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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玄幻] 公子留仙【作者:泛东流】(7月28日更新至“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八大妖会猎,战龙王困斗(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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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一章 仙缘镇(三)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楚留仙还在沉吟着,尚未弄明白情况呢,就生生被噪音给唤醒过来。

      两男一女三个不知道是何根脚者,七嘴八舌冲着镇长一阵鸟语,弄得楚留仙等人都有捂耳朵的冲动。

      “噗嗤~”

      小胖子笑出声来,在楚留仙耳边说:“楚哥,你看这些人傻不傻,那鸟语镇长怎么听得懂?闹笑话了吧。”

      楚留仙并没有深以为然,反而摇了摇头,淡淡地道:“那可未必。”

      “嘿,肯定的啦,不信我把脑袋砍……”

      小胖子话说到一半,闪电一般地捂嘴,总算没把牙疼咒给发出来。

      一只胖手捂在嘴巴上,久久没有放下来,小胖子彻底给眼前的情况弄傻眼了。

      面对三人的鸟语,无论是镇长还是他身后的那些镇民,无一表现出惊讶之色,每一个都很淡定,尤其是镇长连连点头,最后用安抚的语气道:“衣服是吧,小事小事,我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说着,他冲着后面招了招手,自有人将衣物送上。

      两男一女三人舒了一口气,两个男的用抢似的把衣服拿过来,飞快地套上,好像这样才有安全感一样。

      反倒是那个女的不紧不慢,落落大方,用了好一会儿才穿戴整齐。

      仙缘镇上的衣物自然是不怎么样,遮羞而已。

      楚留仙等人也顾不得那些,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小胖子受的打击最大,直觉得仙缘镇这地方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地界,要不怎么打击一个接着一个呢?

      “楚哥……,这什么情况?”

      他下意识地向楚留仙求救了。

      楚留仙摸着下巴,目光在穿戴整齐的三人还有镇长他们之间来回转动。稍顷吁出一口气来,道:“我看,我们跟他们搞不好还真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

      小胖子有听没有懂,只是他也学乖了,没有再大放厥词,再来一次脸都该肿了。

      镇长这时候说话了,他笑眯眯的,一脸无害地道:“诸位都是我们七大家的杰出子弟,我们仙缘镇无比地欢迎诸位。

      现在大家随老夫来。我们一起进镇子里休息休息,好让我们仙缘镇的镇民们为大家接风洗尘。”

      “果然!”

      楚留仙吐出一口气,小胖子目瞪口呆又庆幸不已。

      镇长的话再清楚不过了,那三个怎么看形貌都与楚留仙等人迥异者,竟然也是七大家族后裔。

      这怎么可能?

      别说小胖子了。就是连云想容都大吃了一惊,“叮当当”的腕上银铃响说明了她心中的不平静。

      对此,楚留仙早就有了猜测与想法,受到冲击远不如他们,还有闲暇注意淡金发色女子他们三人的反应。

      他们三人在听到镇长话时候,全无障碍,连连点头不已。显然他们进入此地受到罪远比楚留仙等人为大,迫不及待想要进镇子休憩一番似的。

      “他们果然听得懂。”

      楚留仙瞳孔收缩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异样。

      仙缘镇镇长的话听在他耳中,显然是他们常用语言。可是落到淡金发色女子他们三人的耳朵里面,又会变成另外一种话。

      这个中玄妙,看是寻常,其实无异于一种大神通了。

      凝固在仙缘镇无数年。由当年七大阳神老祖合力打造出来的奇异所在里的大神通。

      “看来,另外一个‘七大家’。也存在了无数年了。”

      楚留仙得出结论的时候,那头镇长笑眯眯地把话说完,当先带头,向着仙缘镇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回头,不住地殷勤邀请着众人跟随,什么接风洗尘啦,什么大摆筵席之类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云想容向来沉默,连小胖子这个话篓子都拿她没辙,理所当然地保持着沉默;

      小胖子垂头丧气,跟斗败公鸡一样,一时半会儿指望不上;

      淡金发色女子他们三人显然遭的罪不小,这时候也都没有太过留意……

      所有人当中,竟然只有楚留仙一人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故而,他外表不露,如小胖子等人一般连连点头,表示期待,不着痕迹地跟在众人身后,留心观察那些跟随着镇长出现后,大半时候除了笑一个字没有的镇民们。

      前行数十丈,楚留仙一路观察,除了那些镇民殷勤不下镇长,看他们的目光都在发着亮光,好像热情好客到一定程度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难道是我多心了……”

      楚留仙摇头,并不认为自己是想多了。

      这仙缘镇中无论什么地方都充满古怪,每一个存在都有它用意在,镇长们出乎寻常的殷勤,当也是有什么用意在其中才是。

      想了半天,不得其解,楚留仙也就暂时作罢了。

      过了这么一会儿缓过劲儿,小胖子不愧是混不吝,砸不烂的铜豌豆,又重新活跃起来。

      他脸上带着笑意,凑过来用只有楚留仙和云想容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楚哥,云家妹子,你们注意到没有?”

      小胖子把手藏在肚子前,冲着淡金发色女子一方指指点点的。

      “嗯?”

      楚留仙没发现什么异常,奇怪地看着这胖子,不知道他又要整出什么花样来。

      “喏,你看他。”

      小胖子冲着三人当中最是魁梧者努了努嘴,“你看他像不像一头猩猩?”

      “猩猩?”

      楚留仙神色顿时有点怪异,云想容狠狠低头,小手伸进面纱里捂在嘴巴上,这才没有笑出声来。

      还真像!

      “猩猩”本就高大魁梧,远过常人,仙缘镇给他准备的衣服又有点狭小。顿时凸显出一身肌肉,尤其是胸肌,高高隆起。

      配合上他走路时候龙行虎步的气势,感觉就好像是一头大猩猩走出丛林,在平原上昂首阔步一样。

      楚留仙和云想容的反应让小胖子来劲儿了,他指着第二人道:“喏喏,再看他。”

      “你说,他像不像一只兔子?”

      小胖子笑得贼兮兮的,从他嘴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

      那第二人皮肤白皙。耳朵尖细,明明是男子却有柔弱无比的味道,尤其是站在猩猩旁边对比鲜明,说是兔子还真未尝不可。

      云想容没弄明白,楚留仙可是对这小胖子知根知底。从他笑得那么贱就不难知道,这个“兔子”怕还不是指的形貌,当是更深的那个含义。

      楚留仙忍了忍,没忍住,向着“兔子”打量了一番,然后不得不赞叹小胖子敏锐啊。

      兔子与猩猩关系显然极好,两人并肩而行。意态亲昵,平常时候看不出什么来,被小胖子这么一点,连楚留仙都感觉怪怪的。不禁毛骨悚然。

      到最后,他也没分辨出来到底是真的有这感觉呢,还是被小胖子给带沟里面去了。

      “还有还有。”

      小胖子是彻底上瘾头了,指着三人当中的最后一人。那个淡金发色女子道:“你看这发色,啧啧啧。像不像头小猫啊。”

      “还有这步调,啧啧啧……”

      小胖子看着小猫优雅步态,婀娜身姿,就差没流口水了,这区别待遇也太不藏着掖着了。

      “猩猩、兔子、小猫?!”

      楚留仙不禁莞尔,忽然觉得这一趟仙缘镇,怕也不会太过无聊了。

      百丈距离,走得再慢,也是顷刻可知。

      眨眼间,他们就走到了仙缘镇外。

      前面三两步外,就是那条环绕着仙缘镇的,玉带一般的小河了。

      镇长他们果然如之前那些出镇采摘水果的镇民一样,毫不犹豫地踏上了河流。

      楚留仙他们六人,则下意识地止步,站在河边上迈不开步子。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楚留仙敢肯定,这会儿六人当中转动的应该是同一个想法:还是飞过去吧!

      “诸位这是?”

      镇子察觉到他们没有跟上,疑惑地回头问道。

      在他旁边,那些镇民看向他们的目光也怪怪的。

      “得,入乡随俗吧。”

      楚留仙心中也是好奇,这仙缘镇的异状,对他们是否也有效用?

      他一咬牙,就当看不到水光潋滟,听不到流水潺潺,一步踏上河流。

      “咦?!”

      楚留仙面露异色,整个人上下起伏,竟然真的不曾沉入水中。

      要知道他可是没有施展半点法术神通的。

      楚留仙低下头去,见得河流清澈见底,他倒影其中,恍惚间竟是分不清楚到底是人在水中,还是人立水面。

      看他上去无事,小胖子和猩猩、小猫等人自然有样学样,紧随其后。

      河流不过十丈不到,他们几步就走到中途。

      这时候,镇民当中一个身宽体胖的大婶笑眯眯地凑过来,拿着一个篮子到楚留仙等人面前,笑着道:“吃,吃果子,好吃着哩。”

      众人不好拂其意,一人拿着一个吃着,果然清脆爽口,一口咬下去果汁流淌,甜美极了。

      想到这样的果子镇子外所在多有,包括楚留仙在内,众人心中都浮现出回头要吃个过瘾的念头。

      他们都是世家子弟,除了楚留仙哪一个不是自小锦衣玉食,能让他们生出这种想法,可以想见这些果子该有多好吃了。

      那个大婶如世间常见的三大姑七大姨一样,嘴巴就是闲不住的,就这点爱好了,显然之前把她给憋得够呛,又开口道:“来,多吃几个,回头你们就不容易吃到了。”

      天地良心,说这番话时候她的确是一番好意,可这话一入耳,不管是敏锐还是迟钝的,一行六人全都住口不吃,感觉到不对了。

      “什么叫以后不容易吃到了?”

      “外面不是多的是吗?”

      ……

      众人心中刚浮现出这个念头,脚下一沉,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原来已经走过了玉带河,踏到了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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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二章 仙缘镇(四)


      “咳咳咳~~~咳咳咳~~~~”

      楚留仙等人刚刚脚踏实地,仙缘镇门就在前面不足十丈处,镇长忽然剧烈地咳嗽出声,提醒味道浓重无比。

      他提醒的人,自然是那个胖婶了。

      再看多嘴胖婶,一只大胖手捂在嘴巴上,看到楚留仙等人诧异地望过来,才放下手,讪讪然地笑着:“没事,没事,婶子说错了,瞧这张嘴。”

      她在嘴巴上狠拍了几下,“啪啪”作响。

      镇长提醒的咳嗽,胖婶的举动,让楚留仙等人心中愈发地不安了。

      不约而同地,众人齐刷刷地回头,望向那长满了果树的地方。

      “吓!”

      小胖子反应最大,直接一蹦三尺高,跟见鬼了一样。

      楚留仙等人没他那么夸张,亦是瞬间色变。

      回首望去,原本不过十丈宽的河面无限地延长出去,浩浩荡荡,烟波浩渺,仿佛没有彼岸的大河,非人力之所能度过。

      河上,雾霭沉沉,一只不知道从哪来飞过来的飞鸟飞入了大河上空,下一刻,跟石头一样猛地下坠,旋即被汹涌波涛所吞噬。

      大河之外,更是层层雾气,遮天蔽日般地笼罩下来,仿佛一个仙缘镇自成了空间,外面都是未曾开辟出来的鸿蒙混沌之地。

      看到这一幕,没有人傻到再去尝试一下是不是能落水不沉,一个个心亦随那头飞鸟,一个猛子沉了下去,明白了胖婶之前话中含义。

      “该死,这个仙缘镇根本就是许进不许出啊!”

      小胖子恨不得咒天骂地,总算是很识时务地压低声音,只有楚留仙和云想容能听到。

      那边猩猩、兔子、小猫三人也在窃窃私语。虽然听不懂,想来也是相差不大的内容。

      “哈哈~~,诸位,进镇,进镇子再说。”

      镇长打个哈哈,使个眼色,一众镇民簇拥着还在失神的众人涌入镇子中。

      哗啦一下,还不等楚留仙等人看清楚镇子中情况呢,又黑压压地围过来不少镇民。将镇子口堵得水泄不通,一个个都两眼放光地盯着楚留仙等人,跟恶狗看到肉骨头一样。

      楚留仙等人被这目光看得毛骨悚然,若不是外面有浩瀚水域阻隔,几乎就想掉头而去了。

      这目光。目光中的渴望,都太过吓人了。

      “可憋死俺了。”

      “就是就是,总算给骗进来了。”

      “哈哈哈,后头有牛马使唤,不用自个儿卖力气了。”

      ……

      嘈嘈杂杂的声音入耳,楚留仙等人神奇地听了个一字不差,不过他们宁愿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这都什么话啊。牛马使唤?开什么玩笑?!

      要不是还没有摸清楚情况,楚留仙等人翻脸的心都有了。

      眼看那些镇民一脸热络,热情得连空气都要点燃地围拢过来,楚留仙连忙问道:“镇长。这是怎么回事?”

      镇长原本笑眯眯的脸垮了下来,喝止住太过热情的镇民,苦兮兮地道:“缺人啊,镇子上太缺人了。要好多年才多出几个壮丁来,他们眼睛都绿了。老夫这也是没办法啊。”

      缺人可以理解,壮丁是怎么说啊?!

      镇长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被一个壮汉直接一个胳膊划拉到旁边去了。

      镇长威望跟镇民们的渴望比起来,显然不够给力。

      那个壮汉是一个胳膊上能跑马的主,他一手划拉开镇长,一手高举着硕大的铁锤,闷声闷气地道:“娃儿们,都跟俺老铁打铁去吧,三餐管饱。”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挤进来一个糟老头子,佝偻着身子露出没牙的口,身上一股子熏人欲呕的屎味,叫嚷着:“别听老铁忽悠,打铁多累啊,还是跟俺老米一起挑粪吧。”

      老铁说去打铁的时候,这些世家子们脸色就已经不太好看了,到老米一出场,一个个脸都绿了。

      挑粪,这是他们干的事情吗?

      天知道他们别说挑粪了,这辈子上那五谷轮回之地都是鎏金的马桶,极品的熏香,是锦帛的擦拭,娇柔侍女的搀扶啊!

      让他们挑粪?开什么玩笑?!

      这些镇民兴许是缺人缺得狠了,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让楚留仙等人连拒绝的空子都没有捞到。

      这个是捕鱼加卖鱼一条龙,那个是养猪杀猪一肩挑;

      这边是砍柴卖柴起早贪黑,那里是掌柜小二兼职厨师……

      但凡能够想到的,正常一个镇子里的各种活计,听说过的没听说过的,一股脑儿给都给塞进了楚留仙等人的耳中。

      恰似,嗡嗡嗡,无数的苍蝇在耳边萦绕着,脑子都要给炸开了。

      “停!”

      楚留仙深吸了一口气,一声大喊,盖压住了所有声音。

      这霸气十足的一声喊,顿时让整个仙缘镇中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楚留仙把被拨拉到角落的镇长提溜了出来,可怜原本体面的乡绅形象不存,看上去狼狈不堪。

      “镇长。”

      楚留仙礼数不缺,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很简单。”

      镇长威胁地瞥视了周遭一眼,众镇民毫不示弱地瞪回来,尤其是那老铁铜铃一样的双眼,砂锅样大的拳头,让镇长瑟缩了一下,收回了目光。

      他咳嗽几声,理直气壮地道:“不劳动者,不得食。”

      “……”

      楚留仙、小胖子、云想容,以及猩猩、兔子、小猫,六个人面面相觑,听着这绝对在理,但跟他们从来不搭的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镇长的意思很明白。

      要嘛干活,要嘛就在这仙缘镇中饿死吧。

      一开始的错愕过后,除了楚留仙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其余人等但凡能看到面容的。脸上无不挂上冷笑。

      之前种种,外加上镇长的话,彻底将这几位深藏的纨绔气给引出来了。

      小胖子和云想容惟楚留仙马首是瞻还好一点,那边猩猩等人大声叫嚷着,虽然听不懂是说什么,但显然不是什么好话,镇长等人的脸色都有点不好看了。

      眼见得,老铁铜铃眼睛瞪视过来,老米举起了粪条子。砍柴的掏出斧子,跑堂小二将抹布当成鞭子甩啪啪作响……

      事态眼瞅着就要恶化了,楚留仙心念电转,虽然还没有想得很清楚,却知道不行动不行了。

      “慢!”

      楚留仙一摆手。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对镇民们所说呢,还是对身后的五人言。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要不说有些人,天生就容易成为焦点,平常时候,他的一言一行就容易让人倾听;关键时刻。他的举动更是让人无法忽视。

      毫无疑问,楚留仙就是这样的人。

      他缓步而出,走过镇长,走过吹胡子瞪眼睛的老铁。走过身上始终散发着米田共味道的老米,走过了身宽体胖的胖婶……

      一路走过,拨拉开挡路的镇民,楚留仙走到一个身材瘦削。神情颓废,但打理打量当称得上是面容清隽的中年男子面前。

      颓废男子的两手上。一手持刻刀,一手执木料,正低着头全神贯注地雕刻着,一直到楚留仙走到他面前好像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的冷淡与众镇民的热络形成鲜明对比,感觉就好像是一堆的鲜果里面掺杂着一颗核桃一样突兀。

      楚留仙的举动不引人瞩目都不行,原本想闹腾的猩猩等人暂时安静下来,静观其变;小胖子等人则跟在楚留仙屁股后面习惯了,看到他举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可能有猫腻,更加不会妄动了。

      走到颓废中年人旁边后,楚留仙一言不发,很是认真地端详着他雕刻的动作,时不时摇头晃脑着,如在欣赏着什么一般。

      他如此举动,那个颓废中年人想要装看不见都不成,叹息一声,停下手上动作,问道:“你懂?”

      “略通。”

      “我那缺人,你可愿来。”

      “敢不从命。”

      应答如流,三两句话,加起来六个字的回应,楚留仙就敲定了“工作”。

      这就应了?

      小胖子等人瞠目结舌,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那等下去我那里。”

      颓废中年人交代完,冲着镇长一点头,好像是完成任务了一样,掉头就走。

      他刚刚雕刻到一半的东西被他弃如敝屣,抛掷在地上。

      小胖子等人是没有看到,楚留仙此刻嘴角不住地抽搐着,不为别的,就为那个颓废中年人雕刻的东西。

      楚留仙看着那个把扔在地上的半成品雕刻,很想问一声:“这到底是野鸭子呢,还是鸳鸯呢?亦或是其他的什么鸟?千万别告诉我是天鹅……”

      颓废中年人一派宗师气度,但雕刻技艺别说跟囹圄镇的难陀相比了,就是把小胖子提溜来刻估摸着都比他强。

      小胖子要是知道楚留仙此刻想法,定然是一阵叫天屈:“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不过这会儿他没这闲工夫了,他脑子里不住浮现的是楚留仙排众而出前,冲着他打的那个眼色。

      “一世人,两兄弟,楚哥总不会坑咱的。”

      “干了!”

      小胖子一咬牙,一跺脚,野猪一样冲了出去。

      “师父,你收下我吧。”

      小胖子以最夸张的姿态,直接拜倒在地,其声之恳切,其情之可悯,让人想要拒绝都无可能。

      在他对面,胖婶以感动莫名的姿态,收下了这个徒弟——做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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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章 回梦千寻,凤凰于飞(下)


  “轰隆隆~~”

  明明是晴空万里,却气温骤降。

  在两个梦境连结的地方,在凤九颓然坐在树下的时候,他头顶上空忽然阴云密布,汇聚出一个席卷大半个天际的巨大漩涡。

  漩涡由外到内,自阴沉至橘红,最中心处呈现出金灿灿的光泽,如液态的黄金在滴落。

  有惊雷声声,炸响天地。

  凤九被惊醒,愕然抬头,只见得在漩涡的最中心处,金光流转,凝成了一只巨大手掌样子,屈指至九天之上摁落下来。

  手掌,手指,轮廓清晰,纹路明显,乃至于包裹住大半个手掌的袖袍形制,也一点不差地显露出来,好似有一个金色的巨人,从天外破入的手掌一般。

  凤九为无限痛苦折磨着,整个人都显得麻木呆滞,反应比起平时不知道慢了多少,等他反应过来时候,金色手掌已经重重地落了下来。

  整个过程中,空气仿佛化身成厚厚水层,手指过处涟漪阵阵,波动层层,好像尽数被一指点破。

  在手指点落下来的正心方,莲池拒剧烈地波动起来,无数的莲花折断,散落一池。

  莲池旁假山战栗,怪石滚滚而落,恍若遇到了地震,不敢重负。

  如此威势的一指,错开凤九所在方位一点点,擦着枯木,向着某个地方点去。

  那里,有一只梦蝶扇动着翅膀,正要飞起。

  就在它刚刚飞离枝头的一瞬间,金色手指点在它身上。

  点破空间,点破苍穹,点破莲池,几乎点破了整个梦境的一指落在梦蝶身上却诡异地轻柔。

  梦蝶那只有常人指节大小的身子只是微微一沉,在空中沉下不过一两寸的距离,便惊慌地再次飞起。

  比来时候迅速百倍。金色大手与手指飞快收回,天上漩涡顷刻消散,云开雾散间,整个天地又变得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好像之前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这……这……这……”

  凤九没有血色的嘴唇在颤抖,整个人也在颤抖,颤抖之余,是无尽的庆幸。

  金色大手是什么时候离去的,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他全然不曾注意,不曾在意,他的整个世界好像都在远去,眼中只有那重新振翅高飞的梦蝶。

  一只不当出现在这里的奇特生灵!

  凤九怎会不知道,美丽的梦蝶,短暂的生命,恰似一朵最绚烂的花朵,只在汉江畔绽放?

  他庆幸的是,若不是那只金色大手。心如死灰,生不如死的他险些忽略了这只梦蝶,这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

  美丽的梦蝶如受惊吓,飞快地扇动着翅膀想要飞去。只是不管它如何用劲始终飞不起来,飞不离不知道什么时候托在它身下的手掌。

  凤九的手掌。

  看着这只惊慌失措的梦蝶,凤九目光转柔,深情地道:“不管是什么情况 。我都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的身边!”

  看着掌中的梦蝶,想到这个他们第一次相识的地方,凤九若有所悟。

  他将梦蝶放到自己的肩膀上。蹲伏下去,用颤抖的双手,挖入树下土层,一把把地挖下去。

  这个时候,凤九忘记了他阴神巅峰的修为,忘记了他修仙者的身份,生生地用一双肉掌在树下挖出了一个深坑。

  突然!

  凤九豁然站了起来,“嘭”的一下,深坑中传来无数拍打翅膀的声音,绚烂的色彩爆发,数不清的梦蝶从中飞出。

  “哗啦啦~~~哗啦啦~~”

  仿佛风过竹林,又似杨柳娇憨地舞动着枝条发出的响动,无数梦蝶拍打翅膀声音汇在一起,冲天而起。

  无数梦蝶,环绕不散,充满无尽眷恋的味道,在凤九头顶凝成了一朵祥云。

  凤九陶醉如痴,不知道什么放弃了对肩上梦蝶的限制,它飞起来,加入了组成祥云的梦蝶群中。

  美丽聚散,如彩云变幻着无数形状,下面是如痴如醉的凤九。

  恍惚间,在这一片绚烂美丽如梦的景象当中,凤九依稀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

  梦蝶流泪满面地扫一地落英,一地落叶,一边泪流,一边掩埋。

  她的口中还在吟唱着什么,声声凄美。

  她的泪水,她的记忆,她最深的感情,一并随着葬花,葬叶,亦是葬蝶的举动埋入土中,最终发酵出一只只美丽如她的小生灵……

  ……

  “哗~~”

  梦蝶四散,这些每一只都包含了被封存的最美丽记忆的梦蝶,飞到了每一个角落,甚至穿过了梦境的气泡,飞入了另外一边。

  另外一个相邻的梦境当中,梦蝶伸出白嫩地玉手,她的掌心中停落一只跋涉而来的美丽蝴蝶,更停落了一段美好记忆。

  她抬起头来,只见得阴雨消散,从天边飞来无数梦蝶,欢天喜地地飞来,将她包裹在其中,翩翩起舞。

  这个景象是如此之美,美得不当存在于人间一般,气泡般的梦境都朦胧了起来,不稳起来,仿佛随时崩溃消散……

  ……

  “我明白。”

  凤九喃喃自语,所有麻木,所有痛苦,所有失落,所有不解,从他的眉宇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坚定。

  他明白了什么?

  通过葬在这个对他们来说存有美丽记忆地方下的梦蝶,以及记忆,凤九明白了伊人想要对他说的话,表达的心意。

  “谁也不能阻拦我们!”

  “我们一定能在一起, 比翼双飞!”

  凤九喃喃自语,却又如惊雷炸响,似闷雷回荡,若春雷蕴含着无尽的生机。

  他张开双臂,直面长空。

  “轰!”

  “轰轰轰!”

  以凤九所在的地方为中心,以他的两臂为支点,一只巨大的凤凰舒展开羽翼,凤唳声中。冲天而起。

  长长的凤尾扫过天地,巨大的羽翼掠过长空,涅盘的火焰燃尽宇内……

  梦境中所有一切在凤凰涅盘的火焰中燃烧,湮灭,获得了新生。

  展翅的凤凰,无尽的涅盘火,蔓延过了梦与梦,气泡与气泡连接的地方,燃入了属于梦蝶的梦境当中。

  下一刻,两个梦境。相连的气泡,尽数放出一片炽热的红光……

  ……

  “成了!”

  楚留仙收回点破梦境的手,面露微笑,负手看着眼前这一幕发生。

  在金身大佛掌中,两个梦境气泡融成了一体,天与天连,地与地接,占去了九成空间的是一只凤凰,一只梦蝶。比翼双飞。

  很快,涅盘的火焰赋予了一切新生,包括他们自身。

  倏忽之间,没有人能分辨哪个是凤凰。哪只是梦蝶,恍惚间,似有两只凤凰,在涅盘火焰中一起新生。一起自由自在的飞翔……

  “这才是真正的凤凰于飞啊!”

  楚留仙闭上眼睛,满足地感慨出声。

  随着他话音落下,金身大佛轰然破碎成无数金光。恍若是从天而降金色的花雨,为刚刚发生的美好一幕贺。

  楚留仙掉头,负手,沿着汉江镇的青石板,一步步地向着镇外走去。

  在他的身后,梦蝶庄园外,梦乡中的一个个乡民醒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脸上的笑容或者泪痕,到底因何而来?

  在他经过的地方,一个个人从梦中苏醒,似乎经历了很多,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个闭上眼睛又睁开的过程。

  一步又一步,楚留仙行走在汉江镇上,脸上挂着微笑,眉宇间有掩盖不住的疲乏。

  没有人知道他体内贼去楼空,半点灵力不存;

  没有人知道他观想的大日如来轰然崩溃,再无余力凝聚;

  没有人知道他体内的邪佛童子萎靡沉睡,充斥它体内的佛力丁点儿不存……

  ……

  艰难,凶险,侥幸……

  楚留仙没有去想这些,他只知道,他成功了。

  足足用了盏茶功夫,他才走出了汉江镇,一抬头,九曜古船从天上降落下来,悬停在他面前十余丈外的地方。

  九曜古船上的人好像能猜测到楚留仙现在的状态,一道接引灵光从船上射下来,笼罩在楚留仙身上。

  他不做抵抗,整个人随着灵光的收回,飞上了九曜古船。

  “公子!”

  双儿和秦伯扑来,脸上尽是狂喜之色,为楚留仙的平安归来而欣喜若狂。

  自从他们知道自家公子要面对的是凤凰于飞凤九这样存在后,他们的心始终提到嗓子眼儿,现在终于能落回肚子里。

  他们两个并没有能扑到面带微笑的楚留仙面前,很快一阵香风过,凰无双比他们还快,比楚离人还快,抢到了楚留仙面前。

  “你!”

  “你怎么敢这么做?!”

  凰无双惊怒交加,失态地叫出声来。

  看她的样子,似乎张牙舞爪,就要扑上来将楚留仙撕成碎片一样。

  对此,楚留仙怡然不惧,事实上也不用惧怕,几乎在凰无双怒吼的同时,楚离人就默默地站在了楚留仙的身旁。

  与凰无双截然相反,楚离人脸上尽是欣赏之色,就差鼓掌叫好了。

  楚留仙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很是恶意地想道:“可惜不是楚玉在这里,不然她肯定会毫无顾忌地拍掌叫好,不知道那时候凰无双会是什么脸色?”

  “你怎么敢?!”

  凰无双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在高山和丘陵之间变化,狠狠地瞪视着楚留仙。

  楚留仙微微一笑,慢悠悠地道:

  “有情人终成眷属,苍天乐见,厚土愿睹,众生喜闻。”

  “我有何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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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一章 梦蝶已死


    “我有何不敢?!”

  楚留仙发自本心肺腑,坦然又理直气壮的一句话,引得楚离人等人不禁喝彩,逼得凰无双一口气喘不上来,憋得满脸通红。

  “好!”

  “很好!”

  凰无双恨恨出声,厉声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既不用仙缘抵过,用完不成考验,楚留仙,你等着七家共诀吧!”

  她声音里尽是恨意,巴不得七大世家立刻裁决楚留仙七罪之诀失败,将他直接打落尘埃。

  经过先前一幕,凰无双之惊怒,之怨恨,超过之前十倍,百倍。

  楚留仙所做之事,在他看来是助有情人终成眷属,在她看来则如一刀,狠狠地插在她们栖梧凤凰氏心口上。

  一个梦中证道,一尊金身大佛,一段凤凰于飞的梦境,直接如蛮力,生生地打碎了他们的如意算盘。

  原本,无论是楚留仙消耗仙缘,亦或是杀梦蝶,对她们栖梧凤凰氏来说,都是好事。

  前者,为维护栖梧凤凰氏脸面,杀敢于冒犯者添砖加瓦;

  后者,栖梧凤凰氏能迎回她们的骄傲,她们的凤九公子!

  现在呢,楚留仙的这一手下,没有杀死梦蝶,反而唤醒了梦蝶,找回了她丢失的记忆。

  如此一来,她们栖梧凤凰氏杀凤九公子或易,想要他回归家族,却是千难万难。

  乃至于,在凤九公子得知栖梧凤凰氏做出这样的事情后,怕是会与家族隔膜愈深。

  要是按照她们的计划来,他日凤九公子即便是知道了真相又如何,杀梦蝶的大仇在前,他又怎会自断臂膀,绝了报仇希望呢?

  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凰无双怒得直要发狂,想到凤九公子,这个她少年时候偶像,她一辈子唯一倾慕过,唯一看得上的男儿与家族,与她离得愈发的远,她就有将眼前这个还在微笑的男人撕成粉碎的冲动。

  更让她怒火中烧的是,这种情况下,楚留仙竟然还笑得出来,她的疾言厉色威胁,于这个男人来说,好像是清风拂面一般。

  “谁说我没完成考验?”

  楚留仙微微一笑,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淡淡地说道。

  “嗯?!”

  “你说什么?”

  凰无双悚然而惊,怒火蒙蔽了的心灵一清,隐约想到了什么,神色不由得为之大变。

  她心中乱成一片,一时间理之不清,厉喝道:“你在胡说什么?梦蝶明明还活着?”

  “谁说的?”

  楚留仙依然是那种懒洋洋的语气,懒洋洋的神情,气得凰无双胸口好像堵着一块大石,顺都顺不过来。

  “谁说的?”

  这是楚离人的声音,他眼中尽是激赏之意,显然明白了楚留仙的打算和计划—,站出来道:

  “梦蝶已死!”

  凰无双心中一片冰凉,仿佛是头顶处六片顶阳骨四分五裂,从星空中流淌下来的冰寒直贯穿体内。

  楚离人的话还在继续:“梦蝶何人?凡人女子,手无缚鸡之力。”

  “凰无双你说梦蝶未死那梦蝶何在?”

  他这番话说来拗口,说来不好理解,但是下一刻凰无双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双儿和秦伯面露微笑,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梦蝶是伸么?是一个名字,一个符号。

  它代表的东西已经完全不存在了,当然可以说梦蝶已死说楚留仙已经杀了她,通过了考验。

  这里既是一个文字游戏,又是一个对名字符号本质的拷问,一时间凰无双心中不甘,又是无话可说。

  “你们……川。”

  好半晌,凰无双才勉强平静少许,冷然道:“你们这是砌词狡辩,强词夺理。”

  楚留仙和楚离人都是哂然一笑,不与她做口舌之争。

  他们不需要能说服所有人的真理,他们的背后是神霄楚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有一个站得住的地方,家族以及家族的盟友自然能为他们出头,岂会让栖梧凤凰氏占尽天下便宜?

  这,便是楚留仙做出如此决断,用这般手法度过此关的原因。

  凰无双刚要再说什么,一个清冷的,美丽的声音,忽然从九曜古船外传来:

  “梦蝶已死!”

  “谁?!”

  凰无双雌狮子般地暴怒,楚留仙和楚离人两个她眼中钉,偏偏又奈何不得的家伙已经够气了的,竟然还有人敢凑热闹?

  她猛地扭头过去,到口的喝问,瞬间被她生生地咽了下去,甚至下意识地别过头去,不敢与来者对视。

  “来了。”

  楚留仙面露笑容,望向阑干外。

  九曜古船之侧,一男一女,凝立虚空之中。他们两人的身后,各自浮现出一对虚幻的羽翼,一是舒展开来的,燃烧着不灭涅盘火的凤翅;一是半透明的,浮现着瑰丽色彩的蝶翼。

  凤凰于飞,凤九公子;

  蝶恋花,梦蝶!

  此刻两人的相貌,精气神,皆与片刻之前,有着天壤之别。

  凤九公子还是垂垂老矣面容,脸上依然布满了皱纹,可是腰杆挺得笔直,气势冲天而起,那些皱纹也舒展开来,仿佛在他的身上时间实现了倒流,随着光阴的流逝,他会变得愈发年轻一般。

  梦蝶变化更加的大。

  她的衣裳不再是寻常模样,而是如蝶衣一般,一层透明的,又带着绚丽之光的薄纱笼罩于外,朦胧梦幻之美。

  她的脸庞还是原本脸庞,只是眉头上挑,有着柔弱女子所没有的傲气,这傲气不是有意而为,是实现对生命本质超脱后自然带出的傲骨。

  五官上下,面容细节,每一处依稀都还是原来模样,可是气质的变化,以及笼罩在脸庞的光晕,都让人无法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一瞬间的功夫,所有人都明白过来,的确 梦蝶已死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原本的半步妖王,现在的阴神巅峰!

  人族阴神尊者,距离阳神只有半步的梦蝶!

  她脸上带出笑意,又有不容侵犯的尊贵,看着凰无双重复道:“梦蝶已死!”

  “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凰无双很想强项,她很想梗着脖子去辩解。

  她不是想不出词来,是无法抬头,无法开口。

  梦蝶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势,凰无双面对她时候的心虚还在其次关键是在梦蝶旁边静静站立着的凤九公子之目光。

  凤九的目光清冷,带着寒意,第一次从梦蝶的身上移开,落到了她的身上。

  这个目光,让凰无双周身寒彻。

  凤九从现身至今,手从来没有放开过梦蝶的手,好像生怕稍稍一放松,身边的伊人就会再次化蝶而去;他的目光更是如遇磁石一般 牢牢地吸附在梦蝶的身上。

  要是换成其他时候,凤九公子肯将目光投在她的身上 关注于她,凰无双不知道当是怎样的欣喜若狂?

  可是现在,她却痛苦至极,因为她从凤九的目光当中,看到了仇恨。

  “罢了!”

  凰无双心如死灰 这种目光,这种场合,让她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她一跺脚,凤呖声中,化作一道流光,带出凄厉的破空声音直如其心情,向着远方电射而去。

  凰无双一去,九耀古船上的气氛,顿时融洽了起来。

  在凤九和梦蝶现身后,楚留仙一直不曾插口,这会儿随着凰无双的离去,他才微微一笑,冲着凤九和梦蝶拱手道:“多谢贤伉俪相助。”

  或许是他“贤伉俪”的说法让凤九他们觉得十分顺耳,两个彼此之间好像容不得其他任何存在的人同时将目光落在楚留仙身上,脸上齐齐浮现出温暖的笑意。

  “应该是我们多谢留仙公子才是!”

  凤九与梦蝶对视一眼,携伊人一起郑重一礼,“若无留仙公子在,我们之间不知道还要经过多少磋趾。”

  “公子对我们来说,无异于再造大恩!”

  楚留仙侧身,不受他们的重礼,微笑道:“贤伉俪言重了,要是没有你们本身的坚持,我又能做什么呢?”

  “凤凰于飞,连枝比翼,真真羡煞了旁人。”

  语毕,他们对视一眼,一齐放声大笑。

  整个过程中,楚离人一直含笑旁观,一直到他们笑罢,才与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凤九公子寒暄。

  无论是楚离人还是楚留仙,之前对话时候都没有开启九曜古船上禁制,他们彼此之间,以及与凰无双的对话,自然瞒不过凤九公子和梦蝶。

  在这种情况,他们才能适时地出现,应景地插口,乃至于现在清楚地知道楚留仙的身份。

  时间,在愉快的时候总是流逝得愈发匆匆。

  转眼间,夕阳西沉,日暮时分。

  “天色已晚,我们便告辞了。”

  “他日有缘,我辈再把酒言欢。”

  凤九公子看了眼天色,拱手说道:“留仙公子,若有所需,凤九义无反顾,无论山长水远,定当前来相尽绵薄之力!”

  说话的同时,他伸手递上了一片凤翎,明亮的火光在上面跳动,偏偏入手又不会受到灼烧,就好像握着一块暖玉一样。

  楚留仙也不矫揉造作,伸手接过,认真地道:“一定!”

  在凤九公子旁边,梦蝶点头微笑,想来真到了那个时候,她自不会缺席。

  “走吧蝶儿,我们一起回那里看看,你当初葬下的梦蝶是不是还在?”

  凤九温柔地看着梦蝶,紧接着冲着楚留仙他们一点头,周身上下带起火光,比翼双飞去,转眼消失在天边。

  “真是让人羡慕啊!”

  楚留仙一笑,伸手摩挲着凤翎,回头对楚离人问道:“离人长老,我们下一站何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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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天师张氏


  “下一站……”

  楚离人神色古怪,摇了摇头,似有不忍言之意。

  下一刻,九曜古船张开星帆,在漫天繁星无尽星力的推动下,扶摇而上,向着西北方向飞去。

  若为欢送一般,在这入夜时候,汉江镇上还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从江畔传来,飘飘忽忽地随风而上,便是在九曜古船上还依稀可闻。

  “在潺潺的汉江中

  为什么

  梦蝶总是纷飞就飘零

  走得最急的都是

  最美的时光……

  在长长的一生里

  为什么

  欢乐总是乍现就凋落

  走得最急的都是

  最美的时光……”

  此时在听这曲调,兴许是梦蝶事告一段落的缘故,其中那种美丽消逝的悲哀, 最美时光脚步匆匆的凄凉,显得是那么的淡。

  反过来,静静地聆听着歌曲的楚留仙等人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或许,正因为其匆匆而逝,方才留下了最美的背景,让人久久地缅怀着,不忘……

  九曜古船乘风而去,歌声再是插上翅膀,终究追之不上。

  当最后的尾音消散在风中,九曜古船上的众人都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留仙,你多久没有与人倾情战斗过了?”

  楚离人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倾情战斗……”

  楚留仙不由得露出沉吟之色,因为真的有挺长一段时间里。

  在过去的时间里,他用脑子比用法术多,真正酣畅淋漓,让人热血沸腾,天翻地覆的倾情一战,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紧接着,楚留仙若有所悟,问道:“离人长老,你的意思是……”

  “美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你悠闲的时候结束了。”

  楚离人眺望着远方,淡淡地道:“准备战斗吧!”

  不等楚留仙问及战斗事,他话锋又是一转,问道:“你对天师张氏知道多少?”

  此时,九曜古船飞行平稳,猎猎罡风,都不阻挡在船外,楚离人的声音平稳,字字句句清晰地传入楚留仙的耳中

  “天师张氏……”

  楚留仙当然知道,他太知道了。

  好歹,天师张氏,也是他们七大修仙世家之一。

  他又不知道,除了天师张氏本族人,没有人对他们知道得太多。

  七大世家当中,天师张氏从来都是最神秘,也是最不合群的。

  天师张氏,他们的根本之地名之“天师府”,只是“天师”二字却不是从这里出来的,严格说来,与神霄楚氏之“神霄”是一个意思。

  天师张氏之创始人,人称:张天师!

  此后历代张氏,都有一个这样的张天师存在,乃至张氏子弟往往也被俗世中人冠以张天师的称呼。

  提起这个家族,楚留仙有点明白楚离人神色古怪的原因了,他在脑海中飞快地搜索起天师张氏的资料,尤其是在金色心湖中的玉楼里。

  他还记得,当年的公子留仙,对这天师张氏可是充满了好奇心。

  张氏一族,其修炼体系与当世任何一个宗门,任何一个家族都不相同,颇有点遗世独立,卓尔不群的味道。

  天师张氏,历代积累,豢养着一群谓之“灵仙”的存在。

  这些灵仙,或为狐,称之为“狐仙”;

  或为鼠,称之为“灰仙”;

  或为蛇,称之为“柳仙”;

  或为黄鼠狼,称之为“黄仙”;

  或为刺猬,称之为“白仙”。

  这,便是天师张氏独步天下的狐黄柳白灰五大仙,又成“五家灵仙”!

  天师张氏既能驭使五家灵仙,又能使它们凭依上身,借用法术,玄之又玄,有别于当世任何一家法门。

  最诡异的是,每个天师张氏子弟豢养的五家灵仙基本不同,而五家灵仙修炼有别于妖物的地方在于,它们是需要俗世人族香火之力的,这点几近于神道。

  故而,常常能看到天师张氏的子弟行走在红尘俗世,降妖除魔,得俗世中人供奉。

  “对了,还有五雷正法!”

  楚留仙猛地想起,天师张氏嫡传的五雷正法,正是与他们神霄楚氏的神霄雷法并称的雷法之一,正大阳刚,是天下邪祟之克星。

  “离人长老,下一站就是天师张氏?”

  楚留仙一皱眉,天师张氏手段诡异,要是张氏一族的代表硬要与之为难,出的题目绝对简单不到哪里去。

  他的神色不由得有些古怪,想起之前以道士打扮出现在梦蝶面前,难不成这回弄假成真,要玩一回道士抓鬼不成?

  楚离人微微颔首,道:“天师张氏,与诸大家皆瓜葛不深,与我们神霄楚氏虽非盟友,亦非仇敌。”

  楚留仙仔细聆听,听到这里稍稍松了口气 。

  既然是这种情况,那么天师张氏顶天是两不相帮,还不至于帮助栖梧凤凰氏来个火中取栗。

  “只是……”

  楚离人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楚留仙心顿时提了起来,心里不知道多少次腹诽楚离人说话大喘气。

  “这回天师张氏派出来的代表是张知非。”

  “张知非……”

  楚留仙有些无语,这个人物他还真听说过。

  天师张知非,亦正亦邪,行事荒唐,偏偏又实力极强,手段诡异,不知道让多少人头痛不已,又无可奈何。

  遇到这么一个人物,楚留仙觉得头都开始痛起来了。

  “等等,倾情一战又是什么意思?”

  楚留仙都要被楚离人给绕晕头了,这会儿才想起这个茬来,连忙问道。

  “我也不知道。”

  楚离人两手一摊,道:“你先前施展大法,唤醒梦蝶时候,神霄府那边派人前来告知我的。”

  至于神霄府中人怎么绕过凰无双,将消息递到楚离人的手上,这个就不需要深究了。

  甚至,连他们神霄楚氏中人是如何知道天师张知非的考验会跟战斗有关,楚留仙都没有打听的兴趣。

  想来,无非是安插人手之类的手段。

  “那叫等等看吧。”

  楚留仙放松下来,双手扶拦,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栏杆上,悠悠地道:“我期待着!”

  滚烫的热血,不知道何时开始加速流淌。

  “你多久没有倾情一战了?”

  楚离人之前的话,好像点燃了什么,一股无名的火焰在血液当中燃烧,燃烧出一腔热血。

  倾情一战!

  ……

  三日之后,临近北域,有滚滚怒江,滔滔奔流,一去不返。

  再往北一些,一座座皑皑雪山,便是宽敞如汪洋般的怒江之源头。每年春来雪化,雪水汇入怒江,就是怒江一年水量最大,奔涌时澎湃如怒之际。

  顺着怒江往下,有一座山城筑于高山上。

  山城上空,九曜古船停于云海之间,上可眺望山城中景象,下面山城之中却不能望见云海隐神舟。

  当然,那是普通人。

  楚留仙他们等候的当然不是普通人。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一个荒腔走板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楚留仙等人循声望去,只见得云海涌动,一条白蛇在云海中如鱼得水,盘旋而上。

  白蛇之上,一个道人打扮,邋遢模样的年轻道士醉卧其上,举起手中黄色酒葫芦,冲着九曜古船上遥敬。

  在邋遢年轻道士的身后,有一男一女两个不辩男女的道童,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这就是五家灵仙中的柳家——蛇仙吗?”

  楚留仙目光扫过这个理当就是张知非的年轻道士,惊诧过他出乎意料的年轻后,注意力就放到了他身下白蛇上。

  白蛇长百丈,鳞片如玉,气息纯净,妖气淡薄,隐隐更有香火之气,在它身上楚留仙隐约能解决到如雨师妃的味道。

  “柳眉,在这里等我,别吓着了客人。”

  年轻道士在两个道童搀扶下起来,醉眼惺忪地吩咐道。

  他口中的柳眉当就是那条白蛇,只见得它点着硕大的脑袋,悬停于云中。

  “走嘞!”

  张知非双手一带两个道童,脚下突然浮现出一朵祥云,托着他们三人上得九曜古船。

  彩云浮道人,翱翔九天上,出入青冥间,直如神仙中人,误入此凡尘。

  “不愧是天师张氏啊!”

  楚留仙暗暗赞叹,论及这卖相,嗯,也可以称之为装神弄鬼,天师张氏子弟当真是不做第二人想。

  “诸位远道而来,知非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张知非上得九曜古船,推开两个道童,似模似样的稽首为礼。

  他人一上来,浓浓的酒气随之扩散,楚留仙身后双儿缩起身子,以手捂鼻。

  楚留仙和楚离人对视一眼,尽皆摇头。

  以这个样子见人,张知非再有礼也有限度,传闻此人浪荡不羁,最是难缠,果非虚言。

  楚留仙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忽然展颜一笑,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楚留仙,见过张世兄。”

  “不知张世兄准备了什么难题招待留仙呢?”

  他伸手一指黄葫芦,问道:“该不会是与世兄痛饮一番,就算过关吧?”

  张知非摇了摇酒葫芦,笑道:“留仙公子欲与知非痛饮,自是请都请不到贵客,找都找不到的好事,不过知非亦有一个难题,想请留仙公子帮忙。”

  楚留仙知道戏肉来了,正色道:“洗耳恭听。”

  张知非一开口,却让楚留仙摸不着头脑。

  “知非少年时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长于此山城,受山城淳朴居民恩惠多也。”

  “此番故地重游,想与山城之民欢天喜地地一起过个节……”

  PS:第三更,还有,继续。

  公子留仙需要,泛东流也需要,一个倾情一战,今天熬个夜,当是预热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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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三章 怒江恶蛟,负山起舞

  

  “过节……”

  楚留仙一阵无语,不知道张知非过个节能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耐着姓子听下去。

  张知非突然抬起头来,伸手一指滚滚而来的怒江,沉声道:“此江之中,有一孽畜,本是我天师张氏一位先人随身柳家,不知有何遇合,竟能反噬其主,逃遁入怒江之中,遍寻不出。”

  楚留仙注意到,一直到这个时候,张知非才第一次认真起来,不由得提起精神倾听。

  随着张知非的述说,原来那个随身柳家是一条黑蟒,头角峥嵘,有蛟龙之相,那位张家先人对其倚重非常。

  这对以五家灵仙闻名修仙界的张氏来说自然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情,张知非并没有在反噬一事上细说太多,紧接着便提起在这件事情后,张氏暴怒,追杀那黑蟒的事情。

  黑蟒遁入怒江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寻之不出,纠缠多年,天师张氏也就放下了此事,将之淡忘。

  百年之后,一位张氏弟子偶过山城,发现山城之民在供奉一位所谓的怒江龙神,留了一个心眼,借着山城中人布局。

  最终,一场激战,那位张氏子弟重伤黑蟒,可惜因为黑蟒已经半步化为蛟龙,竟是不曾将其留下,反而让它寻得一个机会,重新遁入怒江。

  张知非说到这里,脸上的酒意尽去,显得面沉如水起来。

  到了这个地步,楚留仙才清晰地感受到张知非作为阴神尊者的威势。

  “这孽畜养伤百年,不曾出来兴风作浪,最近又在怒江上游崭露头角,从它几次露出痕迹来看,当是直奔山城而来。”

  张知非这么说楚留仙就明白过来了,摸着下巴道:“张世兄的意思是这黑蟒会在你所谓的佳节前后循着怒江而下,抵达山城?”

  楚留仙这话一出,旁边楚离人脸沉下来,双儿和秦伯皆露出惊慌的神色。

  “错!”

  张知非迎着双儿和秦伯期待的目光,吐出了几个字来:“不是蟒,是蛟!”

  “啊!”

  两人既是失望,又是担忧,想要劝什么,又不敢开口。

  楚留仙反倒是一点惊讶的意思都没有,微微颔首道:“蛟龙吗?我知道了。”

  他抬起头了,看着饶有兴致望过来的张知非,沉声问道:“张世兄你的意思是让我出手,在蛟龙抵达山城前将其斩杀?”

  张知非摇头道:“若能如此,张某岂能容它活到今曰,早在其第一次露出踪迹时,就是那孽畜的死期!”

  “你的意思是……”

  楚留仙眉头一皱,心中有不详的预感,直觉告诉他,张知非后面吐出来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

  “不离怒江,蛟龙难觅!”

  张知非似乎是醉意上涌,抛下这么一句话,转头向着九曜古船外走去。

  两个道童忙不迭地跟上,伸手欲扶,好像担心醉酒的主人就这么摔倒下去。

  “三曰之后,月圆时分,子丑之交,蛟龙出水!”

  “我要山城中人,过一个安宁的月华佳节。”

  话音落下,刚刚走到船舷边上,两个道童刚刚搀扶住他手臂的张知非一脚踩空,连带着两个道童一起,猛地栽倒下去。

  “啊!”

  双儿惊呼出声,连忙跑到阑干前向下眺望。

  楚留仙和楚离人摇头苦笑,他们可不是双儿,自不会同情心泛滥,真以为那家伙会有什么事发生。

  果不其然,双儿眺望下去,只见得张知非连带着两个道童下坠数十丈,既为白蛇承接住,在云中穿梭,转眼间急速下坠。

  在接近山城上空,大致是山城居民抬头勉强可以看到白蛇的时候,白蛇连带着它身上的张知非等人如当空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最后一幕,亦是真切地落在楚留仙和楚离人的眼中。

  与双儿的疑惑不解相比,他们两人齐齐摇头苦笑。

  楚留仙苦笑罢,叹息出声:“这个张知非果然是难缠,他这是在提醒我们,别忘了他的要求。”

  “要求?什么要求?”

  双儿迷糊地问道。她是真没听到刚刚张知非有什么要求,无非是过一个安稳的月华佳节吗?

  楚留仙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双儿,你知道什么是月华佳节吗?”

  双儿摇头,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说法。

  从张知非出现后一直很安静的秦伯上前来,解释道:“所谓的月华佳节,是北域一种比较特殊的节曰,双儿你不知道也不奇怪。”

  “每当月华佳节到的那个月圆之夜,俗世的人们就会在子时开始,头顶着一个脸盆,里面蓄满清水走出家门。”

  双儿听得眼睛扑闪扑闪的,满是求知好奇的目光。

  月圆之夜,头顶脸面,里面还蓄满清水,怎么听怎么好玩这个月华佳节。

  秦伯接着往下说道:“他们会头顶着清水一起载歌载舞,清水偶尔可以洒落,但一定要保持盆中有水,且不能连脸盆一起打翻。”

  “只要从子时到丑时,始终保持盆不打翻,里面有水,因为在这段时间里,盆中始终会倒映明月,相当于承接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月华。”

  “丑时一到,他们就会将盆取下,洒水于自身,于亲友,于乡邻,于每一个见到的人身上,以为最诚挚的祝福。”

  秦伯的解释告一段落,双儿点头如小鸡啄米,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很有意思。”

  “嗯,那个张知非也是好人呢。”

  双儿眼睛闪亮地道:“他想和那些山城人一起同乐,公子我们帮他也没什么……”

  她刚刚说到这里,看到楚留仙等人古怪的目光,猛地咯噔一下,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不对不对,好像有什么不对?”

  双儿贝齿咬在嘴唇上,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一拍脑袋惊叫道:“我知道了,啊,张知非不是好人。”

  转变之快,好人变坏人,让楚离人,楚留仙他们不禁莞尔。

  双儿的心中,好恶从来最分明,善自家公子者为善,恶自家公子者为恶,再简单不过。

  她回过味儿来,是想起张知非临行前的那句话来:“三曰之后,月圆时分,子丑之交,蛟龙出水!”

  既是月圆,又是子丑之交,再来个蛟龙出水,再明白过了。

  张知非给出的第二道关卡,说来简单,就是保障山城居民过一个安宁的月华佳节。

  简单,又不简单。

  月华佳节开始的时候,正是孽畜恶蛟出水报复山城之民当年与天师张氏子弟一起设伏于它的大仇之际。

  要是单纯的保护山城之民那倒还好,无非是一战罢了。

  纵然戴上保护山城居民这个镣铐,在充足的准备下,楚留仙也不是没有把握与恶蛟一战。

  问题是,不是单纯的保护啊!

  “安宁地过节?”

  楚留仙苦笑出声:“安宁,什么叫安宁,刚刚张知非已经用行动告诉我们,最好是一点异状都别让山城居民发现,才算是安宁。”

  外加恶蛟在怒江当中属于找都找不出来的特殊存在,只能在它出水的时候出手,连提前解决掉它的可能都没有。

  “最简单的办法嘛……”楚离人摇头,道:“除非能一击,直接在恶蛟出水瞬间将它击杀,且这一击还不能引起太大天象,引起山城居民注意才行。”

  “难!难!难!”

  楚离人没有说出来的是,即便是他,易位而处,自认以他的修为,也做不到这一点。

  他做出判断后,望向楚留仙,有了上次的经验,到口的劝阻之言并没有说出来。

  楚留仙在那沉吟不语,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双儿明白其中关窍后,冥思苦想了一阵子,颤声道:“公子,这完全不可能啊,我们还是……”

  她话没说完呢,便见得楚留仙摆手,生生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有意思!”

  “真是有意思!”

  楚留仙不忧反笑,抚掌笑道:“张知非还真给我们出了一个难题啊!”

  “先背负着一座山起舞,再倾情一战,搏杀出水蛟龙。”

  “他还真看得起我!”

  楚离人听到这里,补充道:“张知非可没说你一定要除去那条蛟龙。”

  楚留仙自然知道这一点,张知非如果那么说反倒好办了。

  但凡称得上蛟龙者,最低都是阴神之属,按照七罪之诀的规则来说,算是超出了能力范围,他们完全可以不予理睬。

  关键是,保护山城之民过一个安宁的月华佳节,这个文字游戏玩得比他们的“梦蝶已死”还要好。

  明面上不违反任何规则,事实上却比真刀实枪地要求搏杀恶蛟要难上十倍不止。

  恰似楚留仙之前所说,这是“背负着一座山起舞”。

  九曜古船上一片沉默,稍顷,楚留仙忽然摇头失笑,道:“我们这是怎么了?不是还有三天的时间吗?”

  “是否能为,三曰后再谈!”

  楚留仙一边说着,一边如张知非般走到九曜古船边缘,紧接着纵身一跃,径直向下跳。

  人在半空,真龙皇座凭空浮现,托着他几个闪烁,身后拖着龙形云气,向着下方山城去。

  “我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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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四章 祈天,拔山(上)


  “山城还真是一个好地方。”

  楚留仙漫步在青石阶梯上,石阶而下,见得山城居民晨起扫洒,担水,忙忙碌碌中招呼不断,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这样的阶梯,楚留仙已经走了无数。

  整个山城地势高低起伏,几乎没有一条通途存在,多是高高低低的阶梯连接,两侧是一排排石筑的民居。

  站在高处,楚留仙眺望过去,只见得山城从高处接引得山泉,再以粗大的竹筒相连,接入城中。

  不敢说家家户户,流水入门,至少担水之类的事情,不需要走出超过百步。

  离月华佳节还有三天的时间,山城家家户户都已经开始带着欢笑,积蓄着山泉水。

  本就是澄清甘甜的山泉水,他们还要沉淀个几天,得到最纯净的清水,以承接月华之甘露。

  在楚留仙眼中,山城居民脸上洋溢着的期待、向往,名之为幸福的笑容,甘甜过世上最甜美的琼浆。

  “晃悠一天了,觉得怎样?”

  楚留仙身旁,突兀地有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响起得如此突然,要是换成他人或许会惊得跳起来,可楚留仙却头都不回,只是淡淡地道:“很好。”

  “我有些理解,张世兄你为何会有那样的要求,当不是有意为难楚某才是。”

  “看到这样淳朴的安宁,即便是初到贵境的楚某,亦不想看到它受到任何破坏,那些山城居民的安宁为噩梦所毁灭。”

  他对张知非的出现毫不奇怪,从踏入这座山城开始,楚留仙就知道他的一举一动瞒不过这位张天师。

  “那便行了。”

  张知非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忽然扭头对身后说道:“乖童儿,我说得没错吧,这次铁定可以偷懒。”

  从他身后,两个童儿红着脸走出来,面对楚留仙的目光,羞愧得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能钻进去。

  楚留仙摇了摇头,为这两童儿有这样主人默哀了一下,同时明白了眼前这个负山起舞的考验是怎么个来历了。

  张知非既然在这个时候来到山城,当然不是他所说的,与山城居民过一个月华佳节那么简单,真的说来,为了山城居民能过个好节,他注定是别想安生了。

  “敢情我是一个顶缸的……”

  楚留仙苦笑出声,他算是弄明白了,他这是接了原本张知非的活儿来做。

  张知非自然乐得将这事情交给楚留仙解决,这样他就能如愿地与山城居民一起过个月华佳节,还能省下偌大一番力气。

  “罢了!”

  楚留仙摇了摇头,不与不着调的张知非多少什么,掉头向着山城外飘然而去。

  “三日后,你会过个好节的。”

  声音如耳,人踪渺渺,张知非收起不正经的神色,对两个童儿说道:“乖童儿,你们说他做得到吗?要是做不到,咱不是还要挽着袖子上?”

  两个童儿面面相觑,实在无法适应自家主人的跳跃性。

  张知非也没有让他们回答的意思,缓缓闭上眼睛。

  眼前的一片黑暗里,一点点光亮亮起,呈现诸般色彩,仿佛入暮的山城,点亮七彩的灯盏一般。

  这些光亮遍布整座山城,在这种情况下,山城中每一个角落发生的任何一件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找到了。”

  “咦?”

  张知非惊疑出声,他看到了他想看到的内容,楚留仙的确是飘然而去再不回头,并不曾在山城停留。

  “怎么回事?他竟然不略作布置?”

  张知非有些挠头,他不是不能让他的五家灵仙跟上去,只是那样的话就犯了忌讳。

  在山城之中,一来他是地主,二来他是借着山城居民对属于他的五家灵仙之膜拜掌控一切,不虞被人发现。

  要是离开了山城,那就完全是两回事情了。

  “罢了,公子留仙,好大的名头,隐隐有后起第一人的意思,想来应该不会糊涂至此。”

  张知非刚放下念头,思绪又开始跳跃纷飞了:“哎呀,真是羡慕嫉妒啊,后起第一人,多好听啊,哪像咱这种,夹在后起和前辈之间,高不成低不就,悲剧啊!”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

  张知非即便是跟上去了,也只能失望。

  楚留仙压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寻了一处山城高处,一块耸立着的巨石上放上真龙皇座,盘坐其上。

  脚下,有山岚雾气,随着日头渐高而消散,山城清晰地曝露出来。

  偌大的山城,此刻只是占据了楚留仙视野的一角,整片连绵起伏的山势,滚滚而来的怒江激流,尽收眼底。

  无数的可能,各种的变化,在他脑海中流淌而过。

  在哪诸多变化当中,有整座山被夷为平地,有整条怒江干涸露出河床,有天崩地裂,有地动山摇……

  “不行!”

  楚留仙缓缓摇头,经过各种推演后,他确定常规的方式,无法完成负山而舞的重任,“看来只能另辟蹊跷了。”

  去了侥幸之心后,楚留仙沉下心来,闭上眼睛,开始在心中不断地推演着。

  当夜,月隐星稀的时候,有几道朦朦胧胧的影子从他的体内飞出,遁入座下山体中不见。

  又一夜,不知道什么时候,楚留仙座下空空如也,直接盘坐在青石上,真龙皇座不知何时消逝无踪。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是夜,无风,无雨,无云。

  子时将至。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楚留仙长身而起,眺望滚滚而来的怒江。

  天色昏暗,风雨将至,楚留仙穷极目力,也只能看到在怒江上游,有一个庞大黑影若隐若现,逐着激流向着山城方向来。

  九天之上,楚离人神色凝重,身后双儿和秦伯紧张得都要说不出话来。

  居高临下,他们看得真切,那远远而来的黑影正是天师张氏遍寻不着的昔日黑蟒,今日恶蛟。

  ……

  山城某处,张知非拿起一个陶盆嫌重,非找童儿换了一个铜盆顶在头上。

  走出居所的一瞬间,他毫无征兆地抬起头来,向着楚留仙所在的方向眺望了一眼。

  “开始吧,我等着看。”

  ……

  “是时候了!”

  楚留仙回身,一震脚,山石晃动,立法台,起法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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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七章 鲛魔有泪,妖术显踪


      “嗤嗤嗤~~嗤嗤嗤~~~”

      无数血红色的烟气从鲛魔女的身上蒸腾而起,仿佛是冰块猛地曝露在正午阳光,又好像是开水泼淋到了身上。

      “啊啊啊啊~~~~”

      鲛魔女开始惨叫,她双手抱着头,在高台上打滚,将自身狠狠地摔在古老的高台石块上,显而易见痛苦到了极点。

      在她旁边,西岚惊呆了一般,完全没有之前的口若悬河,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怎么回事?”

      他喃喃自语,眼前发生的一幕完全超过了他的理解范围,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亦不是他能解决的问题。

      在场所有人的海族人都在惊讶无比地看着高台上一幕,脑子仿佛被冻僵了一般,完全无法转动,无法理解这到底是在发生着什么。

      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怕是只有仰光和流苏两人了。

      有了之前楚留仙的话语,他们自然能够猜到那不是美人鱼,而是海中异种鲛魔女,只是到底是如何发展到眼前这个地步的,就不是他们所能理解的了。

      “果然!”

      “造化万物,生克有数,真是有趣。”

      楚留仙含笑,缓缓收敛了无想空念秘法,将豁然爆发出去的神魂精力重新纳回,原本明亮如星辰的双眼,重新变得暗淡而慵懒,仿佛怎么都睡不够一样。

      之前那海上升明月的景象,正是他以无想空念秘法积攒的强大神魂精力,释放出来强行干涉现世,不形成雷电而是显化出了这般景象。

      随着楚留仙神魂精力的收敛,洋溢在水帘洞地面汪洋般的海波水光敛去,朗朗夜空淡去,高悬的明月似乎重新藏入了云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海上升明月的景象不再。水帘洞上方,依然是穹顶一片,暗沉沉的压抑。

      一时间,亲眼见得这一幕者不知道有多少怅然若失地叹息出声,不由自主地感到惋惜。

      海上升明月的景象不在了,但其造成的结果却无法逆转。

      “嗤嗤嗤~~~”

      鲛魔女浑身上下血气都在蒸腾,下半身玉般柔腻光泽的鳞片暗沉下来,呈现出墨绿色,其边缘处一片片翘起,好像一片片锋利的刀片。尽显狰狞。

      她如温泉水滑浸泡出来的凝脂般肌肤上,大片大片地爬满了漆黑的纹路,好像有人在白璧上点缀出无数的瑕疵。

      “嘶~嘶~嘶~~~”

      狰狞的一幕出现了,不断无止尽生长的头发也呈现出墨绿色,然后从发梢开来,一寸寸地变化成一条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

      毒蛇乱舞,蛇信狂吐,毒液喷射,獠牙狰狞。

      这可怕的一幕。顿时让不少海族人连退数步,措手不及下,更有不少人跌跌撞撞地碰到一起,纠缠在地上变成滚地葫芦。

      “啊!”

      高台上。鲛魔女在这个时候痛苦终于攀升到了极致,整个身躯猛地紧绷,挺直,双臂环抱的脑袋高高地仰起。

      “吓!”

      霎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倒抽了一口凉气,惊得心脏差点儿从胸腔中蹦了出来。

      那是怎样的狰狞、丑陋、恐怖,简直超过了想象的极限。更有此前的姣好美丽做对比,更是让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接受。

      显露出原型的鲛魔女青面獠牙,鼻孔朝天,脸上遍布细密鳞片,獠牙伸出嘴巴足足有一尺之长。

      如此狰狞相貌,配上邪恶的身躯纹路,张牙舞爪的满头蛇发,丑陋的鱼尾,没有人再会将其与美人鱼联系在一起。

      “鲛魔女!”

      “这不是美人鱼,这是鲛魔女!”

      一个苍老的声音高呼出声,有惊恐,有愤怒,更多的是被欺骗的羞愧。

      看到鲛魔女的真面目,将其辨认出来的并不仅仅是一个海族人,转眼间,相关于鲛魔女的内容,就传遍了所有海族人的耳中。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鲛魔女痛苦得泪水不住地滚落下来,不及落地,就化作了一颗颗明亮的珍珠。珍珠们在高台上掉落又弹起,发出珠落玉盘般的声音,向着四面八方滚落下去。

      极致的凶残与丑陋,最后偏偏能用痛苦凝成美丽的结晶,鲛魔女的这一点特质恰好诠释了天地间的某种真理。

      无法言说,又极能触动人心。

      与珍珠的滚落不同,所有海族人汇聚在一起的怒火,反向涌上高台,似要将一切淹没。

      不过西岚之前的演说多么有煽动能力,此刻只要他还在高台上,定然就逃不过被一众海族人撕成碎片的下场。

      可惜,他不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西岚趁着在场众人为鲛魔女身上发生的变化吸引住注意力时候,悄无声息地溜下高台,此刻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妖族吗?”

      楚留仙端起海钟乳,悠然地抿着,若有所思。

      在鲛魔女出现,他出手坏了西岚的打算前,他就察觉出来改变鲛魔女与美人鱼不同地方,施展法术掩盖的不是别的,正是典型的妖术特征。

      “有妖族出手参与吗?”

      楚留仙沉吟着,不知不觉中饮尽了一盅的海钟乳。

      “看来这所谓的海族复兴派,后面站着的就是妖族,估摸着是海域妖族吧。”

      “那样的话,海族的事情就更不能强来了,否则岂不是遂了它们的心愿?!”

      这会儿的水帘洞中如沸腾一般,四处都是在愤怒地砸着东西的海族人,惟有楚留仙所处的地方,诡异地安静。

      无论是在空中来去的飞舞石桌椅,还是狂躁地四处搜寻,冲突的海族人,仿佛都在潜意识里,在本能中,避开了楚留仙所处的区域。

      闹中取静,本就不只是心境修为,更是一种形诸于外的,让人无法兴起冒犯的念头。

      楚留仙一人独坐着,仰光和流苏不知道从那一刻开始,就从他的身边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差不多了。”

      他缓缓站起来,“我已经看到了我想要看到的。”

      “剩下的就是

      解决它!”

      楚留仙一步步地向着水帘洞外走去,经行处,不管怎样狂躁的海族人都下意识让开一条通道让其经过,转眼间他的背影就消失在喧闹的水帘洞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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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发全身,两个问题


      “人带回来了吗?”

      楚留仙坐在竹楼中主位,示意小胖子等人先别问,轻声对竹楼外说道。笔下阁

      他的声音飘出竹楼,整个过程中没有半分减弱,悠悠荡荡地传开。

      下一刻,竹楼外,三个脚步声戛然而止。

      数息功夫,仰光,流苏,以及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一起踏入竹楼,出现在楚留仙等人的面前。

      “西岚。”

      楚留仙微微一笑,冲着仰光和流苏点头表示感谢。

      仰光和流苏连忙躬身行礼,道:“仰光,流苏,不负公子命,将西岚带到。”

      这会儿的西岚并没有高台上侃侃而谈,轻易牵动所有人情绪的激昂,反而矮小的身子瑟缩着,似乎在恐惧着什么。

      他畏惧低下的头并没有能完全掩盖住脸上青紫,显然在来的一路上,仰光和流苏没有少让这个海族复兴派著名的演说头子吃苦头。

      “我乃人族修士,出身神霄楚氏,楚留仙便是。”

      “你叫西岚对吧?”

      楚留仙先自我介绍了一番,再淡淡地问道。

      他在说话的同时,加诸于身上的伪装水纹般地散尽,露出原本翩翩浊世佳公子样貌。

      西岚霍地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楚留仙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你很奇怪?”

      楚留仙对他没有马上回答不以为杵,继续道:“是了,你应该奇怪,你没想到除了海域妖族外,我们人族修仙者也没有闲着是吗?”

      “你应该也猜到了,刚刚是我破坏了你们的计划。”

      西岚听到这里,沮丧地点头,事已至此,强辩自然无用。

      “你可有话跟我说?”

      楚留仙悠悠然地品着双儿送上的香茗,淡淡地问道。

      “我……我……我……”

      西岚张了张口,最终颓然摇头,哑着声音道:“要杀就杀,为我海族复兴大业,西岚死何足惜。”

      他这番话出口,楚留仙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表示,双儿和秦伯则面露怒容,显然觉得这西岚不识抬举。

      反倒是仰光和流苏侧过头,有点不忍心看他。

      无论怎么说,他们也是海族人,对这样的西岚撇开固有偏见,倒是有几分敬意。

      “是吗?”

      楚留仙抬手止住双儿等人,温声道:“如果你不用死呢?”

      西岚霍地一下,抬头望向楚留仙,对上的是他温和却坚定的目光。

      “我……我……”

      西岚欲语还休,一旁仰光和流苏神情不由得紧张起来,连他们自己都分辨不得,到底是希望他说出点什么来,还是依然如故。

      “……我怎么信你?”

      西岚好像下了很大决心般,咬牙说道。

      “呼~~”

      听到这句话,仰光和流苏两人吐出一口气,别过头去,心中很为自己的天真羞愧。

      这西岚哪里是什么为海族复兴宁死不屈,分明是自觉无幸,这才咬牙不吐露的。

      “因为我是公子留仙。”

      楚留仙傲然说道:“我说你不用死,你就不用死,除非你自己找死。”

      “公子……”

      双儿在后面轻唤出声。

      她是随着楚留仙时间久了的人,自然知道他言出必行,说出口的话必然会做到。西岚死活或不放在她的眼中,只是觉得犯不着为其如此。

      西岚还在挣扎,楚留仙悠悠然地又补充了一句话:“你是一个人才,以后跟着我吧。”

      “好!”

      西岚一咬牙,用力太大,震得两颊生疼,然后猛地站了起来。

      “哐当”一声,他起身的动作太大,带得身后的椅子都倒到了地上,仰光等人心中一惊,以为他竟然敢在楚留仙面前发难,就要出手阻止。

      几人的手刚刚伸出来,便看到了接下来的一幕。

      “嘭!”

      一声闷响,西岚双膝跪地,大礼参拜,磕头如捣蒜,声声如鼓。

      转眼间,他的额前红成一片。

      仰光和流苏别过头,不忍看下去,脸上更是露出鄙夷之色。

      遑论他们,就是双儿、秦伯也是一般。

      楚留仙神情如故,甚至愈发地欣赏眼前这个人。

      光棍、识时务、有一技之长……

      “这是一个可用的人,只要永远地压在他的头上,让他不敢反抗,未失为一个好用的棋子。”

      楚留仙微微一笑,暂且放下怎么用西岚的念头,温声道:“好了,你起来吧,说说海域妖族的事情……”

      ……

      小半个时辰后,竹楼中落针可闻,只有“哒哒哒”,楚留仙曲起指节,敲击在扶手上的声音。

      在场所有人的脑子里,犹自回荡着已经被带下去的西岚所说内容。

      原来,海族第一美女,当代海族天王的女人海灵儿能与那个纨绔子弟相遇、相恋,并不是偶然;

      原来,海族天王与海域妖族的接触一直存在,愈演愈烈;

      原来,海族中有一部分矢志复兴者,早就得到了海域妖族的支持与承诺,就等着两族决裂的时候,里应外合,反戈一击;

      原来,海域妖族早就集合力量,巡狩外海,磨砺獠牙,等着狠狠扑上来,一口咬下人族海域的明珠——天王岛!

      “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楚留仙悠悠一叹,打破了竹楼中沉寂。

      仰光和流苏两兄妹就好像憋闷了好久,终于得空吐出了一口气一样,忙接口道:“公子,这个事情不是我们……”

      两兄妹对视了一下,都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想说不是他们海族人的本意,可是参与者甚至包括了他们的海族当代天王,他们的父亲;

      想说不是大部分人的意见,奈何复兴派一直很受欢迎,乃至超过了他们王族子弟。

      “仰光太子,流苏公主。”

      楚留仙没有让他们尴尬的意思,看着两人道:“本人有一言,或有不妥,本不当启齿,只是事涉海族存亡兴衰,不得不说,请两位见谅。”

      他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仰光和流苏能说什么?两人齐齐躬身,诚心道:“请公子直言。”

      “好,那我就说了。”

      楚留仙的目光陡然锋利起来,如刀如剑,透过眼睛为窗,刺入两人心灵:“我有俩个疑问,望二位解答。”

      “其一,汝父与海族,若让尔等选择,你们会如何决断?”

      只是第一个问题,就让仰光和流苏脸色大变,连一旁的楚离人都露出异色来。

      “其二,汝父若是不在,尔等可能控制局势,引导海族,不为那亲者痛,仇者快事?”

      两个问题问完,楚留仙收回锐利目光,悠悠然地品着香茗。

      在他对面,仰光和流苏怔怔出神,脸上时而出现挣扎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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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九章 珊瑚盒子


      “真狠……”

      “不愧是楚哥啊!”

      小胖子打了个寒颤,觉得天一下子就冷下来了,颇有添衣服的冲动。

      楚留仙的两个问题,仰光和流苏听懂了,小胖子他们自然不会会意不得。

      这不是很简单吗?

      楚留仙就差明着说,当代海族天王要是身陨,仰光和流苏这对太子、公主能不能控制住局面?

      换句话说,只要他们应下,他就打算这么解决问题了。

      “不能这样干吧?”

      小胖子有些迟疑地看着楚留仙,若非长久的跟随跟盲目信任,他几乎就要蹦起来反对了。

      这个念头难道他没有起过吗?

      自从被海族为难的动惮不得的时候,小胖子多少次说气话要干死那个老不死的绿毛乌龟。

      以小胖子混不吝的性子都没有动手,就不难知道这个决定错得有多离谱了。

      要是真的能如此解决问题,哪里还会有轮到他们头疼的时候,人族仙、佛、魔诸道强者无数,各大宗门七大世家随便出一两个强者,别说单单斩首海族天王,就是族灭海族都不为难。

      小胖子的脑海中有诸般念头闪过,可与仰光和流苏两人相比,那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竹楼当中,顿时安静了下来,静得连两人粗重的呼吸声都可清晰听闻。

      无数次的目光交流后,仰光深吸一口气,深得好像要一口抽干了竹楼里所有空气,闷声吐出了四个字来:

      “海族为重!”

      这四个字是何等的沙哑,就好像是风从破出一个个窟窿的门缝隙里灌进来一样,连仰光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抬起头来,正面对上楚留仙沉静的目光,重重地点头。又从牙齿缝里迸出来一个字:“能!”

      前后加起来,不过区区五个字,仰光却说得仿佛用尽了吃奶的气力一般,浑身上下不知不觉中为汗水浸透。

      在他的身边,流苏踉跄了一下,差点软倒在地,娇俏的脸上连半分血色也无。

      冷不丁地,兄妹两人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苦笑之意,浮现出了同样的念头。

      他们其实哪里有什么资格去嘲笑西岚?

      他们这与弑父何异?

      楚留仙得到了他两个问题的答案。目光转为柔和,温声道:“我还需要一些资料,劳烦两位了……”

      ……

      盏茶功夫后,竹楼中的气氛显得诡异无比。

      楚留仙悠然地端着香茗品着,明明是冷茶还是品得津津有味;

      双儿竟然会忘记给自家公子换上新茶,在那欲言又止;

      离去了仰光和流苏两人,竹楼中剩下的都是楚离人、小胖子、云想容等自家人,却压抑得一点响动都没有。

      “啪~”

      一声脆响,让众人心头一颤。循声望去看到竟然只是楚留仙轻轻地放下了茶盏。

      “有话就说吧,何必做此姿态。”

      楚留仙目光扫过众人,摇头失笑。

      “那……那我说了啊?”小胖子怯生生地道。

      “有屁快放!”

      楚留仙哑然,若不是坐在位置上。恨不得一脚踹过去。不过这个样子的小胖子,也让他感到分外的亲切。

      之前随着仰光和流苏两人前往水帘洞的路上,楚留仙心中明悟,随着他的修为渐高。地位愈重,能在他面前嬉笑无忌者也会越来越少。

      这小胖子,却一定会是其中之一。

      楚留仙那话老实不客气。小胖子浑然不以为意,反而露出轻松笑容,打蛇随棍上:“那兄弟我就说了啊。”

      “楚哥,那个海王不能杀。”

      事涉重大,以小胖子混不吝的性格,脸上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海王必须死。”

      楚留仙的回应不过五个字,淡淡的,又不容置喙。

      “可是……”

      小胖子要辩解,为楚留仙摆手止住,只见得他继续道:“胖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一路上我大致打听过海王的性格,也亲眼看到海族人心,海王不死,海波不止!”

      “海王不死,海波不止……海王不死,海波不止……”

      小胖子喃喃重复,连原本不以为然的楚离人等人也悚然而惊。

      楚留仙脱口而出的这八个字,听在耳中仿佛是汪洋大海上掀起了万丈大浪,染上了鲜红血色,触目惊心的感觉。

      “海王怎么死?!”

      楚离人突然插上一句话,让原本打算靠不的小胖子等人,把到口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所有人的目光一转,齐刷刷地落到了楚留仙的身上。

      这会儿大家本能的反对过去,心里都清明了起来,楚留仙既然说得如此决绝,那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这种情况下,重点恰如楚离人所说的,“怎么死”,而不是“要不要死”的问题。

      没有人去赘言莽撞出手诛杀海王会导致什么结果,在场的又有哪个不明白?

      “海王之死,必须与我们有关,又必须不能与我们有关。”

      楚留仙悠悠然吐出的这句话,让众人都是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有关,又不能有关?这要怎么做?

      “必须有关,否则不足以立威于海族,仰光等亲人族一派无法借机掌控海族;”

      “必须不能有关,是因为若海王死于我们亲手,很容易点燃两族烽火,进而牵涉入海域妖族,碰撞之下,汪洋成血海亦不奇怪。”

      楚留仙话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下来,面面相觑。

      道理是这个道理,问题是,怎么可能做得到?

      “他又有什么奇招吗?”

      包括楚离人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楚留仙的脸上,好像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一样。

      楚留仙的确心中有想法,只是还不成熟,还不到说出的时候,于是微笑摇头,道:“我还在等,看看仰光和流苏能给我带来什么?”

      他既如此说,小胖子等人又能说什么呢,只是觉得有七八只猫的爪子一起在心里面挠着,心肝肺都要挠出来,那叫一个痒痒。

      时间,飞快地流逝着,转眼入夜,下弦月挂在天上,弯弯地笑。

      竹楼中人,一个不缺,除了楚留仙依然是一派悠然模样,其余人连上好的灵茶都觉得没滋没味。

      “嘭!嘭!嘭!”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入竹楼中人的耳中。

      单凭脚步声,就不难得出来人心情沉重如灌铅的结论。

      “来了。”

      楚留仙展颜一笑,伸手一拂,顿时灵力涌动,袖袍鼓动,数十丈外的竹门“嘎吱嘎吱”地洞开。

      不是一扇,而是从此处房中一路延伸到了竹楼最远的大门。

      门外,露出流苏僵硬的启门动作,挤出的笑容。

      “可惜。”

      楚留仙悠悠一叹,只有身边的人听得到。

      他没有没有明指,但小胖子等人又有哪个是笨人,自然能听出来他在可惜来的人是流苏,而不是仰光。

      “可喜。”

      楚留仙又是两个字,个中含义与之前的截然相反,又对立统一。

      可惜的是仰光其人,终究不成气候,空有一身好皮囊,连身为女子的妹妹流苏都多有不如。

      之前决断是两个人一起做下的,现在则是真正踏出那一步。

      在这最关键,也是最煎熬的一步上,仰光竟然不敢自己面对,而是让妹妹流苏来做,未免让楚留仙看之不起。

      他不出现,难道就能把自己从这件事情里面摘出去吗?明显不能!

      这无非是自欺欺人,逃避罢了。

      同样的,正因为一切顺利,未来的海族之主是这种人,不是又一位天王,海族自此定矣,能且只能为人族附庸,岂不可喜?

      这些念头,在楚留仙,在小胖子,在楚离人等人的脑子里电闪而过,在目光交汇间流淌而去,默契地没有人宣之于口。

      再沉重,再缓慢的脚步,流苏还是走到了楚留仙的面前,盈盈下拜行礼。

      当她抬起头来时候,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眼中水汪汪的好像两泓清泉,在叮咚着恳求。

      楚留仙心如铁石一般,岂会为此动摇?他只是微微一笑,伸出手,亲自接过了流苏抱在怀中的一个珊瑚盒子。

      这个过程中,他能感受到流苏的挣扎,那双玉白小手作用在珊瑚盒子上的力,最终流苏的双手颓然从珊瑚盒子上滑落下来。

      从头到尾,也只有同样将手按在珊瑚盒子上的楚留仙,能感受到那种挣扎,那种煎熬。

      他冲着流苏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自有双儿前去搀扶、招待她,楚留仙则缓缓打开了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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