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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沉浮] 红色权力(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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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经略燕山 第四十七章 陆县长的行程

  西集乡党委政府大院全是一排排平房,汪嘉宾的办公室便在第二排平房左侧第一问。
 
  晚上时节,汪嘉宾的办公室仍是灯火通明,屋里坐了几个人,正讨论粮站的事。
 
  乡里的工作就是这样,有时候没班没点的。
 
  参与讨论的除了汪嘉宾,还有乡长涂盘石、副乡长垩老宁、粮站李站长以及两名乡里的农业干部,此外便是粮站工作人员王小丫,红红的眼睛,在最门口的一张椅子上坐着,她旁边,站着和老丘发生冲突的粮站保管员李峰山
 
  涂盘石本来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后来被陆铮调离,去县委办干起了副主任。原西集乡党委书记贾培明是曲辖悦一手提拔的,因为小青母亲王翠花的案子被撤职,涂盘石则被调来西集乡,暂时主持党政工作。
 
  西集的干部,都以为涂盘石暂时维系局面平稳后,被扶正是必然的了,就是涂盘石,也是这么认为的,就等着县委下文正式任命他为西集乡党委书记。
 
  谁知道县里风云突变,先是高尔夫球场工程被搁置,接着便是高志凯出事,然后,在几天前,汪嘉宾来到了西集任党委书记,他涂盘石,最后仅仅闹了个乡长干,而且暂时,还是代理乡长。
 
  涂盘石心里这个剌挠就别提了,尤其是,汪嘉宾本来是他的下级,他在政府办干主任的时候,汪嘉宾是副主任,现在倒好,乾坤颠倒,几个月过去,在这西集,汪嘉宾成了一把手,他干二把手,简直令人郁闷之极。
 
  涂盘石心里很有些后悔,当初没看清楚形势,如果陆铮刚刚调来时自己就全心全意跟他,现在哪还有汪嘉宾什么事儿?
 
  此时涂盘石的脸色更不大好看,坐在那儿,一个劲儿喝茶水,倒是和马卫国有几分神似。
 
  李站长正汇报下午的事件和处理结果, “王小丫和李峰山已经登门道歉,老丘也口头表示原谅了他们,所以说,这件事,算是圆满解决了吧。至于王小丫将二等粮定为三等粮的这种工作上的疏忽,我已经叫她做了深刻检查。”回头道:“王小丫,乡领垩导都在,你表个态。”
 
  王小丫心里满腹委屈,老丘交的公粮本来就是三等粮,可李站长为了捂盖子安抚老丘,为了把前面粮食定级混乱的错误遮掩过去,硬生生把这件事变成了自己的责任。
 
  可不管心里多么委屈,王小丫这时也只能站起来,从裤兜掏出早就写好的检查,准备念一遍。
 
  汪嘉宾做手势拦住了她,说道: “检查迟点做,不过我怎么听说,农民卖粮,只要认识你们粮站的熟人,就可以三等粮变一等粮,有没有这种事儿? ”
 
  李站长一脸诧异, “是吗?回头我查查,这倒没听说过。”随即笑着说: “反正吧,汪书记,您认为我们工作上哪里有不足,欢迎您指导,我们一定改正。”
 
  副乡长垩老宁却是阴阳怪气道: “看来,咱们基层工作以后越来越难做了,自从陆县长把王翠花的案子翻了天,哼哼,这帮刁民可就神气起来了,屁大点事就闹个没完,以后,工作还怎么开展?”
 
  汪嘉宾一听就冷了脸: “你这叫什么话?!王翠花的案子不该翻么?!还是你觉得咱们是封建官老爷,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老宁,你思想太落后了,阿尔巴尼亚人民都知道的问题,你不懂?!”阿尔巴尼亚是汪嘉宾下来后新学的词汇,这个年代的农民,便是不识大字,也知道有阿尔巴尼亚这么个国家,前些年中阿友好,深入人心。
 
  老宁被训了个大红脸,他敢在背后议论陆铮,自然是政治嗅觉略显迟钝,没领教过陆铮的厉害。
 
  老宁求救般看向涂盘石,涂盘石却把目光转向了一边,汪嘉宾是陆铮的得力干将,在县里那是什么气焰?下来西集镀金,谁和他对着干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呢,何况本来人家就是乡党委一把手,自己现今还是夹着尾巴做人的好,免得落得和高志凯一样的下场。
 
  李站长诧异的看着这一幕,听闻涂乡长不是和县委马书记关系很近么?怎么看起来,挺怕汪书记的架势。
 
  汪嘉宾这时放下茶杯,说: “好了,今天讨论到这儿,总之,今年的粮棉油任务一定要完成。农业高产创收工作,要做到一高三好,就是产量指标高、技术配套好、基础建设好、迎查准备好。”
 
  “大家要充分认识高产创收工作的重要性,加强工作协调,强化技术指导和服务,确保各项工作措施落实到位;要加快新种子的推广步伐,充分挖掘良种良法的增产潜力,把我们西集的粮食产量搞上去!”
 
  李站长心里总算松了口气,果然是机关下来的,最重数据和门面功夫,看来,也不是很难应付。
 
  8月底这几天,陆铮来了北京,参加全国贫困县农业改革和发展扶贫会议。
 
  今年年初,第一批国家级贫困县出炉,以85年农民平均年收入l50元为标杆,平均l50元以下的,定为国家级贫苦县。
 
  第一批国家级贫困县共331个青龙位列其中,也是乌山唯——个国家级贫困县。
 
  全国贫困县农业改革和发展扶贫会议在北京京丰宾馆召开,参加会议的干部也大多安排在此住宿。
 
  陆铮住在宾馆605号房,和他同住的是跟随他来北京开会的县农委主任刘达才和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唐根水。
 
  汪嘉宾下基层锻炼后,原政府办副主任、县委招待所所长唐根水被陆铮提为政府办主任。
 
  从招待所副所长到政府办主任,半年多的时间,唐根水实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三级跳。
 
  不过唐根水自己清楚,陆铮县长,从心底深处定然是不喜自己的,重用自己,是觉得自己机灵,而且青龙的大事小情,自己都有办法打听到,也能做到很多其他人做不到的事。其实通俗说,便是自己这个臭狗屎也有臭狗屎的用处。
 
  唐根水,对这位年轻县长又惧又怕,被调升政府办主任,来到陆县长身边工作,在外人眼里自是飞黄腾达、威风八面,心下也得意的很,老婆,就更是突然绵羊般温顺,再不是以前的母老虎了。
 
  但每次见到陆铮时,唐根水心里的那种荣耀感早就飞到了爪哇国,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实在是不如原来的工作岗位轻松自在。
 
  但唐根水清楚有得必有失的道理,现下只有一颗红心一手准备,使出浑身解数伺候好陆县长,那自己的前程必然也是一片坦途。
 
  房间是双人标准间,其中一张床肯定是陆铮的,另一张床刘达才和唐根水互相谦让好久,最后还是刘达才执拗不过唐根水,而唐根水则睡服务员送来的加床。
 
  房间内,刚刚结束下午会议的陆铮正伏案写着什么,唐根水不敢打扰他,坐在角落,拿着报纸看,翻页的时候异常小心,根本不发出一丝声音。
 
  刘达才好似在床上假寐,实则在观察着陆铮和唐根水的动静
 
  刘达才今年四十出头,青龙部委办局的一把手里,算是在平均年龄线上,而他和政法委书记秦家好的表亲关系,在青龙消息灵通的干部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刘达才对陆铮,是很有些戒心的,虽然陆铮安排的工作他都按照吩咐去做,但毕竟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自要处处提防小心。
 
  这次来北京开会,是一个近距离观察陆铮了解陆铮的好机会,他希望能深入的摸摸陆铮的脾气,回青龙后,便可以对症下药。
 
  表兄,也就不用整天那么愁,夹在陆铮这么一个强势县长和机关摸爬滚打一辈子的党棍书记中间,实在是进退两难。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唐根水忙快步走过去,从猫眼向外看,门外站着一位中年列宁装干部,方头大耳,很是威严,也有些眼熟。
 
  唐根水便打开房间门,问道:“你是?”
 
  对方却已经笑着进屋,喊了声:“陆铮!”来人自有一股气势,一迈步,唐根水便不由自主的让开了。
 
  刘达才激灵一下就从床上滚落,手忙脚乱的,险些摔在地板上,来人他认识,但又可以说不认识,因为全国贫困县工作会议,这位大领垩导就在台上端端正正坐着主持会议,农业部(农牧渔业部)副部长尤金礼。
 
  而且尤部长应该在农业部很有份量,农业部一把手王部长同样参加了会议,作了重要讲话,而其余时间,会议便完全由尤部长主导主持。
 
  今年全国刚刚划定贫困县,这次更是第一次全国三百多个贫困县班子代表都要参加的扶贫工作会议,如此重要的一个会议,由尤部长主持召开,由此可见尤部长在部里的份量。
 
  这样一位中共高级干部,突然距离刘达才只有几步远,刘达才又如何不惊慌失措,大脑都变成了一片空白。
 
  陆铮已经笑着站起,同尤金礼握手,说: “尤叔叔。”
 
  尤金礼是父亲的老部下,父亲在地区任革委会一把手时,尤金礼便是父亲的秘书长,可以说,尤金礼是父亲一手培养起来的,是纯而又纯的京派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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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经略燕山 第四十八章 京派太子爷

  尤金礼含笑拍拍陆铮的手, “怎么样,辛苦不辛苦,这几天。每天在台下听我念老人经,很无趣吧?”
 
  陆铮笑道: “怎么会,您讲的东西很给人启发呢,这不,我就在琢磨着农村收粮打欠条的事。”
 
  尤金礼微笑道:“哦?有什么心得,和我说说。”
 
  陆铮笑道: “就是胡思乱想,也不成熟,不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免得贻笑大方。”
 
  尤金礼就笑着用手指点点陆铮: “你呀,越来越有陆书记的范儿,谦虚。”旋即,看到了陆铮桌上摊开的笔记本,便走了过去,说:“怎么样?是这几天会议的笔记么?有没有个人私隐,没有的话我倒要取取经,看看我讲的怎么样?下面同志们听得怎么样,这才是最客观的东西呢。”
 
  陆铮笑道: “不是笔记,不过,您看看吧。”
 
  这边两人说说笑笑,那边唐根水凑到刘达才身边问: “这人是谁啊?和咱陆县长挺熟?”他见刘达才惊诧表情,觉得刘达才应该认识刚刚进来的这位很有气势的领垩导。
 
  刘达才被他捅了几下胳膊,才猛地打个冷战回神,压低声音道: “农业部的尤部长。”唐根水这才想起,他进过一次会议现场,给陆县长送材料去,怪不得觉得这人面熟呢,可不是,当时会议还未开始,就是这位尤部长,在主席台上刚刚就坐。
 
  等等,农业部尤部长?唐根水突然也打个激灵,再看那边陆县长和尤部长说说笑笑的样子,惊讶的再合不拢嘴。
 
  尤金礼看着陆铮的笔记本,神情渐渐凝重,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一页页翻下去,看到最后,笔记页一片空白,抬头问:“没了?”
 
  陆铮笔记本上,是对于农村打白条现象的剖析。
 
  陆铮写道,农副产品收购资金问题一直是农村资金矛盾中的突出问题,也是关系到农业发展与农村稳定的全局性问题。而如何解决这个间题,已研究多年,措施办法也提了不少,但是农副产品收购资金问题仍未得到解决,收购资金缺口年年增大,收购资金占压严重,循环不畅,间题一年比一年严重,不仅抑制了对农业和农村一些重点有效需求的资金投入,而且给农业银行资金营运也造成了极大压力。
 
  更严重的是, “白条子”如果屡杜不绝,愈演愈烈,对政治局势的稳定也会有一定影响。因此”现今研究解决农副产品收购资金问题可以未雨绸缪,不要等局势恶化临时抱佛脚。
 
  陆铮的笔记本里写道,对主要农副产品购销资金实行银行专户管理应该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将从事粮、棉、油以及糖料、烟叶、茶叶、蚕茧、生猪、羊绒毛等大宗农副产品购销的国营商业、供销、外贸、农垦系统的企业及其开户银行,列为专户管理的对象。实行计划单列,多方筹措,专户立帐等办法,对专项资金进行管理。
 
  同时陆铮也粗略写了写这种专款专户的具体试行办法,当然是一种粗线条似的概括。
 
  尤金礼又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微微点头: “有陆书记之风,看来,你平时思考的不是一隅一地之得失,而是纵览全局,胸怀天下,好,好啊!”
 
  举了举手里笔记本,尤金礼笑着说: “我拿回去再看看?”
 
  陆铮笑道:“我就是天天瞎琢磨,您别笑话我就成。”
 
  尤金礼就哈哈一笑:“瞎琢磨么?”笑着深深看了陆铮一眼。
 
  “好了,我走了,不耽误你们休息了。”尤金礼说着话,倒也转头微笑对刘达才和唐根水点了点头。
 
  直把正一直注意这边动静的刘达才和唐根水吓了一跳,都忙不迭赔笑,点头哈腰。
 
  陆铮送尤金礼出门后,刘达才和唐根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吃惊。
 
  “你说,陆县长到底是什么人?”刘达才小声的问。
 
  唐根水摇摇头,说:“不知道。”
 
  其实两人平素根本尿不到一壶,更没有什么话题可聊,但此时都是心中惊骇,都不知不觉忘了各自的隔阂,竟然聊起了私密之事。
 
  莫怪他们如此惊骇,实在是这位尤部长和陆铮说话行为太过亲密,而且,隐隐约约的,有笼络讨好之意。更莫说,堂堂一个大部长,这个时间,主动来看陆铮,这本身,姿态就放的太低了。
 
  “反正啊,老刘,你以后再阳奉阴违的话,可要小心了!”唐根水渐渐回神,突然就兴奋起来,看着刘达才,幸灾乐祸的说。
 
  怎么也想不到,陆县长在京里能搭上部委高官的关系,而且看起来,还关系匪浅,这说明,陆县长的根儿,可不知道多深。京城的红顼大员,盘根错节的政治集团,一种窒息的感觉涌上唐根水脑际。
 
  这些东西,想想都令人敬畏的透不过气。
 
  唐根水现在琢磨着,自己当初靠上陆县长这个码头简直就是这辈子最英明神武的决定,如果当初和陆县长执意作对,现在,只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刘达才听了唐根水的话,却是猛地打了个寒噤,是啊,唐根水这王八蛋虽然幸灾乐祸,可恶至极,但他说的话,却未尝没有道理。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唐根水小跑两步过去接了,话筒里,是标准的京片子, “铮子在吗?陆铮。”
 
  “陆县长,刚刚……,啊,来了,您稍等。”唐根水正要说陆县长出去送人的时候却见陆铮回了屋,忙捂着话筒,谄笑道: “您的电话。”
 
  陆铮走过来接过话筒,原来是大姐陆佳菊, “铮子,你下来,回家一趟,我在大堂等你。”
 
  陆铮本来是准备会议结束回家看看的,毕竟会议期间,住宿上,还是有一定纪律的,但听大姐的话,好像是有什么事儿,便答应一声,挂了电话,对刘达才和唐根水道: “我出去下,今晚也许不回来,不过明早的会议肯定能赶上。”
 
  刘达才和唐根水都笑着说是,您忙您的,今晚给您留门等等。
 
  坐着大姐的车回到家,路上问大姐到底什么事,大姐直说不知道,就是父亲要她来接小弟回家。
 
  看大姐神情,应该不是作伪,而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书房里,父母都在,而且脸色都很凝重,看来,真是出了什么大事。
 
  “你说吧。”陆天河看了眼爱人,自己端起了茶杯。
 
  韩静却也不推辞,“铮子,你也二十四了,也是时候正正经经找个对象了,上次你爸跟你提过一嘴,外面有提亲的,爷爷呢,自己都做不了主。现在,几个老人家商量过了,认为还是同意这门婚事好,说不定,对咱们国家的发展,也会有一定的助益。”
 
  陆铮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婚事,爷爷还做不了主?什么时候自己的婚事也轮不到那些老人家集体操心吧?而且,怎么还跟国家发展扯上关系了?
 
  但陆铮现今不知不觉的,事情,都渐渐喜欢埋在心里,便是在老爸老妈面前,也没了那么些话。
 
  所以,他并没有多问,只是静静的等着老妈说下去。
 
  韩静见陆铮不说话,或许以为这个儿子牛脾气又犯了,叹口气道: “你爸是坚决不同意的,也帮你争取了,爷爷其实也不愿意,但最后,就这样了……”转头看向陆天河,“你说,我怎么感觉好像把儿子送去和亲一样呢?”说到这儿,突然就抿嘴一笑,又对陆铮说: “不过人家姑娘可美的很呢,照片我看了,虽然年纪小但长大了,肯定比你那个德国秘书漂亮十倍。”自从陆铮渐渐回归这个家庭后,韩静变开朗了许多。
 
  陆铮却是一阵挠头,昌明集团给自己配了个德国秘书,老爸老妈都知道了?
 
  韩静又道: “我本来是准备帮你推掉的,大不了,咱离开老陆家,咱回农村种地去。”
 
  听爱人说这些话,陆天河也只能苦笑。
 
  “可是吧,我看到那姑娘的照片,一下就喜欢上了,太漂亮了,让人看了,怎么说呢?我第一个念头就是你得赶紧把她娶回来,我想听她喊我一声妈,肯定甜死人的。第二个念头,就是你配不上人家,虽然,儿子在妈的心里,肯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可是,就是感觉你配不上她。”
 
  陆铮听到这儿,更是无语,老妈什么时候这么夸赞过别人?这谁啊?这么大魅力?一向冷冰冰的老妈看了眼照片,都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了?
 
  陆铮不由得嘀咕了一嘴, “妈,我看我在你心里,就是路人甲。”
 
  “什么路人甲?”韩静不解的问。
 
  陆铮闷闷的说: “就是电视剧里啊,跑龙套的,连个正式名字都没有,最后出字幕,是路人甲、小兵乙之类的。”
 
  韩静听了陆铮的解释不禁莞尔,陆天河也微微一笑,说: “就你,花样多。”
 
  韩静继续道: “总之这桩婚事是帮你定下了,你先说说,家里帮你定亲,你愿意不愿意。”她说话还是很有技巧的,如果儿子家里给定亲都不愿意,那后面更加令人抓狂的消息就先不说,一点点来,等儿子慢慢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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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经略燕山 第四十九章 岳父?

  陆铮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随便吧。”这件事,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总不能真的和家里对着干,又走回以前的老路。
 
  韩静盯着陆铮看了几眼,就微微一笑: “这个姑娘呢,是西德人,应该是和你认识,你知道是谁了吧?”
 
  西德女孩儿?陆铮第一个就想起了白纱包,微微蹙眉道: “不会是个小丫头片子吧。”最后一次和白纱包通信,就在半个月前,白纱包表示一年之约认输,委实,陆铮在这一年里,赚了有几千万美金,其中,炒作港元是必不可免的。利用中英谈判香港具体事务的种种信息差,炒了个不亦乐乎,更靠着早就知道港元会同美元实行联系汇率制度,也就是用硬性汇率与美元挂钩,而提前大炒一笔后退场。
 
  不过白纱包这一年,也收获颇丰,在信里白纱包提到,她的收益有陆铮的二分之一,这却不得不令陆铮心惊,毕竟,白纱包没有先知先觉的优势,却厉害如斯,这小丫头对商场的嗅觉,简直有些可怕了。
 
  而且涉及赌约,白纱包也绝不是那种夸大其词的人,从通信中便可以看出,小丫头骨子里,骄傲着呢。
 
  “是不是个小丫头?”陆铮越琢磨越觉得肯定是白纱包,也就她,能干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韩静笑道: “原来你们真的认识呢,那就好了,照片你也不用看了,怎么样,你说说。”
 
  陆铮心说我还没见过她长什么样呢,不过也懒得要照片看,美丑都无所谓了,要说是白纱包,总比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强,那小丫头,挺内秀的,突然,陆铮就一怔,猛地省起,这小家伙也太小了吧?
 
  陆铮对家里决定的婚事就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随便了,爱谁谁,找个河东狮也无所谓,所以,第一时间倒没反应过来,白纱包的年纪问题。
 
  “她多大?”陆铮皱起了眉头。
 
  听到这个问题韩静和陆天河对望一眼,显然也很头疼,等对方长大成人,儿子也三十好几了。
 
  “就是先订个婚,以后她来了,你们处处,没准就和平分手呢。”韩静循循善诱,越来越像个母亲了。
 
  陆铮就不吱声了。
 
  韩静又道: “要说这个女孩子家里和咱们情况差不多,也是不大情愿的,但她年纪虽小在家里地位好像很特殊,西方家庭,咱们也搞不懂,反正呢,最后家里勉强同意了,她父亲小山德鲁先生前几日来了北京,就是谈这个事,也想见见你。”
 
  陆铮笑了笑: “随便。”心说白纱包啊白纱包,你是多大瘾,和我玩的越来越大了是吧,不知道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韩静点点头, “明天中午吧,你那个会是十点半结束,中午十二点,在北京饭店,到时派车去接你。”
 
  陆铮又点点头。
 
  韩静突然好奇的问:“原来昌明电子是这么来的,你以前知道不知道。
 
  陆铮咳嗽一声: “知道一点吧。”这些事,便是父母,了解太多了也不好。
 
  韩静回头看着陆天河道: “这回看他们还有什么话好说,敢情都是我们家铮子美男计换来的,那些以前急着抢功劳的,可也真是好笑。”
 
  陆天河笑笑,没吱声。
 
  听老妈调侃自己什么“美男计”云云,陆铮直翻白眼,一时无语。
 
  北京饭店西七楼风味餐厅,主打便是谭家菜,所谓“食界无口不夸谭”,是民国时便有的传说了。
 
  在三十年前谭家菜被总理引入北京饭店西七楼,改革开放后,北京饭店逐渐开始对外营业。而现今,如果没有带朋友来西七楼摆摆谱吃上次谭家菜,那在北京,便说不上是真正的款爷。现今衡量款爷上不上档次的标准,便是这么简单。
 
  包厢餐桌上,都是谭家名菜,对方远来是客,饭菜自要陆铮安排,而山德鲁先生要求与陆铮单独会晤,陆铮便安排了蟹黄鱼翅、草茹蒸鸡、银耳素烩、清汤燕窝三菜一汤,即不会铺张浪费,又显郑重。
 
  包厢内古香古色,家俬皆是花梨紫檀,古玩满架,盆景玲珑,四壁挂着名人字画,尤为古朴雅致。
 
  小山德鲁是个很英俊的美男子,三十出头的样子,眼眸深邃,鼻梁高耸,双眸在浓密的睫毛掩映下光彩夺目,很有些迷倒万千美女的风采。
 
  看着陆铮,他的表情很严肃,慢慢点起了一根粗粗的雪茄。
 
  陆铮笑了笑,说: “山德鲁先生,请品尝我们中国的菜肴。或者,您想喝点酒?”
 
  山德鲁用雪茄点了点那盘蟹黄鱼翅,说: “我从来不吃鱼翅,太残忍了!仅仅为了小小的一块鱼鳍,便要杀掉一条硕大的鲨鱼,这和猎取象牙一样,是人类文明的耻辱。”
 
  陆铮微微点头,便把鱼翅摆在了自己面前,说道: “要都要了,别浪费,我吃掉好了。”
 
  山德鲁又吸了两口雪茄,这才放在烟灰缸中,然后,拿起闪亮刀又开始用餐。
 
  包厢内,偶尔只响起山德鲁手中刀叉碰触碟碗的清脆响声。
 
  “你们中国人,不是喜欢在用餐时聊天么?”山德鲁终于忍不住了,放下刀又,问陆铮。
 
  陆铮笑了笑: “山德鲁先生可能不知道,食不言寝不语本来就是我们中国的古训,只是好像我们的前辈都没听老祖宗训导,现在呢,酒桌成了我们文化中联络感情的一种方式,这也没什么不好的,谈不上您认为的文明与否,当然,从医学角度,可能不是个好习惯对肠胃功能会产生一系列的影响……”
 
  
 
  “至于今天嘛,我主随客便,而且,我也没什么想和您说的。”
 
  山德鲁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可旋即看着陆铮,又摇摇头: “我很难想象,你会和我的女儿结婚。”
 
  陆铮笑了笑: “我也对此表示怀疑,而且,如果你成了我的岳父,那对我来说,只怕是一场灾难。”
 
  哦?山德鲁挑了挑眉毛, “陆,看起来,你并没有想娶我女儿的欲望,不然,也不会对我报以冷漠的态度,那,你为什么不向家里提出反对。”
 
  陆铮淡淡道: “没什么想娶不想娶的,你的女儿,也只是在开玩笑,我只是想看看她的玩笑怎么收场。”
 
  山德鲁急急的道: “不,不,陆,你这样想就错了,她很认真的,当然,我想,她对婚事还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听说,因为你的鲁莽,她脑中的肿瘤破裂,不得不紧急进行手术,而且,奇迹般的挽救了她的生命,是吗?”
 
  陆铮此时倒有些汗颜,微微点头: “好像是吧,我也是后来听说的。”
 
  山德鲁深邃的眼眸闪过沉思,说: “所以,她认为,她以后的生命都是你赐予的,你是她的守护天使,是她的骑士,她只是感应上帝的召唤,来到你的身边。这个孩子,一向孤独,她的世界别人很难理解。”
 
  “但是我想,等她再长大些,会后悔的。”
 
  陆铮点点头,说: “应该是这样吧,所以山德鲁先生,你不必对我太过敌视。不过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没有坚决反对呢?”
 
  山德鲁摇摇头,看来不欲多说。
 
  陆铮便不再问,其实从白纱包信里偶尔隐隐约约透露出的信息看,白纱包这位父亲,在家族里并没有什么地位,白纱包的爷爷老山德鲁也不怎么喜欢他,若不是因为白纱包有爷爷万般疼爱的特殊地位,只怕这位小山德鲁先生在家族里早没了立足之地。
 
  来北京,或许是这位小山德鲁先生第一次单独承担家族的重任,来考察观察自己,这也是因为他是白纱包父亲的关系,同样沾了白纱包的光。
 
  “有酒么?我要烈酒。”小山德鲁突然提出了要求,中国菜,委实适合喝烈酒。
 
  陆铮笑道:“那就茅台吧。”
 
  半个小时后,小山德鲁便开始面红耳赤的冒酒话,有些话,甚至站在门旁那几名膀大腰圆的保镖听了都不禁露出尴尬神情。
 
  令人面红耳赤的是,在批判了一通他的兄弟姐妹后,小山德鲁又开始念叨他睡过的好莱坞女星,一些女星私密部位的特征,他如数家珍。
 
  终于,其中一名大汉走了过来,扶住小山德鲁,更对陆铮说: “陆先生,他已经喝醉了,我送他回房间吧?”
 
  陆铮笑了笑说: “这话不用征求我的意见吧,你本来才是这次来中国真正的访客吧?让我猜猜,嗯,你是老山德鲁先生派来观察我的人是吧?”
 
  大汉微微惊愕,毕竟他面相粗犷,混在保镖堆里又怎会被认出?
 
  陆铮琢磨着,白纱包爷爷那么精明的人,就算想看看自己是怎么样一个人,也不会仅仅派来小山德鲁,回去后听他的一面之词。
 
  而这位伪装的保镖,精气神,陆铮很快就感觉出来,因为他面相虽凶,却根本没有那种骨子里的狠戾,加之他进了包厢后种种表现,陆铮便已心里有数。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陆铮旋即挥挥手,笑道: “不问也罢,人生本是舞台,名字便是符号,希望我们有缘再见吧!”站起身,“照顾好小安德鲁先生,也请转达我对老安德鲁先生的敬意。”
 
  说完,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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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宦途深似海

  “好了,别哭了。”穿上睡袍,陆铮挪到管婕身边,“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到底怎么回事?在这个曾经认为很可亲的弟弟面前,管婕更觉屈辱,听陆铮柔声慰藉,管婕再忍不住,扑入陆铮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陆铮怔了怔,便也由得她。

  见管婕越哭越伤心,几乎上气不接下气的,陆铮心中一阵怜惜,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 “好了,万事都有我。”

  也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管婕好似哭累了,就伏在陆铮怀里,睡了过去。

  淡淡香气萦绕鼻端,看着怀中嫩绿套裙鲜丽性感的美腿丝袜少垩妇,陆铮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怎么就和她变成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关系?

  只是此时此刻,再无荒唐念头,只是默默靠在床头,听着管婕轻缓的呼吸。

  落地窗蕾丝窗帘外,渐渐变成了鱼肚白,天,亮了。

  “你醒了是吧?”陆铮小声问,感觉得到,管婕应该醒了一会儿了,但她只是静静的伏在自己怀里,或许是不好意思起身,或许是心神激荡,需要个怀抱来靠一靠。

  “嗯。”管婕的声音低如蚊鸣,接着,她慢慢的坐直身垩子,俏脸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陆铮起身,去洗漱间拿了没用过的雪白毛巾,递给她。

  “谢谢。”管婕低着头,默默的擦着眼角泪痕。

  “能说说怎么回事了吧?”陆铮轻声问。

  管婕犹豫了一下,说:“你,你别问了,我应该是进错了房。”想来老万没打听清楚,把房间搞错了。

  广宁那个县委书记,听老万说,好像也是叫什么铮的?好像就是陆铮,这才被服务员混淆。

  管婕突然省起什么,俏脸抬起,“可是,你昨晚,昨晚怎么……?”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俏脸如红霞,更显明丽动人。

  想起昨晚的荒唐举动,陆铮老脸也微微发红,咳嗽一声:“我喝多了,以为,以为做梦呢。”

  “做梦?”管婕俏脸更红,突然看到被子下被撕碎的丝袜和雪腻美腿,忙向被里缩了缩。

  显然管婕的意思是,做梦,你就能这样了?你这人……

  陆铮干咳两声: “我去给你买套换的衣服。”赶紧,逃离房间。

  从乌山回来前,陆铮便通过王上飞等关系把事情搞了个八垩九不离十。

  突然出了这么件蹊跷事,陆铮自然要盘查清楚。

  万德武,竟然变成了这样子,陆铮也只能心下叹息。

  不过回到广宁后,陆铮已经无暇再顾及这些事,因为进入农历二月,也就是1987年3月初,段中原被免去中垩共乌山市特区委员会委员、常垩委、书记等职,乌山市委工作,暂时由市委副书记马华主持。

  段中原被免职是因为在中垩央部署打击资产阶级自垩由化的专项斗争中行动消极,有右倾倾向,犯了很“严重的政垩治错误”。

  现今的政垩治斗争,还不习垩惯用反腐这样的手段,通常政垩治错误就是政垩治错误,而且还要把你批倒批臭。

  段中原被免职,常务副市长王沪生被调离,乌山官场的气氛立时紧张起来。

  便是在下面各区县,也是人人不安,不知道这次政垩治风暴会不会殃及到自己。

  今日春雨绵绵,广宁县委办公楼一层大会议室中,空气中弥漫着沉重和压抑,由县委书记陆铮主持的县委常垩委扩大会议正在召开,学习垩中垩央关于反对资产阶级自垩由化的文件精神。

  陆铮只是读了来自中垩央、省委和市委的几份文件,便不再多讲,大多数时候,都由县长王同迪唱独角戏。

  王同迪语气严厉,痛诉着社会上种种泛滥的自垩由化思潮,突然,他便提到了广宁化肥厂的工垩人委员会,说道:“我认为!资垩本主义虚伪的民垩主自垩由已经影响到了我们这个社会的方方面面!我们的一些改垩革措施也受其毒害!就说广宁化肥厂工垩人罢垩工事垩件!这就是因为我们决策出了问题,搞什么工垩人委员会来监督运营?这不就出问题了吗?我们有工会,有党组垩织,就算监督资方,也应该由我们党内的组垩织来实施,可现在就是,学习垩西方的糟粕,这样下去很危险!同志们,我们要引以为戒啊!”

  台下,立时一片哗然,这次的常垩委扩大会议,几乎各部委办局和乡镇、国企的一把手都到齐了,乌压压坐了上百号人。

  而王同迪批评的是谁?人人垩心里都清楚。

  也难怪,段中原书记垮了,王副市长走了,最青睐陆铮书记的这两位领垩导黯然下野,陆铮又怎能独善其身?

  虽然现在有传闻说陆书记很有些背景,但在这种政垩治风暴中,背景什么也不是,便是他是开国元勋的孙子,站错了队,估错了风向,同样难逃一劫,而且,后果还会更严重,如果是经商,便无此之忧,所以,大多数红色子弟现今都在经商,很少有进入官场的。

  王同迪继续慷慨激昂的陈述着他的主张,连带着,批评了陆铮许多执政措施,甚至正在黄金海岸修建的西游记宫,也被他批判为“资垩本主义享乐主义的成果………”

  陆铮只是静静的听着,偶尔喝一口茶水。

  话筒,突然就没了声音,王同迪响彻整个会场的激昂语调变成了只能主席台上才能听清的公鸭嗓。

  王同迪用力敲着话筒,脸色颇不好看,训斥身旁的工作人员:“怎么回事?”

  赶紧有工作人员检修话筒和扩音器之间的线路,当扩音器终于响起嘶啦嘶啦的声音时,县委办主垩任、城关镇书记蔡明国却拿起他面前的话筒笑着说:“王县长,我讲两句。”

  王同迪阴着脸,点了点头。

  蔡明国便开始讲陆书记在反对资产阶级自垩由化过程中种种举措,拿了陆铮在青龙搞的小公社举例,说陆书记“早就对自垩由化分子的狼子野心有了警惕!”

  台下干部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想想,陆书记,还真是难说,说他左吧,他有时候挺右的,说他右吧,他在某些事情上还左的厉害。

  在蔡明国的讲话接近尾声时,陆铮终于拿起了话筒。

  台下,立时变得安静起来。

  “我这里只说两点,第一个同迪同志和明国同志讲的都很好,但是我要指出,反对资产阶级自垩由化和改垩革开放并不冲垩突,我们要坚持党的领垩导,要反对资产阶级自垩由化,但同样,我们要改垩革,要开放,要搞活经济,所谓小公社,也只是改垩革开放中的一个探索。”

  陆铮喝了口茶水,稍微提高了音量: “第二,就是我们中垩国到底是姓社还是姓资的问题!有人认为这个问题不重要,我说,大错特错!”

  王同迪一怔,猛地朝陆铮看过来,陆铮这是破罐子破摔了么?什么都敢评判?

  陆铮却越说语调越高: “我们到底姓社还是姓资?这是根本性的原则问题!如果现在不搞搞清楚,将来,我们执政的理论基础就不存在!没有自我监督自我约束,这就很容易演变成取双方糟粕的混乱局面,这场大辩论,我认为很有必要,也才刚刚开始!”

  说完陆铮站起身: “我身垩体不适,下面的会议由王同迪同志继续主持!谢谢同志们!”

  在台下干部交头接耳的哗然中,陆铮缓步离开会场。

  3·2广宁县委常垩委扩大会议后,陆铮沉默了许多,但是,在市委内参、省委内参上,都开始出现了署名陆铮的文章,多是进行阐述,我们要不要展开姓社还是姓资的大讨论,文章引起了广泛的关注,甚至被选入了中垩央《红旗》杂志,同时在很多省市, “社“资”的理论分歧都开始出现,部分省市出现了大鸣大放的激烈辩论。

  春光明媚,窗外的柳树已经开始吐出嫩绿的叶芽。

  陆铮办公室内,王同迪正捧着一摞厚厚文件,阐述取缔县化肥厂、广宁宾馆、造纸厂、食品厂等多家改制企业工垩人监督委员会的意见。

  最近一段时间,王同迪频繁出现在各种大会小会上,亮相的频率越来越高。

  新的广宁市委书记和市长都已经到任,市委常垩委班子调整完毕,接下来,肯定便是各部委办局和区县班子的调整,广宁这种经济强县,也必然是这次人事垩变动的重灾区,王同迪此时的表现也就可以理解。

  陆铮,整个乌山官场的官垩员,大多认为他难逃下野的噩运,便如同上一次在广宁一般,会被人顺势拿下,只是这一次他的结局,却未必如以前一般幸运。

  广宁,看来注定要成为陆铮的麦城,一生中的噩梦。

  在县里,王同迪同样在步步紧逼,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打掉陆铮在广宁刚刚树立起来的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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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风风雨雨

  整个谈话过程,陆铮并没有什么表示。

  王同迪回到自己办公室时,慢慢摇了摇头,陆铮,其实并不可恶,这个本来自己对其极为敌视的县委书记,实则干的比很多人都好,虽然接垩触不到半年时间,但陆铮这个人,倒不失为一个搭班子的好搭档,不揽权不专横,对政垩府口的工作也很支持,而且,从不介意虚名,往往做的工作便是给后来人打基础,反而显得他在任上并没有特别出色的政绩。

  这样的一个领垩导,委实很难令人生出反感。

  自己现在,争得又是什么?

  王同迪靠在座椅上,疲累的摇了摇头,或许,是一口气吧。

  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王同迪接起,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只是,显得有些冷淡, “同迪啊,刚刚市委常垩委会有决定了。”

  王同迪立时精神一振,说: “陆铮是不是离开广宁?”

  话筒里的声音“嗯”了一声,令王同迪的心快速跳动起来,很兴垩奋,就好像,刚刚进入仕途时,被组垩织谈话写入党申请书那般兴垩奋。

  电话,是市委组垩织部部垩长任忠华打来的,任部垩长早就话里话外的暗示过,广宁县委一旦改组班子,他王同迪便是最适合的一把手人选。

  这也是王同迪下定决心要和陆铮争一争的原因。

  任忠华和中原书记不睦,但听说,新来的市委书记倒是和他渊源颇深,两人昔年是一个大院长大的,两家关系也极为融洽。

  对任部垩长的承诺,王同迪深信不疑。

  果然,陆铮要被调走了,想想会议室中那把永远在最中间的椅子,王同迪心中一阵悸动,就好像,怀春的少女见到了初恋情郎。

  旋即王同迪不由苦笑,自己,原来这么希望坐上那把椅子,以前,却不知道。

  任忠华咳嗽一声,说:“是这样的,市委常垩委会议上,经上级同意,决定任命陆铮为政协乌山市委副主席、统战部部垩长。”

  王同迪呆了呆,统战部部垩长?这个位子确实是比较清闲的,没什么大的实权,但是,政协副主席?那就是提副厅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么年轻,去任政协副主席,还是提格去的,怎么也说不上是靠边站吧?

  任忠华继续道:“市里呢,是这样考虑的,陆铮同志是个能力很强的同志,同时身兼昌明集团党委书记,同国外人士同民垩主党派同很多企业家,都有着良好的关系,现在我们乌山呢,正在向建设国际化都市的目标迈进,这就很需要外国友人、爱国侨胞的支持,统战工作也就变得很重要,需要陆铮这样的同志来担纲。”

  王同迪呆呆听着,看来陆铮并不是被靠边站,是真的升迁了。

  任忠华又继续道:“还有就是,周涛市长已经向人垩大常垩委会提名陆铮同志为市财政局局垩长候选人。”

  王同迪更是一呆,这么说,陆铮的新岗位就是市政协副主席、统战部部垩长兼财政局局垩长?

  如果说不管市里认为统战工作多么重要,统战部部垩长这个位子仍显得份量不足的话,那么财政局局垩长,可就太过耀目了,尤其是对于乌山这种经济特区、经济强市来说,把着全市钱袋子的财神爷,地位是何其重要?

  自从乌山被确立为沿海开放城市后,几任市财政局局垩长都是由副市长兼任。

  也对,即将兼任财政局局垩长的陆铮,也同样是副市级。想到这儿,王同迪不由自嘲笑了笑。

  “至于广宁一把手的人选,市委决定还要慎重考察,同时,也会听取陆铮同志的意见。”

  听到这儿,王同迪心都凉了,最后,就是这么个结果么?

  “好了,就这样吧,同迪,好好努力,好好争取。”任忠华,最后笑呵呵挂了电话。

  王同迪拎着电话,久久没有动,显然,在任部垩长眼里,自己实则已经成了一颗没有用的弃子。

  广宁宾馆陆铮的宿舍,来访的人一拨接着一拨,令陆铮应接不暇。

  乌山官场的这次变动,比前几次都大,其余县区本来很是惹人瞩目的几位一把手都或多或少受了波及,或本来该提拔却被按住不动,或黯然离开原岗位,只有陆铮,反而在一片看衰声中强势崛起,成为乌山本土干部中最具代垩表的人物

  从83年转业刚刚参加工作就来了乌山,一晃四年过去,今年是转业的第五年,陆铮,可算是纯而又纯的乌山本土干部。在乌山四套班子的正副职中,陆铮这样的本土派几乎便已经绝迹,更莫说,刚刚二十五岁的他是如此年轻了。

  广宁的干部们后知后觉,事后再想想,陆书记被提拔也在情理之中,首先便是市里的统战部委实需要陆铮这样一个精通多国外语熟悉国外情况更和许多国际友人、港台侨胞、企业家拥有良好关系的领垩导来担纲;再一个这次反对资产阶级自垩由化的风暴果然如陆书记所说,并没有动摇中垩央继续进行改垩革开放的决心,陆铮在市委、省委的多篇署名文章想来也引起了中垩央领垩导的注意,陆书记笔杆子硬、文章锦绣这是公认的,只是他并不怎么热衷于在理论杂志发表文章,这次牛刀小试,已经令人颇为惊艳。

  虽然很大胆的提出党内应该进行姓社还是姓资的大讨论,不免为一些领垩导不喜,但同样的,也能获得一些引起共鸣的领垩导的垂青。

  想来陆铮,不管在什么位置,都是很受争议的人物,将来如何,或许只有老天才知道。

  总之现在,陆铮这个乌山本土干部的代垩表,已经成为乌山政垩治版图中最独特的一块拼图。

  挟广宁、青龙两地之势进入乌山权力角逐场,陆铮此次再回乌山,同昔日在广宁黯然下野时已经不可同曰而语。

  广宁的干部,又如何不趁着陆铮还在广宁的最后几日来联络感情,进而表忠心靠拢之意?

  历前后也任市委书记,只有陆铮,在乌山官场屹立不倒

  这样一位人物,如果成了对手,委实太过可怕!

  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陆铮疲累的坐回了套房外问沙发上,默默闭目养神。

  门铃再次响起,陆铮看看墙上的挂钟,随即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的是县长王同迪。

  只是王同迪脸上有些犹疑,不知道陆铮约自己这么晚,想谈什么。

  陆铮将王同迪让到沙发上,给他开了瓶饮料,也不转弯抹角,说道: “我帮你争取了,从市里的反馈看,你任广宁县委书记的希望很大。”

  王同迪一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陆铮笑了笑道: “同迪,你的能力我是认可的,虽然咱俩搭班子期间有些不愉快,但人嘛,总会有磨合期,可惜的是咱俩搭班子时间太短,还没培养出太多的默契,我就要走了。不过我相信,你是接替我的最佳人选。”

  王同迪怔怔不语,这消息,实在来得太突然,突然的令人难以置信。

  陆铮又道: “当然,我这是要走了,和你说句心里话,你呢,什么都好,就一点,有点官迷,而且眼界有些小海燕书记在的时候你就没起太好的作用,当然,我觉得,这和你长期二把手的经历有关,希望这次你挑了大梁后,能换一个角度看问题,能从更高的层面来思考问题。”

  王同迪默默的听着,心里,却没什么反感,因为他感觉得到,陆铮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好了,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祝你一切顺利吧。”陆铮笑着伸出了手。

  王同迪慢慢伸手和陆铮相握,想了想,觉得自己该浇点什么,犹豫着,说:“陆书记,您放心吧,乌山的事,就交给我了!”

  陆铮笑了笑:“你是实干派,有你在,我放心。”说着话,轻轻拍了拍王同迪的手背。

  王同迪默默点头,心里百般滋味,难以言表。

  1987年4月2日,陆铮被任命为政协乌山市委副主席、市委统战部部垩长、市财政局局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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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新人新气象

  乌山市财政局位于南山道45号,近邻南山公园,从财政大楼六楼陆铮办公室的窗户向外看,便是郁郁葱葱绿意盈然的南山,碧波荡溢的南湖和银带似不知飘向哪里的南水河。
 
  陆铮昨日刚刚到任,看着新近完工的财政大楼和宽敞气派的办公室,心里便是——,便是从办公室豪华程度看,比之在广宁,又进步了。
 
  政协和统战部前日去过了,三处办公楼,三个办公室,若想各项工作都抓起来必然分身乏术,身兼数职便是有这个麻烦。
 
  昨日开了全局干部大会宣布任命后,陆铮已经在各个处室转了转,今天,则在会议室召集局领垩导碰碰头。
 
  六位副局长、一位总会计师和一名调研员、一名副调研员构成了市财政局局班子架构。 有两位副局长不在家,除陆铮外,来到会议室的班子成员有七人。
 
  副局长康五根,是位老财政干部,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
 
  副局长兼税务局局长郝任远,人如其名,好人缘,是个老好人似的人物,说难听便是圆滑,谁也不得罪,但在税务工作上不得罪人便不免出些纰漏,市委书记冯贵平,在陆铮履新前的谈话中,便特意点了点这个事儿,要陆铮整顿全市财政税收工作。
 
  副局长王庆祥,四十多岁戴眼镜,斯斯文文的,看起来很和善的一个干部。
 
  副局长高玉震,四十岁左右,在局里名声不怎么好,据说睡过一个退下去的老领垩导的儿媳,老领垩导的儿子还跑局里来闹过,虽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但他少年早发,还在乌山没建市前便有呼声提为行署财政处(财局前身)处长,到如今,却仍旧蹉跎,而且,很多时候都在家养病,几乎便是局里的边缘人,只怕与此不无关系。
 
  局里换了新局长,高玉震的病突然就有了好转,昨日开始回来办公,其心思自路人皆知。
 
  总会计师胡晓梅,三十多岁的女干部,清清秀秀斯斯文文的,大学本科,算是局班子里的高级知识分子。
 
  两名调研员老杜和老顾都是老干部,差不多就要退了,参加大会小会,却是热衷的很,几乎从来没缺席过需要他两位参加的会议,或许这就是将退未退的老干部心态的真实写照吧,就怕被人以为他们权柄不在、影响不在。
 
  没参加碰头会的两个副局长一个是江海燕,下了县区调研;一个叫做聂海勇,兼了乌山市税收、财务、物价大检查办公室主任一职,前几日去北京学习开会了。
 
  乌山市财政局部门繁多,除了名义上仍归属财政口管理的税务局外,局属处室有:
 
  办公室
 
  预算处
 
  综合计划处(分管预算外资金的预算管理)
 
  农业税征收管理处(负责农业税征收)
 
  农村经济处(承担审核农办、农业、林业、水务、畜牧、气象、供销社等系统的部门预决算有关工作;研究拟订财政支农资金使用管理办法草案;会同有关部门分配和管理支农专项资金、财政扶贫资金、防汛和农业救灾资金)
 
  税收、财务、物价大检查办公室(按照国务院编制而来的财政监督机构、财政监督处前身) 债务处(分管国际国内债务预算) 经济建设处 国库处 国有资产管理处(由财政部编制而来,国家资产重新划归财政口管理,国资委前身) 会计事务管理处 条法处(沿袭82年财政部增设的条法司而设,类似政研室,研究财政改革、立法等事项) 行政政法处(中原书记提议设立,承担审核行政、政法等系统的部门预决算有关工作,牵头组织市直单位公务用车定编及审核工作。)
 
  社会保障处(同南方特区一般,乌山从去年开始对外来务工人员实行社会保障,由此财局设立社会保障处,对口劳动局、民政局) 对外经济贸易处 人事处 等等等等。 此外局管理下尚有数个二级机构,如在中原书记提议下新设立的政府采购监督局、如乌山会计学校等等。
 
  原市财政局常务副局长被免职,这些副局长各管一摊,也不知道陆铮来到财政局后局里还设不设常务,毕竟以前财局局长副市长兼任,设常务是惯例,现今这位陆主席的工作重心看来便在财政口,设不设常务都很正常。
 
  陆铮却是知道,这些副局背后各个都有自己的门路,想来正在幕后活动希望上常务的副局不仅仅是一位两位。
 
  坐在会议室正中环视着在场班子成员,陆铮语气缓和,说:“昨天的见面会呢,太正式,今天咱们碰碰头,互相认识认识,就不要太严肃了,我先介绍介绍自己,我这人毛病很多,脾气也大,以后要得罪了谁,还要大家多担待。不过有一点,我对事不对人,希望大家也都能做到。”
 
  几位副局都笑着说是,现今乌山部委办局的负责人中,哪还有不知道陆铮的?
 
  陆铮翻了翻桌上文件,又说:“市会计协会会长是玉震同志兼着是吧?” 高玉震忙笑道,“是,我兼着呢。” 陆铮看向他:“你身体没事吧?” 高玉震叹口气:”老毛病了,不过出不了大状况。” 陆铮点点头:“这块儿你好好弄弄,回头看看广宁试点的情况,看能不能在市一级推行。” 高玉震忙点头。 他本来兼的这个职务清闲的不能再清闲,可现今看,却是正碰上新局长在财政局烧三把火,财政口的干部,在座众人都清楚的很,陆铮在广宁试点正改革会计协会架构,搞一种类似会计师公会的体系,现在,是要把这套东西带来市局了。
 
  陆铮翻着桌上文件,说:“海燕同志不在,政府采购监督那一块儿,也是新生事物,咱广宁独有的机构,中原书记的大手笔,要好好规范,全国机关都盯着呢,乌山经验,不能当儿戏啊!”江海燕兼任政府采购监督管理局局长。
 
  听陆铮毫不避忌的提到段中原,而且口称“中原书记”,会议室里立时安静下来,段中原这三个字现今就好像一个魔咒,几乎没有干部在公众场合提起。
 
  旁侧局办主任郭庆红忙在笔记本上记录,回头好将陆主席讲话精神通知江海燕副局长。
 
  陆铮放下文件,“别的倒也没什么了,我刚刚来,对局里工作不了解,还请大家帮助我提高。”
 
  大家都笑着谦逊了几句,又聊了聊工作,这次碰头会便算结束了。
 
  下午时分,局里干部大多从办公室窗户看到,新任局长开着一辆线条流畅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银色宝马跑车呼啸而去,想来这时如果照张相,每个窗户里的面孔真是表情各不相同,活脱脱一副众生相。
 
  陆铮这次回到乌山第一天起,便换了装束,开始穿改良后颇具时尚色彩的黑色中山装,更将小土豆换成了一辆银色宝马跑车。
 
  现今乌山大街上,豪车遍地走,但多是岛国而来,德国产的奔驰宝马极为鲜见。
 
  不过大多数普通市民,对这些汽车车标、产地何方,自然并不敏感,也就是觉得这辆车看起来好看,那辆车造型更为大气罢了。
 
  陆铮开车直驱昌明国贸大厦,来到五楼先理发。
 
  还是那座水晶屋般的发廊,还是那个高佻苗条的美女发型师,理发店名称便是“小晶发廊”。
 
  陆铮理发都是来这里,同这个叫小晶的理发师也算很熟了,不过当小晶看到陆铮一袭黑色中山装出现时,还是愣了愣。
 
  “修修,修完再洗,赶时间。”陆铮坐上了理发椅。
 
  卫香秀的保姆也叫小晶,但明显的农村孩子,和这个时尚靓丽的美发师是两个世界的人。
 
  “陆哥越来越帅了。”小晶拿着喷壶,用很轻柔的动作轻轻喷湿陆铮头发,清脆温柔的声音,职业性的恭维着陆铮。 陆铮笑笑没吱声。 小晶也就不再多说话,这位“陆哥”古板的很,平素从来不会和她聊天开玩笑。
 
  理过发,陆铮坐电梯直上十五层,来到东区,走廊对面,便有接待台,一名干部模样的人坐在里面,听陆铮说:“和张主任约好了,姓陆。”他便打了个电话,挂电话后已经满脸堆笑,颠颠跑出来帮陆铮推开去往东区的玻璃门,说:“张主任在休息室等您呢。”
 
  沿着厚厚红地毯的走廊,陆铮看着一个个写字间的铭牌,这里是国家经贸委驻乌山特派员办事组租赁的办公区,看来这个办事处规模不小铭牌上显示林林总总的处室挺多。
 
  “陆铮。”突然有人叫他。
 
  陆铮抬头,却见前面房间,一名中年男子探出半边身子,微笑对他招手,正是国家经贸委驻乌山特派员办事组主任张荣沅。
 
  陆铮笑着走过去,和迎出来的张荣沅握手,还没进门呢,又有一名神态威严的中年干部来到门口,笑道:“陆铮,好久不见了!”不是旁人,正是新任乌山市市长周涛。
 
  周涛,本是中组部办公厅副主任,陆天河在中组部时的专职秘书,此次下派乌山,显见京派在这次政治斗争中获益颇丰。
 
  周涛和陆铮家人都很熟,因为帮陆铮大姐陆佳菊跑腿办事,没少挨陆天河批评,唯独同陆铮没说上过几次话,此时却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亲热的拍着陆铮的手,说:“你呀,年青人要拼搏没错,可也要爱惜身体,看看,瘦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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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姐妹不同命

  陆铮叫了声:“周叔叔。”引得周涛一阵大笑,用力摆摆手:“咱啊,现在各论各的,在乌山,我还仰仗你出力帮我呢。”
 
  三人围坐在圆圆的紫檀木茶几旁喝茶,张荣沅很是风雅,茶具看来很古朴,他负责冲泡,一小杯一小杯的斟给陆铮和周涛。
 
  周涛就笑,说:“柴沅,你这搞的,我们都是粗人,讲究大口喝茶,你这小杯子,喝着太不过瘾。”
 
  张荣沅本是北京市经贸委副主任,刚刚调去国家部委,同样是京派某大佬提起来的干部,他同周涛很有些私交,在陆天河任北京市副市长之时两人都是北京市委办公厅的干部,互相级别差不多,也熟稔的紧。
 
  陆铮听着两人说笑斗口,并不怎么吱声。
 
  周涛看向了陆铮,笑着说:“是不是挺没意思的,你们年青人对什么话题感兴趣?”
 
  陆铮笑了笑,“你们说你们的,我就喜欢听。”
 
  张荣沅道:“陆铮才二十五吧?我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革委会当跑腿小兵呢。”
 
  周涛微微点头,说:“天河书记是希望陆铮在基层再多锻炼几年的,这次上财局局长算是我先斩后奏,天河书记在电话里批评我来着,没明说,但我琢磨着意思是天河书记觉得我在揠苗助长,上统战部也就罢了,一来是省委领垩导的提议,再一个铮子呢,也算避避风头,中垩央领垩导可是有人对咱们的小红旗有意见了,可我非又把铮子拉来把钱袋子,天河书记,很不高兴。”
 
  说着话看向陆铮,周涛说:“现在天河书记对我有些意见,但我觉得,日久见人心吧。” 陆铮笑笑,没吱声。 周涛又说:“我也跟天河书记说了,我在乌山,需要陆铮帮我,这个是心里话。”说着,双目炯炯,看着陆铮。
 
  张荣沅多少能猜到周涛的心思,周涛和自己一样,这辈子几乎就没离开过四九城,此次周涛孤身一人来到广宁这个多事之地,孤立无援,只怕很难干出成绩,最后说不定便成了别人的陪衬。
 
  陆铮现在则是乌山官场响当当的人物,乌山本土干部的代表,在乌山基层经营多年,人脉甚广,对乌山的大事小情更是了解的事无巨细,周涛自希望陆铮能出面帮他,如此他这个市长便能很快进入角色。
 
  在周涛炯炯目光中,陆铮笑了笑,说:“本职工作,我还是有信心做好的。”
 
  周涛就笑,举起茶杯,说:“来,喝茶喝茶,和铮子这都好久没见了,我这心里啊,高兴!”
 
  晚上同周涛、张荣沅吃饭陆铮并没有怎么喝酒,总觉得这位周市长太有心机,花花道道太多,对这样的人,要多加提防。
 
  用过晚饭,驱车直奔海岸星城,陆铮已经正式入住了9号别墅。
 
  小区外月朗星稀,别墅里灯柱通明,宛如白昼,离得尚远,便见银辉辉一片,更映亮了蔚蓝海面,便好似海天之畔,有一片银色宫殿,美轮美奂的童话世界。
 
  保安见到陆铮的车和人急忙开闸放行,银色宝马缓缓驶入银色光幕中的别墅群。
 
  沿着垂柳依依的小路慢慢转弯,陆铮一怔,便慢慢停了车。
 
  却是12号别墅里,万德武正拎着一袋垃圾,特别费力的走出来,开了木栅栏门将垃圾扔进垃圾箱,还不时的捶腰咳嗽。
 
  万德武抬头,便看到了摇下车窗看着他的陆铮。
 
  万德武苦笑一声,慢慢的走了过来,神色复杂的看着陆铮的银色跑车,“陆书记,您来看朋友?”
 
  陆铮便开车门下车,指了指不远处的9号楼,说:“我租了这里住,工作调市里来了。” 万德武“啊”了一声。 陆铮便递给他一颗烟,万德武接了,陆铮又给他点上火,看着他说:“老万,我看你念头通达了?”
 
  万德武苦涩的一笑,叹口气说:“经历了这么多,还有什么想不开的?我现在就是后悔,去北京干嘛?在广宁好好做我的生意多好?当年,您可是尽心尽力的帮我,我呀,就是没见过世面,钱烧包,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陆铮点点头,问:“你身体没事吧?”
 
  万德武说:“还行吧,不过医生说我精神上有些问题,还不能去服刑,每天吃药呢。我现在,在哪都一样,瞎活着吧。”
 
  陆铮微微点头,“念头通达就好,老万啊,你好好表现,争取减刑,几年后,还是大有可为的。”
 
  万德武苦笑摇头,突然省起,说:“管婕和我离婚了,好像在郭大里那片儿租的房子,早搬走了。她真是有情有义,把我的债务全背起来了。” 陆铮吸着烟,没吱声。 万德武本想问问那天五洲大酒店805是不是你陆书记,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些事,自己还是不知道的好。
 
  那天早晨管婕回家,冷冰冰就说了两句话,一是马上离婚,二是805房间搞错了人。其余的,再不愿多说。
 
  “好好将养身体吧。”走之前,陆铮丢下了这句话。
 
  看着银色跑车驶入9号别墅的车库,万德武呆呆站了会儿,这才回房。
 
  客厅灯火通明,卫香秀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等他呢,一袭粉紫色的超短款披肩小外套衬托出她一等一的绝佳身材,搭配一条嫩黄色天鹅绒齐膝裙,抱着雪绒绒的熊娃娃,丝袜美腿若隐若现,娇媚风情十足。
 
  陆铮便笑道:“今天有空来看我,稀客啊!”卫香秀住在另一处别墅区,南山公园之畔,和财政大楼比邻而居,虽然并不临海档次比海岸星城差了许多,但南山别墅区对外售卖,能住进去的自是非富则贵,在海岸星城,反而有些个体户好面子,勉强住了进来,一年的收入,一大半便要付了房租。
 
  “我想天天来,可怕你烦了我。”卫香秀妩媚一笑,半真半假的说。
 
  陆铮便坐了过去,坐在了卫香秀身边,闻着她身上淡淡清香,陆铮微熏。
 
  “别闹,素娥在楼上呢。”卫香秀推开了陆铮放在她丝袜美腿上的手。
 
  陆铮怔了怔,“她没去上学?”
 
  卫香秀无奈的道:“被学校开了。”
 
  陆铮立时无语,白小霜和白素娥都是寒假后卫香秀通过关系送入了市一中初中部,这才多长时间,就被开除了?
 
  “她呀,整天太爱美,涂指甲油,穿高跟鞋,还去染发,学校老师规劝不听,加上前几天摸底考试,她考了个倒数第一,今天学校就把她开除了。”说着话卫香秀叹口气,“也怪我,这阵子没在乌山,不然我说说她,或许就没这事儿了。”
 
  陆铮皱眉道:“怎么怪你,她就不是学习的料。”
 
  卫香秀说:“你小点声音,别被她听见,她才多大,一中初中部住校那种军事化管理,有几个能受得了的,离家这么远?” 陆铮说:“小霜怎么行?” 卫香秀无奈的说:“你在她面前可别这么说,小妮子这次可是被打击了,哭的可伤心了,这不刚刚哭累了,我刚把她哄着去楼上睡了么?”
 
  陆铮愣了下,这丫头片子一向没心没肺的,能受打击?不早就不想上学了么?
 
  卫香秀说:“我觉得吧,她肯定和小霜比着啊,这次摸底考试小霜班级前三名呢,老师同学都喜欢她,小霜也很快融入了那个集体,还当选为学习委员呢。小娥被开除,能不难受吗?我看啊,她在小霜面前,都有点自卑心理了。”
 
  陆铮就问:“小霜挺好的吧。”
 
  卫香秀就微微一笑:“我也喜欢这孩子,真叫人省心,一直住校,礼拜六就回家帮我收拾屋子,礼拜日下午准点回学校,哪像小娥?平时没事就请假说肚子痛回家住,我在外地,都不知道。”
 
  陆铮说:“等过几天,我训训她。”
 
  卫香秀抿嘴一笑,“算了,她就怕你,你要训她,我看她都能尿床。我是琢磨着吧,把她转三十五中去,离你这里挺近的,你上班正好从三十五中过,就顺便送她上下学,我天天忙得没个准点,也没空照顾她,以前她和小霜在一中住校倒不用我操心,现在不住校了,还是你看着她吧。”
 
  陆铮想说话,卫香秀又道:“楼上房间我都收拾好了,这不楼上有书房吗?你可以监督她做功课,要住楼下客人房的话,客厅人来人往,看电视什么的,太闹、太不方便。”
 
  陆铮好半天,才消化完卫香秀的信息,无奈的道:“你都安排好了,我还能说什么?”
 
  卫香秀就抿嘴一笑,用长长指甲戳了陆铮胸口一下,“帅哥!越来越可爱!看着你我就馋呢!”
 
  陆铮无语,翻个白眼,说:“我去洗澡。”
 
  卫香秀就咯咯的媚笑,笑得陆铮面红耳赤、心荡神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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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财政留成

  早上醒来,枕边余香犹存,伊人已经不在,床头柜上留了字条,要坐早上七点的飞机去南方特区,所以先走了云云

  陆铮摇摇头,也不知道整天瞎忙什么,不过随便给她找点事情干,她却真上心了,忙得风风火火的。

  陆铮冲了个澡下楼,却见餐桌前,站着个苗条倩影,一袭乳白色雪纺裙,露垩出两条白嫩的小腿,柔嫩没有瑕疵的雪白小脚丫跻拉着淡黄色的可爱松糕拖鞋,脚趾甲涂着淡淡的粉红,陆铮愕然发现,白素娥个子挺高了,说起来,今年她才l5岁,不过女孩发育都早,个子也窜得快,而且白素娥比同龄女孩更加早熟些。

  陆铮走过去,才发现白素娥正给自己盛粥呢,陆铮皱皱眉,说:“没学上了,挺好是吧?”

  白素娥就耷拉下小脑袋,看都不敢看陆铮,陆铮看看表,说:“我上班去了,你就自己在家瞎玩吧。”

  陆铮走到鞋柜旁,白素娥却已经跑过来,从鞋柜里拿出一双被她擦得亮亮的黑皮鞋,蹲下小身垩子帮陆铮换鞋,雪白小手用力,给陆铮提上鞋帮。

  陆铮又好气又好笑,说: “行了,天天正经事什么也不会,溜须拍马一套一套的,我又不是找保姆来的。”

  白素娥低着头,也不吱声,怯怯的小姿垩势下,雪纺裙吊带旁,锁骨性感得很。

  陆铮也不理她,转身出门。

  办公桌上,厚厚的一摞文件。

  陆铮慢慢翻看,现今国垩家财政制度正是繁乱之时,各项文件出台,甚至不乏自相矛盾者。

  桌上,仅仅国务院和各种银行涉及财政的文件、通知就有几十份,这仅仅是市财政局局垩长空缺一个月时间收到的各种文件。

  国务院颁布的《关于按自筹投垩资一定比例购买重点企业债券的通知》,中垩国银行印发的《对外劳务承包企业贷款暂行办法》、《关于停止向国内单位开无条件付款保函的通知》,中垩国人民银行发布的《关于l987年发行金融债券、发放特种贷款的规定》,全国人民代垩表大会常务委员会颁布的《关于惩治贪垩污罪贿赂罪的补充规定》,中垩国工商银行印发的《关于加快推行储蓄所经营承包制责任的意见》,财政部发布的《关于严格控制社会集团购买力压缩开支的紧急通知》等等等等。

  陆铮拿起了这份《关于严格控制社会集团购买力压缩开支的紧急通知》,通知中要求各级党政机关、人民团垩体、部垩队、全民和集体企事业单位以及基本建设单位1987年的社会集团购买力指标,一律在实际支出的基础上压缩20%。

  实则,这就是对公费支出进行控制的一个文件,在乌山,实行了政垩府采购试点,同这份文件的干系已经不大。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进来的是副局垩长康五根,五十出头的人了,却是面色红垩润、健步如飞,看起来小伙子都没有其精力充沛。

  康五根声音也如洪钟般响亮,坐下后说:“土管局那边来了电话,希望能和咱们条法处探讨耕地占用税的问题。”

  陆铮一听便明白了,“又想拍卖土地,是耕地?”

  康五根笑道: “今年财政收入任务重啊,这也是冯书记的意思,您没来前,冯书记就提出了今年财政收入要比去年增长百分之三十的目标,土管部门也是配合咱们的工作。”

  乌山市土地管理局在建垩国初只是乌山财政系统下面的一个股,甚至科室都不算,属于乌山财政局行政科管,叫做地政股。

  文革前土管局才从财政局单列,称为土地管理处,十年前,改为土地管理局。

  改垩革开放之初,政企制度混乱,在1982年乌山市土地管理局改为乌山市房产公司,公司兼有行政职能,并逐步向经济实体过渡。

  到1985年这种混乱的局面才得以打破,在成立乌山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同时,市人民政垩府决定恢复福州市房地产管理局,内设地政科等8个科室,撤销乌山市房地产公司,实行与房地产开发公司政企分开,分署办公,根据各自的业务范围开展工作。

  不管如何,现今土管局都是个小衙门,按照市编制委员会文件,其内设机垩构多为科便可知其同公垩安、财政等系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去年时节,乌山和南方特区一先一后,进行了共和国建垩国以来首例和第二例土地拍卖,国内土地出让制度由此正式出台。

  今年冯贵平书记提出的财政收入递增百分之三十,转让土地,也是实现这一目标的补充性收入。

  陆铮微微点头: “你看着协调吧。”又笑了笑: “百分之三十,贵平书记很有气魄。”

  前些年,内地城市的财政收入大多处于半停滞状态,每年递增收入不过百分之一或者百分之二。

  便是一些沿海开放城市也不例外。

  从84年开始,地方财政收入才进入稳定增长期,发展最为快速的是乌山和南方特区,但和南方特区不同的是,乌山早就是全国人口过百万的二十四个大城市之一,更是全国知名煤都和重工业基地,基础要比南方特区好上千倍,在1978年,市财政收入已经高达9亿元。

  如此增长速度上自远远不及南方特区,去年乌山特区财政收入为l9亿元,这得益于国垩家对高新技术开发区的扶持,财政收入这两年出现了一个跨越式增长。

  康五根却是摇摇头,说:“市里领垩导们的意思,无非是希望咱们自己财政预算能宽松些,公众建设这几年市里投入很大,友谊路的立交桥项目,不久因为预算不足险些搁置么?plat'r]每年财政收入是挺多,可去了上交省财政和中垩央财政的,咱们留成也就在百分之三十左右。”

  陆铮笑着点点头,康五根作为把着钱袋子的干部,思维上便不可避免的和国垩家财政有了对立,希望市里能留成的财政多一些,上缴国库的少一些。

  也对,国垩家拨款支援乌山建设是国垩家拨款,总不如自己口袋里有钱来得方便。

  康五根又闷闷不平的说: “还有省里也不搭调,咱们都计划单列了,还非要咱们上缴百分之五的财政收入,简直岂有此理。”

  陆铮就笑了笑,说:“冀东虽然环抱京津,可经济并不发达,咱支援下省里建设也是应该的。”

  康五根这才觉得自己这通牢骚找错了对象,面前这位年轻的领垩导,话里话外都和以前几任局垩长不同,总有那么些公事公办的意味。

  康五根心里一凛,便说道:“那行,陆主席,我去同条法处的同志们研究研究,有了草案再来向您汇报。” 陆铮微微点头。 中午陆铮来到五洲大酒店为冯联营践行,冯联营果然是打定主意离开乌山了,省委刚刚下了调令,冯联营被任命为武乡市委常垩委、组垩织部部垩长。

  武乡今年年初由地区建市,其领垩导班子岗位的份量虽然与乌山不可同日而语,但冯联营由市委秘书长到市委组垩织部部垩长,倒也不算太过屈就。

  中餐部包厢里,陪着冯联营坐的还有位略胖的中年干部,见到陆铮进来,冯联营就笑着起身迎上来,又给陆铮介绍身边这位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干部,说: “这是王玉宝,是我表妹夫,你别见外,都家里人,就跟我一样,叫他小宝。”

  王玉宝也笑呵呵的说:“陆主席,早听我姐夫说过您,这不,就来投靠您了?”

  陆铮笑了笑,说:“玉宝书记太客气了。”最近市县主要负责干部的变动陆铮IS然一清二楚,王玉宝是从省里新下来的北海县县委书记,陆铮早己闻名,原来,却是和冯联营大有渊源。

  “今天不喝酒了吧?”冯联营吩咐着服务员上菜,询问陆铮的意见。

  陆铮说: “不喝了,下午还有工作,本来给你践行,应该陪你好好喝喝。”

  冯联营笑道: “以后有的是机会。”看向王玉宝, “玉宝,咱整两盅?”

  王玉宝连连摆手:“算了吧,下午冯贵平给开大会,别抓我个典型。”

  精美菜肴一道道送上,三人喝着茶,倒也聊得甚是投机

  陆铮同冯联营很熟稔,也就放得开,天南地北的聊,国内国外,过去未来,陆铮都能聊上两句。

  王玉宝心下佩服,果然和姐夫说的一般,这位陆主席很有些文章,莫怪年纪轻轻就上了副市,看来,将来怕能走得更远。

  王玉宝话里,便有了几分亲热和奉迎,冯联营都不免怔了怔,玉宝这个人,傲气的很,他在一些事情上,都借助了王玉宝家里的力,两人自幼交好,不分你我,但冯联营很少见到王玉宝去刻意巴结旁人,老爷子虽然刚刚退下去,但很多事都给他安排好了,十年仕途,王玉宝顺风顺水,几乎没怎么操心过。

  但作为王玉宝的好朋友,冯联营却怕他的脾气将来会吃大亏,毕竟老爷子已经退了,影响力一天不如一天,如果王玉宝还是一直那脾气,免不得碰的头破血流。

  尤其在这乌山,这是什么地界?市领垩导的背景都复杂的很,只怕没什么人会卖老王家的账。

  IS己现在又马上离开乌山了,也唯有希望陆铮能看在两人情面照看一二,别看陆铮年轻,但事事都胸有成竹,道行只怕也深着呢。

  本来还担心王玉宝摆架子,此时见王玉宝逢迎陆铮说话,冯联营才微微放心,心下——,看来玉宝这个人,自己也一直没摸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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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吃饭也中枪

  三人聊得尽兴,一点半的时候才出了包厢,踩着厚厚红地毯,说笑走向电梯问。

  前方一间包厢,突然门被推开,然后,便听到有男子吵闹声,陆铮等人开始没在意,可旋即,却听是有人在大骂:“陆铮这王八羔子,真不是个东西!他开个宝马满大街跑,我想配辆车,怎么的,没预算?!有他这么办事的吗?!”

  旁边立时便有人劝,有人说:“刘市长,您喝高了。”

  也有人说:“门开着呢,咱要走了,别说了别说了,别被人听到。”

  那男子声音却提高了音调,“听到怎么了?我就是要他听到,来,小赵,你打电话,叫陆铮给我过来!我要当面问问他!他想怎么着?!”

  陆铮三人这时便到了对方包厢门前,却见门口簇拥了一群人,正大声吵闹的却是刘守成刘副市长,刚刚被免了兼的财政局局垩长一职,应该是回市府大院后有些边缘,发现自己没专车坐,这才心下抑郁。

  此时他喝得脸红脖子粗的,脚步都有些蹒跚,簇拥在他身边的几名男男女垩女都是干部模样,里面还有陆铮认识的人,财政局副局垩长王庆祥。

  陆铮皱皱眉,便站定了脚步,看着这圈人。

  王庆祥若无其事的笑着打招呼,“陆主席,这么巧啊!啊,冯秘书长,您也在?”本来站在刘副市长最身侧,这时却悄然拉开了距离。

  听王庆祥说话,其余干部中便是不认识陆铮的此时也都知道遇到谁了,大多面色都不怎么好看,此时还能陪刘守成借酒浇愁的,自都是刘守成昔日的亲信。

  刘守成指着陆铮道:“陆铮,你来的正好!我正想找你……”旁侧便有干部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又笑着对陆铮道:“陆副主席,要不咱屋里说吧,您看这来来往往的人……”

  旁边一直为这包厢服务的小服务员咋咋舌,在包厢里便听这些人一直提到“陆铮”听起来,刘市长好像受了这个“陆铮”的气,市长啊,还能受气?刘市长这桌可是酒店董事长都巴结的大人物,怎么,也有受气的时候?

  这个陆铮,又是什么人?

  小服务员琢磨了一中午了,可巧,“陆铮”就出现了,只是,怎么这么年轻呢?

  小服务员有些不解的打量着陆铮,不过,旋即便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忙向旁挪了挪脚步,这两边,都是大人物,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怎么就感觉好像很令人害怕呢?

  见刘守成用手指着自己耍酒疯,陆铮皱了皱眉头,也不理那提议进包厢说话的干部,说:“老刘,我不知道谁跟你说过什么,但你申请批购车款的表是我来之前的事吧?我一直就没看到!当然,就是交到我手上,我也不会批!你看看你!还有点领垩导干部的样子么!”

  在陆铮面前,刘守成好像渐渐的酒醒了,但被陆铮疾言厉色训斥,不禁脸变成了猪肝色,深深吸口气好似在压心中火气,旋即冷笑道:“不批就不批,总不能像你陆铮,开的车市委冯书记都没坐过,你是真牛啊你!”

  王玉宝在旁笑道:“冯贵平没坐过的车多了,咋着,他没坐过我们就不能开了?”

  刘守成身后干部人人脸上变色,刘守成这才看到了王玉宝,他认识这个新上垩任的北海县委书记,省农业厅下来的,谱大得很,可能在省里衙门坐惯了,很有权柄的实职正处,外市领垩导去办事也都得笼络他,是以下来乌山,还是省机关那一套。

  被王玉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只能用手指点着陆铮几人,念叨着“好,好,好,你们真好!”

  被刘守成无端端指到自己,冯联营微微蹙眉,说: “老刘!喝多了就赶紧去醒醒酒,别耽误工作。”

  虽然已经卸任,但冯联营以前是市委常垩委,算是刘守成的领垩导,他说话,刘守成便没吱声,实则刘守成刚才一股怨气,眼里就盯着陆铮呢,此时才看到冯联营也在。

  刘守成身边也忙有干部打圆场,张罗着陪刘市长去洗脸醒酒,王庆祥笑着对陆铮和冯联营道:“陆主席、冯秘书长,您忙您的,刘市长这边,我跟他说说,不知道怎么就误会了。”

  陆铮深深看了王庆祥一眼,点点头,说:“告诉老刘,以后酒少喝点。”

  王庆祥笑着说是,又一直送陆铮、冯联营、王玉宝到了电梯间,忙着按电梯,送三人进了电梯,电梯门闭合前,他还兀自赔着笑脸摇手。

  电梯里就陆铮三人,冯联营就问: “玉宝刚刚的话,没什么问题吧?”

  陆铮笑笑,当着这么多干部提到冯贵平,语气还有些不尊重,想来,早晚会传到冯贵平耳朵里,说不定,还会添枝加叶。

  “没什么问题。”陆铮笑着,瞥了王玉宝一眼,这个王玉宝,倒真是挺硬气,和自己几年前在广宁时差不多。

  晚上回到家,客厅里,白素娥正跟个小主人一样招待母世畴,陆铮离开广宁后,王同迪任县委书记,原常务副县长母世畴任县长。

  见到陆铮进屋,母世畴忙站起来,“陆主席,这么早回来了?不是在外面跟人吃饭么?”

  陆铮笑道:“小娥呼了我司机。”

  陆铮一直没有配呼机,但身边人周大清、焦磊的早都用上了,白素娥干别的不行,家里来人了想通知陆铮,小路子却是多着呢。

  晚上陪客人要喝酒,陆铮自然用了焦磊的车,焦磊说白素娥打电话,母县长来了,便抓紧时间谈了事情,这才不到七点半就回了家。

  母世畴听陆铮这样说,奇道:“我没看到白小妹打电话啊?我一直叫她别打电话。”

  陆铮回家,白素娥洗了水果,便躲得远远的了,自是怕陆铮又想起她被开除的事,当着客人的面训斥她,那她多没面子?

  陆铮笑笑,说:“可能在楼上打的吧。”心说小丫头片子心思挺多,背着母世畴打电话自是免得自己陪的客人重要的话,回来晚了令家里客人脸上挂不住,如果是家里这位客人重要,也算通知了自己。

  母世畴笑着说: “白小妹可机灵着呢,刚刚把我的身份证和工作证都验了,还给警卫室打了电话,确认了我的身份,确认我登记的是9号楼的访客,这才放我进屋。”

  陆铮笑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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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走向世界

  陆铮和母世畴闲聊着,问起广宁情形,母世畴说一切都好。
 
  “高志凯在广宁待了几天,听说来乌山了。”母世畴突然省起这件事,自要跟陆主席说一声。
 
  陆铮微微点头,高志凯拘役期满被释放青龙县委书记王泥浜早在电话里说过,却不知道他来乌山了。
 
  母世畴又说:“赵红霞和他离婚了,听说是知道了他在青龙和人鬼混的事。”
 
  陆铮没吭声,其实很多事,只是借口罢了。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话,算应验在高志凯身上了o
 
  “世畴,你还有别的事吧?”陆铮问。
 
  母世畴笑道:“没别的事,就是来看看您。”
 
  陆铮点点头,就起身去酒柜里摸出瓶红酒,拿了些干果之类的小吃,说:“那咱喝点,边喝边聊。”
 
  母世畴急忙帮着收拾茶几放果盘,白素娥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给拿了两个洗干净的高脚杯,然后,便又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陆铮喊了声:“下午你卫姐打电话来了,明天有个叫张芙蓉的姐姐来接你,去三十五中报道。”
 
  从某个未知的角落,白素娥小声答应了一声。
 
  品红酒聊着天,说起广宁继续推动的国企改制,母世畴便说了句:“王书记以前反对工人委员会,现在呢,更极端了,刚下了文件,乡镇企业,多小也好,都要设工人委员会,他不太了解下面的事,让人有点无所适从。”
 
  陆铮笑了笑,说:“你呀,要和他多配合,帮他查缺补漏,搭班子,都有个磨合期,互相适应适应的,默契就出来了。” 母世畴便不再说话。 看他神色,陆铮很郑重的叮嘱了句:“总之,广宁不能乱!” 母世畴默默的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陆铮就驱车来到了市委大院。 同冯贵平早就约了时间,尽管如此,还是在秘书室等了十几分钟,旁边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公室主任段有为作陪。
 
  冯贵平本来是胶东一沿海发达市市委书记,中垩央某主要领垩导颇为欣赏的干将,据说他这人看似不温不火的,但能力颇强,政治手腕娴熟无比,上任几年后,便将胶东城市变成了门下清一色,并计划单列,成为某政治集团的试验田,用来实行理论斗争的发起地。
 
  此次调来乌山,该派系自对他寄以厚望,支持力度怕也是空前的。
 
  如新任乌山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垩安局局长姚二柱,和陆铮面前的这位市委副秘书长、办公室主任段有为,都是冯贵平在胶东的老部下,先后,被调来了乌山。
 
  段有为四十岁上下年纪,说话慢条斯理的,厚厚的镜片遮挡着他的目光,令人很难看清他在想什么。
 
  陆铮看着他,不由琢磨,人以群分,冯贵平书记用的人,倒和他气质相近,冯贵平,同样有些阴柔,个子不高,一看就是绵里藏针的类型。
 
  在市委书记办公室,冯贵平一直在批阅文件,陆铮走进来他才抬了抬头,“陆铮,坐,等急了吧?”说着话,放下了手里的文件。
 
  陆铮便坐在了下面沙发上,需要仰视高高在上的冯贵平,而冯贵平,好似也没有坐过来的意思。
 
  陆铮清清嗓子,说:“贵平书记,我有几项昌明集团的工作向您汇报。”
 
  冯贵平点点头:“说?发展上有什么困难,市里会全力支持。”
 
  陆铮说:“是这样,咱们集团的研究中心,在明天,将会有一个特别重要的试验,这个项目呢,研究中心一直和国家兵器工业计算机应用技术研究所合作,由研究中心高级工程师维纳·措恩和兵器工业计算所所长李澄同老师牵的头,是一个同国外计算机联网的工程。这项工程现在基本完成,明天,将会试验向德国发送电子邮件。”
 
  开始冯贵平看起来并不在意,听到“国家兵器工业计算机应用技术研究所……”和“李澄同老师”时,目光才闪了闪,这时便笑道:“听起来不错,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
 
  陆铮笑道:“是,这项工作也得到了国家科工委的重视,今天下午,科工委韩副主任将会亲自来乌山昌明研究中心,参加明天的试验,见证这一个历史时刻。”
 
  冯贵平听到这儿才完全重视起来,说:“你刚才说,明天的试验,发什么邮件?”
 
  陆铮说: “叫电子邮件,就是从一台计算机发送到另一台计算机,数据传输,类似传真吧,到了对方的终端,又以文字的形式显示在屏幕上,将来,也可能实现图片之类的传输。” 冯贵平慢慢点头。 陆铮又说:”所以,我是这么想的,明天您有时间的话,也能来集团研究中心,指导联网工作。“
 
  冯贵平摆摆手,笑道:“我就算去也是凑热闹,能指导什么?那不成了瞎指挥么?”说着就笑着问:“你这算昌明集团的正式邀请么?”
 
  陆铮说:“是。”
 
  冯贵平点头,说:“那我一定去,咱们昌明,这也算为国争光啊,走向世界了,好!”
 
  陆铮说:“预计明天联网成功后,咱们这个研究中心暂时就会成为国内进入国际科技网的唯一入口,这个网络上,国际著名学府、研究院都互联互通,通过这个入口,咱们的高等院校和研究机构,都可以登录国际科技网,享用网上资源并交流信息。所以估计明天之后,国内高等学府的校长啊、国内科研专家啊,会络绎来咱乌山,探讨通过研究中心的联通国外科技网络的事宜。”
 
  “是吗?!”冯贵平便站起来,踱了两步,有些兴奋的说:“好,好!昌明集团,不错!”又对陆铮道:“这样,你看能不能给我找些这方面的资料,我了解了解,别明天去了抓瞎。”
 
  陆铮说:“我现在就去集团给你找找。”
 
  冯贵平就微笑点头,给了陆铮一个鼓励的目光。
 
  陆铮正想往外走,冯贵平突然省起一事,说:“陆铮,你说今天下午科工委韩副主任过来?哪个韩副主任?是不是韩静副主任?” 陆铮点头说:“是。” 冯贵平哦了一声,又踱了两步,问:“她怎么过来?几点到?住宿方面安排好了?”
 
  陆铮说:“韩副主任一直和研究中心有联系,下午四五点钟吧?应该是乘汽车过来,住宿就住在昌明酒店,昌明集团的高级科研人员和国外高管,都住那里,条件挺不错的,比五洲大酒店装修的好,就是在开发区,没有海景看。”
 
  冯平贵点点头,“那这样,我下午尽量抽出时间,三点半到昌明集团,接一接韩副主任,那什么,周涛,也会去吧?”说着话,若有所思的看了陆铮一眼。
 
  陆铮说:“听说周市长下午要飞上海,几天后才回来。”
 
  冯贵平满意的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回到昌明集团,陆铮先去研究中心看了看,研究中心位于集团总部大楼南侧,是一栋银灰色球状建筑物,戒备森严,除了集团雇佣的保安外,进入研究中心里面,某些区域,甚至有全副武装的武垩警把守。
 
  走在略显阴冷的蛛网似结构的走廊中,陆铮正准备去寻电子研究所的中方代表小邓找些计算机方面的书籍,旁侧,突然有人叫了声:“董事长……”
 
  陆铮转头看去,却见从一个通道口,走过来一个人,那人本来有些犹豫,见陆铮停步转头,这才匆匆走过来。
 
  看起来很稳重的一个年轻人,方头大耳,很是面熟,陆铮旋即想起来,“孟宪伟?你怎么在这里?”
 
  正是陆铮童年好友毕晓光在北大的同学,宿舍的老大哥,孟宪伟,几年前陆铮去北大看毕晓光曾经一起吃过饭,那顿饭,略微有些不愉快。孟宪伟和人挤兑毕晓光,陆铮帮了毕晓光的腔。
 
  记得当时,孟宪伟是很傲气很摆架子的,对自己这个县里农村来的公垩安很是看不起。
 
  孟宪伟走到陆铮面前,赔笑说:“我今年一月份应聘来的昌明,现在在集团办公室。”
 
  陆铮说:“啊,还是搞新闻稿什么的和媒体打交道吧?”对孟宪伟脸上的谄笑,略感不适。
 
  “是,集团上个月开大会的时候我见过董事长,就是没敢跟您说话。”孟宪伟巴结的笑容更浓。
 
  他毕业后分配的不错,去了外交部亚洲司,从事新闻收集等工作,但去年开始的反资产阶级自由化风暴,可能因为少年早发得罪了人,他受到这次政治风暴的牵连,几篇文章都被司领垩导批评为有“自由化倾向”去年9月份,被关起来审查了一个月后,他胡乱招了一些领垩导后,被以“意图颠覆社会主义政权罪……”判刑,因为他是“从犯”且“认罪态度较好”他被判了两年徒刑,缓期三年执行。
 
  现在,孟宪伟还背着缓刑犯的罪名呢,虽然中垩央很快就对这次政治风暴中矫枉过正的行为进行了纠正,一些“政治犯”被迅速摘了帽子,包括孟宪伟供出来的领垩导,现在已经重新安排了工作,但孟宪伟又哪敢写信申诉平反?
 
  幸亏有学长关照,在过了一段非人的生活后,孟宪伟应聘进了昌明集团,对现在的生活倒是非常满意,比在部委待遇好了十倍,更不用每天担惊受怕的,现在就是叫自己回部委,那自己也得好好考虑考虑。
 
  如果不是有一直心里有个仕途梦,那真是考虑都不用考虑的。
 
  只是这仕途,实在太难走了,想起被审查期间的可怕情形,孟宪伟到现在还做噩梦。
 
  上个月集团开职工大会,孟宪伟愕然见到陆铮出现在主席台上,且坐的是集团副董事长的位子,孟宪伟震惊的无以复加,早就想找机会同这位董事长说几句话,可一直也没机会,级别差了十万八千里,以他现在的身份,想接触到集团董事长,何其难?
 
  却不想今日偶遇,孟宪伟见到陆铮面上并无恶意,心下更是放心,这位主儿在北京时便看得出,不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大人物有大胸怀,自不会把过去那点小瓜葛记在心上。
 
  “您这是找人?要是在东区,我帮您去喊。”孟宪伟赔着笑说,他的通行证,进不了西区和北区。
 
  陆铮说:“不是,我想找几本书,对了,你那里有么?关于计算机和国际科技网的,要对这方面不了解的人看了呢,也能有个大概概念的。”
 
  孟宪伟马上道:“我去帮您找找。”
 
  陆铮微微点头:“行,回头送我办公室去。”想想也好,小邓那里的书籍,只怕太过深奥,拿给冯贵平看,只怕会看得冯书记云里雾里,更不明所以。
 
  “好咧!”孟宪伟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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