反唐时的云中七将之一,是沙陀军的元老,他心腹中的心腹。这些年来,沙陀历经无数战斗,当年的老兄弟死的死,降的降,没剩下几个,康君立是他一直信任之人。

  父亲回到沙陀之后,李克用特别让康君立担任新建铁林军使,统领一万精锐,直接听令于他父亲,让他守护父亲以及雁门的城防。可如今看来,康君立不过是又一个盖寓,又一个郭崇韬,他辜负了他,辜负了沙陀。

  “康君立现在在哪?”他咬牙道。

  李存信一直在观察着李克用的脸色,见到他这个表情,不由的心中微喜,忙道:“康将军正在追查今晚的责任,听闻他已经接处死了今晚当值的一百余名卫士和数名校尉,现在又去追查先前带回这个女杀手的打草谷辅军。”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故意几次停顿,似乎有什么话中有话的意思。

  果然,正在愤怒头上的李克用听到李存信的几次停顿,顿时就被他引导,往其它方面想去了。康君立护卫李国昌,结果却让他在重重守护中死在了一个女刺客手里。而事发后,康君立第一时间亲手斩杀了女刺客,甚至没有活捉审讯。然后,不但没有前来禀报解释事情经过,反而立即将今晚值守的那些军官士兵全部处死,现在又去杀当日带回刺客的人。

  这,岂不是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也许,康君立参与其中,现在是在杀人灭口?

  虽然康君立是老将,可接连出了盖寓和郭崇韬这些他当初无比信任之人背叛之事后,他现在实在不敢轻信他人。特别是今晚他又偏偏做了那样一个恶梦,李璟在梦里那般嘲笑于他。

  难道这是个兆头,梦向他暗示康君立已经和郭崇韬一样暗中倒向李璟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李克用坐立不宁,康君立手中的铁林军虽然不再是当初那支精锐,可人马却比以前多了,手中一万人马,且控制着雁门城防。这可是个关健位置,绝不能有半份差错。

  猜忌的种子一种下,就会发芽壮大。

  李存信察颜观色,立即上前悄声道:“出现如此事情,是否立即派出黑鸦军和义儿军接管雁门各处关防。另外,是否立即传令康将军回来交待事情经过?”

  李克用盯着李存信,四目相交,两人之间眼神交流,李存信向李克用点头,嘴上带着一丝事情全交给我的意思。李克用沉吟,然后重重一点头,转身离去。

  出了晋王府时,东方已经现出一抹鱼肚白,但天空依然挂着几颗大星在闪耀。

  一颗巨星已经坠落,李克用心想,先是叔父李友金死于李璟派来的刺客之手,那次他也受伤。如今父亲又死于女刺客之手,父亲那一代人,便只剩下了领兵两万前往草原的叔父李尽忠了,但愿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沙陀人的道路从来不会平坦,但李克用坚信,他一定能从父亲手中接过沙陀人,带领他们走向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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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7章 举哀发兵

  
  “女刺客是怎么来的?”

  “上次大军进攻易州,撤离时,打草谷的辅兵从易州城外村庄掠回来的,据说当时那女人扮作一个农妇,因此也无人怀疑她是刺客。

  “上次大军进攻易州,撤离时,打草谷的辅兵从易州城外村庄掠回来的,据说当时那女人扮作一个农妇,因此也无人怀疑她是刺客。    “那她怎么出现在我父亲的帐中?”    “听说老大人来王府后离开时,突然与那女人相遇,然后老大人就看中了,便和王府管事说了声,就把人带回去了,谁成想,那女人居然是一个刺客。”    不,这不可能。    李克用有些不敢相信的想道,父亲不是一个好色的男人,相反,父亲是一个在外面威武大男人,可到了家中,却是一个对母亲甚至有些惧内的爱惜妻子的好男人。况且,那个刺客既然是在自己的府上做事,那父亲就不可能从他府上直接把人带走的道理。    他有些想不明白,可他却忽然明白,这个刺客的目标本来一定是自己。结果,最后却突然被父亲带走,父亲替自己挡了一刀。    上次的女杀手是李璟派来的,伤了他,杀了李友金。这次的杀手又是冲着自己来的,结果最后杀了父亲。不用说,这个刺客一定也是李璟派来的。    李璟这个无耻的家伙,他明明地广粮足,兵精将猛,可他为什么就不能堂堂正正的出兵与我较量,却总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李璟不是英雄!李克用心中恨道。    这是挑恤,他必须想办法报复。    李璟想要刺杀他,然后肯定还会有雁门的内应,与他里应外合,趁乱直攻雁门镇。一举想要灭亡沙陀族。这让他不禁想到了当初代北之战,他与朝廷诸镇打的你死我活,可李璟手握重兵,却始终藏头露尾,选择在最关健的时候出手,损失最低,功劳却最大。    让他来吧!李克用心中呐喊。我将粉碎他。    说到底,李璟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他李克用当初虽败,可他不承认是败在李璟之手,而是败在诸镇之手,李璟不过是藏在一边拣便宜的而已。    没人能使他恐惧。他是飞虎子李克用,独眼龙沙陀王!    初升的朝阳为雁门城的屋顶点缀了鲜艳的绯红,但下面的街道屋墙,依然还处于昏暗之中。    雁门城的外城还处于静谧之中,可内城却已经沸腾,一队队的黑袍沙陀军已经迅速的控制各处,铁林军上下被解除武装。看押营中待令。    李国昌死了,沙陀人的老族长死了!死在一个静谧的黎明,死在一个潜伏隐藏的女刺客之手。堂堂的沙陀老帅,最后却老眼昏花,错把一个敌军的死士杀手,当成了一个可以随时能拉上床的汉家女奴!    一队黑袍黑甲的黑鸦军接管了李国昌的府门。    “未经我的准许,谁也不得擅自出入。”李克用冷声道。    李国昌的府内一片安静,李克用强忍着没有流泪。李克修、李克柔、李克章等兄弟已经先他一步到了,府内由他妻子刘云娘在主持处理。    他到来时,刘芸娘立即迎上前来,低声向他报哀。此刻李克用感觉胸腔满是怒火,几乎要爆炸开来,他恨不得立即将这座府第掀翻,这天杀的李璟。这该死的康君立。    “来人,立即去通知李存信,让他即刻处死康君立,取其首级前来。”    刘芸娘惊讶上前。拉着他的手急道:“康将军虽有失职,但却是沙陀元老大将,夫君怎么因此重责?”    “康君立勾结李璟,谋害父亲,又意图刺杀于我,甚至准备与李璟里应外合,献城投降,我怎么能留他。”李克用冷冷道。    “这怎么可能?”刘芸娘震惊道。    李克用冷声道:“怎么不可能,当初我那么相信盖寓、郭崇韬,一个是我的第一谋士,一个曾经被我任为副帅。可结果呢,却全背我而去。”    “可是,可是我们刚刚抓到了刺客的同伙,审讯得知他们并不是李璟所派,而是李全忠派来的死士。而且,他们也丝毫与康将军没有半点关联。”刘芸娘说道。    事情发生后,康君立便开始处罚值守军士,而刘芸娘也第一时间派人追查,结果她的人很快查到与刺客同一批被入雁门的人,发现了其中一个已经逃跑,不过雁门城四闭,很快搜查到了她。一番审讯之后,得到结果。两个人都是李全忠手下的死士,目的本来是要入雁门刺杀李克用。结果李克用上次遇刺后身边防范严密,一直找不到机会。而昨天李国昌带走刺客并非真的是好色,而是看出些可疑,带回去想要将计就计,诱出点消息。谁知他低估了这个刺客,反而被她发觉,结果阴沟翻船,死于刺客之手。    “确认吗?”李克用大惊。    “已经充分确认,还找到不少证据,她们确实是李全忠的死士刺客。”    糟糕,李克用惊呼。他之前已经暗示李存信杀康君立,只怕现在已经晚了。他连忙派人去向李存信传令,可是很快,使者带回了李存信,李存信向他禀报,康君立与李璟暗中勾结,他前去问话时,康君立心中有鬼,以为事泄,绝望之下已经饮下毒酒自尽。    “康君立与李璟勾结?证据呢?”刘氏不信,问李存信。    “康君立死前,把与李璟勾结往来的密信都烧掉了。”李存信道。    李克用长叹一口气,他清楚,康君立背叛之事多半是假,不过是李存信的推辞罢了。不过此事也不能怪李存信,毕竟下令动手的人是他,李存信不过是执行罢了。心中虽悔,可人生也不能复生,他也不可能再承认是自己的错误,不然必将大失人心。只能紧咬康君立背叛了。    李嗣源身披着白麻站立在李国昌的卧室门前,表情肃穆。    “我父亲还在卧室里?”    “我们刚为老大人擦洗过身体,已经换了衣服。”李嗣源边说边把门打开。    李克用进入卧室,却一时间认不出死者。头发还是父亲的头发,但此时躺在床上的他,却感觉好小,好老,原本高大的沙陀族长,如今却蜷缩成一团,干巴紧皱。    “老大人胸口中了一箭,箭上有毒,直接毙命。”    李嗣源在后面介绍,那是一支特殊的弩箭,大小只有半支毛笔那么大,暗藏在那刺客的袖中。李国昌带她回来时,侍卫并没有搜查到她是如何藏在身上的。那枚弩针上喂了致命毒药,一中即死,半点抢救可能都没。    曾经沙陀最勇猛的战士,居然就这样的结局。    “你们傻了吗,还在发什么愣?”李克用大吼,双手紧捏成拳,“我父亲乃是沙陀勇士,上一代的族长,大唐的雁门郡王,是沙陀族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勇士和领袖之一,怎么能就这样的躺着?让全城的钟都响起来,把雁门所有的和尚和道士都请来,要让他们一起做法事,做满七七四十九天,另外,再给我抓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俘虏奴隶,让他们替先王陪葬!”他大声下令,“立即请监军使陈景思公公前来,要将这个哀讯立即发往成都天子行在,禀报天子,告诉全天下。”    “李嗣源、李嗣昭、李存璋何在!”李克用大吼,近乎咆哮。    三将立即前跪听,“孩儿在!”    李克用一只独眼如冰般散发着寒意,“立即传令,全军举哀,为我父亲披麻戴孝。我现在命令你们三人,立即各自集合本部兵马,三日之后出兵易州,讨灭李全忠,为我父报仇。”    “克修!”李克用又转头望向兄弟李克修,“我要你立即前往成德镇,告诉王景崇,我需要他发兵助我讨伐李全忠,他若出兵,灭李全忠之后,定州全部归他。”    刘氏在一边看着愤怒的丈夫,几次想要出声,可是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沙陀人的愤怒一旦燃起,不死必不休!    血债只能以血来偿还,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哪怕明知道此时对李全忠动兵不妥,上次兵败还没过去多久,而雁门又刚向草原派出两万人马。这时再打李全忠,沙陀还没有做好准备。    但就算如此,这一战也必须打。    哀兵必胜!    沙陀人向来被汉人鄙视蛮夷,可沙陀人也最重复仇。    如今,沙陀人的老族长被人杀死在了自己的卧室之内,而且那人还不过是个手下败将而已。若是这个仇不报,那沙陀人还谈何天下精锐。    敢犯沙陀者,虽强必诛!    “若是王景崇不肯出兵怎么办?”刘氏悄声提醒,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李克用紧捏着拳头,那只独眼闪着摄人光芒。    “这是考验我们与成德镇联盟关系的时候到了,若是他不出兵,以后王景崇就不是我沙陀的朋友,而是敌人。就算是王景崇这次不出兵,我们沙陀也不会畏惧。我们与李璟早晚都得有这一战,迟战不如早战!要战,就战他个天翻地覆!”    刘芸娘握住李克用的手,温柔的道:“不论成败,我永远跟随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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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8章灭顶之灾

  “李全忠派刺客暗杀我父,此仇不共戴天!”身披着白麻,臂间戴着黑纱的李克用咬牙切齿,对着雁门城下集结起来的白色大军喊道,“我今悉起大军,涤荡易州,将李全忠凌迟万刀,将李贼一家斩草除根,方雪此恨!”

  李克用留下夫人刘氏坐镇雁门,以兄弟李克修镇守新儒武妫四州,自己亲率李嗣源、李嗣昭、李存璋三大将,起大军五万出飞狐道,再次杀奔易州。

  出兵之前,李克用下令,进入河北之后,但得城池,将城中义武军士,一个不留,尽皆处死。城中百姓,则全部俘虏,发往雁门为奴,以雪父仇。

  成德军节度使王景崇在镇州见到李克用使者,闻知李国昌被李全忠派人刺杀,李克用起兵报仇,约他出兵。王景崇本不愿意此时出兵,上次出兵定州,攻下全州,结果最后秦军从河间出兵,一转眼就夺回七县,若非后来秦军主动撤兵,定州早就不保。可王景崇也清楚,卢龙军已经除名,义武军半死不活,已经成了秦军的附庸,河北诸镇,就剩下了成德与魏博。而魏博却远在南面,直面秦军巨大压力的成德军,必须得有一个坚固的盟友。

  这也是王景崇上次与李克用结为兄弟,并给自己的才九岁的儿子定下李克用嫡女为未婚妻的原因所在。

  上次幽州之事,他们都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不但让他们错过了击败李璟的机会,还让河北的联盟彻底的瓦解,使得他们对李璟完全处于下风。而眼下李克用愤而出兵,不管是否时间合适,若是他再按兵不动,李克用一败,唇亡齿寒,下一个就轮到成德镇倒在秦军铁蹄之下了。

  思忖良久之后,王景崇决定发兵,不但出兵,而且决定出大军。王景崇留下一半兵马守卫镇、翼、赵、深四州,然后集五万兵马北上定州,策应李克用。

  河东节度使郑从谠闻听李克用发兵攻易州,便派使者前去劝和。

  李克用此时位至晋国王,比郑从谠的郡王位要高,但郑从谠如今官职却不但是河东节度使、北都留守,而且还是天下兵马副元帅,河东兵马元帅,节制河东诸军。李克用不想此时过于得罪郑从谠,只得请入帐中相见。

  使者进帐道:“今郑公闻晋王以大兵发易州,报雁门郡王之仇,所到欲尽杀百姓,郑公特差某来进言。义武镇李全忠与晋王同是大唐臣子,同殿为臣。尊父遇害,就算是李全忠所为,可易州百姓,又有何罪?望三思而行,况且,如今黄巢叛乱,天下诸镇都要发兵勤王,收复两京。晋王是朝廷重臣,沙陀军也是河东联军中重要力量,此时正应起兵南下,讨伐叛逆,怎能在此时,反而调转刀兵,攻打大唐子民?”

  李克用怒声说道:“郑公是何意思?莫非想说,若本王不从他令,他是否就要集结河东各镇兵马,打算再来攻我沙陀?你回去告诉郑从谠,父仇不共戴天,这个仇本王一定要报,若是他相信某,那么待某报完此仇,某一定会发兵南下勤王。若是他不信,随他决定,不过我们沙陀也从来不是好惹的,行事之前,让他三思而后行!”

  使者辞出,叹息:“李克用太过狂妄了,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遂不再停留,直接返回河东太原去了。

  李克用行军迅速,有易州三县控制在手,这次李克用非常顺利的通过了飞狐道,翻越太行山进入河北。沙陀大军进入易州之后,所到之处,杀戮百姓,发掘坟墓。义武军被俘虏将士一个不留,通通处死。而易州百姓,青壮者被征入军中服役,其余者发回雁门为奴,更有许多被直接送去草原,以这些奴隶交换契丹的牛羊。

  李全忠在易州城中,闻听李克用率五万大军从雁门杀入易州,而王景崇又率五万军从南边杀入定州,两军行动迅速,攻城掠地,短短几日,已经丢失数县,二军势不可挡,不由的脸上抽动,心中惊惧。

  昔日盟友,如今却是要他的命。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李全忠咬着下唇,捏着拳头,脸皮紫涨。李克用出兵的理由是他派刺客杀了其父李国昌,可根本就没这事。他从没有派刺客去往雁门,虽然他的心里确实曾这样想过,但他眼下自保都不足,哪还敢去轻易招惹沙陀这个恶邻。

  其长子李匡威道:“父亲,这根本就是李克用的出兵借口,目的不过是看我义武镇虚弱,便想要吞食。”

  “可我们的探子确实打探到李国昌是死于刺客之手,而且听说有一个刺客同伙招供是他们是父亲派去的。”李匡筹道。

  李全忠瞪了次子一眼:“难道我李全忠是那种敢做不敢当之人?是我做过的事情,我不会否认,可不是我做过的事情,我也绝不会胡乱背在身上。”

  堂上一阵沉默,刺客不是他们派去的,那么事情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李国昌根本没死,这从头到尾不过是李克用要出兵易州做的一场戏,但这种可能性又很小,或者李国昌死了,但不是被刺杀而死,只是被李克用利用此事向他们发难。除此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其它人派刺客杀了李国昌,然后嫁祸到他们身上。

  李克用的仇人有很多,有人派刺客去行刺并不奇怪,可奇怪的却是要嫁祸于他们。这是一箭双雕之计,既对付李克用,也要对付他们义武镇。

  堂上诸人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李璟。

  若说这件事情李璟是幕后之人,一点也不会奇怪。李璟曾派人刺杀了刘岳,导致了卢龙一系列内乱,进而使得整个反李联盟破裂,最后兵不血刃得到幽州,还使得义武镇因此只得依附于李璟。后来刺客去行刺李克用,被擒,而李璟舀沙陀俘虏换回了刺客。

  现在又有刺客行刺,杀掉了李国昌,他们立即就想到了这又是李璟干的。若是刺杀李克用成功,对李璟自然是一大好事,若失败,嫁祸到义武镇头上,使得李克用出兵对付义武镇。

  或者这次刺杀一开始就是直奔着李国昌去的,目的就是嫁祸义武镇,诱使李克用出兵。

  李全忠也是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可一想起这种种可能,仍然不由的感觉全身冰冷。若真如他想的一样,那李璟就太狠辣了,李克用此时出兵,他义武镇难以自保,最后的结果,不是被李克用和王景崇吞掉,就是被李璟吞掉。而且李璟向来老谋深算,要么先发制人,要么就设下暗棋,诱敌出手,然后后发制人。

  李璟夺取幽州之后一直没有大动作,可河北这块地方却早晚要打一场大战,以决出最终胜利者。李璟势力最强,却一直按兵不动,现在看来,李璟确实老谋深算,他是在舀义武镇做诱饵,再次诱李克用和王景崇离开老巢,到易定做战。

  秦、晋、赵三家争斗,最后却以义武镇做战场,事情明显对于李璟会比较有利。因为在易定不远,就是李璟屯集重兵的莫州三关,和瀛州的河间要塞。且把战场设在易定,李克用离开了河东老巢,翻越太行山在河北做战,后勤供给线拉的很长。另一方面,二镇离开大本营出兵,必然要留守兵马,这又使得他们兵马减弱。

  李全忠越想,越觉得自己已经发现了整个棋局的迷雾后真相。

  是李璟在幕后主导了这一切,他不但把李克用算计进去了,还把王景崇也装进了口袋,而他李全忠,不过是这场战役的一块诱饵,仅此而已。

  想及此,他不由的感觉一阵悲哀,奋斗这么多年,最后却落得如此结局。

  全身一阵疲惫涌来,让他虚弱无力。一瞬间,他渀佛老了十余岁,战斗还没有打响,他就已经被淘汰出局了。原来他还想着,虽然遭遇重创,但他处于秦、晋、赵三家之中,也许还能周旋。可现在看来,他当初想的太乐观了。

  强敌环伺,自己又没有实力,这完全如同孩童怀抱着一大块黄金行走于菜市场。

  “父亲,我们该怎么办?今李克用和王景崇两面出兵,贼兵众多,凭我们只怕对以抵挡。”李匡筹焦急问道。

  />    李全忠挥了挥手,示意会议结束,让众文武离去,唯独留下李匡威和李匡筹两个儿子。

  待人都走后,李全忠把两个儿子带入书房。

  久久沉默之后,李全忠把自己分析的结果平静的告诉了他们。

  “李璟怎能如此?”李匡威重重一拳砸在桌上。

  “弱肉强食,本就如此,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叹技不如人而已。”李全忠叹道。

  父子三人都低垂着头,他们已经完全没有退路了,李克用和王景崇要夺他们的地盘,可李璟也同样要夺他们的地盘。

  许久,李全忠突然抬起头,眼中又恢复了清明。

  “我们现在还有多少兵马?”他问。

  长子李匡威回道:“上次战后,还有兵马两万,这段时间,我们又招募了约三万人的新兵。不过,这些新兵都是新招募之兵,还不习战阵技法,并无多大用处。”

  数万人马,也不算少了,可若跟李璟,李克用,王景崇这几镇相比,那就如巨汉和孩童相似,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之上。

  咬咬牙,李全忠捏拳一挥,“马上把易定二州各县的兵马都调回来,另外,把所有的钱粮器械立即转移到涿州,各地百姓愿意走的,让他们前往涿州,易定二州,我们不要了。”

  “父亲!”李匡威兄弟惊呼,易定二州虽然半数落入敌手,可他们还控制着大半地方。若是就此丢弃,那他们就只剩下了一个涿州而已。而涿州几乎处于李璟的半包围之中,北有幽州,南有漠州,处于平原之上,根本无险可守。若李璟想要吞并他们,那他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李全忠却已经下定决心,“儿子,李璟就盼着我们跟李克用和王景崇死拼,到时侯,他在一边坐观,等我们拼光了,成德和雁门二镇舀下易定二州,也会付出不少伤亡,待那时,李璟以逸待劳,再出兵,胜算大增。可我们呢,那个时候我们早成了李璟的炮灰了。你们听着,在这个乱世,地盘没有了将来可以再打,但人没了,就什么也没了。只要我们手中还有兵,天下就必然有我们容身之地。李璟想让我们做诱饵,做炮灰,我们偏不如他意。易定二州反正也守不住,直接送给李克用和王景崇就是了,咱们退到涿州去,保住这最后一点实力就好。李璟若是不想看着李克用和王景崇把易定二州占了,那他就只能自己派兵去跟他们打,跟他们抢了,这跟我们都没有半个开元通宝的关系了!”

  李匡威兄弟愣在当场,都没有想到,父亲这个时候还能有这份清楚,还能如此狠下决心壮士断腕。根基的易定二州,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份决断,一般人真的做不到。

  不过他们还是有些疑惑。

  “李璟既然要图易定涿三州,那他能看着我们退入涿州吗?他会不会趁机出兵涿州,吞并我们?”

  李全忠思忖了一会,“也许吧,但暂时应当不会,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若李璟真的再容不下我们。大不了,我们要么带兵离开,要么就干脆把兵权交给李璟,咱们也和李可举一样,到幽州的讲武堂,当个闲散的教官吧。”

  交出兵权,李璟定然会保他们一命,做个富家翁是没问题的,卢龙军的前节帅李可举现在就在秦军中做一个闲散的讲武堂教官,虽再无权势,但清闲富贵还得以保持。

  只是,李全忠自问,自己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吗?

  走一步看一步吧,李全忠长叹一声,现在关健的就是,如何保证他们不会成为李璟的炮灰,如何保存自己的兵马。

  乱世之中,有兵就是王,哪怕是个草头王,拳头够大才是硬道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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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9章 秦王的意志所在,我们的长剑所指!

  冷雨飘零,寒风呼啸!

  李璟和美丽的王妃在次依依道别,这已经是第三次道别,第一次是在燕京城中新建的于府中。.虽然亲事已经订下,不过暂时李璟和于幼娘的婚礼还得等些曰子。于幼娘三位叔伯家的堂妹正分别从长安、交州、广州三地赶来,李璟和于氏的联姻,这将是一次意义隆重的联盟。李璟娶的不仅仅是于幼娘,于琄的其它三位兄弟也将各嫁一个美丽的女儿媵嫁,表面上是让于幼娘进入秦王府后,身边有人。但实际上,于氏是用这种方式表明他们对联盟的重视。

  定于明年五月的婚礼上,李璟要一次迎娶于氏四姐妹,那时于琄和于琮会亲自前来。此外,郑氏、萧氏、韦室、裴氏、韩氏、崔氏等诸大门阀也将送来陪嫁媵器。

  李璟在燕京城中为于氏新建了一座府第,在李家无名无份呆了三年的于幼娘搬入了于府,她将在这里呆到明年五月出嫁。

  于幼娘如今很幸福,三年的苦待久候,终于等来了幸福。

  李璟又要再次离开,前去征战,这让她万分不舍。与李璟终于确定了婚事之后,她有无数的话语想对情郎说。她想要时时与他相伴,目光随时凝视着他。

  李璟到于府与她告别,在那颗正绽放着芬香的梅花树下,当着府中奴婢的面,她将祈求来的平安符亲自戴在他的颈上。然后,李璟率队出城时,她又一次赶来,两人在燕京的城门前执手话别。

  然后,当队伍已经开到了燕京城外河岸边时,她骑着骏马气喘吁吁的又追了上来,恳求着李璟带她同行。如今的她心里满满 的全是他,带无法忍受片刻分离。

  李璟有些动情了,公孙兰在一旁看的出来,但李璟克制了。

  此刻天气又阴又湿,细雨濛濛,北风呼啸。他并不愿意让大军刚出城就停止前进,他传令部队继续前行,然后他在一边亲切抚慰着她。

  李璟的话语很温柔,这让公孙兰看的微微有些酸意,心里带着妒忌。

  心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在一旁窃窃私语,浓情蜜意,高大的银狼则在旁边游荡,不时甩甩身上的雨珠,朝昏暗的天空呲牙露齿。李璟最后拥抱了于幼娘,然后在她那白皙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弄的她羞涩不以,霞飞双颊。李璟命令一队侍卫护送未来的王妃回城,然后自己翻身上马,那头银狼立即飞奔在前引路,好似开路先锋。

  “于王妃真是雍容贵气,和大王十分般配!”李居义骑马赶到王普身边,笑着对他说道。兵部尚书、卫国侯王普知道李居义这话中的意思,故意说这话刺激自己的。虽然如今他们二人同为李璟之臣,但当年都里镇与青泥镇之间的恩怨,从来就没有结束。只是如今二人,一个是兵部尚书、卫国侯,一个是山东都督、控鹤军主、安国侯。一个是李璟的丈人,一个是李璟的义侄,都身为秦藩九大国侯之一,因此平时也都克制着,不过若有机会,他们也不会错过。

  李璟与于氏联姻,娶第二位妻子,这事情对王普父女打击最大。王普受打击,李居义自然乐得高兴,甚至还故要前来打击。

  “大王与于王妃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我看于王妃面相,绝对是个旺夫贵子之相,等明年五月一成亲,估计后年就能为大王生一位继承人了,到时侯,咱们秦藩可就后继有人了。”

  王普骑在马上,心里真气的胸痛,若没有这个于氏,虽然女儿上面还有个正妻王氏。可王氏家中事不管,又无子,女儿依然是秦王府后院之主,自己的大外甥现在已经是兰陵郡王,等将来,必然就是秦王世子。可现在,有了于氏,这一切美好将来都没了。就如同一个美丽的泡沫,一下子破了。

  李居义依然在旁边笑着道:“卫国侯,秦王与于氏联姻,这可是整个秦藩的大喜事,你此时却很沉默,有什么感觉呢?”

  “我为大王感到高兴,与于家联姻,我秦藩得天下人望,声威大振!”王普黑着脸回道。

  李居义哈哈大笑,“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卫国侯,凡事想开点,哈哈哈!”

  王普气的踢马急驰,扔下一脸兴灾乐祸的李居义。若是可以,他真想一鞭子甩他脸上,当年李灵甫那么狂,可最后还不是死在他手上,小兔崽子,居然也敢对他这么狂!

  秦军再次出击,并且由李璟亲率兵马。

  这一次出兵时,李璟对外宣称是率兵往北,增援北伐契丹部队。可实际上,李璟这次确实是向北,不过不是向正北,也不是东北,而是向西北。

  李璟没有出兵往卢龙塞,也没有往山海关行进,而是直接向西北的军都关!

  沙陀李克用之父李国昌遇刺身亡,幕后凶手直指李全忠,李克用联合成德镇王景崇一起发兵讨伐义武镇,一路上势如破竹,李全忠不敢迎战,一面向李璟请求援兵,一面已经召回易定二州兵马,载着钱粮器械,携带着二州百姓,一路慌忙撤入了涿州。

  面对着主动撤逃的义武军,李克用和王景崇十分不客气的立即进占了易定二州,李克用据易州,王景崇据定州。

  雁门镇兵马与成德镇兵马已经顺利在易州会师,正整顿兵马,准备直击涿州。

  就在这个关健的时候,李璟一面派出兵马巩固河间与莫州三关守御,一面却又派兵声称出塞支援北方。可又暗中散布消息,说是北伐部队在草原遭遇契丹伏击,死伤惨重,现在数万人马被困于草原,李璟率兵前往救援。

  可实际上,本来应当前往草原救急的李璟,却在半道上趁夜突然转向西北,直趋军都关。

  李全忠率义武军不战而退,撤入涿州确实让李璟有些意外,甚至打乱了李璟的布署。但是李璟随之调整了战略,并没有如李全忠预料一样的立即派兵南下抢夺易定二州,反而只是派兵加强莫瀛二州防御,然后突然率兵反而向北。

  “李全忠已经猜出了我们的战略意图,他不想做炮灰,很聪明也很果决的放弃了易定二州,拉着人马撤到了涿州。涿州南面是莫瀛二州,北面是幽州,李全忠撤到这里,就是想让我们来替他阻挡成德和雁门联军。而且,这个时候,李克用和王景崇大军当前,我们也不适合此时吞并涿州。这个李全忠,很狡猾!”李璟当初听到李全忠的动作后,立即判断出这个家伙的反应,冷笑着对参谋院的众参谋们道。

  李璟没有同意参谋院提出的干脆立即吞并涿州计划,那样做,走投无路的李全忠说不定会反投李克用和王景崇。就算不如此,在与李克用和王景崇交战前,先跟拥有数万兵马的李全忠战一场,也有些不明智。

  因此,他调整了战略方向。

  “虽然李全忠这边出了点乱子,但我们总的预期还是没有错的,现在我们先不管这边,直接兵出军都关,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李克用带着数万大军离了雁门,已经越过太行山,分散在易州诸城,我们此时兵发雁门镇,正好可以打李克用一个措手不及。”

  面对雁门和成德十万联军,李璟还敢视他们如无物,并且还要抽调走大军反攻雁门,不得不说,李璟的计划很疯狂。但这完全符合李璟一贯以来的风格,调动敌人,然后打击。

  眼下秦军的应对,李克用如果继续进攻,他要么越过莫瀛攻涿州李全忠,要么直接攻打莫瀛。他若攻李全忠,那么李全忠只得奋起反抗,否则就将被吞的渣都不剩。他若这样做,那他最终还是得和成德雁门拼,又回到了当初秦军的计划上来。要么,李克用直接攻莫瀛二州,可如果秦军只守不攻,那么凭河间重城和莫州三关的险固,以守对攻,成德与雁门军虽有十万众,但也没多少优势。

  而他们若真的敢直攻莫瀛二州,那到时秦军完全可以把他们吸引在河北,战事一打,李璟率军反攻军都关外的妫武新儒诸州,李克用就将救援不及了。

  秦军的计划有实力做为保障,河间和莫州三关经营了近一年,早非当初的几座关城,如今这一城三关险固无比,新增了整个纵深防御圈,并且在莫瀛二州,驻有足足六万兵马,完全可以与雁门、成德十万联军对抗。而李璟这次抽调五万兵马反击雁门,雁门镇的留守兵马却不多,做为最前线的妫儒新武四州,兵马不过两万而已。而且,守军无大将,只是以李克用的弟弟李克修担任主将。

  雁门镇的核心地带蔚、代、忻三州有李克用的夫人刘氏坐镇,这是一个十分让李璟佩服的女人。上的厅堂,骑的战马,既能女工,又能提刀砍杀,简直就是一个让人惊叹的女人。据军情司汇报,这位奇女子如今手下有一支一万人马的直属女子骑兵部队,另外李克用还给他留了两万人的代北胡骑,另有两万汉军辅军。

  这是一支不可小视的力量,虽然是一位女子领军坐镇雁门,可李璟从不会轻视一个如此勇敢的女人。

  不过,李璟并不用担心攻打李克修时,刘氏能率军赶来救援。因为李璟对刘氏很重视,所以这次出兵,早已经提前做出了安排,为刘氏安排了更好的对手。

  李璟这次出兵,没有狂妄的打算一战就灭掉雁门镇。面对李克用和刘氏这对夫妻,面对着沙陀这群强悍的胡骑,李璟的目标有些保守。这次的作战,李璟的作战预期是拿下军都关外的新儒妫新四州,把燕京西北面的屏障控制在手中。

  在诸军军主的率领下,李璟的队伍绵延数里,前锋是安国侯、重掌控鹤骑军的义侄李居义,这支骑兵部队并非和胜捷军一般全是出身良好的汉家良家子弟组成,控鹤军经过几次整编,如今是一支汉人占半数,然后回鹘、高句丽、新罗、靺鞨、室韦、鞑靼、奚、吐谷浑、突厥、铁勒、甚至吐蕃、粟特等各部族胡骑组成的骠悍骑兵部队。

  李璟和公孙兰然后还有王普、盖寓、李良等大批随军大臣处于中军,有金甲胜捷军、银枪效节军、捧曰、拱圣、黑旗等军。在随后则是工兵部队,辎重部队,无数满载着罐头、草料、粮食和医疗用品,以及炮车、弩车、投炮等器械的马车,驴车、骡车,独轮车。这些部队由高思继和王彦章率领他们的骑军殿后保护。

  在他们的后面,则还跟着一大群,那是由一匹山羊、牛群等补给牲畜,还有一群随军的商贩们和随军营激,这批人就如同是专门清理鳄鱼牙齿中食物残渣的小鸟。大军走到哪,这些商贩和营激就会追随到哪,除非是在急行军或者特别突袭行军时才不会跟随。在后面担任这群人护卫的除了商队自己的护卫外,还有这次特别跟随的军校十二岁以上童子军,这批童子军有五千人,是特别参加此次行军的,他们担任商队和激营的护卫,第一次走上战场,开拓和丰富他们的经历,为将来做出更好的磨砺。

  除了这些商贩、营激、见习的童子军外,真正担负做战任务的是三万名士兵。三万名战士中,其中许多人经历过登州的海战,辽南的战斗,辽东高句丽战斗,辽西契丹之战,代北沙陀之战,中原草贼之战,河北诸镇之战,江淮与淮军与齐军的战斗,他们都是秦军中的精锐,他们都是秦军的核心。

  前方,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又一个不自量力,敢于螳臂挡车的愚蠢敌人罢了!

  中午时分,雨变的绵长不息,下个不停。

  第一次参加真正行军的少年兵们劳苦不堪,不过身体虽然疲惫,可这些第一次真正踏足战场之上的少年们,心里却热血沸腾,血忽激昂。

  一边在泥泞的道路上行走,他们一边还在唱着军歌,喊着战号。他们的队伍整齐无比,雨浇湿了他们的军袍,却浇不透他们胸中熊熊燃烧的热血!

  一个脸上还带着稚嫩的童军军官娴熟的骑马穿过行进的队伍旁边,勒马停在道旁的土坡之上,他向同伴们挥舞着自己年青却有力的臂膀,大声高呼道:“保持阵形,继续前进,弟兄们,我们是童军,秦王的童军。我们永远记住,秦王的意志所至,就是我们的长剑所指!”

  行进中的少年们立即整齐的喊道:“秦王意志所在,我们长剑所指!”

  宏亮激昂的声音穿过细雨,划破长空,直传到前面的中军之中,李璟骑在马上也听到了这激昂的呼声,他侧耳聆听,脸上露出极为高兴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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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0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河北易州,永乐县城。

  轻取了易州的李克用正与顺利攻占定州北上而来的王景崇会商议事,这次出兵异常顺利。出兵之前,李克用和王景崇都以为会是一场恶战,认为李全忠必然做困兽之斗,存鱼死网破之心,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全忠居然不战而逃,而河间和莫州三关的秦军,却按兵不动,迟迟没有反应。

  虽然一时猜不出李璟的意图,但易定二州重新被他们拿下,依然让两军高兴不已。

  今日在易定二州边界上的永乐城议事,就是在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王景崇这次出兵,本来就是应李克用之邀,并不真心情愿要打这一仗。现在,事情很顺利,一下子夺回了定州的另外七县,沙人也夺回了易州,他认为,虽然李璟之前没有动静,可不表示就能忽视李璟。因此,王景崇主张见好就收,反正地盘也夺下了,沙陀人的仇也算报了,正好趁事情正顺风时,就此收兵,成德镇占定州,沙陀人占易州,大家就此罢战,以免事情扩大不可控制。

  不过李克用不赞成退兵,他认为李全忠不战而撤,完全是因为预先得不到秦军的支持。而李璟不出兵救援李全忠,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借刀杀人,李璟想借他们的手除掉李全忠。或者,如他得到的最新情报一样,李璟不是不想救,而是自顾不暇。因为他有情报得知,李璟派去草原的那支十几万人的杂牌军,遭遇契丹人伏击。眼下近半战没。其余仍然被困于草原。李璟正急着出兵救援呢,哪还有余力救援李全忠?

  这两种可能,李克用和部下将领们仔细商议过,都觉得借刀杀人不太可能。毕竟,李全忠手下还有十几县地盘,李璟也许很想除掉李全忠,但却绝不会坐视他们除掉李全忠之时,还把义武镇的地盘给吞了。因此。最大的可能还是草原之事确实是真,李璟此时遇上麻烦,无力南顾,去救援李全忠。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现在他们面前就有一个极好的机会,一个反击秦军的机会。

  “赵王,机会千载难逢,切不可错失?”李克用与王景崇并排而坐,拉着自己的新结义兄弟,和女儿的未来公公耐心的道。

  王景崇也被说的有些心动。秦军的势力越来越强,难以制住。若是事情真的如李克用所说。那么他们这次确实是大好机会。“只是李璟向来狡诈,某只怕这又是李璟的欲擒故纵之计,是想引诱我们中计啊!”王景崇虽然比李克用大上**岁,可论起打仗谋划来,却还是要差了些。但他很谨慎,这非他胆小,实在是跟李璟打了几次仗,吃的亏多了。

  “可起码还有五成可能不是吗?”李克用目光炯炯,直视王景崇,“赵王当清楚,若是我们不能遏制李璟的势力,按眼下这势力头发展下去,早晚有一天,也许三年,也许两年,我们都会被李璟给吞并。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命一博,至少我们眼下还有五成机会不是?”

  王景崇思忖良久,点头道:“好,就放手一博!”

  终于决定放手一博后,两军立即开始商议起下一步的计划来。

  “那我们接下来就兵发涿州,将背信弃义的小人李全忠连根拔起!”王景崇握拳道。

  “不!我们接下来不打李全忠!”李克用却在一边摆手,“赵王,某以为,打李全忠没有意义。我们的敌人是李璟,李全忠已是丧家之犬,掀不起浪花来了。既然要打,我们就得集中力量,重拳出击,这一下,一定要把李璟打痛,最后是能把他打晕。”

  李克用让侍卫将一捆羊皮打开,一张张的拼接起来,成为一幅巨大的太行山东西两边的河东河北地图。

  他在地图上找到易、定、涿、莫、瀛五州的位置,指着上面道,“赵王请看,如今本王所率兵马在易州,赵王所率兵马在定州,李全忠龟缩在易州之北的涿州,那里一马平川,北倚幽州,南依莫州,东有大海,李全忠不足惧,但打李全忠,却会让我们陷入秦军张开的口袋之中,一不小心,就会被秦军堵住口子,被四面围住。”

  “而且赵王你也看到了,莫瀛二州就在易定二州的东面,若我们北上攻打涿州,那么李璟在莫州三关和瀛州河间所驻扎的那支六万人的重兵集群,就能随时从我们的右翼插入我们的后方,截断我们的退路。到时,我们依然会处于被围困的状态。因此,本王的提议是,我们不打李全忠那丧家之犬,我们直接打李璟。而且我们不出兵幽州,幽州城坚难下,我们也不打河间,我们打莫州。莫州恰好处于李璟幽州、莫州、河间这条重兵防线的中间部位。幽州与河间一南一北,都是李璟用心经营的要塞重镇,不但城高墙坚,且屯积了大量物资粮草,一时难攻。但莫州不同,这里虽然建有三关,可驻军却相对要少,兵力相对分散。关键的是,莫州的北面现在和幽州还隔了一个李全忠。”

  “莫州就是李璟这条河北锁链的薄弱点,我们只要行动迅速,集重兵突袭莫州,只要能拿下一座关城,那么到时李璟的整个锁链就都要断裂开来。控制莫州,我们就能将李璟的河北兵马一切为二,分割在两边,然后,我们可以再联合魏博一起,围攻河间,把李璟在河间的数万精锐一举吃掉。”

  李克用的大手在地图上重重的划了一个圈,仿佛他这一划已经把河间城围困起来了。

  王景崇听的双眼渐渐发亮,若真的能做到这一步,那么他们就能继而把原来义昌镇诸州拿下,继而再联军北上,把李璟赶出河北。然后将李璟拦在关外。他们那时据有河北。可以再南下把山东一举吞掉。想到那美好的前景,王景崇笑了。

  “就按晋王说的办,干了!”王景崇用力挥动臂膀。

  李克用随即下令,全军结束休整,明日四更造饭,五更出兵,直攻莫州。

  晋军与赵军不顾风雨,一路急行军。向东而行。

  行军的路上,雨绵长不息,直下到黄昏。第二天,晋军与赵军也没有看见太阳,灰暗的天空下,人人缩着脑袋顶着皮盔铁盔,以躲避冷雨侵袭。这天的雨下的极大,道路泥泞,积水遍野,冷风呼啸。

  骑兵群不时的奔驰而过。马蹄践踏起的烂泥甩到深一脚浅一脚在烂泥中前行的步兵身上,引来阵阵喝骂诅咒。各种各样的脏话满天飞。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一下大家心中的烦燥。

  “这样的行军速度太慢了,等我们到了莫州瓦桥关,最早也在三天之后了。这么长的时间,我们的行军就完全无法隐秘,秦军的哨探必然能探知,到时想打瓦桥关秦军一个突袭根本不可能。”李克用紧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道。大军走了差不多两天,可却只走了不到百里,进入莫州才不过数十里而已。冬季本来天黑的就早,连绵阴雨天里,更是刚过完午后,天就已经全暗了下来。

  虽然急着行军,可已经进入莫州境内,李克用也不敢黑夜行军,只得天一暗就在一处山坡上扎营。坐在刚扎好的皮帐中,李克用已经对这次行军有些不好的感觉。

  “行军无法隐秘,那干脆就一路打过去,明天我们就先把清苑县城打下来,在城里补充休息一下,起码能洗个热水澡,有个干燥温暖的床睡。”王景崇解下早已经湿透的披风,苦笑着道。连日阴雨还不是最大问题,最大的问题是连日阴雨之后,道路翻浆,大军行走,几乎就成了沼泽地,人马难行,他们随军的物资车辆,更是几乎完全陷在里面,到现在也还在莫州境外,没能跟过来。

  李嗣昭也一脸忧愁的点头,虽然两军有不少骑兵,可莫州的三关都是险要关隘,光靠骑兵是打不下来的,必须得步兵攻城。而且只有步兵还不得,还得有专业和充足的攻城器械。可现在,粮草和器械都陷在路上,步兵们一天只能走几十里路。

  李嗣源倒是保持着乐观的心情,“这鬼天气固然对我们不利,但秦军在这样的天气里,定然也无法派出太多的巡逻游骑兵马。不过我们的辎重粮草器械一时跟不上来,行进速度也提不上去,原来的突袭的计划看来是不行了。我赞成赵王的意思,不如改突袭瓦桥关为步步推进。咱们一路打过去,攻城破县,一来可以等后面的辎重营上来,二来也好就地先解决我们的粮草问题,三来也可以扫平瓦桥关外围。”

  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李克用便只好考虑了这个提议。第二天天一亮,李克用派出李存璋率领三千轻骑为先头部队,先往清苑县而去打前站。

  李存璋率三千沙陀骑兵冒着大雨,踏着泥泞赶到清苑县时,却发现城门早已经紧闭,城头上的黑色飞鹰秦军旗下,排着整齐的守军早已经等候着。他不由的骂了声娘,知道想突袭拿下这座县城已经不可能了。虽然城中守军可能不多,但只凭他手下三千骑兵,他不愿意去强攻,只能无奈的派骑兵回去禀报。

  李克用收到这个消息时,也不由的大声的叫骂,叫骂这该死的天气,叫骂那些警惕的秦军。他的好运气似乎在拿下易州之后已经用完了,从易州出兵后已经三天,这三天却让他感觉自己度过了三年时间。

  而现在,想要进入清苑县补给下食物,暂时休整一下的计划也失败了。

  上天好像是有意为之,在他以为攻打易定会很艰难时,结果顺利的出乎意料。而当他以为兵发莫州会很顺利时,结果却处处不如意,处处艰难。

  傍晚时分,李克用和王景崇的中军已经到达清苑城下,清苑只是一座小城,城中守军不过三千,可此时却坚守城池,无视将他们团团围住的数万大军。李克用派人到城下劝降,可回应他们的却是一顿弓箭,劝降者倒在城下雨水泥泞之中。

  天色渐暗,李克用压抑着愤怒的心情,下令全军就在城下扎营,待明日天明之后再攻城。

  赵军和晋军都有些失望,本以为今晚能在无风无雨,生着火堆的房子里过夜,甚至也许还能洗个热水澡,吃上一顿热乎的饭菜,甚至有碗热汤喝,却没想到,到了城下,却还得在露天泥地里忍受着风吹雨打,潮湿地面。

  胡乱吃过几口又冷又硬的干粮之后,两军的士兵们都早早脱下那冻的发硬结冰般的铠甲,还有那满是泥泞,充满着恶臭脚味的靴子扔到一边,众人早早的抓紧睡下,搂着唯一还算温暖的毯子,希望能早点入眠,做个好梦。

  虽然处于他们中间的城中还有三千敌军,却没有人放在眼里。数万大军围着,又早安排了值守巡逻的士兵,他们不认为那三千秦军还敢半夜出城来找死。

  李克用带着侍卫最后检查了一遍营地之后,便也很快睡下了。躺在帐中,他不由的想起了留在雁门的妻子,还有宝贝女儿,以及刚出生的不久的儿子。他现在已经有三子一女,虽然刘氏只为他生了一个女儿,三个儿子都是妾室所生,但李克用都一样的喜欢他们。女儿跟成德镇王景崇九岁的嫡长子订了婚。河中镇的王重荣选了他刚出生不久的第三子做他未来女婿。

  虽然三个儿子都是妾室所生庶子,不过长子和次子的母亲却都只是他帐中的女奴,连个身份都没有。而三子的母亲虽是妾,可家中却也是代北的豪族,王重荣很会选,他自己也确实更喜欢这第三子。

  也许,这次得胜回去后,自己该给那两个女人一个名份,起码不能再让她们继续做一个女奴了。老三已经与王重荣女儿订下婚事,那么老大和老二,他也应当替他们订一门好的亲事。或许,还能因此带来几个盟友。

  沙陀终究还是人少势弱,他应当抓住机会,多结一些盟友。

  想到这,他倒有些羡慕李璟,娶了一大堆的女人,除了正妻和二房妾侍外,其余的全都是名门大族千金,给李璟增添无数助力。听说,他又刚与于氏女订下婚事,要娶于氏女为平妻,而顶级豪门的于氏这次,其它三兄弟甚至都要各出一个女儿媵嫁,真是让他心中羡慕妒忌,得于氏一族相助,李璟势力又增,唉!

  脑中想着这些,李克用眼皮渐渐垂下,沉入睡眠之中!

  半睡半醒之间,他似乎感觉到了身下微微震动,不过他实在太困,连日阴雨之中行中,他疲惫不堪,一时间竟然没有马上警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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