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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玄幻] 仙魔变(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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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臣服,或者死亡 

  云秦皇帝死去的消息,在这一年的新年里迅速传遍了整个云秦,震撼了整个世间。
  
  有关张平和林夕战斗的消息,更是让整个修行者世界陷入了更深的震骇之中,张平那一具来自过去和现在的铠甲,比起当年的“大黑”面世还要令人心颤。
  
  虽然张平最后在中州卫的围困之中,生死和下落到底如何,在消息封锁下,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到外界。即便是效忠于许箴言和容家的许多中州卫将领,也根本不知道张平进入了中州皇城,进入了真龙山,然而至少所有人都知道,在战斗的最后,这具铠甲似乎还完好无损。
  
  这种圣阶的力量都始终没有办法破开的铠甲,似乎永不磨灭,所以修行者的世界,都将张平的这具铠甲称为“不灭”。
  
  有关林夕逼迫云秦皇帝退位,云秦皇帝展露出“麒麟”的力量,最后身死,到张平和林夕等人的战斗,每个中州城的人乃至整个云秦的人都有自己的判断。
  
  在有些人看来,林夕逼迫云秦皇帝退位无可厚非,最后学院这个名为张平的学生的所为,只是为了自己的权欲。
  
  有些人认为林夕是大逆不道,张平只是在为长孙氏除逆。
  
  有些人则认为谁对谁错更不重要,谁当云秦皇帝都不重要,关键在于,谁能让时局更加稳定,让云秦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
  
  在无数种看法和无数种意志的左右下,整个中州城和地方上变得无比混乱,在短短数天的时间里,中州卫和中州城守军便因为内乱而自损了三分之一。
  
  在这种混乱之中,先前在朝堂殿议之中占据主要分量的言官和文官们完全丧失了优势,许箴言、冷家和容家这三股主要力量的出奇统一,使得整个中州城开始陷入许箴言、冷镇南等人组建的内阁的管辖之中。
  
  ……
  
  在山阴行省原遥城,也进行着一场对于整个云秦帝国而言十分重要的争论。
  
  整个云秦帝国大半重要商行,都出自山阴行省。
  
  但此刻聚集在原遥城大丰号榕庄大院里的,除了山阴行省几乎绝大多数商行的大东家之外,还有地方上的许多清流、归老之臣。
  
  这些人物,除了名望之外,还因为长久在地方上做的一些善举,而让许多人都欠其恩情。钱财、名望、恩情、各自的子弟…这些东西,甚至可以决定数省的一些军队归属,甚至可以决定这数省是不是会造反,对抗中州皇城某些人的统御。
  
  榕庄大院原本的戏院子里,数十张桌面上的酒水都没有动过,围绕着云秦帝国这场惊天变动的争论,却已经持续了近一个时辰。
  
  “诸君,且不论青鸾学院和圣上到底孰对孰错,但关键在于,按我所知的消息,许多对我们有过恩情,对整个云秦帝国而言是清正好官的大人,被杀死的被杀死,被下狱的下狱。我庞某是个粗人,不知道许多大道理,我只知道,就如郑大人和刘大人,帮我过很多事情,为我们云秦百姓说过很多话,然而他们却是已经被许箴言和冷镇南杀死。我想要为他们报仇,这就是我的想法。”
  
  太平遥商号的大东家庞如雷的声音十分响亮。这名身高不高,络腮胡子的粗豪男子的声音,在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的争论之后,也已经开始占据主流。
  
  即便是为了稳定时局而屠戮异己,杀死那些反对的官员,对于地方上的清流,都是超越底线之事,都是难以忍受的。
  
  “我这把老骨头,也想为郑大人和刘大人他们报仇。”
  
  就在庞如雷的声音占据绝对上风之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令整个大院繁杂的声音为之一净。
  
  出声的是一名满面皱纹的白须老者,他是袁侯霆,所处厚丰熙商号现在在整个山阴行省而言并不算特别的大,然而在数十年前,厚丰熙却一度是整个山阴行省最大的商行,最为关键的是,山阴行省商号抱团,互相帮扶,就自厚丰熙始,这里绝大多数商号在走出山阴行省,遭遇困难之时,都是由厚丰熙从中调度,互相帮扶,所以这名老人在整个山阴行省商号之中拥有难以想象的名望。
  
  “但这次大变,说到底还是修行者世界的战斗。我们在山阴行省起兵不难,然而即便能够攻入中州城,要杀死许箴言和冷镇南,最终还是要靠修行者世界的战斗。现在不管青鸾学院还有没有能力配合起兵的我们一起战斗…最为关键的是,我们绝大多数人都反对许箴言和冷箴言组成的内阁,然而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也都对林夕的看法有很大分歧。”
  
  整个大院开始陷入沉默之中。
  
  这里有一半人认为林夕值得相信,但也有一半人认为林夕和青鸾学院的手段太过狠辣,对于青鸾学院的看法都得不到统一,便不可能起兵,做出什么事情。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
  
  一名身穿紫锦袍的长须掌柜快步走入了会场,紧张且急切的禀报道:“诸位,大德祥陈大掌柜到了。”
  
  会场中所有人闻言不由得浑身一震。
  
  虽然大德祥出自东林行省,但因为和大盛高的关系非同一般,无形之中也被山阴行省的商号看成半个自己人,而且大德祥在商界完全是个传奇,现在又隐然已经是凌驾于云秦所有商号之上的第一商行,所以陈妃蓉这名带着大德祥一飞冲天的大掌柜,在整个商界拥有难以想象的威信。
  
  此次山阴行省诸多商会在和大盛高商议之后,虽决定邀请大德祥,然而谁也不知道陈妃蓉到底会不会到场。
  
  在绝大多数人热切而期待的目光之中,会场大门的门帘再次被掀开,身穿皮袄,围着白狐尾的陈妃蓉,走入了会场。
  
  陈妃蓉对于商界而言的传奇和神秘,使得整个会场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盛满盈和数名大盛高的人最先迎了上去,引着陈妃蓉在入座的同时,按序对各大商行的东家和掌柜进行了引荐。
  
  在极其简单的寒暄之后,以德高望重的袁侯霆出声,正式道:“陈大掌柜现在隐然已是商界领袖,之前在南边行省的义举,在民间的威望更是无人能及。陈大掌柜的意见,对于我们自然十分重要。”
  
  场间再度陷入沉默。
  
  陈妃蓉也陷入了微微的沉默之中。
  
  先前的数日,她的目光自然也全部集中在中州城之变,在张平和林夕那场大战之后,她比这里在场的任何人都清楚青鸾学院遭受了重创,因为即便连她此刻都不知道林夕的生死。
  
  因为担忧林夕的安危,此刻她的嘴角都生出了小小的嘴疮。
  
  这里无人知道,大德祥就是林夕的产业,在得不到林夕的任何消息和指示的情况下,她此时的取决,便更加的困难。
  
  “林夕,我要怎么做?”
  
  她口中微苦的想着,长长的眼睫毛不停的颤动着。
  
  “如若是换了你在我这位置上,你会怎么做?”
  
  陈妃蓉缓缓的呼吸着,她想着如果换了林夕,林夕会做什么样的选择,然后抬起头,看着这些对于整个云秦帝国的走向将有重大影响的山阴大豪们,缓缓的出声:“现在最为关键的只有一点,我们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将云秦帝国交到谁的手上。”
  
  “如果能够杀死许箴言和冷镇南,甚至杀死那个传说中的魔王,之后将云秦帝国交到谁的手上?”
  
  陈妃蓉的这两句话让沉默持续着,所有场间的人都在看着她,思索着。
  
  “我知道你们大多数人此刻也不敢相信林夕,哪怕他给云秦帝国带来了许多荣光,但我想他或许也想到了这点,所以他在中州城逼迫圣上退位时,便已表明要让长公主即位。”
  
  “长公主颇有贤明,所以让我选择的话,在不信任其余人的情况下,她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所以我认为关键在于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确定她是否还活着,便是要将她找出来,让她可以真正的管理朝堂。”
  
  陈妃蓉说完这些话,便再次陷入了沉默中。
  
  袁侯渊也沉默了片刻,然后深深躬身,对着陈妃蓉行了一礼。
  
  “师出必先有名,我同意陈大掌柜的看法。与其急着起兵,将云秦变得更乱,不如专心做我们可以做的事情。”
  
  ……
  
  在山阴行省的大豪们聚集在一起,决定自己在帝国的这场动乱里要先怎么做之时,在栖霞行省的白露学院里,走入了一名身穿着红袍,只是红袍上不是火焰的符文,而是一尊尊八臂魔王花纹的炼狱山神官。
  
  这名中年炼狱山白面神官沿着山道跨入了白露学院虚掩的山门,走入了内里的庭院。
  
  一名身穿长衫的修长男子,站在庭院里的一棵掉光了叶子的大梧桐树下,看着这名炼狱山白面神官。
  
  “明明是炼狱山的人,为什么要换件这样的衣衫?”他淡淡的问道。
  
  “神可以有许多种化身,魔也一样。”这名炼狱山中年神官也平静的说道:“在云秦,便需要这样的化身,我们便不是炼狱山神官。”
  
  修长男子冷淡的看着这名炼狱山神官,并不驳斥,只是问道:“我想知道你的来意。”
  
  “臣服,或者死亡。”炼狱山中年神官平静的叙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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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反抗的人们

  春意尚远,寒风如刀。
  
  河洛行省某个小镇外的官道上走来了百余名云秦军人,这些云秦军人都是身穿正规军的制式黑甲,只是行进的阵型有些散乱,很多人的身上都带着伤。
  
  许箴言和冷镇南、容家,原本就是文玄枢之乱后,朝堂里最有权势的存在,在中州城到地方,盘根错节,不知安插了多少自己人,然而即便如此,许箴言和冷镇南组成的内阁,也只是占据了中州皇城,还没有能够真正平定中州城和外陵卫城,军方的叛乱时有发生。
  
  在许箴言以中州皇城的名义发出的旨意传达到云秦各个行省之后,各个行省从上倒下的长官,地方上的一些豪杰,自然也不可能全部听命于这临死组建的内阁。
  
  军队始终是所有权贵争夺的重点,当自己的意愿和上层的控制产生剧烈冲突时,战争便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地方上的云秦军队都在经历着史无前例的分裂,这种分裂甚至隐然要将整个云秦变成云秦立国前无数诸侯并起的局面。
  
  这一支行走在镇外泥泞官道上的云秦军队,便是刚刚在一场战斗中获得了胜利,将要赶往另外一个镇区,和志同道合的军队会合。
  
  然而所有这些云秦军人的脸上却没有胜利的喜悦,唯有凝重和疲惫。
  
  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要和云秦自己人战斗。
  
  ……
  
  无论是山阴行省各大商号的秘密会晤,还是这支和先前的自己人在战斗的云秦军队,都是此刻云秦无数变化中的一个缩影。
  
  在这个小镇内里的街道一角,还停留着几辆马车。
  
  镇区里忧心忡忡的镇民们无心猜测这些马车里的是哪里来的商人还是一些便服出巡,在执行着命令的官员,此刻没有任何人将这几辆普通的马车和青鸾学院联系在一起。
  
  几缕微光从车门缝隙里洒落进来,微光里的高亚楠沉默不语,眉宇之间布满了浓浓的担忧。
  
  边凌涵和冷秋语看着高亚楠的侧脸,看着她充满担忧却依旧坚毅的眉眼,冷秋语忍不住轻声说道:“真的一直这样瞒下去?”
  
  “必须这样瞒下去。”
  
  高亚楠转过了头,看着边凌涵和冷秋语,清声道:“从这些时日里的所见,我们青鸾学院那么多处联络点都不复存在,足以说明张平对我们青鸾学院的联络方法有着比我们想象中更多的理解。他太过了解我们青鸾学院,也太过了解林夕。如果被他知道我们还活着,如果我们的行踪暴露,他一定会动用所有力量对付我们,以此逼林夕他们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我们不能成为林夕的负担,我们必须让所有人认为我们死在了雷霆学院,让张平想不到还有我们这股隐藏着的力量。”
  
  边凌涵沉默了片刻,声音微寒道:“时间拖得越久,张平会变得更强大。”
  
  “我们必须汇聚最强力量对他发动一击。以我们现在的力量,不足以进入中州城找他出来,杀死他。”高亚楠看着边凌涵,说道:“所以我们只有等待,等待林夕的消息,等待反击的机会。”
  
  ……
  
  钱塘行省的黄水塘陵有很多的浅湖荷塘。
  
  当冬季里湖水渐渐干涸之后,荷塘的主人们便会雇佣许多劳工进入这些荷塘挖藕。
  
  荷塘太干便难以挖掘,藕节若是挖断,进入泥水,便卖不出价钱,所以挖藕劳工终日都是身陷在冰冷的烂泥里,利用双手和一些简单的工具挖掘着莲藕,异常的辛苦。
  
  所幸冬日里莲藕的价钱不错,荷塘主人们支付给这些辛勤的挖藕劳工的价钱也是不低,在数月的劳作之后,这些劳工便能够获得养活自己家人一年的银钱,这便成了这些劳工心中的最大慰藉。
  
  在连绵不知道多少里的浅湖泥泞里,有无数满身沾满黑泥的挖藕工在枯荷败叶间辛勤的劳动着。
  
  其中有一片荷塘的主人是方仲儒。
  
  方仲儒是钱塘行省最为出名的几个大儒之一,以学识闻名天下,却不入朝堂,只是以乡绅身份,在地方上办些学堂,做些修桥铺路,出些读书笔记,行些引人为善的事。
  
  他拥有近百亩荷塘的祖业,但自身却不骄奢,一家数口也依旧居于湖边正对着荷塘的两进平房之中。
  
  当一名身穿异样红袍的炼狱山神官走到他的面前时,这名一袭黄棉袍的大儒正在湖边的一间凉亭中煮着一壶茶,一锅黄糖姜水和一锅热粥。
  
  热茶是他自己饮,黄糖姜水和热粥是给他面前那些泥滩里正在挖藕的劳工们所用。
  
  姜水可以驱寒暖身,但光是姜水,空腹却容易伤胃,所以他还备了热粥。
  
  当一名炼狱山神官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时,他温和的面容上,却是布满了难以化开的寒霜。
  
  “请拟书斥林夕。”
  
  面容普通的年轻炼狱山神官眼眸深处闪动着一些狂热,但神色却是极为平静,恭谨的行礼之后,便不说任何多余的话语,提出了自己的请求,要让方仲儒公开发些书文,斥责林夕的所为。
  
  这名四十余岁的大儒沉思了数息的时间。
  
  然后他不发任何声音,只是提开了自己的茶壶,然后将自己的双手插入了通红的炭火炉里。
  
  他的面容变得异常苍白,黄豆大小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滚而落。
  
  谁都看得出他十分痛苦,然而他却只是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忍痛哼声,然后抬头看着这名炼狱山神官。
  
  手都烂了,自然不能再写书文。
  
  这名炼狱山神官当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看出了他的决心。
  
  然而这名炼狱山神官却并没有动怒,只是平静的看着方仲儒,说道:“我知道您最重孝道,您的妻子此刻正带着您的老母亲在城里的一家裁缝店替她改一件袍子,只是您这样做,却令那家铺子失火了,您的妻子和老母亲,丧生在了火海里。”
  
  “您不为您的身体发肤考虑,也请为您的家人考虑,因为您还有一对儿女。”这名炼狱山神官平静的述说着,他的目光从方仲儒溃烂的双手上离开,看向方仲儒身后的远处。
  
  方仲儒转过身去,他看到远处的城里,有一条冲天的烟柱冲上天空。
  
  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浑身颤抖起来,开始痛哭起来。
  
  炼狱山神官平静的看着他。
  
  这名大儒也明白这名炼狱山神官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将自己的头颅狠狠的撞向了旁边的亭柱。
  
  啪的一声脆响,这名大儒的身体擦着这根亭柱倒下,鲜血红白之物,在亭柱和地面上铺开。
  
  无数惊呼声和愤怒的喝声在湖里的泥泞中响起。
  
  许多挖藕人挥舞着手中的短铁锨要冲上岸来,不管这名红袍神官是什么来路,都要与之拼命,然而湖里太过泥泞,他们的步伐却是太过沉重和缓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条冷漠的红色身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有一名挖藕的年轻人也看到了方仲儒死去的全过程。
  
  这名年轻人的容貌俊美,即便脸面上糊着黑泥,都不让人觉得肮脏和丑陋。
  
  他身旁所有的挖藕人只以为他是来自南方行省的穷苦人家的挖藕人,却无人知道,他曾经是青鸾学院的天选之一,整个云秦最优秀和风光的年轻人之一,曾经手握重权的文首辅的儿子。
  
  他是文轩宇。
  
  在那场秋祭之后,他消隐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但他却一直在拼命的修行着,想要报仇。
  
  他不管居留氏和长孙氏的恩怨,也不管自己父亲是什么样的存在,对于他而言,不管文玄枢是大奸还是大恶,都是他的父亲。他只知道是云秦皇帝杀死了自己的父亲,所以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生存的唯一目的,便是要杀死云秦皇帝,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然而云秦皇帝却已经死了,死在林夕的逼迫和中州城百姓的动乱里。
  
  这种刻骨的,支撑着他活下去的仇恨,突然有一天就莫名的不存在了,他便陡然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张平和青鸾学院,和林夕的争斗,之前也根本没有让他觉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然而今日站在冰冷的泥水里,看着眼前的景象,他的血液却不自觉的开始燃烧了起来。
  
  他依旧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么样,不知道自己人生的意义在那里。
  
  然而此刻,他的脑海之中只充斥着一个念头。
  
  他一定要杀死这名炼狱山红袍神官。
  
  ……
  
  在文轩宇开始在荷塘里快速的行走,越走越快之时,钱塘行省的北邻学院,一场战斗也刚刚结束。
  
  十余名北邻学院的修行者在血泊中艰难的站起。
  
  他们身周的地面上,除了许多流寇打扮的人以及学院修行者的尸身之外,还有一名炼狱山红袍神官和数头鬼脸鸠的尸体。
  
  这场战斗,北邻学院的这些修行者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他们伏杀了这名炼狱山红袍神官和为其效命的爪牙,然而他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最为关键的是,他们不知道赢了这一战之后,他们还能撑多久。
  
  不管其它的对错,他们和许多云秦修行者一样,都是不肯臣服在张平和炼狱山脚下,他们此刻都应该是站在林夕和青鸾学院这一方的。
  
  在他们看来,林夕自然是此刻所有反对力量的龙头。
  
  “林夕,你到底在哪里,青鸾学院为什么还不进行一些反击呢?”所以此刻,其中一名艰难站起的北邻学院修行者,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痛苦的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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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魔王的两所房子

  风声如吼,蓝大先生并不知道安可依和林夕等人在说些什么,他惊怒于自己身为昔日青鸾学院的第一剑师,今日里竟然连重伤中林夕的一剑都接不下,在风雪交织中,马车中林夕的身影在他的眼中也渐渐的和昔日张院长的身影交织在一起,似乎再也没有分别。
  
  在这种错觉之中,他艰难的呼吸着,陡然却又感到了某种莫名恐惧的意味。
  
  似乎有种致命的威胁已然临近,然而他却不明白这种致命的威胁来自何处,他的身体极度的冰寒,然而体内有股说不出的燥意却是翻涌起来。
  
  他脑海之中张院长和林夕的身影,以往很多次战斗的刀光剑影竟然消失,被一名他记忆中女子的雪白身子所占据。
  
  他身外的白雪在这一瞬间似乎变成了鲜红的锦被,他听到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了异常沉重的喘息声,他还听到四头火魁的呼吸声也变得异常的沉重。
  
  就在此时,林夕身旁的南宫未央伸出了手,她握住了林夕手中的长剑,只是数分之一息的时间,她的身体如承受猛烈的后座力一般,猛的一震。这列普通马车的两个车轮轴同时咔嚓一声震裂。长剑化成惊虹,顷刻间以纯粹的直线行进,到达蓝大先生的身前。
  
  蓝大先生意识之中的所有旖旎和这道剑光交织在一起。
  
  他脑海里的赤裸女子手中出现了一道剑光,他此时已经明白到底是什么导致自己这样的异常,然而这一剑比起林夕方才的那一剑还要强大,他手中的黑红色长剑刚刚飞起,这一剑就已经强势降临,压住了他的黑红色飞剑,落在了他的胸口。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飞出。
  
  飞剑从他的背后带着一团浓厚的血雾冲出。
  
  这一瞬间他有些茫然,只看到安可依和秦惜月带着林夕和南宫未央,在风雪之中狂奔。
  
  “蓬!”
  
  他重重坠地,身体在雪地里滑继续滑行。
  
  在滑行出十余步的距离后,他下意识的站起。
  
  等到他站起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抬头,看到四头火魁在雪地里咆哮,似乎彻底失去林夕等人的踪迹。然后他低下头来,看到自己的胸膛已经彻底的空了。
  
  透过自己胸口的大洞,他可以看到身后的染血的雪地和黑色的夜空。
  
  他看到自己身体内里的血肉也都是黑色的。
  
  他想到了自己的一生,突然感到无比的痛苦,然后倒下,死去。
  
  ……
  
  “那是什么药物?”
  
  林夕忍不住看着安可依问道。
  
  除了安可依,他和南宫未央、秦惜月三人都有种真正的劫后余生的感觉。
  
  在施出重创蓝大先生的那一剑之后,他体内的魂力也被他不断的析出了体外,此刻在凛冽的寒风中,他的身体感到了刺骨的寒冷,嘴唇也开始冻得有些乌青。
  
  挟着他在狂掠的安可依听到他的这个问题,双颊隐隐透出一丝红晕,但她还是用读书般的语气回答道:“是春药…应该是世上最强烈的春药。”
  
  虽说许多御药系的顽劣新生在入院之后,私下里开玩笑起来,往往最想炼制的药物不是春药就是泻药,但安可依此刻的回答,还是不由得让林夕等人全部愣住了。
  
  “魔眼花…”
  
  安可依看出了林夕的寒冷,她微微犹豫了一下,用手将林夕的身体挟得和自己贴得更紧了些,这个对于此刻的战斗和逃亡而言显得十分正常的动作,却让她脸上的红云更浓,她下意识的仔细解释道:“在东景陵、韶华陵和坠星陵的那次大会战之中,我们认识到了魔眼花的功用,然后按照学院的本意,是看看能不能在炼狱山掌教降临千叶关之前,炼制出可以大幅度提升战力的药物。因为魔眼花有着大幅度刺激人体兴奋程度的作用。如果能够大幅度提升反应能力和感知,甚至支配肉体超越平时极限的战斗…只要能够杀死炼狱山掌教,那么即便使用者有些后遗症,在我们很多人看来也是值得的牺牲。但我们御药系的努力最终失败了…炼制出来的这种药物,有着极大的制幻作用,反而成了最强烈的春药。”
  
  “不管是什么药,只要能够杀死对手,便是好药。”南宫未央看了安可依一眼,认真的问道:“只是这药力的影响时间只有数十息,所以我们才必须马上离开?”
  
  安可依点了点头:“在你们和张平的那场战斗里,我们学院取得了几份他那两头火魁的鲜血。所以我确定这药物对火魁也有用,只是持续时间也不长。任何圣阶的存在即便处于这种药物的影响中,面对死亡的威胁总会有战斗的本能。”
  
  南宫未央蹙起了眉头:“如果我和林夕没有受伤,可以杀死那四头火魁。”
  
  安可依点了点头。
  
  “这种药物今后依旧有用。”南宫未央看着她说道:“将来对敌张平的时候也应该有用。”
  
  听到她这句话,安可依却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谁也不知道张平的体质会进阶到什么样的地步,将来这种药物对他未必起作用。”
  
  南宫未央也再度沉默了下来。
  
  火魁能够感知到“成魔者”的气息,张平的手中,到底还握着多少这样对他们极为不利的秘密?
  
  ……
  
  ……
  
  三尊雄伟和庄严到难以想象的大佛半埋在黄沙沙丘之中。
  
  这三尊一个衣服褶皱都比一列车队要长的大佛旁,一条宽阔的水渠里奔腾着清水。
  
  在这大佛之后,是一条深深的沟堑,巨大的峡谷。
  
  一些金光闪烁的佛殿殿顶略微超出地平,建立在这深深峡谷之中。山壁和庙宇上的符文里,都散发着柔和的佛光,结成一个个蒲团般的圆形梵文,汇聚成一片金光佛海。
  
  这里是般若寺,世间除了青鸾学院、炼狱山之外的另外一个修行圣地。
  
  真毗卢和云海坐在佛光笼罩的某个山崖洞窟里。
  
  这光头僧人的面前,盘坐着一名黄眉老僧。
  
  “请师尊解惑。”
  
  真毗卢和云海行礼,两人都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因为他们知道对方一定知道自己的困惑在哪里。
  
  黄眉老僧看着真毗卢和云海,不见悲喜的说道:“佛有很多种化身,魔也同样有很多种化身。”
  
  真毗卢和云海知道黄眉老僧的这句话里必有深刻含义,然而他们依旧不能理解,所以真毗卢再次发声:“弟子不明。”
  
  “佛也有可能是魔,魔也有可能是佛。”黄眉老僧无悲无喜的看着真毗卢和云海,淡淡的说道。
  
  真毗卢和云海眼中都出现了震惊的神色。
  
  真毗卢的眉头皱起,眉心中鼓起一块,他张口,即将发声。然而黄眉老僧却已经再度出声:“魔要掌控世间,他有恶的化身,以恐惧和绝望征服世人,同时也必须有善的化身,来感召另外一部分世人。”
  
  云海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睁大,他愣愣的问道:“师尊…你的意思,是我们般若寺,也只是魔用来掌控世间的一个手段?”
  
  黄眉老僧看着他,说道:“确切而言,曾经是。”
  
  沉浸在佛光里的真毗卢和云海震撼难言。他们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有想到黄眉老僧给出的竟会是如此的一个答案。
  
  “对于真正凌驾于世间的人而言,无论是恶还是善,都只是他统治这个世间的手段。当许多人为了心中的善念,拼命的反抗着魔的统治时,却并不知道他们本身其实也在魔的控制下。魔王在最高处看着世间,摆落着棋子,善恶的争斗,只是在他操纵之下的戏。”黄眉老僧接着缓缓的说道。
  
  真毗卢的眉心鼓得更高,他凝重的问道:“师尊的意思,是我们般若寺最早也只是魔宗的一门传承,之前也一直在魔宗的控制之下?”
  
  黄眉老僧看着他,淡淡的伸出手指,指着他和云海身后峡谷里的某处。
  
  真毗卢和云海转身,看到那里有两座很小的庙宇。

  “世间的魔和佛,对于真正的魔王而言,就像是两所房子。他今天进左边的房子,左边的房子便是属于他,他便是左边房子的主人。明日里他想进右边的房子,他便是右边房子的主人。”黄眉老僧说道:“直到他最终被打倒,这两所房子才不属于他。”
  
  云海想了想,问道:“师尊,我们般若寺原先是魔王的另外一个化身,属于他另外一脉的传承,被他所用,那听您的意思,后来这样的时代最终消亡。后世的修行者最多算是从先前的时代里获得了一些修行的经验,那我们般若寺现在和炼狱山还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无论是先前的炼狱山掌教,还是现在的张平,都似乎根本不将我们放在眼中?”
  
  黄眉老僧看着他,说道:“我们般若寺曾经有过一次分裂,你们所知的,便只有最早建立神象军的那批僧人,以及脱离般若寺,拥有谷心音得到的修行之法的那批苦行僧人。现在我和你们说了这些,你们也应该明白,唯有一些信念和想法的剧烈冲突,才有可能导致般若寺这样的分裂。”
  
  “所以那次我们般若寺的分裂,便是因为发现我们般若寺的传承只是来自魔的化身?”云海呆呆的说道。
  
  “不止于此。”黄眉老僧摇了摇头,悲悯道:“真正的魔王建立了两所房子,他便一定会有进入两所房子的钥匙,他不会让房子里的人有背叛他的能力。那次在无尽沙漠里的发现,指明了一个事实,我们般若寺的修行者,对于魔王而言,可能就像现在的火魁一样,魔王有控制我们的手段。”
  
  “那次发现的记载里…这种手段甚至能够控制我们的身体。”黄眉老僧顿了顿之后,看着愈加震撼的真毗卢和云海,接着道:“所以在那次发现之后,很多般若寺的人感到恐惧,他们害怕有人能够拥有魔王的那门手段,所以他们离开了般若寺,变成了独自穿行在无人之地的苦行僧,躲避着世人。有些僧侣放弃了修行般若寺的绝大多数功法,最终变成了现在的神象军。还有些人留在了般若寺,秉承着善念,并开始寻求改变自身,斩断和魔联系的方法。”
  
  “只要是般若寺的修行者,便很有可能被魔王轻易的控制。”真毗卢肃穆的问道:“那我们今日般若寺的修行者,依旧如此?难道炼狱山的修行者,能够克制甚至控制我们?”
  
  “在那场般若寺大变之后,在悠长的岁月里,我们般若寺的历代修行者已经将修行功法进行了彻底的改变,甚至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彻底毁灭了一些力量分外强大的修行之法。原本即便是昔日的魔王重生,我们也可以和他战斗。”黄眉老僧看着真毗卢和云海,说道:“但在那场分裂之后,我们般若寺曾经有一名僧人远去大莽,远去天魔狱原,他想要得到一些魔王的修行之法,从魔王的修行之法中的,得到彻底斩断和魔联系的方法,然而最终他却成了炼狱山掌教,成了在千叶关前死去的那名炼狱山掌教的师尊。”
  
  云海震惊得身体都不停震颤起来,“师尊,您的意思,是那名炼狱山掌教的师尊,其实是我们般若寺人?”
  
  黄眉老僧缓缓点头,“从某种意义而言,今日的炼狱山,才是我们般若寺的另外一处分支。”
  
  真毗卢和云海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人知道我们般若寺绝大多数对于功法的更改,所以在得到一些魔的手段之后,他有了针对我们般若寺功法的手段。除了谷心音的那一脉苦行僧在他之前便离开了般若寺,他无法知道那些苦行僧对于功法的更改,不可能有什么手段克制。”黄眉老僧看着说不出话的真毗卢和云海,说道:“所以对于这一门遗留下来的功法,我们极其的重视。”
  
  “所以这么多年里,炼狱山掌教和我们般若寺一直拥有着难言的默契,他的目光也始终只在云秦,他眼里的敌人,都只有云秦和青鸾学院。”真毗卢沉默了许久,才出声说道。
  
  黄眉老僧点头不语。
  
  云海白着脸,说道:“炼狱山掌教虽然已经连换了两任,到了今日的张平,但针对我们般若寺修行功法的手段,必定也留在了炼狱山的秘典里,一定会被张平得到,所以张平也不将我们视为威胁。”
  
  “我们可以选择逃,或者隐匿在般若寺的有些佛光里。然而却无法面对真正的炼狱山掌教,无法和他为敌。”黄眉老僧无悲无喜的说道:“这便是我们般若寺现在的命运。”
  
  “一定会有改变这样命运的方法。”真毗卢看着他,说道。
  
  “玄远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黄眉老僧看着远处峡谷口洒落的黄沙,慢慢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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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不再代表着厄运的吉祥

  登天山脉的某处雪谷里,停留着一名年轻的炼狱山神官,一头火魁以及他的数十名随从。
  
  这名年轻的炼狱山神官是祁连墨,受张平赏识,同时也是最忠诚于张平的炼狱山弟子之一。
  
  他和这头火魁,以及他的数十名随从已经驻扎在登天山脉雪线之上的雪谷中很多天,这一日似乎和平时也没有任何的区别,更高处的登天山脉依旧一如既往的神秘和威严,偶尔会隐隐传来令人心悸的冰川崩塌之声。
  
  然而身披着厚厚毛毯的火魁陡然发出了低沉的咆哮,一丝丝的热气从它的身上发出,披在它身上的厚毯在这样冰寒的地带,都似乎随时要燃烧起来。
  
  祁连墨发出了数声呼喝,制止了火魁进一步的异动,他面色极其浓重的往更高处的登天山脉望去。他的视线里依旧没有任何的异常,云雾缭绕的山峰看上去永远都难以逾越,然而他却十分清楚,自从蓝大先生在中州被杀死之后,整个世间便唯有林夕才能引起火魁这样的反应。
  
  所以他可以无比确定,就在那些令人敬畏,看上去高到根本难以逾越的冰川里,林夕已经通过冥想修行,将魂力提升到巅峰,甚至已经开始在其中的某座冰川中穿行,行向冰雪神原。
  
  ……
  
  暴戾冷漠的风雪声不停的变幻着各种各样的音调,万里都是死寂而冷清到了极致的银白寒光,雪地和冰川的表面不像是有雪粒飞洒,却是直接有蒸腾的寒气沁出来,在风中变成无数迷离的样貌,好像稀薄的空气里有无数冤死的幽灵在行走。
  
  即便是天空中洒落下来的日光,在登天山脉的高端,也似乎在一瞬间便被冻结了,一切都显得不太真实。
  
  这是连飞得最高的孤鹰都不能接近的神国,不是人间之地,然而有三个黑色的小点,却在倔强而坚定的穿行着。
  
  林夕和南宫未央、秦惜月的身上都穿着学院特质的异常蓬松的长毛斗篷。
  
  这种像一大团绒球一样的斗篷不仅能够最大程度的保温,而且可以将身上的汗珠以最快的速度排出去。
  
  他们手中握着的微红色细杖是用某种自然发热的宝石制成,散发着一些温暖的气息,在和脚下的冰雪接触时,发出嗤的一声响声。
  
  青鸾学院的起源本身便在登天山脉之后的冰雪神原之中,在过往的数十年里,除了张院长之外,青鸾学院虽然并未冒着极大的危险真正派圣师翻越登天山脉,然而对于翻越登天山脉,进入之后的冰雪神原的设想应该也一刻都没有停止。
  
  除了标定一些最适合翻越的地点之外,林夕和南宫未央、秦惜月自然也得到了这世间最适合应对这种雪原的装备,然而即便如此,空气稀薄和极寒,还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林夕的眼皮微微抖动,一丝魂力震掉了他睫毛上结着,几乎快要将他的眼睛都闭合起来的冰晶。
  
  从冰雪神原中吹来,吹过冰川的风似乎十分潮湿,然而这只是一种错觉,空气里充斥着无数细小到了极点,连厚厚的面罩都无法彻底阻隔掉的冰晶,每一口呼吸,吸入的冰晶似乎比有用的空气还要多。
  
  这不仅令他们每一次呼吸都要消耗更多的魂力来抗衡,而且呼吸出的水汽凝结在面目之间,使得眼前的世界更不真实。
  
  “怎么样?”
  
  行走在最前的林夕看到了冰封在旁边冰川里的一块黑布,他停顿了下来,转头看着身后的南宫未央和秦惜月轻声问道。
  
  在这样的地方,即便是已经成就圣阶的林夕也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始终充斥着一团冰冷的棉絮,让他比平时笨拙不知道多少倍,即便是他脑海之中那一个如明月般的“轮盘”,也似乎黯淡了许多,变得不太清晰。
  
  这还只是接近这冰川的出口,并没有进入真正的冰雪神原。在学院准备给他的资料里,冰雪神原越往北,气温越低,而且空气里微小的冰晶也会更多。
  
  然而这样一块块带有独特标记的黑布,却是让他原本沉静的心更加的沉静,甚至似乎彻底驱散了这片雪原中的死寂。
  
  因为这是谷心音在给他开路,在给他指引。
  
  “没有事情。”秦惜月知道林夕主要是想听到自己的回答,她对着林夕分别用双手做了个手势。这同样也是学院给予的资料里的建议…在这样稀薄的空气和严寒之下,片刻之前可能还一切正常,但只是片刻的时间,便可能会身体机能下降到致命的程度,而身体的一些细微动作和协调性,便可以让人看出一些预兆。
  
  林夕知道真正的旅途还未开始,必须尽可能的保存自己的体力和魂力,所以他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便转过身体。
  
  就在此时,他胸口柔软而蓬松的长毛中,却是露出了一只黑乎乎的爪子,然后接着探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头颅。
  
  林夕的思绪有些迟缓,等低头看到吉祥的眼神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接近的地方对吉祥而言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于是他歉然的摸了摸吉祥的头顶,真挚而温暖的轻声道:“欢迎回家。”
  
  吉祥原本从扑面而来的寒风和细微冰晶里,已经感觉到某种令它的身体和灵魂都在颤栗的东西。
  
  那前方死寂和冷清到了极点的冰原之中,似乎有种莫名的声音在召唤着它。
  
  它此刻也听明白了林夕的这句话。
  
  它想到了林夕在许久之前的承诺,两滴晶莹的泪珠从它的眼眶里掉落下来,然后化为滚圆的冰珠。
  
  当这两颗细小的冰珠落地时,它也从林夕的胸口跳落了下来。
  
  它摆了摆三条尾巴,然后伸出爪子,对着林夕比划了一个林夕能够理解的动作,然后开始朝着前方奔跑。
  
  在这条冰川裂口的尽头,它冲出的一瞬间,迎面而来的狂风将它不大的身躯彻底吹得飘了起来,然而它的三条尾巴就像三只翅膀一样摆动着,让它迎着狂风,站立在了这条冰川裂口处的一根冰柱上。
  
  这根冰柱的前方,像是一片被冰冻住的海,无尽的往前延伸。
  
  高高低低的冰川,就像冻住的岛屿和巨船。
  
  无数扭曲的寒气像神灵一样在游走,冰雪的表面都是蓝黑,带着灰蒙蒙的色泽。
  
  这是任何人都不想长留的冰雪神原,然而却是它真正的家乡。
  
  它开始大口的呼吸着。
  
  一股股冰寒的风流带着无数微小的雪晶涌入它的身体。
  
  林夕和南宫未央、秦惜月跟着它走出了冰川裂口,接近了它。
  
  然后他们都震惊的感觉到,吉祥身上的热气在消失,然而生机却变得更加强大。
  
  林夕怔怔的看着吉祥。
  
  在他的感知里,吉祥体内原本散发着热气的鲜血在逐渐变得和冰雪一样寒冷。
  
  然后他和南宫未央、秦惜月看到,吉祥身上黑色的毛发上,开始沁出白色的寒气,萦绕着它的身体。
  
  吉祥的身体好像大了些,然后它变得不再是黑色,而是纯净无暇的白色。
  
  它变得好像传说中神国中的仙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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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脱变、挫败和怒火

  云秦故事里代表着厄运和灾难的黑兽,变成雪白而浑身荡漾着冰雪之力,有如神国中的仙灵。
  
  这是真正的蜕变。
  
  林夕怔怔的看着吉祥的蜕变,从周围天地元气和吉祥身上气息的改变,在稀薄的空气和极寒的包裹中有些迟钝的他,慢慢反应过来这才是吉祥本来应该的修行方式,只是失却冰雪神原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天地元气,吉祥这一脉的妖兽,才在大荒泽之中艰难的生存。
  
  他为吉祥而感到高兴。
  
  同样在吉祥这样真正的觉醒变化里,他也想通了更多的道理。
  
  ……
  
  ……
  
  红袍神官和护山骑士簇拥着的金属巨辇在云秦北部行进着。
  
  和进入四季平原和青鸾学院时相比,这支队伍里已经多了许多新的虔诚信徒,队伍显得更为庞大。
  
  天色渐渐暗沉,队伍的前方出现了一个云秦小镇。
  
  数名红袍神官加快了步伐,脱离了队伍,准备和一路上一样,进入这个小镇,带走一些魔王的虔诚信徒。
  
  然而他们的步伐却陡然停顿了,听着后面发出的声音,他们甚至不敢回头,便虔诚的跪拜了下来。
  
  整支队伍全部跪拜在地,听着地面上的脚步声,心中全部被巨大的震惊和不可置信所充斥。
  
  张平从巨辇中走了出来。
  
  在此之前,在沿经所有的镇区、城陵之时,张平都没有显露过身影。
  
  而且即便是在这些虔诚的信徒的心目中,张平大部分力量都来源于那具魔王的铠甲。那具铠甲应该就在巨辇里,所以这支队伍里所有人也都下意识的认为张平理应呆在巨辇里。
  
  然而现在他们虽然都不敢抬头看张平,但他们都可以肯定,张平只是穿着简单的黑色的掌教衣袍便走了出来,走向那片镇区。
  
  联想到其中所蕴含的意义,所有这些虔诚信徒的身体在不可遏制的剧烈颤抖的同时,他们的眼神也变得更加恐惧、虔诚和狂热。
  
  此处是北苗行省和甘水行省的交界地带,地处偏僻,小镇很小很普通,只有一条不长的街道,街道两侧林立的民宅老旧且简陋,流水沟里漂浮着烂菜叶,地面上甚至还能够看到干的鸡屎。时常有放养的家鸡从院落里跑出,又跑到院落的后方不知何处去。
  
  虽然地处偏僻,没有被战火波及,但云秦各地大乱,这里的生活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街道中的店铺都显得有些冷清。
  
  正因为太过普通,所以小镇中的几乎所有民众都不知道有正是引起云秦大乱的至高人物走了进来。
  
  街道正中有一家不起眼的面铺。
  
  面铺的老板是一名相貌极其普通的中年秃顶男子。
  
  云秦一般习惯早上食面,面铺晚上一般做些小炒,此时小镇民众生活比起往年拮据,他的生意便也更不好做,店里并无一名客人,他在锅里翻炒的咸菜豆干,只是为了自己的晚餐所准备。
  
  平凡而拮据的生活让这名中年秃顶男子脸上刻满了谦卑,在翻炒着咸菜豆干之时,目光偶尔落到斜对面的一家客栈,看到内里和一些落店客人笑着打趣的丰腴而艳丽的老板娘时,他眼中的自卑便会更多一些.
  
  张平沿着街道走来。
  
  他在这家面铺停了下来,然后走入了这家面铺。
  
  听见脚步声,这名中年秃顶的面铺老板抬起头来,他看到看到走进面铺的张平,不由得微微一怔,他不认得张平,也并没有将张平和此时传说中的那名魔王联系在一起,只是觉得张平身上的衣衫十分华贵,华贵得不像是坐下来吃面或者吃些他味道普通的小炒的客人。
  
  于是他有些怀疑张平是不是只是问路或者问些其它的事情,然而不等他开口。张平却是已经看着他,平静的说道:“一碗肉面。”
  
  面铺老板顿时有些意外,但又觉得这名客人不喜欢多话,顿时应了一声,便下起了面来。
  
  张平冷漠的看着这名中年秃顶,微胖的面铺老板下面。
  
  待到面端到他的面前,他开始慢慢的吃面,才看着这名中年秃顶的面铺老板,慢慢的说道:“我没有面钱…但我可以给你侍奉我的机会,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这名卑微瑟缩的中年秃顶面铺老板听到第一句,初始有些惊诧,但听到张平接下来的一句,他却是愣住。
  
  张平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慢慢吃面。
  
  这名中年秃顶男子开始想到了什么,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了起来,他手中握着的一双长竹筷和锅沿不停的磕碰起来。
  
  但是他不敢发问,在自己的面铺里,直到张平吃完这一碗面,他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唯有沉重的呼吸声。
  
  张平放下了筷子,没有看他,却是转过身去,看着对面那家客栈里的艳丽女子:“我可以完成你的心愿,将她赐给你。”
  
  这名中年秃顶男子的呼吸声原本在张平的转身中看的更为沉重,然而此时听到这句话,他的呼吸声却骤然停顿。
  
  张平转身,看着这名中年秃顶男子。
  
  这名中年秃顶男子看着张平身上黑袍独特的花纹,越来越觉得那些花纹的威严,越来越肯定张平便说传说中的那人。
  
  看着张平冷漠而充满威严的目光,这名中年秃顶男子不敢让张平过多的等待,他发抖着低下头,“我…我配不上她。”
  
  张平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可以给你金钱和地位,足以配得上她。”
  
  中年秃顶男子的油腻棉袍逐渐被汗水湿透,他不敢抬头看张平,鼓足了所有勇气和花费了他所有力气,才沙哑的颤声道:“可是她已经有夫君,而且现在她过得很好。”
  
  张平冷漠的说道:“我可以让她没有夫君,可以让她过得不好…或者说,我赐予你的东西,可以让她跟着你过得比现在更好。”
  
  这名普通的面铺老板面上的水珠扭曲而下,也分不清楚是汗珠还是泪珠。他和那名艳丽女子自幼便相识,然而他家境平凡,自觉根本配不上她,虽然从小内心便一直深深的暗恋那名女子,但自卑的他连吐露心声的勇气都不曾有过,只是默默的看着对方嫁给别人,今日里陡然有张平这样的存在,说可以满足他的愿望,他却没有狂喜,反而是陷入了纠结和巨大的挣扎之中。
  
  “为什么?”他用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语调问道,想要为什么张平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说要满足自己这样一名最普通的人的愿望。
  
  “像你这样的人做事情,或者一定需要什么理由。”张平漠然道:“但对于我而言,做什么却不需要你们的理由。”
  
  面铺老板并不算多聪明的人,然而像他这样的人对神灵却更加充满敬畏,所以他此刻很自然的理解了张平的意思,理解张平这样超出凡人世间的存在和他们并不一样,根本不能用他们的想法和情绪去揣摩。他同时更加确定的意识到,只要现在自己点头说要,那那名自己从小喜欢的女子便不再是别人的妻子,而真会成为自己的妻子。
  
  他陷入了更剧烈的挣扎之中,面容更加苍白,水珠一滴滴从他的下颌滴下。
  
  张平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这名中年秃顶男子的挣扎和犹豫让他有了些厌烦。
  
  中年秃顶男子也感觉到了张平的厌烦,感觉到面铺里有可怕的风流动,他觉得越加恐惧,然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定,摇头:“我不能这么做。”
  
  张平冷漠的眉梢挑了起来,他凝视了这名中年秃顶男子片刻,问道:“为什么?”
  
  中年秃顶男子带着哭音道:“她…她不喜欢我。”
  
  这是一个很充分的理由,但张平却是莫名的愤怒了起来。
  
  他的眼睛里好像有火焰开始燃烧,严厉的声音也好像从极远处的地狱中传来:“她喜不喜欢你,难道很重要么,你可以得到她,然而只是为了这样一个自卑的理由,你竟然拒绝我。”
  
  这名中年秃顶男子只是最普通的云秦人,他想要站直身体,但是巨大的恐惧却使得他不自觉的屈下身体,跪了下来。
  
  “爱不是占有,而是付出,如果你真这样以为,为自己的自卑和怯弱找借口,那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张平看着他,厉声的冷笑道:“你要么接受我的赐予,将她夺过来做妻子,要么你证明你可以牺牲一切,让她过着你觉得很好的生活。如果这句话不能让你理解,我可以说得更简单一些,你要么死,要么夺她过来做妻子。”
  
  中年秃顶男子哭喊了起来,但他不敢哭喊出什么声音,以免引起小镇里其余人的注意,尤其是对面那家客栈中的人注意,以免为那里的人引来更多的厄运。
  
  他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无声而痛苦的哭喊着,身体扭曲着。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一直对她有非分之想。”
  
  这名中年秃顶男子最终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张平的瞳孔微微的收缩了起来。
  
  他知道这名中年秃顶男子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你宁愿死都不肯接受我的赐予?”
  
  张平看着浑身颤抖和扭曲但依旧不肯改变决定的面铺老板,他陡然陷入了无穷的愤怒之中。
  
  他不再说话。
  
  他的身上涌出了紫黑色的火焰。
  
  面铺燃烧了起来,一切化为灰烬。
  
  他沿着街道往外走去,整个街道中发出了无数惊恐的尖叫声和惊呼声,整条街道都燃烧了起来,化成灰烬。
  
  张平在燃烧着的街道中走出,接受着小镇外旷野中信徒们更加虔诚和恐惧的目光,然而他的心中却依旧被愤怒和难言的情绪充斥。
  
  他没有任何一丝的骄傲和得意。
  
  不仅是今日里那一名最普通,最自卑的中年秃顶男子都让他的意志遭受了挫败,而且他无名的震怒,也让他明白自己并不像自己所想的一样,完全脱离了世间的情绪,他明白自己不像自己先前所想的一样,对秦惜月已经可以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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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初遇

张圌平在天魔狱原中得到仙魔时代天魔宫的真正传承之后,在炼狱山里也曾经对那名炼狱山大长老跪伏,然而那样的顺从和臣服只是表面上的演戏,在他的内心深处,只要炼狱山掌教不在他完成那具铠甲之前杀死他,那他便注定取代炼狱山掌教的位置。

先前的炼狱山掌教,只需要再多一门可以让他动用大圣师阶力量而不死的手段,然而张圌平在天魔狱原里得到的却不只是这样的手段,而是得到了湮灭的修行者世界里一个魔王的全部。

这样的际遇太过惊人,完全就像一名魔王穿越时空来到了这个时代,所以在越过千霞山,重返云秦之后,张圌平觉得自己和昔日的炼狱山掌教一样,已经完全是超越人世间的存在。
然而当步入这个普通小镇,他看到了自卑的面铺老板,他就像看到了自己之前的影子,他看到面铺老板暗恋的那名女子,他的脑海之中便再次充斥秦惜月的容颜,他想让这名面铺老板得到那名女子,然而当这名面铺老板最终做出了和他意料中完全不同的选择之后,他却明白自己依旧有着凡夫俗子的情绪,依旧无法高高在上玩弄着世间的一切。

他感到挫败,只是为了发泄心中某种莫名的情绪而燃烧了整条街道,但是他在这里离开巨辇,单独一人走进小镇的本身,却依旧给了修行者的世界一个明确的讯息,他甚至已经可以不完全依赖那件铠甲而行走,或者说,他已经有足够的修为,可以确保他在重新穿上那件铠甲之前,不被人刺杀。

这令人感到不公平和难以置信,然而却不难想象。

张圌平在中州城和林夕等人战斗时,实际已突破到圣阶,他的身体让他可以一次吞噬两头火魁的元气,在过往的数十天里,他也吞噬了许多云秦修行者的元气。

每一名修行者体内积蓄的元气,都是不知道经过多少年的冥想苦修才累积起来,只是刹那时光,便汇入他的身体,虽然只是那些修行者体内元气的一部分,但恐怕也相当于普通修行者数年的修行,这种修行的速度,谁又能够企及?

更何况随着炼狱山掌教和倪鹤年的死去,这世间的大圣师已然湮灭,张圌平即便不可能很快突破到大圣师的修为,但他圣阶的修为魔变时的力量会更为强大,再加上他的身体彻底摆脱了修行者的羸弱,当他攻破青鸾学院和离开巨辇,焚烧小镇的消息传出,绝大多数修行者都开始觉得,单对单的话,没有任何修行者能够将他击败,杀死。
……

一些云秦人感到有些绝望,有些人开始逃避,藏匿,然而青鸾学院在过往的数十年里最大的成功也慢慢的显现了出来,许多云秦人有着即便是死也不屈服的骄傲,而许多云秦人则更加骄傲和悍勇的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打不倒的,恐怕即便是像唐藏的般若大佛那样的庞然大物突然活过来,他们也敢与之战斗。

这样的意气,使得胡沉浮这样的云秦人在大|荣大辱之却依旧没有颓废,也是同样的意气,使得文轩宇也不愿意服输。

他的面前到处都是流淌着火红岩浆的地面,到处都是喷涌着呛人浓烟的山口,甚至还有在喷发的火山口。

他的衣衫上布满了血迹,而且比大莽的乞丐身上的衣衫还要破烂。
他的面前,已是天魔狱原。

虽然那日因为激愤而不顾一切的想要杀死那名炼狱山神官,然而因为那名炼狱山神官得到了如同先前的某名炼狱山大长老一样的不死之身功法,身体和僵尸几乎没有差别,所以他击杀那名炼狱山神官不成,反而在对方的反击下遭受重创。

但在勉强逃出追杀之后,他却是开始朝着大莽前行。

凭借着这个世间现今流传的一些修行之法,是不可能追上甚至对张圌平形成致命威胁的。张圌平的力量来源于天魔狱原,昔日仙魔时期,修魔的未必只有一支,张圌平能够在天魔狱原寻找到惊人遗迹,那说不定他也可以…哪怕最终真的消亡,只剩下张圌平所得的天魔宫那一脉传承,但哪怕只是在天魔狱原里发现一些张圌平的秘密,或许便能得到一些克制之法,便有可能借此击败张圌平。

所以文轩宇想要来天魔狱原…而他今日也终于做到了,终于绕过了炼狱山控制的区域,潜入到了天魔狱原的边缘。

天魔狱原在大莽本身便是属于圌炼狱山的领地,炼狱山一直在阻止着除了炼狱山之外的所有人进入天魔狱原,哪怕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人愿意进入那样的死亡之地。

在所有比较容易进入,在数百年的探索中比较安全的区域,炼狱山都布置有层层封圌锁,甚至还驻扎着军队,所以文轩宇此刻能够不被察觉而进入的区域,便属于极其凶险莫测的区域。

这是真正的九死一生的事情。

只是文轩宇看着这片充满死亡火焰的魔域,他觉得除了自己的生命之外,已经没有什么再可以失去的东西。

所以他甚至没有什么犹豫,便朝着前方走了进去。
……


同一时间里,登天山脉之后的冰雪神原里依旧一味的寂寒。

一处冻结大船般的冰川后方避风处,一股股像神灵一样扭动的寒气里,一点火光倔强的闪亮着。一顶堪堪让三人倚坐着的银白色帐篷里,林夕和南宫未央、秦惜月围坐在火盆旁,火盆里的燃料是奇特的银白色和紫黑色粉末,几乎不需要消耗什么空气,却是能够释放出大量的热力,让这个特制的帐篷中如春般温暖。

已经沿着谷心音留下的一些线索往冰雪神原深处走了许多天,每日眼中所见的景物没有多少的区别,只是空气里细微至极的冰晶越来越多,气温也越来越冷。

用林夕熟悉的“零下”来衡量的话,温度早已超过了零下数十度的界限。林夕不知道这冰雪神原的地下或者更深处到底有什么才造成了如此不可思议的极寒,但事实便是如此,越往冰雪神原的深处,便越像是进入一个超级的冰库。

“在我认知的世界里,这样不停的冷下去,这样的温度,简直是超自然的现象。”

林夕揉圌捏着自己的手指,看着脸上都有种缺氧产生的异样紫红的南宫未央和秦惜月,缓慢的说道:“如果不是怀着什么直接的目的,只是纯粹的旅游看看,在这里就会多些美好的感觉。”

南宫未央用了比平时多出三分之一的时间来理解林夕这句话,然后她点了点头:“不知道我们到底能撑多久。”

对于取暖和食物,她和林夕、秦惜月不需要担心,学院准备的这种燃料只是一小搓都可以发热很长的时间,她们带着的包裹里,那些学院特制的,可以给人饱足感的丹药,便足可满足三人数月之需。

只是修行者的身体毕竟不是钢铁,每日里的疲惫都深深的累积在骨髓里,谁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之后,她们的身体会彻底承受不住,被疲惫和病痛击溃。

“明天开始我轮流背你们一段时间,我的身体比你们强是一个方面,最关键的在于这种地方没有人互相说话,没有人互相鼓励,会更疲惫,而且更容易失去思考能力。所以谷心音学长的处境比我们更加艰难,我们明日开始前进的速度加快一些,看看能不能快点追上他。”林夕看着南宫未央和秦惜月说道。

南宫未央和秦惜月还未回答,便在此时,帐篷外突然传来咿的一声嘶鸣声。

南宫未央和林夕两人几乎同时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进入了条件反射般的状态,两道剑光从帐篷进口的缝隙中钻出,破空而去。

在涌圌入的寒气一激之下,火盆火焰都为之一熄。

南宫未央和林夕首先魂力布满身体,跃了出去,秦惜月随后跃出。

在扭曲的寒气之中,两道剑光已经狠狠的刺入吉祥对面不远处的一物之中。

此时吉祥的警惕和敌意已然消失,浑身已然雪白,缠绕着强大冰雪气息的它的三圌条尾巴已经垂下。

然而看清它发现的那物的瞬间,林夕和秦惜月,甚至南宫未央都是不由自主的喝出了一声:“这是什么东西?!”

即便思绪有些迟缓,然而此时林夕和南宫未央、秦惜月都能肯定,这是一头妖兽。
空气里有一些澎湃的妖兽魂力气息在消散,有白色和铁灰色的液体在从那头妖兽的体内流淌出来,在这样冰寒的空气里都并不凝结。

然而这妖兽的样子,却实在是太过诡异和古怪了一些。

这头在和吉祥对敌之前,便被林夕和南宫未央联手一击杀死的妖兽,竟然长得就像一柄剑!一柄白色的剑!

在古妖林里,林夕和南宫未央也见过了许多古怪的妖兽,然而冰雪神原里这种看上去完全就像一柄一人多高的白色大剑一样的妖兽,却是使得他们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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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征兆和继续

  从飞剑破开的创口中,林夕看到了很多被剑气撕裂的白色和铁灰色内脏。
  
  这些内脏的形状和人体以及普通的兽类禽鸟的内脏都完全不同,难以区分出什么是心肺,什么是肝脏,或者说这种妖兽的体内也未必有这种脏器存在。
  
  这种妖兽的表皮十分坚韧,有金属的光泽…如果不是有着独特的金属光泽,这种妖兽远远望去给人的感觉恐怕就会像是一根行走的巨大白萝卜,而不像是一柄长剑。
  
  没有看到有什么口鼻眼睛之类的东西,也不知道这种像无柄大剑一样的形体到底是用什么方式行走。
  
  但在先前林夕和南宫未央的感知里,这种妖兽的魂力波动却是至少已经达到了大国师初阶的水准。
  
  看着这头没有在青鸾学院的任何记载中出现过的奇特妖兽,林夕有些迟钝的想着,这么多天跋涉下来的第一个变化,会不会是他们已经接近了某个地方的征兆?
  
  这样的想法并没有在林夕的脑海之中维持很久。
  
  这些时日里身上的气息越来越为强大,让林夕和南宫未央隐然觉得只要在冰雪深原里继续停留下去,终究有一日会跨越大国师阶的水准,到达圣阶之上的吉祥第一个感到了周围天地间的异样气息。
  
  在它发出警惕的嘶鸣声之后,林夕和南宫未央的神情也迅速变得越来越冷峻和严肃。
  
  林夕的眼眸里忽然闪过一条活动的白影,紧接着便是许多道。
  
  秦惜月先是感觉到林夕和南宫未央的异常,接着她才震惊的看到,四面八方寒冷的空气里,有一头头同样的白色巨剑状妖兽,无声的出现。很快映入她眼帘的就有数十头之多,也不知道后方还有多少。
  
  这时她才看清楚了这些妖兽的行进方式。
  
  这些妖兽和地面之间像是有一层薄薄的气垫在托着它们悬浮滑行,寒气里面开始到处弥漫着妖兽魂力震荡独有的气息。
  
  吉祥发出了一声更剧烈的嘶鸣。
  
  它三条长尾上沁出的白色寒气,甚至在它的身体上方形成了三条燃烧般的白色焰光。
  
  所有从四面包围而来的这些白色巨剑状妖兽感受到了威胁,都是停顿了下来,但这种停顿也只是维持了数十息的时间,等到又有数十头同样的身影出现,这些白色巨剑状的妖兽便又继续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嗤”
  
  就好像一汪冰冷的湖水被陡然切开。
  
  一道剑光自南宫未央的身前冲出,带出肉眼可见的涡流,落向距离三人最近的一头白色剑妖。
  
  那头白色剑妖身周的寒气骤然一空,都被奇异的吸入了它的体内,在下一瞬间,却又变成了更强劲的寒流,从它的体表沁出,和身体脱离开来,形成了一条冰剑状的寒气,冲向南宫未央的剑光。
  
  这一条冰剑状的寒气自然不可能和南宫未央的飞剑抗衡,且在进入冰雪神原之前,青鸾学院已经为她和林夕准备了两柄“初雪”剑。这两柄用某种寒玉材质制成的飞剑虽然在材质的坚韧程度而言只算是中等的魂兵,但在极寒的环境中却反而能够发挥更大的威力,和魂力结合得更好。
  
  在南宫未央平静而严肃的目光中,她的这道剑光陡然向上,直接避开了这头白色剑妖的拦截,狠狠的刺入白色剑妖的体内。
  
  这头白色剑妖没有倒下。
  
  它的身体下半部分在没有魂力喷涌之后,奇异的和身下的冰面吸附在了一起,只是它的生机却显然被南宫未央的这一剑断绝,一动不动的竖在了当地。
  
  又一道飞剑破空声响起。
  
  林夕也开始出手。
  
  飞剑围绕着他们三人和身后不远处的帐篷飞舞,刺入一头头白色剑妖的身体。
  
  这些白色剑妖身上发出的冰剑状的寒气能够冲出数十步的距离,只是攻击手段十分单一,对此时林夕和南宫未央的修为而言,这些白色剑妖只是移动的剑靶,并不能造成任何的威胁。
  
  然而林夕等人的脸色却越来越为难看。
  
  四面八方的寒寂天地里,这种无论是行进还是死去的时候都不发出任何声音的白色剑妖的身影越来越多,急剧的动用魂力,使得林夕的身上越来越为温暖,他的大脑和反应也越来越为清晰。
  
  他看着四面八方不停涌出的这种白色剑妖,产生的感觉,就好像是他在海里,而周围有无数的水母不停的游过来一样。
  
  修行者的魂力从来不是无穷无尽的,哪怕是比这种白色剑妖更低等级的妖兽,只要数量足够庞大,便足以将他们活活堆死。
  
  吉祥也发出了焦虑的鸣叫声。
  
  在它吸纳了冰雪神原中某种独特的天地元气,无论从本质还是外观都产生了奇特的异变之后,它在冰雪神原里的感知似乎甚至比林夕和南宫未央还要强。
  
  它也不可能知道这些白色剑妖是从哪里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然而在它现在的感知里,这种白色剑妖已经在它和林夕的周围形成了白色的潮水,族群的数量已经达到了骇人的地步。
  
  它想提醒林夕和南宫未央不能停留在这里战斗,必须要突围,只是它又有些绝望的觉得在这样的数量之下,根本突围不出去。
  
  一蓬肉眼可见的淡淡元气由一头刚刚死去的白色剑妖身上沁出,隔着十余步的距离,涌入林夕的体内。
  
  林夕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他的身体不像张平那么强大,即便是吞噬这种级别的妖兽元气,都会让他的身体形成一定的损伤,就像吃下了一剂毒药,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周围的冰地上已经被他们杀死了数百头的白色剑妖,但感知里新增涌来的白色剑妖却反而接近千头,在这种形势之下,他也不由自主的采取了这种方式,给自己补充一些魂力。
  
  南宫未央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和林夕联手杀死这数百头白色剑妖,她体内的魂力也已经消耗了近三分之一。
  
  很显然白色剑妖的数量还远不止她感知得到的千头,外面还在不停的加入。
  
  “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她对着林夕和秦惜月说道。
  
  她并不丧气,但却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
  
  林夕苦涩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伴随着吸入的寒气,却好像硬生生的吞下了一个冻梨。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的将神天赋也的确没有任何的用处,即便回到十停之前,只要继续在冰雪神原中行走,必定还会遇到这些白色剑妖。
  
  “没想到这么快就这样接近死亡。”秦惜月觉得这周围的一切都不太真实,原本走了许多天都根本空无一物的冰原之中陡然冒出无数无穷无尽般的妖兽,她转头看着林夕和南宫未央,道:“只是如果就这样死掉,那也实在太令人不甘心了…”
  
  秦惜月的声音在飞剑的破空声和不断破开血肉的冲撞声中显得十分飘渺。
  
  然而她此时的这一道声音,却骤然好像某条分水岭一般,周围整个天地都突然一静。
  
  在林夕的感知里,在秦惜月出声前,周围天地里这些妖兽还像无数水母一般汇聚而来,但是在秦惜月出声之后,这些无数水母一样汇聚而来的妖兽,却是陡然停滞,然后飞快的往后撤退,朝着四面八方撤退。
  
  只是数十息的时间,周围天地间所有活动着的白色剑妖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那被林夕和南宫未央飞剑杀死的数百头,还一动不动,像一柄柄真正的剑一样矗立着。
  
  这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显得更加不真实。
  
  “难道声音能够吓跑这些妖兽?”以至于身体开始大量出汗的林夕有些丧失思考能力,忍不住说出这样一句。
  
  南宫未央皱紧的眉头缓缓松开,摇了摇头:“不可能,我们先前也发出了声音的。”
  
  林夕开始感觉到寒冷,他回过神来,开始缓慢的调整自己的呼吸,用魂力震出自己身上已经开始冻结的汗水。
  
  的确之前他和南宫未央都说过话,而且他也可以肯定这些妖兽对于声音根本没有任何敏感的反应。
  
  但看着周围林立着的数百头死去的白色剑妖,他再次被不真实感冲击得有些眩晕的大脑,却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些妖兽为什么会突然退走。
  
  “还要继续下去么?”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才再次出声,看着南宫未央和秦惜月说道。
  
  南宫未央和秦惜月迟钝的思考着,她们明白了林夕的意思。“只是差点死…又没有真的死。”南宫未央抬起了头,看着林夕,比以往显得迟缓,但却又很坚定,很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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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死在一起

  “又来了。”
  
  瓷蓝得给人艳丽感觉的明镜天空下,一望无际的朝着四面八方延伸的冰雪神原本来只是一如既往的散发着神灵行走般的寒气,说不出的死寂,然而随着吉祥的一声嘶鸣,随着林夕的一声低呼,四面八方的地平线上,陡然涌出无数快速移动的如剑身影,朝着天地间反射出苍白枯燥的光明。
  
  在这种视野清晰的白昼之日,当最前沿的这种巨剑形妖兽冲至林夕等人周围数百步的区域之内时,整个外面视野所能及的冰雪神原,已经全部都被这种妖兽充斥。
  
  两道飞剑再次在林夕等人的身外编织出一张死亡剑网,所有涌入林夕等人百步之内的白色剑妖全部骤然停顿,变成矗立在冰面上的死物。
  
  从高空中往下看去,无止尽往外蔓延的白潮似乎必定将林夕等人彻底淹没,然而在数百头这样的白色剑妖变成矗立在冰面上的死物之后,其余所有的白色剑妖却又如同潮水般开始后退,消失在扭曲如幽灵行走般的寒气里,最终冰雪深原又恢复了一贯的寒冷和死寂。
  
  林夕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体内剧烈流淌的魂力温和的平复下来。
  
  他看着身外矗立如林的白色剑妖尸体,再看到远处那些数量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白色剑妖,他开始回忆起来自己为什么自己在面对这些妖兽时,总是产生一种在深海之中被无数水母包围的感觉。
  
  最深层的潜意识似乎来源于他在先前那个世界看过的一个科幻故事。
  
  于是他在收起自己飞剑的时候,忍不住慢慢开口说道:“想不想听个故事?”
  
  “什么故事?”南宫未央面无表情的应声道。她的面容有些异样的紫红,呼吸也比林夕要灼热得多。她的魂力修为虽然要比林夕高一些,体内还融合有海妖王这样的力量,然而她的身体在这种地方却是比林夕要羸弱得多,所以在这种地方,她不会比林夕更能撑。
  
  “在一片冰海里,有一个人类王国,还有一个水母王国,人类王国的人口不多,水母王国的水母却是数百万,甚至数千万倍,数万万倍人类王国的人口。要是这些水母都涌入人类王国,那会彻底把人类王国毁灭,只是水母王国的水母国王和所有水母都非常胆小。最终人类王国威胁水母王国帮他们推一条大船越过冰海,结果绝大部分水母都冻死在了冰海里,尸体堆积成了一座座冰山。最后水母王国剩下没有多少水母,等到被人类王国灭掉的时候,水母国王和仅剩的水母才开始后悔,想到如果一开始就反抗,死掉的水母都应该没有冻死的水母多。”
  
  在这种冰雪神原的深处,人的理解能力会比平时差上许多,但林夕说话本身缓慢,且这个故事实在简单,所以南宫未央脑海之中很快就出现了应有的画面。
  
  她微微的蹙起了眉头,沉吟着,慢慢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些白色剑妖和那些水母一样,虽然族群庞大,但非常胆小?”
  
  林夕看着她,点了点头。
  
  “云秦人都不像那些水母…我们青鸾学院这么多年最大的成就,便是将云秦人变得不像那些水母。”秦惜月轻声道:“所以你始终相信,即便我们回不去,张平也不可能奴役整个世间。”
  
  林夕看着秦惜月,再次点了点头。
  
  同一个故事,可以有不同种理解。
  
  只是看着秦惜月点头的同时,他的眼眸深处,却是浮现出了一抹不为人察觉的深深担忧。
  
  那天第一头白色剑妖的出现,的确是某个征兆。
  
  在接下来的这十余日里,他们每一两天就要经历一次和这种妖兽的战斗,周围的气温却是不再继续降低,一直保持在某一个极寒的水准线上。
  
  这种妖兽每次来袭,都是丢下了数百具尸体之后便消失,每次都是一样。
  
  所以现在联想起那个水母的故事之后,他越来越肯定,这些白色剑妖应该是胆小却没有多少智慧的妖兽。
  
  每次被杀了数百头之后,其余的白色剑妖就会感到恐惧,就会退走,但经过一段的时间之后,这些白色剑妖就又会忘记了恐惧,又会前来,重复这样的过程。
  
  这样的过程似乎对他们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损伤,然而林夕却很清楚一个事实——唯有像海洋那样辽阔到了极点的地方,才有可能蕴育出极其庞大的族群。
  
  所以这冰雪神原一定很大,大到完全出乎他们之前想象的地步。
  
  即便气温不再下降,然而现在的气温就已经令人无法承受,他们现在每日里只能花两到三个时辰行走,其余的时间都必须留在帐篷里补充体力和魂力。
  
  即使是这样,深入他们骨髓的疲惫和寒意,还是在每日累积着。
  
  虽然现在他目光里的秦惜月依旧和平日里一样意志坚定,但从昨天开始,他就已经听到了秦惜月有些压抑的咳嗽声。
  
  秦惜月昨天的面容也是和南宫未央一样略带着紫红,但今日里却是有些苍白,她的呼吸声里也带着某种低沉的螺音,林夕很清楚这种声音意味着什么,他也很清楚,如果在这种地方病倒了的话,意味着什么。
  
  “我来背你。”
  
  林夕转过了身,微微矮身,对着秦惜月说道:“我们今天再走半个时辰,便扎营休息。”
  
  在这种地方,并不会有什么小儿女的忸怩,以及其它男女之间的想法,前几日林夕也轮流背过南宫未央和秦惜月,然而今日里不知为何,秦惜月却是有些莫名的沉默,一时没有俯身上去。
  
  她没有察觉林夕眼眸中隐藏着的神色,然而却感觉得出林夕的担忧。
  
  在她看来,最为关键的还不在于此…在白色剑妖出现之后,她们一直都没有再能发现谷心音留下的记号。
  
  这便意味着就算谷心音还活着,但她们却是与谷心音彻底的走散了,而且在这样辽阔和死寂的冰雪深原里,只要错过了数十里的距离,那结果便可能是永不相遇。
  
  “走吧。”
  
  林夕感觉到了秦惜月的迟钝,他不容分说后退了一些,挨到了秦惜月的身体,将秦惜月背了起来,他略微转了转头,对着秦惜月和南宫未央说道:“反正既然决定继续走下去,不管最终我们是否能够成功…至少我不想最后的结局是在这片冰雪神原里,你们两个死了,但我那时还活着。所以要不行就都一起不行,要死就一起死,不要让我死在你们的后面。”
  
  在这种最接近死亡的地方,人的思维会缓慢,人的脑袋会昏沉,但一切的情感也更加真实,也更容易将第一时间浮现在脑海里的话直接讲出来。林夕此刻的这句话便是如此,他完全就像是在无意识的倒出脑海里的话,没有特别的情绪。
  
  南宫未央微微的仰了仰头,她觉得有些骄傲。毕竟自己进入这世间几乎所有强大修行者都不敢深入的冰雪神原,见过这样瓷蓝到艳丽的天空,见过还有其余许多世间修行者都无法见到的景象。
  
  然而她也靠近了林夕和秦惜月些,平和的说道:“要是实在不成,一起死在这里也不错。”
  
  秦惜月放松了身体,靠在林夕的背上。
  
  她某名的有些开心,觉得自己从进入学院到现在,所做的一切,竟一件事情都没有让她觉得后悔。
  
  她也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死。
  
  她很清楚即便这些白色剑妖族群和林夕所描绘的水母王国一模一样,但即便是数百头数百头这样的磨,也使得她们的前进的旅程更为艰难。
  
  “我也想和你死在一起。”
  
  她压抑的轻咳了一声,轻轻的将自己的脸庞靠在林夕的背上。她靠得是那么的轻,然而却是那么的认真。“对不起。”她轻轻的在心中对这个自己心爱的男子道歉。就如她一开始所决定的一样,她不想成为林夕的负担。哪怕她只能为林夕带来一丝活命的机会,她也觉得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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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魔王的死穴

  从闻人苍月和那数名炼狱山大长老死去开始,炼狱山的红袍神官便已死去得太多。
  
  虽然从张平越过千霞山之后,炼狱山一直在吸收着新血,但在这旷日持久的大战中,又不知道有多少红袍神官死去,所以炼狱山的内里,比任何时候都要死寂,几乎难以看见红袍神官的身影。
  
  知名的炼狱山修行者已然所剩无几,且大多数都在山外的战场上,只是这种几乎无人的炼狱山依旧十分凶险,一些机关埋伏的威力甚至远远超过红袍神官的威胁。
  
  一名身穿古旧黑袍的老者出现在了炼狱山的一片山崖下。
  
  这片山崖崖壁和炼狱山的绝大多数地方不同,并非是寸草无生,而是长满了奇特的手指粗细的金黄色茅草。
  
  在这些茂密的茅草间隙里,隐约可以看到崖壁的本体却是奇特的紫红色,还能看到这片崖上有很多废弃的矿洞,阴风呼啸,透着异常古怪和阴森的味道。
  
  身穿古旧黑袍的老者面容沉静的走入了其中一条废弃的矿洞,矿洞非常低矮,普通人在里面无法直立,且越是往里,空气越是污浊,越是莫名的发出各种鬼哭狼嚎的声音。
  
  矿洞里的分叉越来越多,越来越通往地心深处,且所有的分叉矿洞之中都许久没有人行经的痕迹,然而有股寻常修行者所不能感知的莫名气息,却是隐隐的从最深处的矿洞中传出。
  
  在搜寻和感知了很久之后,这名身穿古旧黑袍的老者最终发现了这股隐隐的气息,他趟过了一段积着污水,闪着铜绿色荧光的矿洞,最终来到了一个因采掘矿石而形成的洞厅里。
  
  在这个洞厅的最深处,有一个因崖壁渗水而形成的水潭。
  
  水潭始终混杂着一些岩石中溶解出的昏黄颜色,并不干净,水潭的边上堆着一些朽木,内里有一名衣衫都早已腐朽掉,双手都已经被斩掉,面目都被乱发和胡须遮掩住,如野人一样的老人。
  
  这个老人瘦到极点,嶙峋的骨头外面紧紧的包着一张皮,眼窝都已经深陷得如同骷髅一般,然而当身穿古旧黑袍的老人第一步跨进这个洞厅时,他却发出了响亮的笑声。
  
  “想不到还能见到一个老朋友,罗侯渊,你都来到了这里,难道炼狱山已经被你们青鸾学院灭了么?”
  
  在这样的笑声里,身穿古旧黑袍的学院守护罗侯渊微微颔首,说道:“齐逆鳞,我没有想到你还活着。”
  
  响亮的笑声过后,老人接下来的第二句话却是变得微弱,气若游丝:“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真好,这总算也让我回想起一些值得骄傲的光辉回忆。”
  
  “曾经的南摩国大国师,在南摩国兵败之后不仅不想让炼狱山掌教替换国君,改朝换代,而且甚至想取代炼狱山掌教的位置。”罗侯渊平静的点头:“你当然有足够值得回忆的东西。”
  
  “可是我还是不如炼狱山掌教,还是失败,被他丢弃在这里。”这名名为齐逆鳞的骷髅般老人牵动着枯叶般的嘴角笑了起来,感慨道:“我能在这里活下来,不是因为有水喝,有青苔,有蘑菇可以吃,甚至还能吃到一些老鼠,而是因为他已经根本不将我放在眼中,我在他的眼中,被和他击败,最后被他当成奴隶的修行者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时间太久,除了那几个老不死之外,已经没有人记得还有这样一个囚徒被他随意丢在了这样的矿洞里。”
  
  “炼狱山掌教已经死了,那六个老不死也已经死了。现在接替炼狱山掌教的是一名曾经的青鸾学院学生。”罗侯渊看着他,说道:“从某种意义而言,你的仇已经报了。”
  
  齐逆鳞如枯叶般的眼皮微动,用一种温润的目光看着罗侯渊,“为什么说是曾经的青鸾学院学生?”
  
  罗侯渊平静的说道:“因为这名青鸾学院学生从天魔狱原中得到了传说中天魔宫的传承,然后他背叛了青鸾学院,现在他比以前的炼狱山掌教还要强大。强大到现在虽然有无数的军队和修行者在进攻炼狱山,但却没有人能够真正对付得了他。”
  
  齐逆鳞笑了起来:“所以你们这些青鸾学院的强者进入炼狱山,只是想多知道一些炼狱山的秘密,寻求到一些帮助。”
  
  罗侯渊点了点头。
  
  齐逆鳞有些感慨,轻叹道:“想不到我撑着活到现在,终究有些用处。”
  
  罗侯渊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此时外界的人都已经忘记了世间曾有南摩国大国师齐逆鳞这样的人物,此时气若游丝的齐逆鳞也早已经徒有修行境界,而身体已经衰竭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和炼狱山中绝大多数在炼狱山掌教眼中犯了莫大罪孽而被抛在一些深窟中等死的奴隶没有什么区别。但在许多年前,坠星陵一役过后,南摩国覆灭时,青鸾学院的某份最机密卷宗中,却是通过当时追随齐逆鳞的数名亲信隐约得出一个推论,齐逆鳞是因为知晓了一些炼狱山的秘密,才有足够信心想要取代炼狱山掌教。这是一个连昔日的炼狱山掌教都不知道的隐秘。
  
  昔日在坠星陵一役中,齐逆鳞和张院长以及罗侯渊这些青鸾学院的强者是死敌,然而当南摩国灭之后,时过境迁,一切却都已彻底不同。
  
  “真正的事实,始终处于多方的记载中。”
  
  齐逆鳞看着罗侯渊,微笑道;“任何一方都会篡改一些事实,魔为了统治世间,自然也会尽可能的将自己描述得更为强大一些,而这样的记载,便会对后世的修行者形成影响,后世的修行者或许会单纯的完全相信记载里的一切。”
  
  罗侯渊的眉头顿时深深的皱了起来,他看着齐逆鳞,认真的问道:“你发现了什么样的事实?”
  
  “现在世间所有的修行功法,几乎都来源于昔日所谓的修仙一脉的修行者,只是失却了其中最精华的部分。但即便是最强大时代的仙宗修行者,他们也有着自己的弱点,他们的弱点来源于自己身体的羸弱。”齐逆鳞牵扯着嘴角,轻声道:“但在我得到的一部那个时代的古册里,也清晰的记载着,修魔的修行者,其功法本身,也会有着自己的弱点。”
  
  罗侯渊眼光剧烈的闪动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即便得到昔日天魔宫的完整传承,自身也会有着某一个弱点?”
  
  “是的。”
  
  齐逆鳞没有打哑谜,他艰难的微笑着,说道:“任何魔王也都有着自己的罩门。”
  
  罗侯渊心中被震惊所充斥。
  
  今日世间的一些强者借着大战进入炼狱山,都是为了寻找一些炼狱山的最深层秘密,以及毁坏一些炼狱山的真正力量,然而他没有想到,齐逆鳞竟然会说出这样惊人的秘密。
  
  只是罩门….他此时却无法理解,在中州城一役之中,通过一些亲眼目睹的学院强者的转述,他可以肯定张平在某一时刻浑身都近乎被震碎,如果他的身上有罩门的话,在那时就应该已经死了。
  
  齐逆鳞缓缓抬起头,他的颈椎处发出干涩的响声,似乎马上就会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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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第六十四章 粉碎

  这股震飞林夕的力量甚至远远超越了千叶关前炼狱山掌教的大圣师阶的力量,即便林夕已是圣阶,且整个世间也唯有张平的身体比他强横,然而被这沛然的力量震飞的瞬间,林夕便已经感觉到自己的伤势直接到了无可收拾的地步。
  
  于是只是面对死亡的直觉,便让他直接推动了脑海中的那个“轮盘”。
  
  他回到了一息之前,身体猛的在那力量震荡而出的界限前顿住,同时对着跟随在身后的谷心音、南宫未央和秦惜月发出了一声厉声低喝:“不要上来!”
  
  三人的身体在他的身后急剧顿住。
  
  林夕的心脏剧烈的收缩着,如果没有将神天赋,那他现在已经死了,一股恐惧的余味不停的泛上来,让他连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开始出汗,结成冰晶。
  
  “怎么?”南宫未央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她极其警惕的看着林夕前方的冰晶道路,虽然不知道林夕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停下来,但只是从林夕身上的气息,她就可以肯定前方的平静里肯定蕴育着极大的凶险。
  
  “让我想一想。”
  
  林夕觉得自己需要一些时间彻底的平静下来和思考,他先退了两步,说了这一句,然后将自己的呼吸调匀,在抬头看了前方那条冰晶道路和其余数百条同样通往上方殿宇的冰晶道路许久之后,他的视线里,这些冰晶道路也越来越像一条巨大的符文。
  
  他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然后才看着等待着他的南宫未央等人,说道:“我想我明白了张院长为什么说这世间恐怕唯有将神才能通过这片冰晶神谷,进入这传说中的青鸾宫。”
  
  他身后冰地上的三人自然不可能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南宫未央很直接的问道:“为什么?”
  
  林夕没有先行回答她的问题,一道剑光从他的身后飞出,掠过了他刚刚进入的区域。
  
  没有任何的异变产生,只在他的这柄飞剑朝着冰晶道路上的随意一条符文落去,看上去好像要设法损坏这条符文,当剑光将要接触到这条符文时,他们前方的这片天地才陡然一震,一股令大圣师都要战栗的磅礴气息,汇聚成无形的重锤,狠狠的敲击在林夕的这柄飞剑上。
  
  在异变发生的前一息,林夕便已主动断绝了和这柄飞剑的联系。
  
  所以在这种世间的修行者都根本无法抵御的力量面前,他虽然没有受什么损伤,但他这柄飞剑,却是直接就被震得化成了一条流光,不知道飞向了哪里。
  
  “如果将这里的这么多符文连接在一起,看成一个巨大的法阵的话。这里的每一条冰晶道路,都像是一个可以进入的阵眼,然而如果我领会得不错,这些冰晶道路里,唯有一条才是真正的可容人进入的生路。”直到此时,林夕才看着那布满整个冰晶山谷和殿宇的符文,缓缓的说道,“而且这个巨大的法阵有独特的气息感应,如果不是像我方才那样做出想要直接破坏符文的举动,震荡不到符文里弥漫的元气,那唯有人进入的时候,才会发动。”
  
  南宫未央的心头都不由得猛的一颤,她的脸色有些微白,看着那数百条冰晶道路,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这些道路只有人走进去才会发动,魂兵等物,哪怕魂力震荡进去,也不会发动,所以别的试探手法根本无效?”
  
  林夕点了点头,在南宫未央等人所不知的时间里,他又已经做了数次试探,所以他比方才更为肯定。
  
  他接着说道:“除非有谁能够真正参悟出这些符文的奥秘。”
  
  秦惜月和南宫未央互望了一眼。这些符文和现今修行者世界的符文完全不同,即便是整个青鸾学院聚集在这里,穷极数代的时间,都未必能够研究出其中几条符文的奥秘,更不用说能够理解所有这些符文的奥秘。
  
  “不,如果换了炼狱山的话,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进入。”只是秦惜月却又摇了摇头,看着林夕道:“如果是炼狱山,他们可以用奴隶或者红袍神官的性命,一个个的去试。”
  
  林夕看了秦惜月一眼,又转头认真的看着那些凌空廊桥一样的冰晶道路,然后他摇了摇头,“我想应该也没有用处。”
  
  秦惜月一怔,“为什么?”
  
  林夕伸了伸手,点着前方高处:“你看,这些道路纵横交错,而且分成数层,最终才到达这殿宇前方。应该是每一层你经历数百种可能之后,到上一层又要经历数百种可能…这数层累积下来,数量的级数会达到恐怖的地步,而且谁也不知道这大阵自身会不会有所改变。如果只是牺牲数百条性命就能进入这传说中的青鸾宫,那我想张院长也不会说这世上恐怕只有将神才能进入这青鸾宫。”
  
  顺着林夕的目光看去,秦惜月看到那每数条冰晶道路每往上上升一段就会出现一个连通的平台,然后又分化出数条冰晶道路。再听到林夕这样的话语,她的面容便不由得变得更加苍白起来。
  
  “无所谓。”南宫未央的面容却反而平静了下来,她转头看着林夕,道:“你反正能够找出正确的道路的,对不对?”
  
  林夕点了点头,他看着面前这一条条冰晶道路,嘴角泛出些苦涩的意味。
  
  如果张平还是和在青鸾学院的时候一样,如果他们不需要比张平的力量提升更快,那光是眼前这些冰晶道路,对于他而言都是最好的修炼手段,每一次真实的死亡威胁,都可以让他的修为有所进步。
  
  林夕开始动步。
  
  他一次又一次的被震飞出去,一次次的面对死亡。
  
  在谷心音和南宫未央、秦惜月的眼中,林夕只是休息了很多次之后,便带着他们走上了其中一条通往青鸾宫的冰晶道路。
  
  他们看到随着前进,林夕的面容变得越来越苍白,汗水流淌得越来越多,他们不知道发生在林夕身上的真实境况,他们只是越来越为担心林夕的身体状况。
  
  ……
  
  和林夕先前的预估完全一样,每一层的道路之中,唯有一条真正可以通行的生路。
  
  有的时候他运气比较好,只是试了数次便恰好找到这条路,有的时候他却几乎将数百条道路试了一遍,他的脸色慢慢的变得比白雪还要白,然而在先前冰雪神原中磨砺出的更坚韧意志的支撑下,他坚持了下来。
  
  “吐着吐着就习惯了…飞着飞着也就习惯了…”
  
  当他咳嗽着嘟囔出这样一句谁都不能理解的话时,他的双脚落在了传说中的青鸾宫前方的空旷平地上。
  
  平地只是一片光滑的晶面,没有任何的符文,倒映着天空的蓝色和白云,然而在跟随着林夕,双脚踩踏到这样的平地上时,谷心音、南宫未央和秦惜月的心脏都无法遏制的咚咚跳动起来。
  
  他们面前的殿宇依旧一片安静,但因为他们的如此接近,显得更加的庞大,他们就像是蚂蚁,在仰头看着一座小山。
  
  林夕休息了很久,才再次动步。
  
  ……
  
  门是破的。
  
  等林夕等人真正到达这座殿宇的面前,他们才看到这座巨殿的大门是破的。
  
  非但是高达数十长,宽厚到令人想象的巨门是残破的,就连巨殿内里的地面和视线所及的墙壁上,都有着深深的裂纹。
  
  所有站在这两扇残破的孔雀绿色大门前的人,都不会认为这是张院长强行进入打破的。
  
  因为光是一些巨门上掉落下来的“金属碎屑”,就有和林夕等人一样的大小。
  
  林夕触碰着这些孔雀绿色的金属表面,他可以肯定除了张平那具铠甲之外,现在世间任何一具铠甲的金属都不会有这种孔雀绿色的金属坚硬。
  
  这里的确和流传至今的一些故事里描述的一样,经历过最终的仙魔大战。
  
  所以这里的确是遗迹。
  
  “走吧。”
  
  林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身后的谷心音和南宫未央、秦惜月说了一句,便不再停留,沿着布满无数深深裂纹的地面,走了进去。
  
  通过破碎的大门,巨殿的内里原本应该是一个正殿,然而走进之后,才能够看到这个正殿的穹顶已经彻底的碎裂,天空就那么直接的映入眼帘,使得这个正殿就像是一个广场。
  
  按理而言整个巨大殿顶破裂掉落下来,必定会有无数的乱石乃至金属等物,因为这座巨殿完全是由各种坚硬的岩石和各种金属堆砌而成。然而布满裂纹的地面上却是没有任何大件的废墟,唯有厚厚的,各种色泽暗淡的尘埃。
  
  在四周的尽头,墙壁的边缘,尘埃堆积得更厚,甚至形成了尘墙,堵住了一些出入口。殿宇的墙壁上除了那些巨大的符文依旧在闪亮着黯淡的色彩之外,隐约还可以看到无数尖锐的力量冲刺出的线条。
  
  林夕等人的脑海中都不由自主的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无数的修行者在这里战斗,最终某种强大到极点的力量席卷和摧毁了这正殿里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修行者甚至魂兵都在这样的力量下粉碎,唯有还有符文保护着的建筑物本身遗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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