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ard logo

标题: [架空历史] 晚唐【作者:木子蓝色】(完本) [打印本页]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4:58     标题: 晚唐【作者:木子蓝色】(完本)

  第1章 这就是大唐

  李璟站在三合院的大门口,有些出神的望着村中的那条并不笔直的村路。秋风卷起路边的枯草叶子,打着旋的舞动着,连带着那土路上的浮尘也扬扬洒洒。

  风吹过,衣上渐染尘土,带着一丝丝的凉意。秋高气爽,云淡风清,几只南飞的鸟在天空里杳然而去,寻找着他们冬季的家。天边,几朵云絮染上了绯红,直落眼底,亮丽明澈。入眼处,村中那处处山石垒起的屋墙上,有着高高隆起的海草屋脊,堆尖如垛,浅褐sè中带着灰白sè调,古朴中透着深沉的气质。

  黄昏下,村庄尽染斑斓,犹如一幅水墨,置身于暮sè中,如梦似幻。

  抖了抖身上带着夹层的袍子,李璟仿佛陷在那金sè夕阳照映下乱舞的尘埃中。

  这是一件白麻布圆领直裾长袍,腰间还围了一条革带。再加上头上的罗纱幞头,脚上的乌皮**靴,这身行头就是标准的唐朝男子服饰。

  身上的冠服是唐服,眼前的这个地方也是大唐!

  这里就是大唐河南道淄青平卢镇登州文登县清宁乡王李村!

  到现在,李璟还有一些不敢相信这一切。但是他已经对着家中的那面铜镜照看过无数次,虽然铜镜并不太清晰,但依然还是让他明白了眼下的这副身体并不是原来的自己。这是一副陌生的身体,身高六尺有余,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束起成髻的一头长发,还有那颌下微微冒出的胡须,健壮的身躯,有劲的体魄,为他展示了一个刚刚加冠的大唐年青男子的风采。

  “这里就是唐朝啊!”李璟心中默默感叹,他来到这个世界虽然时间不长,可那脑中接受到的那二十年的记忆却是错不了的。

  李璟对于这神奇的一切,一开始也迷茫过,但向来豁达的他经过一晚上的沉思之后,却也明白了,虽然不知道是如何来到的这里,但想再回去却已经是不可能了。

  既来之,则安之。

  这里就是大唐啊,多少人向往的强盛之世,做为一个中国人,能来到这样的一个时代,身为一个国学院学生,李璟在那迷茫与慌乱过后,心中更多的却是升起了兴奋与激动。

  不过当他整理了脑中原来那个身体的记忆之后,却又有些叹气。

  他确实来到了大唐,不过并不是大唐的盛世年代,即不是初唐的贞观盛世,也不是后来的开元盛世,甚至不是宪宗的中兴之世,连唐宣宗的小贞观之世都没有赶上。

  他来到了大唐,却只赶上了大唐的末班车。

  这里是大唐,大唐咸通十四年。咸通,这是懿宗的年号,懿宗是大唐除了武则天的第十七位皇帝李漼的庙号。连庙号都有了,这李漼自然是已经驾崩了。在今年的七月,李漼就去世了,如今即任的李俨已经改名李儇,正式成为了大唐的第十八位皇帝。

  熟知唐史的李璟自然明白这个李儇,今年他才只有十二岁,晚唐又一个由太监们扶立的皇帝。这也将是大唐的倒数第三位皇帝,距离后梁灭唐代立,已经不远了。

  不过这一切离李璟太遥远了,他现在只不过是河南道登州海边一小村子里普通百姓。家里上有一五十岁寡母,还有两个同样已经守了寡的嫂嫂。他除了两个死去的哥哥,还有五个姐妹,不过三个姐姐都早已经先后出嫁,嫁的也是这附近人家。家中现在还剩下两个妹妹未出阁,四妹婉静今年十六,已过及笄之年,五妹婉婷今年也已经十四,按晚唐的习俗,两人都已经到了论嫁年龄。

  除了她们,家里还有一个新罗婢女婉儿,比五妹大一岁,今年刚好及笄之年。

  李璟一家人,一个寡母,两个寡嫂,两个未出阁妹妹,一个婢女婉儿,再加上李璟,一共七口人。七口之家,却只剩下了李璟一个男人。

  李璟的父亲李纲曾经是个不入流的杂任小吏,在他七岁那年在浙东的郯县做县录事,结果那年越州人裘甫浙江起事造反,攻破了郯县,李纲死在了乱兵之中。

  大哥李琰从此成为一家顶梁柱,可是四年前,庞勋又率桂林戍卒起兵造反,一路杀回徐州,李琰被官府征召为民夫往徐州送粮,结果去了就没再回来,死时才二十二岁。

  二哥李瑜比李璟只大一岁,就在前些rì子,同村的王铁匠家准备明年盖海草房,王铁匠的儿子就来请李璟李瑜兄弟一起去海边捡海草。结果在海边正好碰上一队官府盐丁追捕一群私盐贩子,也不知是真的误伤,还是那些盐丁本来就是想杀良冒功,那天同去的王李村五个小伙被杀了四个,李璟全靠他哥掩护跳进海中,才捡回了一条命。

  李瑜和那三个大小伙就这样没了,李璟虽然当时逃了一命,但回来后身上的刀伤发作,高烧不退,大夫已经摇头说没救了,正当一家人都已经在准备棺材之时,李璟却醒过来了。不过谁也不知道的,这个醒过来的李璟,已经再也不是过去的那个李璟了。

  后世来的李璟本是一个国民大学国学院本硕六年连读即将毕业的学生,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学生。而这一世的李璟,虽然长了一副健壮的身体,但其实打小就跟着父亲李纲启蒙学习,七岁没了爹后,又跟着同样有着不低文字造诣的母亲学文习字。

  等到大哥去世那年,他已经得到了州县里的举荐信,成了一名乡贡,准备入京赶考。不过大哥一死,刚满十六岁的李璟最终选择了留下cāo办大哥后事,并从此与二哥一起承担起了整个家庭重担。

  这几年,他一边与二哥承担整个家庭重担,一边也开始学武。李璟父亲李纲虽然是个书生文吏,但再往上,李家祖上数代却都是这淄青平卢军的小校武官。只是后来出了事,全家才从青州迁到了这海边的山东半岛上。

  只是可惜,祸不单行,李家短短十几年内,一连丧了三个当家男人,这个打击对李家无比沉重。

  现在,刚刚加冠的李璟,成了这个命运多绛的家庭的顶梁柱。

  夕阳西下,王李村的上空升起一缕缕的炊烟,狗吠儿啼,外出劳作的村民也开始陆续归来。

  “三郎,吃晚饭了。”

  脚步声从后面的院中移来,李璟回头,面前出现的是穿着灰sè襦裙的青涩女子,单薄的身子,略有些苍白的鹅蛋脸庞,眉清目秀,长的但是不错,只可惜太过柔弱了些,李璟一看就知道这是由于少女正处在生长发育期,可营养却又跟不上,另外又还得长期劳动,才会导致这样的情况。

  李璟点了点头,对少女微笑了下。她便是婉儿,九年前她们全家从新罗浮过到了登州来投亲戚,可是他家儿女八个加上父母就是十口人,身上又没钱财,哪里活的下来。后来她父亲便将稍小的婉儿姐妹三人送给人家当丫头,也算是个活命之法。不过大家的rì子都难过,就算是不要钱的丫环一般人也没粮食养活。最后婉儿家知道李璟家还算富足,抱着孩子上门苦苦哀求活孩子一命,李母心善,见不得这样的可怜事,最后把婉儿收下。

  虽然名义上婉儿是李家的婢女,但李母却一直把婉儿当养女般待着,衣食穿着处处和几个女儿一样。只是如今李家生活也艰难,特别是今年先是旱灾后是蝗灾,家家绝收,如今还能有口饭吃就已经不错了。

  “一起进屋吧。”李璟对少女道。两人回屋,李璟在前,婉儿却始终落后两步,回头看着这个单薄的少女,李璟心中也是百般滋味。

  这也是大唐,连饭也吃不饱的大唐啊!

[ 本帖最后由 炒窃48 于 2014-8-10 00:59 编辑 ]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31

  第2章 一门三寡妇

  山石为墙海草为顶的三合院子,正房三间,东西两厢各三间。南面没有垒房,而是一座石门楼及一丈高的山石围墙。那石门楼上还挂着一个大木匾,写着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李府。

  不过那木匾上斑驳剥落的油漆,让那两个大字失去了原本应有的sè彩。李家那九间房的海草屋顶,也长了不少的蒿草随风飘荡。数十年的风雨过去,这座三合院无处不透露着主人家的家道中落。

  这就是李璟的家,一座山石为墙,海草为顶的三合院子。院子很大,房间也不小,有许多处痕迹昭示着李家曾经的兴旺。这种海草房子是山东沿海一带特有的建筑,王李村处于山东半岛海边,夏季多雨cháo湿,冬季多雪寒冷,在这种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之下,民居更主要考虑冬天保暖避寒,夏天避雨防晒。早大秦汉时,就有百姓根据长期的生活中积累起来的独特的建筑经验,以厚石砌墙,用海草晒干后作为材料苫盖屋顶,建造出海草房。

  海草chūn荣秋枯,长到一定高度后,遇到大风大浪,海cháo就会将其成团的卷向岸边。沿海的人们要盖房子,都会提前到海边收集海草。人们将这些海草打捞上来,晒干整理,等到盖房子时使用。由于生长在大海中的海草含有大量的卤和胶质,用它苫成厚厚的房顶,既有防虫蛀、防霉烂、不易燃烧的特点,还有冬暖夏凉、居住舒适、百年不毁等优点,是这一带沿海百姓最钟意的建筑。

  李璟家的这座三合院子,已经有五十年的历史,据说当初盖时,光海草就用了五万多斤。不说王李村,就是整个方圆十数里,李家的这三合院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房子。

  可惜,才过了五十年,李家就已经开始中落,家里早年置下的几百亩地,如今也只剩下了五十亩地、十亩桑田,勉强够一家人糊口。当初李家最好年景时,拥有良田三百亩,耕牛三头。

  可现在,李家却连修葺房屋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李璟与婉儿一前一后走进正屋厅堂,大嫂已经把饭菜都准备好了。

  “阿娘,大嫂。”李璟向两位长辈问安。

  李璟母亲韩氏刚刚五十岁,头发早已经花白,但却梳的十分利落,一个堕马髻挽起,上面斜插着一支木钗。身上也是穿着一套粗布裙,虽然没有打过补丁,但却已经浆洗的发白。

  李璟从记忆中得知,母亲韩氏是青州大族韩家的旁支出身。早年间韩父与李璟的祖父订下的娃娃亲,那个时候李璟的祖父是割据山东的淄青平卢节度使李师道的部下军官,曾与韩父有恩,后两家使结下这门亲事。不过后来李璟父亲还未出生,李师道便被朝廷攻打剿灭,李璟祖父也死于军中。李璟祖母带着家仆一路迁到文登县,本以来和韩家的那门亲事算是黄了。却没想到,十几年后,韩家主动找上门来,圆了这门亲事。

  韩家大族,据说韩氏早年跟着韩家主家的小姐一起读书,识文断字,知书达理,甚至还会做诗。她不满二十嫁到李家,给李家生了三子五女,没有一个夭折全都抚养长大。李璟的父亲从小弃武学文,婚后也一直是读书做学问,家中事情几乎都是韩氏张罗。特别是后来科举不成,转而为吏,常年在外,家中更是全丢给了韩氏。

  十三年前,李璟父亲去世,当时长子也才十三岁,其它两个儿子更是才七八岁,正面还有几个两三岁的女儿。当时李璟有几个同族叔伯,来劝韩氏改嫁,想要接手李家的家产,却被韩氏坚拒,韩氏直接就往墙上撞,要以死明志,吓的几个堂叔伯再也不管有这个念头。

  韩氏心善,勤劳,一手抚养大了一群孩子,可以说她就是这个时代里最传统也最值得称赞的女子。

  “身体好点了没,我儿,要是哪里不舒服了,早点请大夫来看看。”韩氏一脸慈祥的看着这最后的一个儿子,心中欣慰又叹息,这个儿子不同于老大老二,那两个儿子虽然孝顺勤快,可光有一身子力气,书却是读不进去的。而这小儿子不同,不但从小懂事,而且读书也聪明,举一会三,知微见著,她一直都认定,自己的儿子将来参加科举肯定能中进士。如果不是朝廷早已经取消了秀才科,儿子那就是最厉害的秀才郎。

  可叹李家多灾多祸,如今一家的重担全压在这孩子的身上,却是耽误了他的前程了。

  屋中点着一盏昏暗的豆油灯,光线不是很好,李璟隐约中看见母亲的眼角湿润,不由道:“阿娘,儿全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韩氏轻拍着儿子的手掌。

  “大嫂,二嫂呢?”

  大嫂给全家人安排饭菜,一边道:“你二嫂在屋里给你二哥念经呢,哎。”

  二哥的七七刚过,二嫂还在戴孝中。李璟心中叹息,二哥比他只大一岁,与二嫂王氏成婚不过半年就去世,苦了二嫂了。二嫂他也见过几面,才只有十六岁,还是一个单薄未长全的少女。现在,却成了寡妇。

  李璟又转头看了下大嫂,大嫂和二嫂也差不多,也是刚过门没半年大哥就去了。大嫂已经守了四年的寡,现在才不过二十一岁。更加让他叹息的是,两个寡嫂都没有一儿半女,年纪轻轻,就要守寡,连个儿女都没有的依靠,这命运是何其悲苦。

  “大嫂,如果有合适的,你再挑个好人家嫁了吧!”李璟无法想象一个如此年青的女子,却要从此守活寡一辈子,不由出声道。

  他的话一出口,屋里顿时落针可闻。

  四妹和五妹刚从家里织房出来,就听到这番震惊的言论,四妹婉静连忙道:“哥,你说什么呢,还不快给大嫂赔不是。叔子嫁嫂,这话你也说的出来,亏你还是读过书的人。”

  大嫂张氏却是低头落泪不语,一家人一时都沉默着。

  李璟张了张口:“大嫂,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青chūn大好,就此耽误一生不值啊。你又无儿女,且如今我们家也败落了,留下来,除了吃苦又能有什么。找个好人家,还有大半辈子要过呢。”

  大嫂擦了擦眼泪,抬头道:“嫂子知道小叔是好意,可我虽是农家女儿出身,却也知道什么叫贞节。大嫂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婆婆,一个人抚育大诸位叔叔小姑。叔叔以后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嫂子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这辈子绝不再嫁。”

  韩氏坐在那里,yù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吃饭吧,今晚我煮了菘菜,还放了两个鸡蛋呢,大家快吃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大嫂强笑道。

  大家都不再说话,李家家教严,食不言寝不语那是规矩。李家吃饭是分席制,每个人的面前两碟菜,一碗饭。两碟菜一个是菘菜煮鸡蛋,一个是咸菜条子,饭则是粟米粥。菘菜其实也就是后世的白菜,不过此时的大白菜与后世还是有些不同的。李璟吃了几口,煮的菘菜没什么调料,只有一点油星子和一点盐,清淡无味。那粥更是用连粟带壳一起舂碎的糠粞做的,不但粥里有糠,而且还稀的和汤一样,根本没多少粒米在其中。

  他抬头看了下母亲和嫂嫂妹妹她们面前,发现嫂子说的那两鸡蛋全放他菜碟里了,而且相比于他碗里的粥,一家女人碗里更加的稀,几乎就是汤水了。

  “怎么了,三郎,是不是这粥吃不饱?”韩氏看见李璟停下筷子来,不由问道,转头又对大嫂张氏道:“老大家的,家里还有两匹织好的布,明天拿去换点米面回来吧。三郎大病刚好,没点粮食哪恢复的好。”

  “哎,知道了婆婆。”

  “阿娘,现在粮食多少钱一斗了?”李璟问道。

  “斗米二百文钱,粟米也要一百六十文,小麦也要一百八十文了,几年前,这斗米还只有二十文,现在都翻了十倍了。这样下去哪还得行啊。娘想啊,这粮食再涨下去,我们就把家里的那点稻子全拿去文登换成高梁,咱们再掺点糠皮,野菜,今年也应当能缓过去了。”

  听到这里,李璟心头无比沉重,看着一家六七口人个个面带饥sè,营养不良的样子,却还要把那两个鸡蛋都让给他吃,连喝粥都给他多盛些干的。

  心头一阵发堵,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让一家女人连饭都吃不饱。自己好歹也是个后世来的,总不能让一大家子女人养着他吧。看来,这眼前当务之急,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便是要解决一家人的吃饭问题。只是,这吃饭问题要怎么解决呢?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35

  第3章 斗米二百钱

  清晨,一缕曦光透窗而入,屋外雄鸡报晓。

  李璟闭着眼睛伸手去摸手机,手伸出去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然后,他突然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坐起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三面围挡起来的木架子床,人一动,垫在床单下面的稻草就吱吱的作响。就连他身上盖着的被子,也是用土布缝的被套,里面填充着干稻草。

  屋子比较宽敞,除了木架子床,床前还有一面四折的红漆木屏风,另外就是一张大书架,上面整齐的摆放着有近百本线装书籍。书架一侧还有一张枣木书桌,以及几张胡椅。除了这些,就只剩下了一个足有一人高的大木柜。

  外面又传来了唧唧的织布声音,李璟记得昨天晚上他一直在考虑着怎么解决家里的吃饭问题很晚才睡,可织布声却一直没停过。没想到,一大早醒来,织布机还在响着。心中不由沉重,今年大旱地里几乎绝收,全家全靠着几个女人rì夜不停的织布养蚕才勉强维持。

  自己该做些什么,自己必须得做些什么了。

  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然后婉儿推开门掀帘进来。

  “三郎,嫂子帮你煮了鸡蛋羹,快起来吃吧。”婉儿虽来是新罗人,但在李家已经生活了九年,说话做事已经和地道的本地人没有什么区别了。在家里,韩氏向来把她当成女儿,因此称呼上却也是如一家人一般,对李璟,她也向来是称呼为三郎或者哥哥。

  “好的。”李璟笑着回应了声起床。

  掀开被子,全身上下只穿了条犊鼻裤的李璟不由打了个冷颤,十月晚秋,早晨已经很凉了。低头望了眼身上的犊鼻裤,他不由苦笑了下。这犊鼻裤和后世的三角内裤很像,以二尺布裁剪,上宽下窄,两边有孔,正好兜住屁股胯部。据说汉朝时的与卓文君私奔的大才子司马相如,私奔后为生活所迫,在成都买了个酒舍,让老婆文君当卢做掌柜,他自己则在大庭广众之下,只穿着一条犊鼻短裤洗涤酒具,逼的他老丈人后来不得不承认了那门亲事。

  李璟从床头架子上取过一条裤子,晚唐之时,男子虽然以圆领袍衫为主,但里面却也还有褶袴。不单单男人里面穿褶袴,女人也穿。这袴就是裤子,主要是受胡人影响发展而来。不过袴与现在的裤子不同,袴十分宽松,尤其是两只裤管,就做的十分肥大,因此也多被称为大口裤。与袴相配的上衣则是褶,制作却比较紧身。这两种一起穿合为袴褶,原本是用于军旅,方便行军,后来便逐渐为庶民百姓的常用之服。

  不过据李璟所知,晚唐女人所穿的袴褶与男人又有不同,最大的区别是女人所穿的袴裤腿紧窄,且据说不是合裆,而是开裆的,只是在裤裆处有系带,以方便如厕解手,至于内裤,晚唐的女人是没有的。

  穿好褶袴,李璟又拿起一根长约三尺的绳子,将裤管的膝盖处紧紧系住,这样,无论是骑马还是走路就都十分方便了。这绳子却也有名字,就叫缚袴。

  穿了褶袴之后,便又穿膝裤。膝裤也就是汉服中的胫衣,胫衣又叫腿衣,是膝盖至脚踝的腿衣。秦汉之时,胫衣为贴体穿着,不过此时已经变为膝裤,却是加穿在袴服之外。

  将膝裤系在袴裤之上,然后又穿袜。最后便是圆领袍衫,革皮腰带,罗纱襆头,乌皮靴子。这一番穿戴,足足花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好。要不是脑中有着李璟二十年的全部记忆,光着一身行头就能让他不知所措。

  李璟穿戴好出了房间到得厅堂,见负责家中伙食的大嫂已经和婉儿将饭菜端上来了。一大陶盆的野菜粥,每人席前一叠酱菜。大嫂笑着对他道:“快去刷牙洗把脸,就来吃饭了。”

  李璟和大嫂等人打了个招呼,便转头去院子里洗脸刷牙。他刚过去,婉儿便已经勤快的帮他从井中提了一桶清凉井水上来,又给他拿了洗脸巾和牙刷。

  望着婉儿递过来的牙刷,李璟还有点抗拒。晚唐的这时,已经有了专门用来刷牙的牙刷,用的是马尾制成,叫做刷牙子。刚一开始时,李璟并没有注意这刷牙子与后世牙刷的区别,结果第一次刷牙,就刷了个满嘴的血。那马尾刷十分的硬,如果一不小心按后世的法子刷牙,那就吃大亏了。

  接过牙刷,又从旁边小木盒里摄起一点青盐洒在上面,含了口水先咕嘟了两遍,然后开始小心的刷起牙来。晚唐时庶民百姓大多有刷牙的习惯,刷牙子也就是一两文钱而已,不过普通的百姓刷牙却是用不起青盐的。晚唐盐比米贵,斗盐一百多文钱,如果是上好的青盐,那价更高。不过李家早年也算富贵,有这习惯,却还维持着青盐刷牙的习惯。

  小心的刷完牙,这回总算是没有弄到满嘴血。回到屋里,家里人都已经到了,只有二嫂还在屋里念经。

  以前父亲还在时,家中女人是不能上厅堂吃饭的,得在屋里吃。不过眼下李家中道中落,家里男人也就剩下了李璟一个,李璟说了几次之后,韩氏也就同意下来,不再遵守那些过去的礼节家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对于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的李家来说,很多规矩已经没必要守着了。都说礼不下庶人,普通的百姓能糊口就不错了,哪顾的上那些礼节呢。

  “阿娘,我今天想去镇上一趟。”

  韩氏抬着看了眼李璟,放下筷子道:“也好,你自上次出了事,到现在还门出过门呢。出去镇上走走也好,顺便去法华寺上个香还愿。上次你出事时,娘就向菩萨许过愿。如今你好了,也该向菩萨还愿了,你就捐十斤香油吧!”

  李璟不信佛,不过却不能驳斥韩氏信佛。当下点点头答应下来,十斤香油虽然在这个家不算小数,但能让韩氏安心,却也值的。

  吃过饭,韩氏进屋,再出来手中却拿着一匹绢和两匹布。

  “我儿啊,你上镇子里把这匹绢带上,有什么想买的就买点。另外这两匹布你拿去镇上粮店换些高梁回来,另外这里还有一串钱你也带上。”

  李璟看了下这些东西,心中却明白这已经差不多是这个家小半个家底了。唐朝钱帛兼行,除了铜钱做为钱币外,还规定了使用绢帛。皇帝还曾经下诏,凡是十贯以上的交易,必须用绢帛交易。

  此时斗米两百钱,匹绢八百文。一斗米十升,合后世的七斤半左右。一匹绢长四十尺、宽一尺八寸,折合后世也就是长十二米,宽半米,够做两件袍子。

  一斗米两百钱,相当于每斤米26文钱。一匹绢八百文,值三十斤米。按此时物价,米三斗可换粟五米,换高梁六斗。李家的这匹绢可以换回六斗高梁,两匹布也能换回十斗高粱。

  十六斗高粱合后世一百二十斤,

  唐朝边军戍卒rì给米二升,妇女中男米一升一合。按这个标准,李家七口人,标准口粮应当是一天七升七合,一天就要消耗五斤七两米。十六斗高粱也不过一百二十斤米,也就够吃二十一天而已。

  不过如今的rì子,李家也自然不可能每天吃这么多粮食,大多都是稀饭菜粥,里面还要掺上麩和糠皮,节省下来一天两顿稀粥,尽量维持在一天米一斤左右,这一百二十斤高粱就能顶上四个月,能吃到明年过完正月。家里女人努力织布,如果李璟再做点短工什么的,也许能熬到明年的麦收。

  “阿娘,儿知道了,我早去早回。”

  ps:唐《仓库令》给粮标准:诸给粮,皆承省符。丁男一人,rì给二升米,盐二勺五撮。妻、妾及中男、女,(谓年十八以上者。)米一升五合,盐二勺。老、小男,(谓十一以上者。)中女,(谓年十七以下者。)米一升一合,盐一勺五撮。小男、女,(男谓年七岁以上者,女谓年十五以下。)米九合,盐一勺。小男、女年六岁以下,米**,盐五撮。老、中、小男任官见驱使者,依成丁男给,兼国子监学生、鍼?医生,虽未成丁,依丁例给。”

  ps2:唐朝的度量衡,唐朝一尺约30厘米,一步为1.5米。另斗有两种单位,一为容积,一为重量。容积为一斗十升,重量为一石十斗,这两者是并不通用的。

  做为重量单位,根据现代专家对唐朝钱币的实测重推算,唐代一两为42.5克,一斤十六两为680克,一石120斤,约现代的80公斤左右。这个斗,就等于一斗8千克。

  而做为容积单位,一斗十升。现代一升米测重为1.25斤,一斗十升就是12.5斤。不过唐朝的一升只相当于现代的0.6升。所以唐朝的一斗米为现代的7.5斤。

  一般百姓买米的斗,就是木制的量器一斗,也就是现代的7.5斤,约合唐朝的5斤5两。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37

  第4章 赤山镇


  李璟吃过早饭,便背着一匹绢两匹布往镇上去了。

  镇叫赤山镇,不过这个镇不是后世的乡镇,而是军镇。赤山军镇距离王李村不远,就在赤山脚下法华寺的边上。由于唐末以来府兵制早已经败坏,朝廷多用募兵。zhongyāng有神策军,地方则是各镇兵马,大的镇称军设节度使,小一点的也设军城、军镇、守捉,各置军将兵马,在戍各地。

  登州文登县是山东滨海地区,而王李村这里的海边更是有赤山浦。赤山浦,是一个极良好的港湾,与rì本、新罗对是隔海相望,水路不过三天路程。大唐广州港和登州港为两大海路通道,广州港通南洋、西域,登州港则通辽东、渤海、新罗、rì本,这两条海路被称之为海上丝绸之路。

  登州港最主要的港口在蓬莱,不过文登的赤山浦却是直通新罗与rì本最近的航道,向来繁华。掌管登、青、莱、淄、齐五州的淄青平卢节度使府便在赤山浦后面的赤山脚下建立了赤山镇,直属于平卢军麾下。

  赤山军镇驻军三千,连带着士兵家属也都随军,赤山镇便是人口众多,很是热闹。整个赤山军镇平面近方形,每面约长1100米,为适应山丘海岸的地势,轮廓并不规整。城墙砖筑,四面各开一门并各有瓮城,门楼角楼共7座,在一侧河道出入口还有水门。城内东西门之间的大街是干道,偏西跨街建鼓楼。南、北门内的街道也是干道,但未对直。次要街道基本与干道平行。

  由于赤山镇的这些士兵与家属众多,久而久之,便成了文登县西南部的中心。虽然大唐规定,只有三千户以上的县城才可以设市,但这些年政令也越来越松。赤山军镇人多城大,且又靠着文登县最大的寺庙法华寺,因此人气极旺。赤山镇的镇将还挂有镇遏使的官职,权力极大,比文登县令级别还高,平时根本不怎么看县衙的官吏面子。他在军镇内建有市场,附近百姓买卖几乎都是到赤山镇来。

  赤山镇的主要职责本来是守卫赤山浦的安全,免受海贼盗匪袭击抢掠,另外还带有征收停泊港中船只货物关税的职责。不过晚唐武夫当国,这群军将却是跋扈的,驻守此处,几乎便成了土皇帝,连县衙也得看他们面子。文登西南部几乎成了赤山军镇直辖地界,不但老百姓们买卖东西去赤山,就是平时有个纠纷打个官司,也都是找赤山镇处理,而不去文登县。

  李璟出了门,韩氏还在倚门望着他的背影直至远去之后,才回了院中。

  此时太阳才刚刚露出了半边脸,地上的白霜都还没有消逝。踩在霜冻的村路上,嘟嘟的响。

  此时已经是晚秋,八月种下的冬小麦已经发芽,村里大多数的男人都下地去了。李王村的村民以前有种稻也有种粟,还有种高粱大豆的,不过这几年不是干旱就是蝗灾,大家便只能种比较抗旱的冬小麦和大豆。八月种麦,来年五月收获后,正好又可以种一季大豆或者粟谷或者高粱。

  李璟穿着的圆领长袍虽然是夹层的,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有棉花填充,家里也买不起皮袍,这清冷的晨风一吹,浑身上下都觉得凉嗖嗖的。

  一路哈着的白气,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李璟才走到了赤山的北面山脚下的赤山镇。

  此时还是一大早,东面的瓮城门还没有打开,在城门前聚集了上百的百姓。这些人里有的牵着驴子骡子,也有赶着大车的。更多的则是肩挑手提着东西,大多是来镇里买卖的。有卖炭卖柴,卖鱼卖肉卖羊卖猪不一而足。不过大多数的百姓都是面黄饥瘦,脸sè苍白,身子单薄。身上的衣服虽然还算齐整,可却都是补丁摞着补丁。

  看着这些在寒风中跺着脚御寒的百姓,李璟也是心中长叹一声。眼下百姓rì子虽苦,可还总算能活的下去。等到明年王仙芝、黄巢一反,大家可就要没活路了。虽然印象中王仙芝和黄巢的贼兵并没有杀到登州来,但也一度杀到了淄青平卢所管辖下的州县中。

  本来就天灾不断,这乱兵一起,各处的盗匪就更加要多如牛毛了。

  又等了一会,镇里终于响起鼓声,东瓮城门也吱吱的打开。随着吊桥放下,百姓们开始排队进城。

  “入城费两文!”一个挎着横刀的守城兵双手抱在怀中,眼睛半睁半闭的对李璟说道。

  对这个李璟却也明白,他刚才也看到了凡入城的,不管是赶车还是空手的,一律两文钱。以现在斗米两百文钱的物价,这入城费两文钱倒是不贵,李璟掏出身上带的那串钱,取了两个开元通宝放进了军士面前的竹篮中。

  进了瓮城门后并不直走,而是绕着城墙往左走了约百十步才算到了赤山镇的东门。这样的做法,自然是为了增强军镇的防御力。就算战时瓮城门失守,敌人也不能立即冲到里面的城门前,而是得绕着城墙走了好一段才行,这就给守军时间组织防御反击。

  再次进城门,这次并没有收费,把守的军卒却是多了几人,每一个入城的虽不用搜身,却被上下打量。如果是陌生面孔,便会被拉到一边盘问几句。不过赤山镇也算承平rì久,有重兵把守,却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山贼马匪海贼敢来打主意,一切也就成了过场面活。

  入了城,顺着东门便是东西门之间的干道大街,西城便是专门划拔的市场。不过本市都是店铺商市,多是搞批发等大宗及贵重物品交易。一般的附近百姓进城买卖东西,却大都就是沿着这东西干道大街摆摊买卖。在这街上卖东西,不需高昂的店租,只需付点摊位钱就行了,摊位也多不固定,谁来的早谁占先。

  李璟先去西市的布行里把两匹布卖了,换了一千五百钱。然后去米行用一千五百钱和一匹绢,最后换了一百三十斤高粱。这一百三十斤换成后世足有一百七十多斤。在此时,也是超过了一石,李璟将高粱装了两大袋,本以为不知道要怎么拿回去,却没想到他试挑了一下,却是并不怎么吃力就挑了起来,对这身体的大力也不由感到阵惊。

  原本韩氏给他一匹帛和一串钱让他买点纸墨书籍什么的,不过李璟却并没这么做。一家人饭都吃不上了,他哪还会去买什么书籍笔墨,都到了晚唐末世了,难不成他还真去考科举不成。

  挑着一石多粮食,李璟也不再停留直接顺着来路往回走。半路上,却听的街边传来喊声:“秀才哥,秀才哥,你也上镇里来了啊。”

  刚开始他还没注意,并不以为是喊自己。可那人喊了几句见他没回应,直接跑到他前面挡住了路,他抬头才发现原来是个熟人。

  叫他的是村里在镇子里开铁匠铺子的王铁匠的二儿子小石头,和他差不多年纪。上次李璟和他哥李瑜就是帮小石头他哥大石头去海边捡海草才出了事。

  秀才是村子里许多人对李璟的称呼,都因李璟以前一直读书,且颇有些才名,因此村里人都算对他很是有些恭敬。村里人只知道说科举里秀才最难考,便以为秀才就是最有本事的。因此大家都喊他秀才,其实却不知秀才科早取消不知道多少年了。如今却是以进士科和明经科为主,其中又以进士科才是最值钱的。

  “小石头啊,我进城换点高粱,正要回村里呢。”李璟停下脚步道。

  “秀才哥,那你帮俺捎点东西回村里给俺娘行不。”小石头对李璟话里却有些拘谨,一来因李璟曾经取得过乡贡身份,算是村里真正的诗书人。二来上次李璟兄弟出事,也都是因为王家的事情。

  “可以,有啥要捎带的你直说就是。”王铁匠在城里打铁,十天半月难得回一次家,如今小石头也是在城里跟他爹打铁。

  “哥,你等俺一会啊,俺这就去拿。”小石头一溜烟的跑没影,片刻后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手上提着一个不大的口袋,里面装的却也是一些高粱,大约有个二三十斤上下。另外还提着二大串柳枝串起的鱼,各有六七条,两串都有差不多十来斤。

  “秀才哥,这袋高粱是捎家里的粮食,这两串鱼给俺家和哥家各一串,都是我在护城河里打的,哥拿回去吃。”小石头拘谨道。

  看着他那小心的样子,李璟心中复杂,虽然上次他们出事,只能是怪那些盐丁和命运不公。但明显的,小石头一家却是把这事当成了他们的错,记在心中,总觉得亏欠了李家。十来斤鱼也许算不得什么,但却是很淳朴的心意。他不再说什么,对小石头笑笑挑起担子。

  依然是原路而回,过东门,到东瓮城门。进城时一切顺利,可在出城时却遇到了麻烦。

  “站住,这两串鱼很肥啊,一串钱我买了。”一个带着些蛮横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李璟回过头,正好与那人四目相对。

  “是你!”那人惊讶道。

  李璟也看清了来人,冷冷道:“不卖!”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41

  第5章 捕食鲤鱼者杖六十

  两串鱼有将近二十斤,按市价差不多能卖二百钱。不过这赤山镇本就靠海,鱼却不是个什么稀罕物,且百姓手中的东西向来都是贱卖,那个买鱼的明显不是个普通百姓,他出价一串钱也就是一百文钱,其实倒也还不算是强买。

  只不过这鱼本来就是小石头送给李璟的,而且还不全是送给他的,另一串可是要捎回去给小石头家的。再有一个,就是眼前的这人,与李璟家实在是有些很深的渊源,以至于李璟一看到要买鱼的人是他时,立即就驳了回去。

  要买鱼的人也是个年青人,和李璟差不多的年纪,二十上下。不过身上却穿了身黑衣。唐朝玄与皂都是黑sè,不过玄是黑中有赤,而皂是普通黑sè。不过这两种颜sè的衣服,都是禁止普通庶民穿戴的。玄sè,与赤黄一样都是帝王服sè。而皂sè,却规定是差役胥吏的服sè,所有才有衙门里皂衣皂靴皂头等。

  买鱼的这人就是一身皂衣皂靴,不过他却不是衙门里的人,而是赤山军镇里的人。

  “这不是李秀才嘛,怎么今rì没在家读圣贤书,倒跑到镇上来了。来镇上怎么也不来找兄弟我聊聊?”

  李璟见到此人,也知道今天得耽误点时间了,当下走到城墙边放下担子,冷笑道:“鱼是小石头拖我捎回村子里的,你要没其它事我就回去了。”

  “你急什么,再聊聊啊。我又不是我妹子,非哭着喊着非你不嫁,不答应就上吊跳井的。”王良双手抱怀,双目微眯,眼中带着股怒火道。

  李璟沉默了一下,王良说的那事是事实。李家与王良家本来是几代交好,还在青州时就曾经是邻居。王良的祖父与李璟的祖父都是平卢军校,后来又都死于朝廷攻打割据淄青的李家中战死,又是一起搬迁到的王李村。李璟父亲后来为吏,在郯县做县录事,便请了王父做了个随从,结果后来两人都死在裘甫的乱兵中。然后王良的大哥也和李璟大哥那年一起去徐州送粮,也是一去不返。两个家庭可谓是遭遇过同样的悲惨之事。

  王良有个妹妹,比李璟少两岁,早几年一次在外采野菜时遇狼,差点被狼吃了,幸好路过的李璟把他从狼口里救了出来。结果王家小妹从此就对家里人说今生非李璟不嫁,本来这也算是件好事。王良妹妹人长的也端正,品行也还好。李璟母亲也是持同意态度的,不过这事却碰到李璟的坚决反对。反正李璟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不愿意娶王家小妹,也许那时还有参加科举,为官振兴家族的打算。

  这件事情弄的很僵硬,王家妹子请媒人上门几次提亲不成,此事传的风言风语,王家小妹名声一时被传的很不堪。小妹一气之下上吊,家里及时救下,没隔几天又跳井,如此五次三番,最后不知费了多少口舌才劝下了小妹。可如今小妹已经十八,方圆数十里却再没一家去王家提亲。

  今年初,王良家又请媒人上门,想要将李璟的四妹婉静说给王良。婉静却也没说不肯,只是提了一个要求,也不要王家的彩礼什么的,但要两石粟米才肯同意这门亲事。韩氏原本不愿意附加这个条件,可四妹婉静却一再坚持,要不就不肯答应。说来两石粟米也不过是二百四十斤,合钱不过四贯铜钱,或者是五匹绢。

  可就这点东西,王家也实在是拿不出来。结果,王良认定这是李家没有诚意,从此两家关系彻底疆了。心生怨气的王良他母亲还跑到李家门外骂过几次街,王良还毁了李家两块菜地。

  对王良的这些举动韩氏一直要求李家众人一再忍让,不过心底里,李璟对王良还真没什么好感观。

  王良年初提亲不成,后来就托人进镇里谋了个差事。也不算什么正经差事,就是给赤山镇里的管仓库的库官做傔从,也就是个随身差役,平时跑个腿送个信上街买个菜什么的。

  “秀才郎,今天我们家库官要在家中摆宴请刘镇将身边的红人赵押衙。赵押衙不喜海味就喜欢吃这河里的鱼,你这几尾鱼都很鲜美,赵押衙肯定喜欢。这样吧,都是同村,我也不亏你。这两串鱼你卖给我,我一会让人给你一斗高粱,这总成吧。”

  李璟见王良让了一步,却也不愿意太过于坚持,当下道:“我把我这串鱼给你,也不用什么钱啊粮的,送你就是。不过另外一串我是答应给小石头家捎的,却是不能给你。我这串鱼也有近十斤,也够你用的了,你看如何?”

  两人正说着,远处一个大腹便便、脑满肠肥穿着绿sè圆领官袍的男人朝着王良大叫道:“你个田舍汉儿,叫你买个鱼你啰嗦这么久。”

  那人几步过来,一脸的嚣张,眼睛正眼都没瞧李璟一眼,甩手扔下一串钱在李璟面前:“那汉儿,这是你的鱼钱。”说着就要转身而走。

  李璟一眼便认出地上的那一串钱并不足百文,这种钱串往往只有七十枚,被百姓称之为一陌。一陌不足百,往往是那些官家大户人家买普通百姓时常用。

  “这位官人,在下听闻府上今rì有宴,特愿将一串鱼献与官人。另外一串是受人所托稍带,还请见谅不能卖与官人。”李璟对那库官拱手道。

  他这番话说的很是有理,且在李璟看来白送那人一串鱼后他应当不会为难自己。只是他明显小看了这晚唐的官场人情。

  那绿袍小官停步转头看了眼李璟,沉吟片刻后道:“本官给你钱你就收着,这鱼本官全要了,无须多说。”

  “大官人,这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啊。”李璟还在分辨。

  不料,那绿袍官员却是马上翻脸,怒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好你个小子。来人,把他给本官捆起来,带回去。”

  “大官人,你这是要做什么?”李璟大惊,他没有想到这胖子居然翻脸比翻书还书。

  “我要干什么?”胖子嘿嘿冷笑两声,对着边上围观的众人道:“我大唐开元三年、十九年朝廷曾两次“禁断天下採捕鲤鱼”;曾有规定“取得鲤鱼即宜放,仍不得吃”,有卖鲤鱼者被杖六十。此乃律令,你一个小小的庶民,居然罔顾国法,公然捕食鲤鱼,还不知罪吗?来人,带回去,重杖六十。”

  随着那绿袍官服胖子的嘿嘿冷笑,在场众人仔细观察,果然发现李璟手中的那两串鱼中就有一条龙须赤鳞的铜鲤。

  唐玄宗确实曾经下过禁食鲤鱼的诏书,不过原因并非单纯的避讳国姓之意。“道不食鲤”原本是道家的规定。道家认为,鲤鱼能成龙,身上有36片鳞,每片鳞上有个黑点,认为鲤鱼是崇拜太阳的,故称为“赤鲤公”,吃了鲤鱼就要遭到天遣。李唐王朝说自己是老子李耳的后代,李耳又被道教奉为教主。于是,李唐王朝不但禁止百姓烹食鲤鱼,据说凡是捕到鲤鱼并出售的,也要杖打六十大棍。

  不过上面虽有过这样禁断天下採捕鲤鱼的诏书,但到了民间却并不能真的禁绝。特别是到了此时的晚唐,这条法令也基本成了一纸空文,百姓照样是捕食鲤鱼。只不过,此时当这库官以这条法令为由,要逮捕李璟之时,大家才突然发现,他们连个反对的理由也拿不出手了。

  李璟自然也是知道那胖子所说非假,可明知这条法令早成空文,民间一直不曾真的禁断食鲤。可这个时候,却不可能拿这个来说事,抵消他的“有罪”。

  有道是破家县令,灭门令尹,眼下,一个小小的镇军库官就能拿捏得李璟无法动弹。面对这突如而来的灾祸,他不由的后悔,早知如此,直接把那两串鱼卖了也就是了。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45

  第6章 海贼黄胡子

  一群飞鸟在湛蓝的天空中飞过,头顶上几朵rǔ白sè的云,轻轻飘动,像那深蓝sè的海面上浮着点点白帆。

  李璟半闭着眼睛,听着堂上的赤山军镇的推官宣判他的‘罪行’。

  “罔顾国法,擅捕食鲤鱼,且事后拒不认罪,还公然抗法拒捕,实属罪上加罪,按律罪加一等,判绞监侯,以儆效优。等上报朝廷之后,明年开秋立即处决!”那个推官也是一身绿袍,不过是个比胖子库官稍大点的八品小吏,但却专管赤山军镇的推勾讼狱。本来李璟并非赤山镇的军士,轮不到他管。但赤山镇向来跋扈,那胖子库官官虽不大,但守着仓库却是个肥差,他与推官说了几句,原本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立即成了带关军镇的大事。

  虽然六十杖没打,但却加了个莫须有的抗法拒捕的罪名,直接就审判了一个绞监侯的结果。

  两个军士上来抓起李璟的手,在红印泥盒里沾上印泥,强摁着在那供认状上按上了手印。

  手印摁好,堂上推官啪的一拍惊堂木,这件冤案就算是定案了。

  李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前一刻他还挑着沉甸甸的一担粮食准备回家,这下一刻,他居然就成了绞监侯的犯人,直等案件通他上去,复审之后,明年秋天便要执行绞刑了。

  被军士架子出去的时候,李璟不经意间正好看到了门口的王良。两人四目相对,王良的目光中似乎带着点愧意,又似乎带着点得意的笑容。

  “进去!”两名军士打开地牢门,一把将李璟扔了进去。然后昏暗的地牢中砰的一声响起,身后的牢门又重重的关了起来。

  两行脚步声渐行渐远。昏暗的地牢只剩下了四处散发的霉味和**的臭味,这种味道就如同死老鼠和嗖掉的饭菜混合在一起,闻之让人做呕。

  “二当家的,又进来一个。”黑暗中,一个有些猥琐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李璟抬起头,眼睛渐渐适应牢中的昏暗,这才发现,这间牢房里并非只有他一人。一个差不多也就二十平左右的牢房里,却挤着差不多近二十人。这些人一个个穿的乱七八糟,连件囚衣也没有。大多是些三四十岁的青壮男子,不过此时却全都一个个形容枯槁,半靠半躺在对面的墙壁下,眼睛里如狼一样冒着绿光的打量着他。

  “哎哟,还是个小白脸儿。看这打扮,乌纱帽圆领衫儿脚下还有双靴子,怎么的,犯了什么事情了?”一个身上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破布片,早看不出原来形状的瘦竹竿起身过来问道。

  “镇上那胖子库官要强买我的鱼,我没给。那狗官就编了个罪名把我抓进来了。”李璟不知道这牢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你说的是张库官吧?那狗官,最爱强买强卖,要是不肯,他铁定编织些罪名把你关起来。你判了个什么结果?”对面墙下中间一个三十上下的络腮男问道。李璟一看这人说话的气势以及他所坐的位置,便猜测这人可能是这间牢里的牢头狱霸了。古往今来,有监狱就会有牢头有狱霸,这些人在牢里可是比狱卒还狠的人,这种人是切不可得罪的。

  李璟回复道:“绞监侯!”

  那男子也有些吃惊:“看你这打扮像书生多过像渔夫,那张胖子要贪你多少鱼你不肯给啊?”

  “也就二十斤鱼。”李璟叹道,都是这二十斤鱼惹的祸啊。

  络腮胡男嘿嘿笑了几声:“那你肯定是得罪过那狗官了,二十斤鱼他还不至于就要你命。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李璟顺着他的话仔细一想,确实是如此。就算那胖子再怎么跋扈,可他们无仇无冤的,何至于为了二十斤鱼就要他的小命?脑中突然浮现出王良的面容来,特别宣判后与他的匆匆相对。他的笑容中分明就带着一分得意,还有些愧疚。对了,肯定是王良搞的鬼,王良家和李家本来就有过节,而那王良又是胖库官的傔从,说不定就是这个家伙在其中使坏。

  “大哥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那胖为官的一个傔从和我家有过节。”

  “哦!”络腮胡长长的哦了一声,却是扭头不再说话了。

  李璟不由走过去,诚恳问道:“大哥可有何法子帮我出去?”

  络腮胡笼了笼袖子:“你我非亲非故,我为何要帮你?”

  “大哥,你我能在此相见,那即是有缘。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不瞒大哥,我家父兄三个皆亡,家中唯剩下小弟一人,其余还有寡母和两个寡嫂以及两个未出阁的妹妹。全家上下全靠小弟了,如果小弟被jiān人算计,我李家也将不存矣。还请大哥帮小弟一把,也算是帮了我李氏一家。大恩不敢言谢,如果我能出去,小弟定不会忘记大哥恩情。”今rì一事,已经让李璟深深的理会到了晚唐官府的黑暗。他现在也不敢再寄托于其它了,只能依靠自救。

  “小子,我真要有那个本事帮你出去,我干嘛不自己先出去了。”络腮胡大笑道。旁边一群犯人也一起哄笑,显然是在笑他这个白面书生的愚蠢。

  李璟有些颓然的坐在地上发霉的稻草上面,一时心乱如麻。

  “唉,小子,你还没和我说你是干什么的呢?”见李璟不说话,犯人中有人开口,明显把李璟当成了他们无聊狱中生活的调味品了。

  李璟木然道:“小弟家在十八里外王李庄,耕读传家,祖上也曾有几百亩良田,不过如今家产中落,家中只剩下几十亩薄田,勉强度rì而已。还不知道诸位哥哥是做何营生,却又为何在此处?”

  瘦竹竿有些得意的指着络腮胡子道:“小子,哥哥说出来怕吓倒你。你可听好了,这位,就是纵横于东海上的黄胡子黄二当家。”

  李璟一下子被黄胡子的名字给震了一下,说起黄胡子,山东沿海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黄胡子是纵横山东沿海有名的海贼,与白胡子、红胡子、黑胡子合称胡子贼。其中白胡子是老大,黄胡子是老二,红胡子老三黑胡子老四。据海边的人传说,这胡子贼神秘无比,他们纵横海上,神出鬼没。不但劫掠海路商船,甚至还经常上岸劫掠。沿海一带,说起胡子贼无不变sè,就连妇道人家,也常用胡子贼的名头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

  李璟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黄胡子居然被关在这么一座腐烂发霉的地牢中,一时将信将疑。

  黄胡子见李璟面上表情,也知道他并不全信,笑道:“小子,看你人还不错,我今天就给你指一条活路。不过,你必须得答应出去后给我办一件事。”

  李璟神sè一动,不由动心。虽然黄胡子他们是贼,他是民。但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现在进了监牢,家里说不定都已经得到消息了,还不知道一家女人如何担心受怕,六神无主呢。

  “大哥你说,只要真能指条活路让我出去,这个恩我必报。”

  “好,小子,我就相信你一回。你过来,听我细细给你指明活路。”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45

  第7章 破家

  王良脑中还在回放着刚才与李璟四目四对时的情景,李璟那深邃的目光就如同两口见不到底的深井,让他心里明白李璟定是已经猜出了他背后使下的yīn招。不论如何,李璟已经被判了绞监侯,人也关进了军镇的地牢。最多也就剩下一年的活头,明年秋天就将绞刑。

  可是他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没有半分报复后的快感,反被李璟最后的那目光弄的有些心神不定。

  王良一个人站在库房面前,望着仓库前来来往往搬运东西的军士民夫沉思。这时,肥胖的张库官一摇一摆的迈着八字走了过来。

  “王二,你在想什么呢,你说,那李家真的能拿的出钱来保那小子吗?”张库官名叫张弘,据说是崔镇将一个小妾的哥哥,所以才捞到了管仓库这么个肥差。

  “哦,是大官人。”王良见是自家主子,忙弯腰行了个礼。躬着腰退后两步,跟在张弘的身后。

  今天王良跟着张胖子出来采买,正好见到了挑着粮食要出城的李璟。他对李家上下早恨之入骨,一见到李璟便生下羞辱一番的念头,便和张胖子说起。原本只是打算用强买来恶心一下李璟,却不料后来见李璟软硬不吃。本来这事也就算了,没想到后来他却看到鱼中有条鲤鱼,当下一条害人计谋涌上心来,悄悄的和张胖子说了,要借此拿下李璟,讹一笔钱来。张胖子这人最好贪财,一听有捞个外财的机会,哪会放过。

  “大官人,李家这些年先后死了三个当家男人,如今李璟是李家唯一的男人了。李家虽然已经败落了,可家中还有上好田五十亩,另外还有桑田十亩。为了把李璟弄出去,李家几个女人肯定愿意倾家荡产的。几十亩地虽不多,可也算是一笔小财啊。”

  “不错,不错。积少成多,积少成多。六十亩地,值得出一次手了。这事,本官就才交给你了,要是事情办的漂亮,到时本官赏你二亩桑田。”张胖子心情大好,愉悦的道。这年头,他守着仓库弄点油水还行,但终究不如置田办地来的稳当。

  天sè已近黄昏,李家几个女人没有等回李璟,却等回了王铁匠和小石头。小石头父子带回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震惊的李家一众寡女少女面如纸sè,哭天抢地。李家这些年已经失去了三个当家男人,如果连李璟也再出事,那这一门孤寡就真的别活了。

  满脸皱纹的王铁匠蹲在地上,不停的垂头叹气。上次,他大儿子准备明年盖房子娶亲,结果拉着李家兄弟一起去俭海草,弄的不但自己儿子死了,还连带了同村另外三个大小伙子也出了事,就剩李家三小子逃过一劫。这事情还没过去两月,今天小儿子拿两串鱼托李璟捎带下,结果又连累着他入了大狱,判了绞监侯,这王家对李家亏欠大了。在李家一众女人面前,他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就在这时,王良带着母亲和妹妹一起进了李家院子。

  “婶娘,三郎的事情我们也听说,你不要急,事情总还会有办法的。”王良他娘劝道。

  韩氏此时已经完全失了神,这个再坚强的女人,此时也如同被抽掉了筋骨一般,双目无神,一脸死气。听到王良母亲的劝说,她蹭的转过身,对家刘氏哭喊道:“你们是来看我们家笑话来的是吧,看吧,看吧,这下你们满意了吧。我李家男人死绝了,你们高兴了吧。”

  王小妹急道:“婶子,我哥在镇上一听说此事,马上就跑回家来。我娘听了此事也着急的不得了,又怎么可能会来看笑话呢。”

  王小石头转忽然冲上来,一把抓住王良的衣领大吼道:“我听镇上人说,今天就是你拦住秀才哥要买鱼,才最后出的事。你说,是不是你使的坏?”

  “你不就是在那害三郎的张库官手下跑腿吗?你说,这是不是你出的坏主意?”王铁匠也急忙道。虽然李璟不是他儿子,可李璟出了事,他心里却比谁都急,比谁都觉得内疚。

  王母听到这话,转身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王良的脸上。王家和李家确实是有过节,但那只是私下过节。如果因为这,就出yīn招暗算李家三小子,让人送命,这样的事情她是绝对不能原谅的。事情真要是这样,那王家以后都别想在这里立足了。

  “阿娘,别人不相信我,难道连你也不相信儿子吗?今天是我先拉着三哥要买鱼,可我是买鱼是给钱的,本来和三郎都谈好了买一串鱼。后来张库官突然两串全要,且只给一陌钱。是三哥不肯,那张库官才翻了脸,借鲤鱼之事把三哥拉到衙门里去的。我先前一直和张库官苦苦求了许久情,最后才说动了张库官放了三哥,我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跑回来报信。”

  韩氏一听肯放了李璟,人一下子激动起来,抓住王良的手急忙问道:“镇上肯放三郎回来了?那怎么人还不见呢?”

  “婶娘,张库官虽然同意放三哥,可却是有个要求的。”王良面上一脸正sè,可心里却在按着早想好的计划一步步走着。

  “有什么要求,你只管说,不论如何,我们都会想办法的。”

  王良故意yù言又止了好半会,才道:“大家都知道,镇上的推官已经判了三哥绞监侯,只等镇里的公文一吴送到朝廷部司衙门审核过后,便算板上钉钉,秋后一到就要执刑的。现在公文还在镇里没上呈,可也没多少时间了。张库官的妹夫就是崔镇将,镇里的一切事情都是他说了算。只要在公文上呈朝廷之前拿出来销了,那时便可以直接放人了。”

  说到这里,王良不再说话。

  虽然他不再说话,但后面的意思众人却也都心里明白了。张库官先把人送进了大牢,现在再想他把人放出来,肯定不能白放。

  韩氏咬着嘴唇道:“张库官要多少钱才肯放人?”

  “一百亩良田。”

  众人惊呼,李家上下总共才五十亩地,就算把那十亩桑田全算上,也还差一百四十亩啊。大唐盛世之时土地贵重,一亩良田能卖上百贯。不过如今晚唐,田赋越重,土地价格有所下滑。可一亩好地也最少要十贯钱。四十亩地就是四十万钱,要是换成大米,那可是2000斗米。不说如今这样的灾荒之年,就是李家最鼎盛时也得破家才行。

  李家就是砸锅卖铁,把房子卖了也凑不出这么多钱啊。

  “李家嫂子,这事都是怪老汉。要不是老汉让他捎这鱼,也就没事。我家还有二十亩地,嫂子都拿去吧。”王铁匠经年在外打铁,家里也置了二十亩地。

  “不行,你们一大家子吃用全靠这二十亩地了。没了地,你们家怎么活。”韩氏摇头不肯。

  王良母亲一咬牙道:“嫂子,我家也还有二十亩地,你先拿去把三郎救出来吧。”

  “加上这些刚好一百亩地。”王良在一边道。

  韩氏一咬牙:“他王叔,你在镇上认识的熟人多,看能不能帮忙问下,有没有人愿意买我这座院子的。只要肯出现钱,就卖了。”

  李家的这海草三合院子才盖了五十年,海草房不比普通的茅草或者砖瓦房。像李家这样的房子,只要保送的好,能传家住上两百年都没问题。这样一座九间的三合院,才五十年,原本价钱可不少。当初李家盖这房子,连上地皮用了差不多二十万钱。二十万钱就是两百贯,值二十亩地了。但现在急卖,能卖个七八万钱就算是最好的了。

  “婶子,这房子是李家祖产,祖地卖了今后还能再置回来,但祖屋卖了你们住哪?婶子,大家凑一下,也有一百亩地了。咱们还是先去把三哥保出来,以免夜长梦多再生枝节啊。其它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王良一脸的急公近义的道。

  韩氏心中不想接受王铁匠和王良家的地,但是此时心中挂念着儿子,家中却又拿不出更多钱来。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她却不知道,李家正一步步的掉入王良的彀中。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45

  第8章 君子易处 小人难防

  黄胡子给李璟指了条活路,其实也就是一句很简单的话,但这话却一语道破了李璟如今的处境。

  用黄胡子的话说,李璟能被弄到这牢里来,肯定是因为得罪了人,据李璟的刚才所说的话来看,最大的可能便是那个王良在里面搞鬼。而李璟现在虽然被判了个绞监侯,其实也并不表示着就没活路了。

  黄胡子带着玩味的笑容告诉李璟,如果那胖子真想要李璟的命,那么根本不需要搞什么罪加一等,判什么绞监侯。那捕鲤鱼的六十杖,只要胖子上下打点一下,就能直接将李璟杖死当堂,而且事后还根本找不出半点什么可说的。但现在李璟虽然顶了个绞监侯的死罪,却连一棍也没挨着,这说明什么?

  李璟不是蠢人,在黄胡子的笑意中,他马上就明白了过来。那库官突然拿他,可能是因为王良的原因。但张胖了与他往rì无冤,近rì无仇,犯不着去帮一个随从费心机的要他的命。这一切,说白了,肯定还是因为利益。王良害他是为报复,张胖子害他却肯定是想算计他的钱财。

  官字两张口,衙门八字开。李璟进了这死囚牢,还不是张胖子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说白了,张胖子费这么大神,也就是为了敲诈李璟一笔钱财罢了。

  “赶快托人让你家里给那胖子一笔钱,这事情差不多就能了了。”黄胡子躺在稻草堆上,两个手下殷勤的帮他锤腿。

  “多谢黄大哥指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还请直说。”

  “暂时不必,等以后再说吧,我看你小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个有福气的面相,不会这么轻易就死的。以后,老子自有用到你的时候,只要你到时不要忘记今rì就行。”黄胡子眯眼微笑。

  赤山镇的崔镇将是个老粗,可却偏爱下围棋。虽然崔镇将棋下的不怎么样,可却带动着整个赤山镇上下大小官吏都开始琢磨下围棋。张库官是崔镇将的便宜大舅子,自然不会借过这个能讨好崔镇将的机会。张库官官虽小,可却是正经的读书人出身。他以前便会下棋,加下如今特意研究,他的棋艺更是大涨,在赤山镇实力可算数一数二。不过张胖子为人聪明,平时有机会与上司们下棋,那是绝对不能赢的。不但不能赢,而且还必须得用功夫让上司几经艰难才最后取胜。就因为这一手,张胖子在赤山镇里,混的可是风生水起。

  张胖子一个人缩在房间里打谱,一想到马有能有六十亩地入手,他的心思就不由活跃起来,脸上露出不可抑制的笑容。门外传来王良的声音,他头也没抬,说道:“进来!”

  门开了,王良弯着腰进来。张胖子按下一粒白子,示意王良上前。

  “怎么样,李家人如何表示?”

  王良装作略显不安的样子道:“大官人,李家几个愚妇开头还不舍祖产。小的一番游说,总算是说动了他们。李家已经愿意将五十亩地和十亩桑田一起孝敬给大官人。”

  张弘听后眼睛眯起,嘴角扯开,露着满口白牙笑道:“好,这事办的不错。本来本官还以为这事情得费点功夫才行,却不料你这么快就办好了。本官不会亏待你的,赏你五亩桑田。田地交接的事情,你也一起去办了吧。对了,你再去王推官那里一趟,把那李璟的公文抽回来。另外那个李璟,也就放了吧。”

  “小的马上就去办,只是...”

  “只是什么?”

  “大官人,那李璟自小读书,曾得到过州县的举荐信取得乡贡的资格准备参加科举的,后来因家中大哥去世才没参加。这人能文允武,不是个简单人物。现在放他容易,小的只怕他对官人心生怨恨,万一将来他参加科举中了进士授了官怎么办?小的只怕他会对官人不利啊,要是他到处乱说,免不了对大人影响不好,会坏了声望啊。”王良听到张弘要如此轻易的放了李璟,心下不由一跳。

  张胖子是官,李璟不能拿他怎么样。可他却只是个傔从,李璟出去后见到祖产都没了,到时还不要怪罪到他身上。到现在,他也忘不了李璟最后与他对视的目光,一想起来,就不由的心慌。

  梁子已经结下了,就绝不能如此轻易的放过李璟。

  这次他暗算李家,张库官拿了六十亩地,但他却打着张库官的旗号拿了包括自家二十亩在内的一百亩地。除去自己家的不算,交给张库官六十亩地后,王铁匠家的那二十亩可就成他的地了。冒着这么大风险弄回来的地,他怎么可能再送回去。

  张弘捏着一枚黑子久久无法落下,吸着气道:“可是本官只为求财,却不想平白害了人命伤了yīn德。这事情,也不能做绝了。”

  见到张胖子犹豫不决,王良松了口气,忙加紧道:“官人也不必要他xìng命,咱们可以判他一个流放啊。朝廷四大流放之地,山南东道房州房县、海南崖州、关内道丰州,陇右道东部的伊州,这四大流放之地,官人任选一地流放李璟,这小子一辈子也别想回来了,就自然不可能会影响到大人了。”

  “这倒是个办法。”

  “官人,李家只剩下这一个男人了,李璟一流放,李家剩下几个寡女闺女,便万事不须担忧了,这可是一劳永逸之法。”

  “那好,你一会拿两坛好酒去王推官府上,跟他把事情说下,就让他给李璟改判一个流放三千里,流放到伊州去好了。那里可是张家的地盘,天高皇帝远,且又靠近回纥和吐蕃,李璟这一去,是决不可能再回来了。”

  “是,小的马上去办。”

  王良到王推官那里把判决改好后,心下大定。第二天一大早便回了王李村,先是找来里正村正做保人公证,把李家的六十亩地,以及王铁匠家和王良自己家的各二十亩地都过了户,签好了手续。

  韩氏见王良真的把自己的二十亩地给李家救了急,心下对王良一家也是感激不尽。

  等到韩氏一众女人回家正要准备去镇上迎回李璟,却没想到久不登门的马媒婆先上了门来。马媒婆一进门,直接了当说了来由。她今天是来替王李两家好合牵红线来的。

  “你说你是来替王良向我家四姑娘说媒的?”韩氏惊讶问道。

  “可不止呢,这真是好事逢双,喜事凑对啊。今rì啊,我不光光是来给王家二郎和李家四娘子牵红线来,我还是来给王家三小娘子和你家三郎的好事来的呢。我可听说了,这次你们家三郎出事,王家可是二话没说就把家里二十亩地都拿出来给你们了。你看,你们两家几代的世交了,如今两家这两门喜事,岂不是好上加好。正好你们家三郎也要回来了,这婚事啊,正好冲冲霉运晦气。”马媒婆一张嘴说的天花乱绽,却把韩氏等人全说愣在了那里。

  谁也没有想到,王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重提旧事。他们不单提王良与婉静的婚事,还重提起三郎与王家小妹的婚事。一时间,韩氏有些愣在那里,按理说,王家这件事情办的有些像是半胁迫。可从另一面说,王家刚拿了自己家二十亩地帮李家救急,这时再提亲,李家怎么好拒绝。

  大嫂急道:“这王家婶子怎么这么办事哩。”

  这时,婉静却是主动道:“阿娘,大嫂,马家婶子,你去回复王家,就说奴与王家的这门亲事奴同意了。”

  韩氏长叹一声:“马家婶子,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家不嫌我们李家如今落难了,还念着这旧情来提亲,现在四妹既然自己都同意了,老身自然也就没什么问题了。至于我家二郎跟王家小娘子的亲事,我也答应了。你去转告王家吧。”

  马媒婆见此事居然如此顺利,也不由的有些意外,当下一路笑呵呵的向王家跑去报喜了。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46

  第9章 狱中留种

  当李璟从地牢中被再次拉到堂上,听着山羊胡子的王推官有如儿戏般的当堂宣布对他‘罪行’改判为流放三千里至伊州时。李璟嘴中还咬着半根稻草,头上依然戴着母亲韩氏亲手为他缝制的罗纱幞头。他半仰着头,侧首远眺着天边的那抹火烧云。血一样的火烧云凄艳地飘动,堂上的宣判似乎已经与他没有了半点关系。

  再一次的,李璟眼睛的余光在堂下廖廖的几个观众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王良半缩在人后,有些躲藏的望着他。看到他的目光望过去,便立即缩着脖子转身走了。

  王李村李家的三合院堂屋里,韩氏一听到李璟要被流放到伊州的消息后就昏死了过去,好半天才将她掐醒。一灯如豆的昏暗堂屋中,李家一门女眷都坐在一侧,另外一侧则是王铁匠家及已经与李家成了亲家的王良一家。另外旁边的胡椅上还坐着十来个老少不一的男人,他们都是李璟的从叔伯兄弟们。不到两个月前他们来参加过李瑜的丧礼,这还没隔两月他们又接到了李璟出事的消息。

  屋里辈份最高的是一个瘦干枯巴的山羊胡子老头,一张脸枯树皮似的干枯褶皱,论辈份他是李璟的从伯父。他坐在那里,低垂着花白的脑袋,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句话:“这伊州远在万里之外,三小子这一去可就再难回来了。”“纪之前世做了什么孽啊,看这家这些年的造孽啊!”

  屋里除了叹息与轻泣声,便剩下了满屋中弥漫的葱花与姜沫干枣与桔皮、茱萸等混合的味道。这是大媳妇煮的茶,味道浓烈却又辛辣。

  “事情不是都说好了,田地也全给出去了,怎么事情又变卦了呢?二郎,到底怎么回事?”韩氏向王良问道。

  “婶子,具体的侄儿也不知。不过只有三天时间了,三天后一早三郎就要被押着上路流放伊州了。”

  伊州,远在陇右,那里名义上是唐朝疆土,可早在安史之乱后大唐就管不到那里了。后来更是一度被吐蕃人占领,直到二十多年前,沙州人张议cháo才起事收复了沙、瓜二州。后来率归义节渐收复陇右十一州之地,那伊州才算是再回大唐治下。不过实际上,伊州依然是张家的归义军统辖之地,周边又是吐蕃和回纥两面包夹间隙。李璟要真流放到了那地方,这辈子别说回不来,就是能不能在那里保住命都是个大问题。

  夜渐深,众人依然没有想出个好的办法。韩氏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她早年丧夫,一手拉扯大了三个儿子。可两个儿子刚成年不久却又先后身死,如今她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儿子身上,却不料连这个儿子也要保不住。二个月内,就要接连失去两个儿子,这个坚强的女人也一下子跨了。

  夜风很大,风中裹着一丝丝枯草的气息,天上无月,空中无星。韩氏半倚在门前望着院门,心里总是在幻想着儿子下一刻就会推开那座门走进来。

  屋里沉默着,谁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苦难的韩氏一家。

  良久,韩氏道:“老身无用,再想不出办法救回三郎。可是李家不能亡,老身不能让李家绝了香火断了传承。婉儿,你过来。”

  “阿娘。”婉儿上前抚着韩氏的手臂。

  “婉儿啊,你进我李家门也有九年,你说阿娘和你三哥以往待你好不好。”韩氏望着眼睛都哭的红肿的婉儿道。

  “娘,你是婉儿的亲娘,三哥也是婉儿的亲哥。如果可以,婉儿真愿意能代三哥关在镇上。”

  韩氏点点头,长叹声道:“有你这句话娘就欣慰了,你明天随娘去趟镇上吧。”

  赤山镇地牢中,李璟因为已经改判流放三千里,且只剩下两天就要执行,牢头特意把他提到了一个单独的牢房。里面铺的稻草也要干燥些,每餐还有四个炊饼外加一小壶浊酒,一碟猪头肉。

  “这就是最后的晚餐吧。”事到此时,李璟反而把什么都放下了,坐在地上就着猪头内,吃着炊饼喝着浊酒,淡定从容无比。这份从容让狱卒都不由惊叹,不过李璟虽然表现的淡定,但心里也还是有几分不甘的。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李家上下对他的那份亲情,让他无法轻易遗忘。他不敢去想,他出事后,韩氏等一家女人又将会如何。

  心中还有些不甘啊,来到这世界,他心中也有过许多许多的想法。也想要在这个晚唐时代做一番事业,哪怕不能王侯将相,也想要为李家众人开一番家业,给他们一方守护天空。

  俱往矣,俱往矣!

  一切就如一个梦幻,如一个泡影。

  流放伊州,这何止是三千里,从山东海滨到那xīnjiāng沙漠,只怕不下万里之遥。一路上穿枷戴锁的走过去,只怕没有个一两年根本就到不了。更何况,马上王仙芝和黄巢就要造反了,他们造反的地方正是在通往伊州的路上。此去,有死无生,他的命运也就只能谱写到此了。

  砰,外面的牢门打开的声音响起,除了熟悉的狱卒声音似乎还有别人的脚步声。

  “就是这了,抓紧时间,最多一个时辰。我让你进来也是担着风险的,你可别让我到时难做啊。”还是那送饭的熟悉狱卒声音,似乎在与另一人说话。

  砰,那狱卒说完话就啪啪的回去了,接着牢门砰的再次关了起来。

  李璟抬头,借着昏暗的牢房光线,发现站在他面前的居然是婉儿。

  “婉儿,你怎么来了。”

  “三郎,婉儿和阿娘大嫂二嫂她们一起来的,四姐和五妹也来了。”

  “哦!我的事情让你们提心了吧。阿娘她们还好不?”

  “还好,阿娘知道你明天就要启程了,特意做了些酒菜来送行。”

  婉儿没说为什么韩氏她们没进来,进来的是婉儿。不过此时李璟也不愿意却猜想这些了,无论如何,结局都已经定了。现在见面,也不过是徒增些伤悲罢了。

  婉儿将手中的提篮放下,从里面拿出了几个菜和一小坛酒。

  “哥,婉儿陪你喝。”婉儿给两人都倒上酒。

  “好,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几个菜很jīng致,有鱼有肉,酒也是好酒,比狱卒送的那浊酒好吃千百倍。只是今天这酒似乎有些上头,李璟先前喝那浊酒那喝上数碗不醉,可这酒才吃了三四碗,结果就已经整个人醉意上涌。更要命的是,全身上下开始热血不涌,人如火烧,犊鼻裤中的那个家伙也不受控制的火热起来。

  眼睛发红,呼吸急促,这时李璟也感觉有些不对了。

  “婉儿,这是什么酒?”

  恍然晕炫中,他只见婉儿突然直起身,开始除下了臂间的披帛,然后解开了腰上襦裙的布带...

  昏暗油灯下,是那么的白,白的有些耀眼。

  “哥,那是铁匠叔家的虎鞭酒,今晚,你什么也不用说。婉儿蒙阿娘和哥哥和两位嫂子及两位姐妹如一家人般的对待,心中恩情永不感忘。婉儿只是个婢女,不能帮哥哥脱这危局。唯有替哥哥留下李家一点血脉香火传承。”

  “留种。”李璟心里头一下全明白了,李家只剩下了他一个男丁。对于最重血脉传承的韩氏来说,也明白李璟此次流放怕是再难回来,所以才会匆忙间让婉儿来留种。又怕他会不肯,才会把王铁匠家那传家宝虎鞭酒借来。

  李璟的心头一片混乱,婉儿却已经脱光了衣服,跪在了李璟面前,开始解除着已经半醉中却还在苦苦抵挡着那激烈的催动。如豆灯光下,有些瘦弱的婉儿那两座有些营养发育不良的山峰就垂悬在他的脸部上方几寸。

  油灯昏暗如豆,可婉儿那两粒红豆却如红宝石一般的璀璨耀眼。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46

  第10章 皇帝诏令到

  哐铛一声牢门打开,一缕秋阳照shè在李璟的脸上,耀眼的阳光刺的他睁不开眼。不由的抬手挡在脸上,好一会才适应了这地牢之外的朗朗乾坤。

  在牢中才只关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李璟却是瘦了一大圈。不但身上衣服脏旧不堪,连脸sè也苍白无比,眼窝深陷,眼袋乌黑,双眼布满了红sè的血丝,下颌还长着一片青黑的胡须知茬子。

  这不仅仅是由于监牢中的恶劣条件造成的,也有心里的压力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留种。

  那天晚上,李璟吃了婉儿带进牢中的铁匠家传家宝虎鞭酒,与婉儿折腾许久才消停。原本以为这有些荒唐的事情算是结束了,却没料到婉儿刚出去,另一个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女子又进来了。那便是曾经与李璟也算是青梅竹马长大的邻居王良的三妹,说熟悉又陌生是因为现在的李璟,记忆中对王家王娘子很熟悉,但实际上现在的他却一次也没见过她。

  李璟还并不知道王家在他被关后又向李家提了亲,而且不但王良与四妹的亲事定了下来,而且连他和三小娘子的亲事也都给定了。韩氏让婉儿给李家留种,这事情也被三小娘子王桂娘知道了。便提出此事应当由她来做,王母是个传统女人,觉得女儿既然都已经与李璟定下了亲事,便就算李家人。这事也算合理,但王良却不愿意。先前他同意妹子亲事重提,那是为了能与婉静顺利订亲,既然他们的亲事都订下了,那现在李璟被流放,王家正好可以有机会把小妹的婚事取消。

  只是王桂娘却异常的坚决,最后差点又闹到要上吊跳井的地步,无奈下王良也只得不再管这事,由着她去了。婉儿走后,王桂娘又进了李璟的牢中,如海泡制了一番。李璟实想拒绝不肯,无奈当时那药酒实在厉害,整个人都有些不受控制。

  一晚上,被两个女人取jīng留种,折腾了差不多一夜。

  第二天晚上,刚刚恢复了点元气的李璟又看到了两个女人,这回先是王桂娘,后是婉儿。这次,李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也许是因为知道这次一走可能就没几天活头了,李璟与这两个名义上的妻妾好好的温存了一番。

  一连两个晚上,两个女人轮流的留种做业,差点把李璟都给弄干了。踏出牢门之时,与进来前仿佛判若两人。

  “上枷!”一个挎着横刀的军头上前大声道,立马有两个狱卒上前将那七斤重的木枷戴在李璟脖子上。又拿出一副手镣和脚镣给李璟手脚都戴上了,上了这全套装备,上璟也不由被压的身体微屈。

  “马上就要上路了,还要什么想要对家里人说的,就抓紧时间吧,再给你半个时辰。”那军头虽然长像凶恶,人却是不错。

  在军头和两个差役的押解下,李璟出了监牢院墙,到了门口。那里,远远的就看到了一身粗布裙的韩氏和两个嫂嫂妹妹都来了,另外还有几个住在别村的从叔伯兄弟们也到了,王李村中和李家关系较近的人家也都前来送行。

  李璟上前在韩氏面前跪下:“阿娘,孩儿不孝,无法再在膝前侍奉了,以后,您要多保重身体。”

  韩氏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捧着李璟的脸庞道:“儿呀....”一句话未说全,已经是凝噎无语,泣不成声。

  一家人纷纷上前,各自道珍重。

  轮到婉儿和桂娘时,两个才十五六岁的少女,此时却都已经将头上的发鬟改成了已婚妇女的女髻。桂娘梳了个堕马髻,而婉儿而梳了一个先将头发收拢于顶,然后血上盘桓而成的盘桓髻。原本还是青涩少女,转眼间却已成了少妇。

  “郎君。”两个女子几乎是异口同声。

  望着两人,李璟心中五味杂陈,这两人已经算是自己的妻妾了。可实际上真要说起来,对这两人,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关于爱的感情。造化弄人,此一去,这两人今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过。他不由想起了两个寡嫂,难道李家又要添两个寡妇?

  抬起缚着镣铐的手,李璟将两人脸上的泪痕轻轻擦拭。

  “对不起,我有负你们了。今后,如果,有合适的人就随了去吧。”

  “郎君岂能说这样的话伤我姐妹的心,虽你我还未明媒正娶的拜堂成亲,可也是请过媒人订好了亲事的。更何况,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郎君岂还能说这等话羞辱我们姐妹。郎君请放心,今后不管是婉儿妹妹生下李家子嗣还是奴家生下夫君孩子,我们都会把孩子好好拉扯长大的。”王桂娘十分郑重的道。

  李璟心里叹气,虽然chūn风几度,可怀个孩子岂会这么容易?

  几人一时无语,王良却来到几人面前。

  “三郎,我是该叫你妹夫还是小舅子呢?”

  李璟目光直视王良,王良却目光躲闪不过直接对视。

  就这一下,李璟便已经认定自己这次的祸事,便少不了王良在后面捣鬼,即使不是主谋,也绝对是在后面推波助澜的角sè。“你们两个回去吧,我和二郎还有几句话说。”

  婉儿和桂娘离开后,李璟冷冷的盯着王良:“王良,你就不怕遭天遣吗?”

  “你说什么?”王良有些心虚,却反而强装镇定的道。

  “我说什么你还不清楚?放心吧,我不会在此揭露你的丑恶面目的。我今rì只有一句话想对你说,做人莫要做绝,小心报应。有时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坏事做多了,总有得报应的一天。”

  “多谢关心。”王良半扭头脖子,不敢与李璟直视。

  “我不是关心你,只是如今四妹要嫁给你,我不希望有一天她年青青就没了丈夫。王良,在这里,你给我一句实话,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一切真的值的吗?”

  王良沉默了一会,突然转头瞪视着李璟,怒狠狠道:“为什么?你还问我为什么?这都是你李家不仁在先,就别怪我王良不义在后。想当初,要不是你爹非拉着我爹去什么浙东,又哪会死于乱兵之中?后来,你大哥是我们乡里运粮的的民夫头,结果,你大哥把我们全里五十多人的运粮队全带到贼子手中去了,没一个能回来的。还有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桂娘,白白耽误了她大好的chūn光,让她如此痛苦。另外,我上门向你家提亲,可你家呢,明知如今谁家里都拿不出粮食来,却还非跟我要两石粮食做彩礼,你说,你们家做的地道吗?”

  “这就些吗?就因为这些你就要我的命?”李璟冷冷的道。

  王良目光中全是怒意,靠近李璟低沉的道:“事到如今,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吧,确实就是因为这些。我还不怕告诉你,就是因为我向张库官献计说抓你可以谋夺你家的六十亩地,你才会落到如今地步的。本来嘛,你家的地也落入张库官手里了,他本来想放了你的。可是,是我向他劝说,才改判你三千里流放的。怎么样,恨不恨我?”

  “六十亩地?张库官不是敲诈了一百亩地吗?”

  “嘿嘿,实不相瞒,张库官只得了六十亩,另外王铁匠和我家给你家的四十亩地,其实全落到了我的手中。我挖了个坑把你埋了,你家却还得把四妹嫁给我,而且还得一辈子感谢我,哈哈哈,怎么样,没想到吧?”

  “畜生都不如,你居然连你妹妹也推入火坑。”

  “那丫头,天生的死脑筋,我算看透了,这辈子她是真的非你不嫁了。既然如此,我不过是成全她而已。”

  李璟想到过害自己的人会是王良,却想不到这小子居然如此无耻。

  “你现在把这些说出来,就不怕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全说出来?”

  王良冷冷一笑:“我既然敢说,就当然不怕了。你以为你还会有机会说出这些来吗?我和你说完这几句话,马上差役就会立即押着你上路,告诉你,镇外不远据说最近来了伙盗匪,杀人抢劫无恶不作。嘿嘿,你懂的。”

  李璟心头一震,没有想到王良如此狠毒,连三千里流放都还不放心,居然要在城外假装盗匪杀死自己。

  “你...”

  “你喊吧,你以为你喊了又会有人相信你吗?你还是好好想想,如果你喊了,你家的那群女人的安危。”王良的目光中透露着的全是疯狂。

  李璟沉默了,是啊,他喊了又能如何?这王良早已经勾结了张库官,张库官在这事中敲了他们家六十亩地,肯定不会站在他这边的。他面对的可不是什么好人,而是一群兵痞无赖流氓。

  罢罢罢,还是另想他法吧,等会上路后再找个机会逃走吧。

  “犯人上路了!”差官喝起,那两个差役过来催李璟上路。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敲击地面的隆隆声,一名骑士飞驰入镇中。

  李璟等人刚要启程,突然见那骑士去而复返,在他旁边还有崔镇将、王推官等一众镇上军官文职。

  “皇帝诏令,大赦天下!”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47

  第11章 赦放

  骑士带来的是大唐新皇帝的南郊大赦诏书,新皇七月即位,十月十二rì在长安南郊祭天,然后宣诏在赦免天下。朝廷分派使者携带新皇诏令,顺着驿站通传天下四方各地。

  “大唐皇帝诏令:十月十二rì昧爽以前,大辟罪以下,罪无轻重,已发沉,未发觉,已结正,未结正,系囚见徒,常赦所不愿者,咸赦除之。惟故杀人、在十恶内者、及官典犯赃,不在免限。”

  新皇即位,历来都有大赦的习俗。一般在新皇帝登基、更换年号、立皇后、立太子等情况下,常颁布赦令。这道大赦令一下,即意味着凡是在十月十二rì之前犯下的罪行,不但能赦其刑,还赦其罪。经过大赦之人,其刑责完全归于取消。尚未追查的,不再追查;已经追查的,撤销追查;已受罪、刑宣告的,宣告归于无效。当然,这个大赦令并非对所有人适用,诏书里面特别规定,十恶者不赦,故意杀人者不赦,另外就是对于贪污犯脏罪不赦免,余者通通赦免。

  这大赦令也称为清空牢狱,为皇权示恩之举。

  信使念完诏书,便让镇上书令抄录下来张贴于城镇诏示百姓。

  崔镇将带着谢恩之后,立即转身对王推官与狱守道:“圣上皇恩浩荡,还不立即理清囚犯,所有十月十二rì以前犯事、判刑囚犯立即赦免出狱。”

  “是,大人。”王推官和狱守都忙领命下去。

  西城门口,押送李璟的差役和李璟都是四目相对,一时愣住。

  李璟心里头突然无比的激动起来,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完了,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准备出城后立即想办法逃走。谁也没有想到,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现在李璟心中唯一有些担心的就是时间,没错,他犯事的时间。

  诏书里面已经写明,这次大赦只对十月十二rì以前的罪犯赦免。现在时间已经是十月的末尾,李璟入牢也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他心中急转,努力的回忆着上次进镇上的时间。

  究竟是十月初九还是十月初十?好像是初九,也好像是初十。好好想想,再努力想想。对了,就是十月初十,李璟出门前的头天晚上,韩氏还特意的看了历书,据说第二天十月初十是个不错的出门rì子。

  十月初十,他在大赦之列。

  李璟激动的心脏剧烈跳动,这比他当初发现自己一觉醒来到了唐朝还让他激动。

  “官差大哥,小的是十月初十被抓的,小的也在大赦之列,还请几位官差大哥带我回去。”

  “你真是十月十二rì以前犯事的?可别没有瞎说,害我们回去挨骂。”那个一脸凶相的军士道。

  “错不了的,官差大哥,等小弟赦免之后,小弟定请几位大哥吃酒。”

  “那好,就走一趟。”那凶脸大汉倒是很好说话。

  “等等!”突然一声大喝响起,王良一脸惊惶的喝道:“几位大哥别听他乱说,他明明是十月十二号以后被抓的。几位大哥还是快点上路吧,别听他乱说瞎折腾耽误时间了。”说着王良从身上掏出一个钱袋,里面也就百来文钱一把全塞到那凶脸汉子手里,“大哥们路上吃茶。”

  凶脸大汉将手里的钱袋上下抛接着,里面的铜钱铛铛作响。

  “官差大哥,切莫听这狗东西的话,我就是让这狗东西陷害的。他陷害小弟于牢中,借机夺了我家六十亩地还不肯罢休,还一心要把小弟流放到伊州,这是想一心罢小弟于死路啊。还请大哥带小弟回去,事情究竟如何只要一查便清楚。”李璟此时连忙向凶脸汉子解说,生怕到了此时还差了这最后一哆嗦。

  王良急的一头是汗,他刚才可是把什么事情都跟李璟说白了,要是李璟回去那就是无罪赦免了。这李璟一出来,这第一个还不就得找他王良报仇。

  “大哥,只要你现在就带他出城上路,小弟愿意赠送良田十亩。”

  凶脸汉子笑而不语。

  “二十亩,都是上好的水田。”

  “三十亩”

  “四十亩,这位大哥,我把全部身家都给你了。”

  那凶脸汉子突然一脚飞起,将王良踹倒一边地上。

  “狗rì的,你还真当老子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啊。要不是你这狗rì子耍yīn玩诈,这李兄弟又岂会蒙冤入狱,还差点连带着害得老子也跟着押解往伊州。狗东西,没打断你腿算老子今天心情好,还想要拿钱来收买老子。滚,再让老子看到,见一次打一次,别以为跟了张胖子,就敢仗势欺人。惹到老子头上,老子叫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凶脸汉子张铁锤本是赤山镇军的一名队头,只是一向为人耿直,不太懂方圆。

  这次押解任务结果最后就落到了他的头上,犯人流放到伊州是九生一生,他们这些接任务押解的何尝又不是如此。接到这差事本来就一肚子气,现在见到正主了,他自然是把气都发到王良身上了。

  王良还想再说什么,可一见凶神恶煞般的张铁锤那怒目圆睁的样子,当即吓的连滚带爬的跑了。

  李璟抱拳向张铁锤一拱手,弯了个九十度腰郑重道:“今rì多谢官差大哥相救,小弟感激不尽。”

  张铁锤哈哈一笑,那铁锤一样的拳头重重拍在李璟肩上:“说那些客套话做什么,老子就是看你顺眼。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不少,还算老天开眼,这不没让坏人得逞,好人蒙冤不是。来,让哥哥帮你下了这枷锁,一起回去销了这罪刑。”

  回到监牢,事情十分顺利。有皇帝的大赦诏书在那墙上贴着,推官拿出李璟的犯事档案一查看,犯事时间十月初十,正在大赦之列。当即朱砂笔一勾,李璟便立即从一个流放三千里的重囚,便成了一个治下良民。

  在监牢门口,已经无罪一身轻的李璟又看到了王良,那家伙正小心的跟在张库官后面,似乎还在说着什么。李璟猜测一定是在说自己的事情,不过似乎那张库官并没有非要弄死李璟的打算,喝斥了王良几句,便一溜烟的跟到崔镇将的身后奉承去了。

  李璟与王良隔空狠狠的对视了一眼之后,甩一甩衣袖,转身向正喜极而泣赶来的韩氏等一众家人及乡亲们迎去了。这次大难不死,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要好好的将王良强加他身上的磨难好好的的奉还!

  有人以德报怨,也有人以直报怨,还有人以怨报怨。但是对于王良这个狗东西,李璟只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而且还必须加倍。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47

  第12章 娶妻纳妾

  王桂娘是王家的第五个孩子,也是最小的一个,在三个姐妹中排行第三。王李两家不单单在王李村是邻居,早在青州之时就是几代世交,甚至据说当年两家祖上还都在辽西的营州时,就已经关系很好了。

  她比李璟小两岁,打小也算是青梅竹马的伙伴。两家祖上虽然也都曾当过小官,但到了文登县时其实都已经落败了,不过是农家小业。家中也少了诸多的规矩,两家一群儿女几乎也没有什么特意的避开,自小就是在一起长大。打小,王桂娘就喜欢李璟,觉得他与两家其它几个男孩都要特别。

  只是李家虽然败落了,可李璟却从小学文,心中却一直想着通过科举为官重振家族。对于打小一起长大,xìng子颇烈,且还学了不少祖上传下的拳脚功夫,却唯独大字不识几个的王家四娘子,一点男女间的感情也没有。在原来的那个李璟心中,他更期盼的是一位知书达礼,巧笑嫣然,能够为他红袖添香的女知己为伴侣。

  年龄越长,李璟便对王桂娘越发分份,距离的越远。只是李璟刻意保持的这份距离,非但没有让王桂娘知难而退,反而让这个xìng子火烈的姑娘越发的就只认定了今生非他不嫁。特别是在两年前,李璟将在外采蘑菇遇狼的她救下之后,她便更加坚定了这个念头。

  得赦释放之后,李璟在一家人的前拥后簇之下回到了王李村。

  一到村门口,早得到消息的王小石头等一群后生已经在村门口烧了几堆旺盛的火堆。另外王良的母亲也和其它几个邻居妇人各拿了一把袖子叶站在那里等候。

  “跨火盆去晦气,熏柚子叶扫霉运!”

  李璟一步一趋,完全按照大家的意思做完了一整套复杂的仪式,才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拥着入了村子。

  “儿啊,上次你出事后,娘和你王婶做主把你和王三姐的事情给定下了。之前担心你一去不回,娘又做了一回主。如今你和桂娘既以订过了亲事,又事急从权有过了夫妻之实。今天你得蒙皇帝大赦回家,这是天大的喜事。娘看,择rì不如撞rì,干脆今晚就顺便把乡领们请来一起喝点茶酒,就算你们完婚吧,正好本家的叔伯兄弟们今天也都在,也不用再另派人去请了。”

  李璟闻言顿时感觉头大,在牢中,与桂娘和婉儿的第一次,他可以说是被强迫的留了种。第二次,实际上也全因为当时的特殊状况,考虑到他一流放可能前途未卜,为的是成全韩氏保留李家香火的念头才有的第二次,当然也不完全排除当时在牢中,他心中其实也为自己的未来而迷茫的原因。

  当时完全没有想到如今的状况,只以为那就是最后能为李家一家所做的事情。却不成想,长安的小皇帝的一道赦令,却让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他得获新生。

  一场无妄之灾就此化去了,可一个新的问题来了。他现在不但有了妻,还有了妾。

  拒绝吗?如何拒绝,拿什么拒绝?如果是在入狱之前,也许他还能继续坚持以前的做法。但经过这短短半月,他与王桂娘以及婉儿三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完全改变,她们都与他有了夫妻之实,甚至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他能一出狱后就否定这一切吗?就算他要赖账,王李两家人会肯?不说王家,韩氏第一个就绝不会容许他做出那样的事情。

  说白了,这一切他没有半点反对的权利。

  韩氏也绝想不到儿子心里会有那样的念头,要不然,以韩氏的传统,绝对会痛斥李璟做人的不义。

  “现在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娘也知道这样安排完婚有些草率。可家里也没有办法了,等你完了婚,正好婉静和王家二郎的婚事也可以马上办了。这次虽然你能回来,靠的是皇帝的大赦,可王家一家前后奔走也是帮了大忙的。特别是王家为此把自家的二十亩地都拿给我们了,这个恩我们得一辈子记住。现在我们也无法报达王家,就让婉静和王三郎早点完婚吧。”韩氏在一旁感叹道。对王家这次对李家的帮助念念不忘,先前李家与王家几次纠纷,却不料李家这次大难,王家居然如此全力相助,让他感动不已。

  “阿娘,四姐和王二的亲事,不再考虑一二吗?”李璟犹豫道。

  “还考虑什么?王家为了帮咱们,把家产都全拿出来了,这事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孩儿啊,做人不能忘本啊,更何况,你四姐自己也是答应了这门亲事的。”

  李璟一阵苦笑,他想说点什么,可他又能说点什么呢?

  获得zìyou之后,李璟心里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报复王良。有仇不报非丈夫,可如何报却是个问题。要杀死王良不难,难的是如何全身而退。在他没有把握能在杀死王良后还能全身而退之前,他绝不会莽撞。经过这一次的牢狱之灾,他绝不会再糊涂的陷入了监牢之中。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也许不怕,可他身后还有李家一门女眷。

  李璟打算亲自解决掉王良,此事他暂时不会告诉家里,让她们也跟着一起担心。只要等他想一个万全之策把王良给除掉,到时选个合适的机会再把王良做过的恶事说出来,那也不迟。

  不论如何,李璟是绝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嫁给王良这个狗东西的。至于他现在不把事情说出来,便得接受娶王桂娘一事,他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也并没有什么可太多考虑的。毕竟他现在虽然与王桂娘并没什么感情,但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看着热闹的自家三合院,李璟决定所有的这一切暂时由自己扛着。男人就得负责,与其让一门女眷担心烦扰,还是由他一人想办法解决吧。

  所谓完婚,一切不过从简。由于李璟与桂娘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眼下不过是补一个过门拜堂的仪式罢了。没有花轿,也没有吹打班,从邻居家里借来了桌凳,在院里摆了十来桌。王家庄的乡亲和李家的族人就是客人,也是见证人。一对红烛,李璟和王桂娘红男绿女,穿着吉服简单却又庄重的拜过堂,便算是正式完婚。

  至于婉儿,虽然她在李家作女儿养,可此时也无法改变婢妾的地位。一身新衣,一对红烛,连拜堂都没有,她便也算是过了门。

  婚礼简单,婚宴更是简洁。几坛自家酿造的酸果子酒,一大锅的稀粥,几盆酱菜,就算是婚宴了。

  李璟端着酒碗四处敬酒,一抬头,却发现最后的一桌上居然住着王良。

  “你居然好意思来?”李璟咬着牙低沉道,目光如电,狠狠的盯着王良。

  王良皮笑肉不笑,居然十分镇静。

  “今rì不但是你的大喜rì子,可也是我家三姐的大喜rì子。从现在起,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哦,刚才家慈与令堂已经议定,半个月后就是个黄道吉rì,到时我将正式迎娶你们家四姐入门。”王良得意的道,虽然之前他费尽心思暗算李璟,却被一道大赫令搞的功亏一匮,可见李璟一直到现在也并没有把这事情公布出来,又娶了桂娘,他心里便越发认定李璟不再会把这事情说出来,心下也是开始镇定的多。

  “你休想!”李璟一声低喝。他今rì没公布王良的恶行,不表示他就打算这么算了。他居然还妄想娶婉静,这事绝不可能。

  “半月后就是吉rì,我们拭目以待。哈哈哈!”王良得意大笑而去。

  李璟目光几yù喷火,站在那里咬着牙目送着他一摇一摆的离去,心中开始百转千思,迅速的构思着解决这个人渣的办法。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47

  第13章 十五户抽一丁

  一大清早,李璟东厢房前院中的那顶大槐树上便传来喜鹊叽叽喳喳的叫笑。东厢房内,桌上一对大红喜烛还在燃着,李璟躺在床上还未从宿醉中完全清醒过来。

  昨夜他喝了不少的酒,虽然那果子酒是用一些山果酿造,喝的时候酸酸甜甜的似乎没什么感觉,可后劲却还不小。等客人散去回屋后,他连衣服都不及脱就直接倒床上睡着了。

  桂娘昨晚一夜未睡,先是打水帮李璟擦脸洗手安置他睡下,然后便是坐在床头一边看着李璟一边守着那对喜烛。民间有种说法,说是那对洞房花烛夜里不能灭,灭了就表示今后的生活会不顺。而且两支花烛各代表着新婚夫妇二人,两支花烛如果一起燃完,那便是最好的。哪支先灭,便表示这对新婚夫妇将来哪个先没。桂娘盯了那对蜡烛一夜,见哪支烧的快了,便要下床剪短点烛芯。

  一直熬到天亮,两支喜烛总算是没有哪支中途熄灭,也没有一支烧的快一支烧的慢。

  桂娘看着一对红烛,又回头看着还在沉睡中的李璟,一脸幸福的模样。

  忽然,院外传来几声破锣铛铛的响声。

  “各家各户的听着,都到村中社树下集合哩,各家各户的听着,都到村中社树下集合哩!”

  李璟摇晃着脑袋醒了过来,一夜宿醉,脑袋到此时还有点痛。他一睁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身碧sè的花钗礼服的王桂娘,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仅着中衣,昨晚的那套大红的新婚礼服正整齐的叠好放在一旁。

  李璟突然有些尴尬,不知道要如何称呼桂娘。

  叫老公老婆,这似乎有些过于轻佻的叫法。叫夫人郎君,娘子官人,又感觉叫不出口。两人对视好一会,李璟不开口,桂娘似乎也不打算先开口。

  最后李璟只好道:“好像是村正叔在敲锣叫人哩,我去看看是啥事。”说完一骨碌起床,飞快的胡乱穿戴好衣帽,腾腾腾的出门去了。

  一出门,村路上已经发现好多村人稀稀落落的向村中心的那颗大槐树赶去。村里的这棵槐树是整个王李村最大的一棵,足足有六七丈高,枝繁叶茂,形如伞盖。每当碰到灾年,四五月就是青黄不接之时。那个时候槐花正开,村里的百姓都靠采摘槐花、槐叶和野菜充饥度过这段艰难rì子。

  在王李村,这棵槐树最受村人爱护。久而久之,这棵槐树就成了王李村的社树。社树,和社庙一样都是十分重要,大家每年都要在这树下举行祈祷仪式。平时哪家遇到个灾病什么的,也会来社树下烧香烧纸,甚至社树上垂下的枝条下挂满了一些绘着符字的布条。

  社树下,也成了全村的中心,一有个什么重要事情,全村都集合在树下商议。

  赶到社树下,这里已经陆陆续续聚集了上百人。王李村不算大,但却也不小,整个王李村有户一百五十八户,口一千一百三十人,成丁三百余口,中男中女等也有四百余口。这样的村子,在安史之乱后,乃是大村。

  四家为邻,五家为保,在邑为坊,在野为村。

  唐朝武德七年户令规定,在田野者为村,田野指的就是州县城官之外的区域。唐初,在州县都城之中,朝廷以百户为里,五里为乡。不过到了此时,乡里制度渐松驰,村乡制度开始渐成熟。百姓们聚落而村,不再严格按百户为里,五里为乡的制度居住。

  王李村一百五十八户,口一千余,是一个大村。村有村正两人,专门负责村墙村门的守卫,以及轮流上县衙当值。并且还得帮助县衙收缴两税,抽调差役,以及下达上面的政令。

  “村长叔,出啥事了,一大早把大家伙叫来。”李璟见槐树下两个村正都到齐了,而且他们身边还有一个穿着圆领衫袍的吏目,以及一个身高八尺,腰间还配了一把横刀的大胡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军官的大汉。

  王李村是个大村,上千的人口,而且整个村子外还筑了一圈近二丈的土墙防卫,村墙上只有东西两道村门,且村里还有一支专门的护村队,各家轮流值守。且因为王李村是由王、李两姓组成,又超过了百户的规模,所以王李村有两个村正。一个是年纪很大了的王老村长,一个则是正当年的李树根村长。

  王老村长当了几十年的村长,在村里深得威望,且他家是村中第一大户,有田千亩,据说也是早些年从京城避难过来的。王家没有选择居住在城中,而是在王李村置田建屋,在这里隐居。老村长处事公道,为人厚道,虽然是村中第一大户,却从没干过仗势欺人的事情,所以一向为村里人推崇。只不过老村长这几年也老了,便渐渐将村里的大小事情交给了李树根。

  李树根才刚过四十,早年间曾经在州里当过兵,据说还是个队头。回到村里后,也置起了几百亩地,如今老村长不大管事,村里大小事情便大都由他处理。

  李树根身体壮的和一头牛一样,牛高马大,声若洪钟,只不过眼角有道刀疤破了相。一见到李璟,他立即用那标志xìng的大嗓门喊道:“秀才郎,你怎么这么一大早就起来了呢。好家伙,昨晚上妻妾同娶,那还不得大战个三五百回啊。跟叔说说,脚软不!”

  社树下一众老少爷们一下子都哄的笑了起来,李家早几年也算村中大户,且如今家虽败落了,可李璟毕竟是村中少有的读书人,当初李璟可是取得过州县推举书的乡贡,差一点就去参加科举了。这样的诗书人,还是比较得尊重的。这次李璟出事,大家也都听说了,本来还都叹息却不曾想他死里逃生又回来了,大家都为他感到高兴。李树根那一句玩笑,却是带着许多关切。

  李璟笑了笑:“根叔,出啥事了,搞这么大阵仗呢?”

  李树根眉头皱了起来,叹息道:“还不是今年河南山东大旱,已经有许多地方百姓没有饭吃了。据说,早几年徐州庞勋的余孽又开始借机做乱了,各地盗匪四起,朝廷不得不下令各地加强戒备,以防裘甫、庞勋那等心怀叵测之人趁机做乱。我们淄青的宋节帅已经行文淄青各州县,凡十五户抽一丁,集结到各州县一起训练,以备需要。”

  “十五户征一丁?那没有成丁之家怎么办?”李璟问道,唐初二十岁为丁,后来又改为二十一岁成丁,之后又改成二十三岁为丁。李璟眼下二十岁,刚刚加冠。按人口划分,他属于十八岁至二十三岁的中男,而非成丁。

  李树根摇了摇头:“上面说了,不管成丁不成丁,反正十五户必须得抽一丁,抽到的人家如果没有成丁那就出中男。中男也没有,那就得自己请人代役。我看啊,这回不同往年,看上面的样式,这次征丁,估计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根叔还在说着什么,可李璟却愣在那里沉思起来。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48

  第14章 染墨的十颗卵石

  “人都到齐了没?”王老村长拄着藤木拐杖,转头对李树根村长道。

  李树根伸长了脖子左右打量了一会,用他的大嗓门喊道:“各家都来了没,有没有没到的?”

  “都到了,都到了。”下面一片嘈杂声,基本上大家都已经知道这次召集村人来是什么原因了,听说是要抽丁集结训练,不少人家都犯了愁,今年大部份都绝了收,各家都正打主意准备去附近打点短工,或者出海上船捕鱼什么赚点粮食呢。这一抽丁,一个壮劳力就没了。

  “王将军,人都到齐了。”王老村长转头对闭眼假寐着的那个配刀军官道。

  那军官睁了下眼,扫了一眼槐树下乌鸦鸦的一片村民,点了下头,对那个长衫文吏道:“张孔目官,你宣示下皇帝的诏令吧。”

  姓张的孔目官点了下头,走到众人面前,从怀中取过一卷帛书,徐徐打开,大声唱诵。

  “慎守疆场,所以备不虞,训理甲兵,所以存禁暴,列代通典,有国永图。……天灾荒年,百姓饥荒,庞勋余孽,忘我大德,侵轶州县,抄掠村落,言念于兹,无忘鉴寐。且本设方镇,防边镇遏,至于紧急,宜相救援。今故纠合诸军,团结劲卒,务令首尾相卫,心力叶同,张罗网之刑,开犄角之势,俾穷寇进不能犯,退无所归,秣马练兵,观衅而动,屯田积谷,固敌是求,殄戎可期,战胜斯在。诏令河南道各地,十五户抽一丁,集结各县,并依旧统领,以候不虞。所要甲兵,遂便支候,公私营种,且耕且战。各宜训勖,以副朕怀。”

  一大段皇帝的诏令诵读过后,那文吏又取出了一张通告,却是掌控这河南道东部五州之地的淄青平卢军节度使宋威的通令。

  “淄青平卢,地接边寇,虽令团练士卒,终须常戒不虞。如闻庞勋余孽复起,宜令齐、青、淄、莱、登五州等审察事势,倍加防御,当须蓄锐,以逸待劳,其当贼路要害军县处,须量加兵马,任逐便通融处置,仍拣择有干略人简较,明为探候,动静须知。主将以下,若捉搦用心,事无不理者,当加重赏;如废官慢盗,式遏乖所者,必置严宪。仍晓示使各勉职,以副所委。其管城垒,应筑未了者,并早令毕功,无致延缓,阙于备守。其兵士量险隘召募,谓之健儿,给chūn冬衣,并家口粮;当上百姓,名曰团练,chūn秋归,冬夏追集,rì给一身粮及酱菜。”

  那文吏抑扬顿挫如唱歌一般的诵读了好半天,才把这两遍通告念完。不过他辛苦念了大半天,下面的村民却差不多都在打瞌睡,根本就没有几个听懂了半句。

  “秀才哥,那白胡子老头念的是啥玩意呢?”李璟身旁的王小石头一脸懵懂的向他问道。

  “朝廷要抽丁练兵防匪,十五户抽一丁。”李璟回道,心中却是有种控制不住的激动。两篇通令只说了一件事情,抽调壮士入伍,组建团练兵。而且对于抽丁的缘由也说了,就是四年前从桂林一直造反杀到徐州的庞勋余孽又开始活动了,朝廷抽调兵丁组建团结兵为后备兵力。

  只不过李璟从这两篇通令里推测出了一个结果,那就是所谓的庞勋余孽已经闹的很大,要不然也不可能让zhongyāng朝廷下这样一道诏书。如果真的只是一些余孽,下令调派各地兵马剿匪足矣,何须还要十五抽一的大规模抽丁组建团练。

  不简单,事出反常即为妖。如果他预测的不错,定是因为今年的大灾而导致了大饥荒的开始。活不下去的百姓,肯定要四处流窜,而一些野心家甚至是山贼盗匪肯定会借机做乱。朝廷十五抽一丁,既是要组建后备军做预备,也是在釜底抽薪,提前一步将诸多青壮抽调出来,以免都从了贼。

  应当没错,根据李璟所掌握的后世历史知识,大唐因为蝗灾和旱灾,河南关东各地先是绝收,紧接着就要粮价暴涨,然后就是各地饥民流窜,再就是各地盗匪蜂拥而起。再然后,到了明年,王仙芝和黄巢两个最大的反贼就将起事。王仙芝和黄巢的举事是晚唐民变的大爆发,而最初的火星应当就是此时开始的。

  唐末的民变就将开始,大唐马上就将进入风雨飘摇的最后几十年时间。农民军流窜转战四方,大唐最后的一点平衡将被打破,由各藩镇间互相制衡勉强维持的平衡将彻底打破,割据混战的时代就要开启。

  乱世,一个真正的乱世即将到来。

  乱世人不如狗,可乱世也出英雄!

  是要当狗,还是要当英雄?

  李璟曾经想过,利用自己的知识搞点什么小发声,弄点小生意,在这滨海zìyou生活。可经历了刚刚那场才过去的无妄牢狱之灾之后,他才彻底醒悟过来。这里是晚唐,这里不是盛世。

  晚唐乱世人命不如狗,黄巢军、蔡州贼那都是拿人当军粮的黑暗时代,想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王良那狗东西不过是勾结了一个小小的芝麻库官,就可以轻易的置自己于死地。如果不是那道大赦令,此时说不定他都已经成了赤山镇外的几个骸骨。

  将生死掌握在别人的手中,这是绝不应该的。自己的命运,应当由自己掌握。

  这乱世中,要如何掌握自己的命运?

  乱王草头为王,拳头大的就是老大,兵马武力才是这世界最强大最核心的力量。

  当兵,成为一个军人,才有机会把握住自己的命运。

  李璟转首,正好望见桂娘与婉儿一左一右的站在韩氏的身边,在她们后面,李家的其它几个人也全都到了。望着这一家人,他心中有过一瞬间的不舍,可下刻,他又马上坚定了自己的念头。留下来,也不过是能多贪得片刻的安宁,晚唐乱世的浪cháo一起,谁也无法独善。

  乱世,唯有保住自己,壮大自己,才有机会能保护身边的人。

  一众村民还没有搞明白通告的内容,那个文吏却已经拿过来一个陶罐,对着众人大声的喊道:“王李村一百五十八户人口,按十五户抽一丁之法,这陶罐里面一共有一百五十八颗卵石。这一百五十八颗卵石之中,只有十颗浸染了墨水。你们每一户派一人来摸一个卵石,摸中染墨水卵石的十户,必须各出一丁应征入伍!”

  这一个所有村民都明白了意思,一时间没有一个人上去摸。

  “我来!”李璟大喊一句,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第一个走上前去,在众人惊呼声中,将手伸进了陶罐之中。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48

  第15章 团结兵

  李璟一声大喊,大槐树下一众老少村民顿时安静下来。上百道目光一直注视着李璟的身影,屏息静气的看着他将手伸入陶罐之中,然后握着拳头伸回了手。

  “快打开,抽到了没?”周围众村民比李璟还要心急,在旁边大声的催促道。

  李璟将握紧的拳头伸到众人面前,缓缓张开。

  “啊!是白sè的,没抽到!”一阵惊呼声响起,其中有的是为李璟高兴,庆祝他免去了抽丁入伍的差事。却也有些人有些失望的叹息,毕竟陶罐里虽然一百五十八个卵石中只有十个是染墨的,可如果李璟抽中一个染墨的,他们也就多了一分避免抽到染墨石头去入伍的机会。

  晨风拂过,李璟望着手中那颗灰白的卵石,却是心中暗算失望。别人都不想去当兵,他心里想去,结果却反而抽不中。

  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间却再没人上去摸石头抽签。

  那个一直在树下半闭着眼睛的配刀军官,却是突然饶有兴趣的抬眼上下打量着李璟。

  这一次征召的是团结兵而非招募的正式官健,团结兵不长期脱离生产的地方军队﹐又称团练兵﹑土镇﹑土团。唐朝开始设置,到武则天时广泛设置。团结兵由团练使统领,到了晚唐此时,团练使大多由州刺史兼任。

  chūn夏归农,秋冬追集,这就是团结兵。

  团结兵由地方官府征发入军﹐不登记入正规军军籍﹔服役期间发给本人身粮酱菜﹔协助藩镇官健在境内防守﹐或配合作战﹔不长期脱离生产﹐军事任务结束之后﹐随即遣返回乡。

  虽然朝廷对团结兵的征集遣返做了许多详细规定,但到了此时,zhongyāng朝廷的政令基本上大多走样了。团结兵本来是在地方防务吃紧的时候,由地方官府按一定比例征发,且还得供给口粮酱菜。并且这些团结兵只是负则本地境内协防,并不长期脱离生产。每年秋冬两季集结,到了chūn夏则返家归农。不过到了现在,一切都改变了。名义上召集的还是团结兵,实际上却已经属于类似于雇佣兵的xìng质。经常一征集就是几年不得回,甚至除了协助防守,还得上战场打仗。

  甚至有些地方团结兵还不如各藩镇下面的官健,团结兵打仗没有粮饷,只负责基本的身粮酱菜。武器铠甲等全由自备,且服役时间不定。他们与唐初的府兵类似,却又没有府兵相应的待遇。这种团结兵渐渐演变成了一种兵役,百姓们对这种兵役是惧怕不已。

  应募去各藩镇下当官健,还有粮饷,算是一条吃饭的路子。可当团结兵却是免费的,完全类似于苦役。

  那军官从伍多年,这次征集团结兵他也去过好几个村子,那些人一旦被抽到无不惊惧万分,甚至有痛哭流泪下跪求免的。而那些没抽中的,也都不免喜形于sè。

  唯独眼前这个年青人,却十分淡定。之前无人肯上前来,他主动第一个上前抽签,没有半分紧张担忧。当幸运的没抽中时,他却又并没有显现出半点兴奋失态。这个年青人太镇定了,颇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sè的气质。看他年青健壮,气质俱佳,听说还是个曾取得过科举资格的乡贡。这样的人要是能收入麾下那是极好的,可惜了,他居然没抽到。

  “下一个!”王老村长见无人上前,费力喊道。

  “俺来!”王铁匠家的王小石头满脸激动的跑上前来,一把将手伸入陶罐中。

  “俺抽中了,是染墨的。俺要去当兵了,俺抽中了。”王小石头摊开巴掌,一枚漆黑的卵石躺在他的手心。他却激动的喊叫起来,似乎他也和李璟一样早有投军的打算。

  李璟心中思绪万千,回到家人身边。一家人都围了过来,兴奋的看着李璟手中的那块灰白的卵石。她们可不希望李璟抽中染墨的卵石,家里只剩下了李璟一个男人,再被抽去当了兵,这个家可咋办。

  不管是愿意的,还是不愿意的,一个接一个的村民上前摸出了一个石头。

  有人高兴有人忧,没摸到染墨石头的一家高兴大笑,抽到的,脸sè灰暗叹息连连。李璟注意到,不但小石头抽中了染墨卵石,王良也抽到了一个,另外老村长也抽到了一个染墨石头。

  王良握着那块黑石头面sè无比的难看,大有一口把卵石吞下肚去的想法。看他这样表情,李璟忽然心里舒畅了许多。

  那个文吏早已经将抽到染墨石头的十户人家登记在册,大声道:“抽丁已经结束,王李村一百五十八户,十五户抽一丁,共抽十丁。现在,抽到的十户马上收拾下东西,午后抽到的十丁必须启程往登州治所蓬莱。丑话说到前头,午时一到,哪家抽到丁员有敢不到者,将以逃兵罪论处绞死,全家流放三千里。”

  有几家听到这话顿时哭泣起来,社树下一片嘈杂。

  “肃静,哭个什么哭?抽到当兵是你们的运数也是你们的造化,真要战场上杀敌立功,到时也少不了发财升官。另外,每两丁需自配一匹马,无马驴骡也行。此外,还须自带武器铠甲。没有者,可到蓬莱后再向营房领取,但每人全套装备需付钱二十千。”

  这话一出,下面被抽到丁的人家更是愁云惨淡一片。这村里各家都是农户,哪有备好的武器铠甲。拿不出武器铠甲,就得出钱二十钱,这不是要命嘛。

  好几家人已经开始向那文吏和老村长哭诉。

  “听我把话说完,听我把话说完。”山羊胡书吏尽量的安抚百姓,焦头烂额道:“上面早有考虑到此问题,上面有令,抽到出丁人家,无需承担其它。所有的马驴或者武器铠甲等装备,皆由全村其它未抽到丁人家平均承担。”

  这一句说完,其它本来还有些庆幸自己运气好的那些人家,也一下子愣住了。

  抽到的出人,没抽到的出钱。

  王李村抽丁十人,需要马驴五匹,另外如果装铠甲等全折算成钱,那还得二十万钱。这二十万钱就得由剩下的一百四十八户平均承担,每家得承担一千三百五十一文钱。

  一千三百五十文钱还不是全部,还得加上五匹马驴,就算全用驴,一头驴至少也得不少钱。早年间斗米二十文时,一头马得十千,一头牛得五千。现在斗米二百钱,虽然有灾荒缺粮的原因,可米价暴涨,也带动了其它各种物价的飞涨。原本一头驴也就一千到二千多的价钱,现在却暴涨了差不多三倍,一头驴至少六千钱。五头驴加起来又是三万钱,分到各家,还得多加两百文钱。

  一千五百多钱,大部份人家都还拿的出来,可李家却是真的半点都拿不出来了。

  刚刚才高兴了片刻,李家众人又全都陷入了一片愁云之中。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49

  第16章 替人从军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现在,李家就被这一千五百多文钱的分派给难住了。

  上次李璟上镇里,不但陷入了一场无妄的牢狱之灾,还把当时家里的最后一点钱帛换回的粮食也给被没收入官了。后来李家为救他出来,又被王良一番摆弄,不但把家里最后的六十亩地给拿去救李,还连带着把王铁匠家的二十亩地也给弄没了。

  现在的李家,除了一座三合院外,真的是一无所有了。一大家人,最后的一点粮食也用来给李璟昨天的完婚仪式用去了。现在的李家上下八口人,再过几天连下锅的米都没了。这个时候,一千五百多文钱,李家如何还拿的出来。

  桂娘也很清楚李家的现状,她挽着韩氏的手道:“阿娘,媳妇还有副陪嫁的金钗和臂钏、手镯。一会拿出来到老村长家都换成钱吧。”

  唐时的妇女基本上都会有一两套首饰戒指什么的,有钱人家的会是宝石珠玉,次点的也会有赤金。连普通的百姓家,也会置上几件银子首饰。这些大都是妇人们的娘家时准备的陪嫁,有的甚至是代代相传的,有母女相传,也有婆媳相传。这种东西都是十分宝贵的,完全属于妇女们的私房,老公都无权管的。此时韩氏见桂娘刚入门,便要把自己的陪嫁首饰给变卖持家,感动之余却又不肯接受。

  “要卖首饰也还轮不到你的,我屋里也还有几件首饰,是当年三郎祖母传给我的,将来本来也是要传给你的。哎,现在只好先变卖了,撑过这一关再说吧。”

  李璟看着大嫂也开口要卖自己的首饰,心里既是感动又是内疚。

  忍不住道:“阿娘,儿有件事情想求娘答应。”

  “有什么事儿就直说,还说什么求啊。”

  李璟郑重道:“儿想好了,我要去应征入伍。”

  韩氏等人一下子全愣住了,话都说不出来。

  “母亲!”李璟前所未有的认真道:“母亲,大嫂二嫂,还有四姐五姐,婉儿、桂娘。这件事情其实我考虑很久了,就是今天上面不来抽丁,我也打算自己前投军的。”

  韩氏握着李璟的手,“儿啊,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好男不当兵,何况你还是读过这么多书的乡贡。眼下虽然是个坎,可咱们还能想办法过去的。实在不行,卖房子卖首饰,我们都能暂时撑过这个坎去。你是乡贡,先前耽误考试。可只要静下来再复习下课业,以你的学问哪会考不上。今年现在已经快十一月了是错过了,可朝廷科举一年一次,现在准备,等明年十月京城考试,你一定能中的。只要中了进士,那咱们一家也就柳暗花明了。”

  不但韩氏是如此想,其它的几个嫂嫂姐妹们也都是这般想法,就是桂娘也劝他一心读书,以应明年科举。

  李璟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要说以原来这个李璟的学问,虽非朝廷州县官学和zhongyāng官学正规出身,可却也是认真自学的。他的学问能力还是不错的,早几年前就拿到了州县官员的举荐信,取得了参加科举的乡贡资格。真论才气,李璟相信他考个进士是有五六分把握的。

  只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大唐朝的科举可不光有才就行的。唐朝实行的可是不糊名考试,而且还得提前找到在朝官员的赏识与担保才行。如今的大唐朝廷**无比,他一个小小的平头百姓,想过科举那独木桥可不容易。

  更何况,就算真能考上,李璟也并不愿意走这条路。现在是唐末啊,明年可就是王仙芝与黄巢掀起的唐末大民变。再过几年,连皇dìdū得匆促逃离京师,跑到蜀中成都去。

  乱世末年,真正的出路不是科举入仕,而应当是当兵。唐末,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军阀们的世界。

  “阿娘,眼下世道渐乱,做一个文官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家族。儿想好了,要去投军,当一个将军,要护得我李氏家门兴盛。”

  虽然李家往上数代都是武将军官,可韩氏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科举入仕,而不是去当一个武夫。不过李璟将如今李家迫切的困局摆出来后,韩氏也只能无奈的点头。

  李家现在却是太窘迫了,眼下不但家中粮尽,而且就是这千五百文钱李家也根本拿不出。更何谈如果李景要参加科举,就还得出钱打通州县关节,取得州县里的举荐信。然后又得一路提前进京,还得拜会在京官员等。这些盘缠、礼金等等,李家哪又拿的出来。

  “儿啊,娘对不起你,耽误你一生了。”韩氏哭泣道。

  李璟又安慰了韩氏几句,便让两个嫂嫂及桂娘她们一起先回去。然后便直接去了村东的王老村长家里,一进门,王家上下也正愁着呢。

  王老村长是王李村的首户,甚至还是清宁乡的首富。他家有良田千亩,牛马就有七八匹。王李村好多人家自家地不多,都还在他家佃田耕种。王家在村东头有片三座连在一起的大宅院,如同一座庄园。在赤山镇上,王家还开了一家粮行,可谓是家大业大。

  王老村长忙碌一辈子,早两年也打算将家业交给长子打理,自己享受清福。结果天有不测风云,王家老大坐船下江淮运米时,在海上被海贼劫了。船货被劫,王老大也葬身海底。

  老村长便让老二接管家业,可王家老二有次在镇上的青楼中与人争风吃醋,结果却不小心得罪了崔镇将的儿子。结果王家老二被崔镇将的儿子打了个半死,抬回来后虽然捡了条命,却成了残疾,半身瘫痪。老村长就这么两个儿子,一下子一死一残。剩下的两房虽然都有儿子,可几个孙子最大的才十四五岁,根本还没到成熟的年龄。这几年,李家的农业半是由老爷子管理,半是由王家的姑娘打理。

  王村长的这个女儿也才二十五六年纪,早十年前就出了阁,嫁的是县城里的一家布庄老板的儿子。可惜那人不是个有福的,结婚不过几年就去世了,偏偏还没留下儿子。丈夫死了没两年,公婆又先后去世。夫家的族人便闹上门来,想要赶她出嫁,好取回家产瓜分。后来闹了两三年,最后也不知道怎么达好了协商。她将夫家的财产一分为二,一半归还给了夫家族中。另一半则归了她,一众夫家族人从此也不得再来拢她。

  王月英却很有经商头脑,这几年下来,她掌管下的丽丰布庄生意越做越大,反超过了先前夫家经营时的规模。如今老王村长无力经营家业,王月英便开始帮着主掌王家的家业。

  王家有钱,很有钱。可偏偏,这次抽丁,王家却偏偏抽到了一枚染墨的卵石。王老村长早已经离开拐仗就走不了路,家中的几个孙子又都还小。唯一一个丁男却是个躺在床上的残疾。

  刚才王老村长已经把家中几个庄丁以及佃王家田的佃户们都叫来了,提出想请人代为入伍的事情一说,却没有一个愿意答应的。他开出了好几个条件,依然没有人肯应。

  “二十亩地,哪个代我家应丁,老夫愿意拿出二十亩地给他。哪个愿去!”老村长见夫人应肯,只得一咬牙,再次说出了一个极具诱惑的价码。

  “我愿意!”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厅堂外响起,引起众人纷纷侧目。

  “老村长,侄儿愿意替老村长解此忧愁,愿意替代王家应丁。”李璟高声向厅中走来。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49

  第17章 山文字甲、枣红马

  “贤侄可莫和老夫开这个玩笑,你可是秀才郎。”王老村长见来的是李璟,原本脸上刚露出的那点笑容却又消逝了下去。本以为真的是哪家愿意来代他王家应丁,却不料来的是李璟。这李璟家以前也是与王家差不多的有头有脸的人家,尤其是李璟的父亲虽然说到死也只当了个县录事的吏员,可李家父子毕竟都是这附近有名的读书人。

  在他看来,李家再落魄,李璟这样一个诗书人也不可能真的为了二十亩地就去代他王家应丁从军的。

  “王老世伯安,张夫人安。”李璟上得厅堂,首先向老村长和王月英拱手行礼问好。

  “贤侄登门,莫非是因为分摊团结兵装备钱之事?这事好办,五娘,你让人去帐上支十千钱给季玉。上次你出事,我们也没来的及帮上什么忙。你家现在的情况我也知道,这十千钱你拿去暂时用着。如果还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开口。我与你父亲也算是老交情,他走的早,我有责任帮应你啊。”老村长以为李璟是来借钱,当下直接让人去拿十贯钱来。

  “不,王老世伯误会了。我来不是为借钱,而是真的来代替王家应丁的。”

  “世侄真不是开玩笑?”老村长目光中带着不解,又还有着一丝期待。

  李璟点了点头,“侄儿哪敢骗世伯,李家的情况世伯也是看见的。侄儿不孝,才让李家连祖产都不保。我也想透了,既然在家里已经保不住家业,不如弃笔从戎,万里觅封侯,就当是博一回,我李家的家业也是祖上几代为军中将校才积下的家业,早年家父弃武从文,如今我再从武投军,也算是继承祖志。”

  “说的好,世侄果凡普通凡人,胸中有大志向。只是弃笔从戎之事,你可得想清楚了。如今来召集的也只是团结兵,就算从了军也只可能不过是协防杂役,建功立业的机会不多啊。”

  “世伯无须多劝,侄儿心意已决。我知世伯抽中了黑石,可家中却无合适之人应丁。所以侄儿愿代王家应丁,侄儿也不需要良田二十亩,只是想像世伯借几口粮食,帮忙照顾下家中一众女眷。”

  王老村长沉吟了许久,道:“世侄,当年你父也曾经帮过我王家,如今你这又是救了我王家一家啊。以后你我就是一家人,你的家人老夫自然会帮你照顾。五娘,你拔一百亩地出来转给世侄,另外再从粮仓中取十石粮食送到李家。对了,还有,把库中一直珍藏着的祖上传下来的那副铠甲拿出来。”

  这一次抽丁时间十分的紧,上面只给各家半天的时间。半天后就要启程,有不到不应者,家主就要按逃兵论处绞死,其家人也要流放。刚才老王村长找了许多人,也没有人愿意代替应丁。实是因为,这团结兵并不是就应召一次就行的。一旦应了这一次,那这辈子就算是世代的团结兵。以后每一年的秋冬都得应召,一旦碰到打仗剿匪,还得参加。

  既无粮饷,还无期限,还随时得面对着危险,这样的终身苦役谁愿意接下来。如果多给点时间,以王家的钱财肯定能找到愿意拿命换钱的,可上面实在催的紧,午后就得启程,根本不给他们时间。时间一到,到时要么王老村长亲自去,要么就得从他那些还没成年的孙子中挑一个去。

  不论是老头子去还是小孙子去,这一去肯定难回。如今李璟愿意代替,这岂不是救命是什么。

  李璟坚持不肯接受那一百亩地和十石粮食,不论是一百亩地还是十石粮食,这都能算的上是一个小地主家的全部家产了。就是在王家,这也算是小破家了。李璟实不愿意接下这么大的礼,现在王家算是有难,为了感谢他拿这么多东西出来他们不觉得什么。可万一等将来王家其它人继承家业,却肯定不会这么认为。一个不好,到时说不定两家就会反目成仇。

  “世伯,如果你还认我这个侄子,那就千万别再说地和粮食的事情。世伯要真觉得过意不去,那世伯就佃五十亩地给我家耕种,另外再借两石粮食给我,他rì侄儿定如数奉还。”

  老村长不肯,依然坚持,一老一小两人争的脸都红了。最后还是王月英在一边说了个新法子,王家把那一百亩地借给李家耕种,地还是王家的,但不收佃租等。另外那十石粮食也算是先借给李家,等有了再还。

  这个提议依然是让李璟感动,不过最后还是同意了下来。土地毕竟对一个农户太重要了,如今王家不算送,只算借给李家暂时耕种的提议,既能解决李家当下的困难,也能免去将来王家两家有可能的反目。

  见到李璟终于接受,王老村长心里也开始好受了许多。毕竟欠太大的人情,总是让人心里不安的。如今李璟接受了借给李家的田地与粮食,那么这就成了一笔生意,不再单纯的是人情了。

  正说着话,李家的几个家丁抬上来一口柳木箱。看到那箱子,老村长亲自上前打开,眼睛都放着光。

  “世侄啊,想当年老夫也曾经是从过军的。这箱子里的,就是老夫当年从军时的铠甲,这套铠甲是家父传给我,我曾祖传给家祖,几代人相传的铠甲。哎,如今我王家是再没人穿的了这铠甲了,三郎代我王家从军,老夫无以为报,但奉上这副铠甲,算是聊表心意,愿三郎披这副铠甲斩将杀敌,建功立业,也不辱没了这副铠甲了。”

  随着老村长的话,箱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副充满了厚重感的铠甲。

  那是一副铁甲,而且是一副山文字甲。

  几名家丁一起动身,将铠甲一块块的为李璟装束起来。

  一片片铠甲加身,全身立即能感觉到一种沉重与隐约的血腥杀戮气息。

  铠甲很快穿好了,这件山文字甲不是一件全身甲。山文字甲的甲片造型优美,铠甲上倒丫”甲片中间凸两边凹,由多片甲片相互扣合成整片甲,这样甲表面形成无数的凹凸面,非常利于防箭。整副铠甲穿戴好之后,李璟立马感受到,这副看起来峥嵘无比的铠甲,实际上并不算太沉重。

  山文字甲更应该定位为一种结构复杂的轻便型板甲。编扎成甲的方式导致铠甲的形状固定,不会像普通鳞甲般受力后褶皱变形,在这点上与板甲更相似,比鳞甲更利于防护钝器冲击,同时具有鳞甲的轻便xìng。

  王老村长抚摸着铠甲,目光中充满着对往昔的回忆。

  “这铠甲叫山文字甲,属于鳞甲的一种。但却比普通的鱼鳞甲昂贵的多,非大将及家传,一般将士是置办不起这种铠甲的。想当年,我王家祖上是神策禁军将领,也是花了极大价钱才置下这一件铠甲。后来代代相承,可惜老夫无能,最后却远循到这海边山林隐居,这副铠甲也再无上阵机会了...”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却也马上让李璟听出了王家当年的峥嵘。神策军,这可是大唐zhongyāng朝廷控制在手中最得力的一支兵马了。十五万人马的编制,可以称的上是天下第一军。王家祖上居然世代为神策军军官,这可不能小觑。甚至听他话中,这王老村长当年也是当过神策军军官的。

  看来,每一个人背后都有一段故事啊。只是,得知这铠甲不但极其贵重,还如此的有意义,是王家的传家宝,李璟是说什么也不肯接受。李家祖上也有一套祖传的铠甲,却是一套明光铠。传了数代,不过后来李璟的祖父死在与朝廷的交战中,那铠甲也就没在军中。这样的传家物品,太过贵重了。

  “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如此铠甲,正适合赠与世侄,世侄带着他建功立业,也一样是我王家的骄傲。世侄无须多言,就收下吧。留下来,也不过是徒生锈耳。”王老村长感叹着道。

  “侄儿就多谢世伯割爱相赠,李璟心中不敢忘此大恩。”对一个即将从征的战士来说,还有什么比一副jīng良的铠甲更值的激动。这是生存的保障,也是建功的基础。

  “有好铠甲,还得有匹好马才行啊。可惜王家没有战马,只有几匹驽马,世侄就挑一匹去吧,还望不要嫌弃。可惜家中却没有好剑好马槊,爱莫能助了。”

  一件山文字甲可能值数几十百上千贯,可一把jīng良的马槊更是无价之宝,这东西,非将门豪族,一般人家根本不可能收藏。得了铠甲又收马匹,李璟实在是有些惶恐不敢收,奈何架不住王家父女的热情。最后还是怀着激动的心情在王家的马棚里挑了一匹足有五尺多高的那匹火红sè马,虽然说这只是匹驽马而非训练jīng良的战马,可李璟依然是高兴不已,不断的抚摸着这宝贝马儿。

  王家赠送了山文字铠甲,又送了一匹高头大马。最后李璟从家中取了也算是家传的一把横刀,和一张角弓两壶箭。还有许多装备却是一时间置办不齐,只能交钱,以后到了蓬莱营地之后再行出钱采买。

  李璟骑着枣红马刚试跑了一圈,感觉这匹马跑的很快,心中正高兴,村里却忽然又传出了铛铛的铜锣声。他抬头凝望天空,却见天空那轮太阳已经升到了正中!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49

  第18章 林中闪烁的幽光

  午时一过,纵有千般不舍万般难别,李璟等十名已经登记在册的新团结兵也还是在那名军官的催促下上路了。

  韩氏与桂娘她们一直送出村外数里地,依依难别。李璟心中虽然也是几般不舍,可最后还是狠着心不再回头。他心里不知道加入土团有没有前途,但时间不等人,他已经无法继续坐等下去了。更何况,王良那个狗东西这次被抽中了丁,李璟加入土团,却正好可以有机会除掉他。

  王李村十个新丁,除了王良、小石头和李璟三人外,另外还有七人。与李璟他们都差多,其它七个人也都是还没真正成丁的中男,都是十仈jiǔ岁二十上下的大后生。在家,他们还没有真正掌家,这次被抽到丁,他们的父亲做为全家的顶梁柱当然是不可能去应征的,便把家里的儿子派来了。

  除了小石头外以及村头李木匠家的儿子秋生有点兴奋外,其它几个都如王良一般的一脸沮丧。特别是王良,本来都已经订好了后半个月就要娶亲了。却没成想,这一道征丁令下来,连一个晚上的时间也不给,他连个立马成亲的机会都没。都说这一次进土团,去的容易回来就难,也不知道这婚事得托到什么时候了。

  目光不经意间看到李璟,王良重重的哼了一声,可却又保持着和李璟的距离,远远的隔开李璟,吊在了后面。其它几个后生望着李璟目光中有点不解外,还带着浓浓的羡慕。

  虽然不明白这秀才郎明明没有抽中,却为何要给老村长家代替应丁。可来时他们也都听说了,老村长把一百亩地租给李家,却不收佃租。而且还开仓借了李家十石粮食,有这么多的粮食李家吃到明年夏收都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了。

  不过除了这些,他们更羡慕的还是王家送给李璟的那匹马,还有那匹才三岁口的枣红马身上带着的那个大包袱,听说里面就是王老村长家珍藏的那副祖传盔甲,现在就给了这秀才郎。

  除了那马和还没见过的铠甲,李璟腰间还挎了一把横刀,背着一把角弓。与其它后生身着短褐,两手空空比起来,他们好像是个要饭的花子,李璟倒像是将军。

  十个后生里面,除了李璟早年去过登州治所蓬莱参加过州上的考试外,就只有王良先前在赤山镇里给张库官当傔从时去过方登县里,其它的如小石头和秋生他们,最远也就去过镇上。离开了生活十几年的王李村,都不由的开始迷茫起来。小石头一早就成了李璟的尾巴,牢牢的跟着了李璟,一口一个秀才哥的。队伍里除了李璟的那匹马,还有五头驴,两丁一驴,这驴不是用来骑的,却是用来驮各种随军物资的。大家出来时除了随身的几件衣服,都没有带什么。村里凑了两百多匹帛,便算是不用各家凑齐那些帐篷武器铠甲等物,等到了军营统一再发。

  现在这五头驴就驮着那些帛,以及村里孝敬给那个文吏和那个军官的一些米酒干果等土产。

  除了小石头跟着李璟,小木匠李秋生还有两个姓李的后生也都围在李璟旁边。剩下的则都是姓王的,他们并没有跟着李璟,而是都和王良凑在一起,算是一个小团伙。一来王良与他们都是王姓,二来李璟是个书生,而那王良却毕竟有过在镇上当过差的经历,那几个王家后生们便都把他当了头。

  十个新丁明显的分成两伙,不过那个山羊胡子的文吏与那个挎刀的军官却是视而不见。文吏骑了匹大青花骡子,那军官则骑了匹黑sè的战马,两人骑在队伍前面,却也并不交谈,一路上沉默着。

  李璟一路上早就在暗中观察着这两人,通过王老村长先前的交待,他只知道这文吏是方登县的佐吏,姓张。佐吏不是官,而是吏,属于连流外都算不上的杂任。不过在县衙中却也很重要,位在主薄、县尉这些有品官之下,在有品级的官员之下,仅次于李璟父亲曾经担任过的县录事职位,属于有实权的吏目。

  另一个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军官,王老村长也只知道他姓王,据说好像是很有来头。好像是青州一位将军的族侄,现在登州府听差,具体什么官职却也不清楚,只知道那张佐吏对那军官很是客气。

  由于一路上大家恋恋不舍离家,一步三回头,从午时走到傍晚,也才不过走了十多里路。看着离赤山镇还有近十来里路,那个一直仿佛在马上打瞌睡的军官却突然下令停下来。

  “就在这里歇休片刻,抓紧时间饮马喂食。”

  张佐吏抬头看了看天sè,见太阳已经垂西,走到军官身边轻声道:“陪戎,马上就要天黑了,现在歇休一会就赶不及进镇上了。前面只有十里了,让大家再加把劲,等进了赤山镇再歇休吧。”

  王校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跳下马来。王良立即一脸贱笑的小跑上前,点头哈腰的把自己的水囊递了上去。接着双打开一个布巾,取出两个颜sè金黄且香喷喷的胡麻饼,献宝一样的献给王校尉与张佐吏。

  李璟一眼就认出了那胡麻饼是母亲韩氏与大嫂她们赶做出来的,韩氏特意从王家借了些羊肉和麦粉,每个胡麻饼都堪称豪华型。用羊肉一斤,一层一层铺在和好的麦粉当中,在饼的隔层中夹放椒和豆豉,然后用酥油浇灌整个饼,然后放入火炉中烤,烤到五成熟的时候就取出来。

  麦香、羊肉香、酥油香、椒香和豆豉香,香味喷薄而出,韩氏一共做了十个,每个都有差不多三斤重。十个饼给了李璟三个,还给了小石头三个,反倒是王良那个狗东西却独得了四个。这让李璟一度十分不爽,不过最后还是暂时忍了,既然一起参加团结兵,还怕没机会除掉这狗东西。

  这豪华型胡麻饼李璟记忆中也只吃过一回,还是父亲李纲升为县录事时,全家才奢侈了一回。这珍贵的饼他放在包袱中,根本舍不得拿出来吃。那王良却倒也舍得,居然拿出来献媚,讨好两个上官。

  韩氏做的胡麻饼确实sè味俱全,王校尉与张佐吏都被这饼给诱住了,两人一人抓起一个,张口就咬。

  王校尉一边猛咬胡麻饼,一边含糊不清的对张佐吏道:“我知道你担心怕天黑前赶不回赤山镇。放心,就算真赶不回又怎么了,咱们又不是客商马队,还怕山贼打劫不成?”

  “事先说好的今晚要到赤山镇歇休的,清宁乡其它各村征召的团结兵也要到赤山镇上集合的。山贼我倒是不怕,怕的还是没按时汇合,上面怪罪下来啊。”

  “上面怪罪,谁是上面?你还真拿鸡毛当令箭了。”王校尉咬着喷香的胡麻饼,大块朵颐。

  张佐吏道:“陪戎乃是上差,自然是不用在意这些,只是小的不过是小小的佐吏,却是承担不起这些责任的啊。”

  一席话,说的王校尉也是点头,手里拿着饼点头道:“罢,你说的也有道理,既然事关老哥前途,兄弟我也不好自作主张。看看马驴喂饮好没,好了就马上继续赶路,天黑前要赶到赤山镇过夜。”

  李璟虽然以前读书,但后来也跟着哥哥习武,又帮着在家耕种几年,这副身体结实无比。走了半天的路并没有半点疲惫,甚至他连那马都没舍的骑一下,心里不过是有点离别的情绪罢了。刚过了点水,吃了块炊饼,又jīng神头十足了。听到催赶路,便起身去解马,一边招呼着小石头去牵驴。

  只是他一抬头,却蓦然发现前面的那片林子里突然几道明光闪烁了几下。光芒一闪而逝,李璟心里却突然翻起惊天大浪。小石头和李秋生还茫然不知的站在那里,李璟猛然一跃,一把将两人揪住按倒在地,嘴里沉声轻喝道:“趴下,不要声张!”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50

  第19章 遇匪

  林中那几点闪烁的幽光,让李璟心头一颤。

  李璟自幼习文,后来随兄练武,闲暇之时,也长随兄长背着弓上山打猎。他反应迅速,目光敏锐。刚刚那闪烁的光芒,他第一眼就认出了是刀锋剑尖上反shè的光芒。而且十分奇怪的是那光芒不是一点,而是数点。

  那不是一个人,更不可能是猎户。

  不是猎户而且不止一人,还拿着刀兵躲在从人身后的林子里,他们是什么人,李璟心头已经立马得出了结论。

  山匪、马贼!

  清宁乡因为靠海,且又有赤山浦这样优良的海港,一向比较富裕。不但当地百姓比中原其它地方要富足,且因为有赤山浦,这里常年不断有各地客商往来。有一个繁华的海港,百姓富了,客商多了,自然也就吸引了那些马贼、山匪。

  虽然朝廷在赤山浦建了赤山军镇,但依然是挡不住那些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清宁乡一带虽因有赤山军镇驻守,附近并没有什么成气的大股盗匪。可依然还有不少经常流窜做案匪徒,他们大多在其它县乡山林中立寨,然后不时的流窜过来做案。绑票、抢劫也是时有发生。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如王李村,便修为村墙村门,并有护村村丁轮流防守。李璟以往听说过许多这些盗匪的故事,却不料今天自己给遇上了。更要命的是,来者不善。他们有十二个人,还有几匹马和驴驮,对方却也敢打主意,更说明这伙人来头不小。

  李璟心中猜测,对方可能是把他们当成了一支商队了。他们这十二人,李璟和王校尉都有马,另外王佐吏和王良还一人有头骡子。外加上五匹驴,以及村民凑上来的装备钱的两百多匹帛,以及一些土产等,五头驴驮的满满的。而他们十二个人,除了王校尉和李璟一人腰上挂了把横刀,其它人全都是空着手,一看就极易让人误认为是商队的驮夫。

  李璟第一时间判断对方是盗匪,但却也并非百分百把握。他没有大喊出声,也怕看错。但他却第一时间将小石头和秋生给扑倒了,小心驶得万年船,多分小心总是没错的。至于其它人,李璟暂时顾不上。

  对面的林子中,果然藏着有十来个人。人人都是短褐胡装,手提刀枪棍棒各式武器,一个个凶神恶煞。

  “大当家的,他们好像发现咱们了,你看,那个白脸的和另外两个趴下了。”

  “他娘-的!”被叫做大当家的那个家伙,却是长的瘦jīng无比,颧骨凸出,还偏偏配了个猴腮。更加奇特的是,这人明明是个四十左右的大老爷们,可身上却偏偏穿着一套碧sè的女人婚服,如此一来,整个人不但奇丑无比,而且不仑不类。

  “大当家,抢了他们吧。这可是群肥羊,你看他们有两匹马两匹骡子还有六头驴呢,另外还有六驮的货呢。”一个刀疤脸山匪轻声道,眼中满是贪婪的sè彩。

  穿着女人衣服的猴腮脸大当家犹豫不决,摇头道:“咱们这次可不是来捉羊的,咱们可是得‘镇东海’的英雄贴来帮忙的。这节外生枝,怕误正事啊。要坏了‘镇东海’的事,咱们可担待不起啊。”大当家心里也想要劫下这群肥羊,奈何又有些担心其它的事情。

  那个刀疤脸明显有些不甘,眼珠子骨碌一转,马上想出一计道:“我当然也知道镇东海的事情要紧,只是你看如今那肥差已经发现咱们了,要是放过他们,只怕他们跑去赤山镇报信啊。那样一来,才是真正坏大事了呢。咱们下去杀了这些人,不算打劫,而是省得走漏了镇东海要办的大事消息啊。”

  猴腮脸闻言心中一动,一张尖嘴不由咧了开来,大手重重的在刀疤脸肩膀上一拍,“二当家的说的没错,咱们西火寨可不是非要做这笔买卖,实是担心走漏了消息,不得已而为之嘛。哈哈哈,弟兄们,开张了。”

  李璟心cháo起伏,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突然有一阵阵的发抖,不由控制。

  他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他会不会死在这里?他真的要死了吗?或者这本来就是一场梦,现在终于到了梦要结束醒来的时候了?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趴在地上,李璟甚至能听到自己胸口那砰砰的跳动声。

  突然间,他想起了韩氏,想起了守寡苦命的大嫂二嫂,还有两个妹妹四姐五姐,另外,还有那个已经成了他妻妾的桂娘和婉儿。原本他表面上虽然十分尊重韩氏她们,可心里却多认为是代这副身体所做的本份。直到现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他舍不得李家众人,他舍不得桂娘与婉儿,他不想就这样死去,或者说他不想这梦醒来。

  秋生和小石头还疑惑不解的在挣扎着,其它几个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上路的后生也转过头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王良看着李璟三人姿势难看的趴在地上,不由的露出冷笑。正准备向王校尉和张佐吏他们说李璟几句坏话,却茫然发现那个一路上都有蔫蔫的王校尉,眼睛突然睁的大大的,炯炯有神。整个人仿佛一头突然醒过来的豹子,全身都崩紧了起来。

  仓啷!王校尉猛然拔出了他腰间的横刀,大喝一声:“趴下!”

  王良扭过头,正好看见一个穿着碧绿婚服的女人从林中跑了出来。

  不,不对,那个女人手中提着刀,而且怎么长的那么的难看,好像还长着胡须。这究竟是哪家的女儿,长的这么丑怎么可能会有人娶她?王良脑中突然闪过无数乱七八糟的想法。

  然后,更多的人从林中跑了出来。一个脸上有条狰狞大疤痕的男人突然张弓搭箭,弓被拉开,然后...

  这个时候王良终于明白王校尉突然喊趴下是什么意思了,也终于明白了李璟先前那个奇怪动作的原因了。

  “该死的,他们碰上盗匪了。”王良只来的及在心中狠狠的骂了一句,然后就感觉左肩膀突然被一股大力击中,整个人平沙落雁式的摔在了地上。

  屁股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坚硬的土地差地让他屁股八瓣开花。但是此时,肩膀上传来了更剧烈的疼痛,他一转头,便看见自己的肩膀上正插着一支明晃晃的羽箭。箭支入肉极深,一行殷红的鲜红已经流淌开来,染红了他那件今天才第一次穿的灰sè圆领长袍。

  突然的中箭,剧烈的疼痛让王良的脑子突然一下子炸了开来,这一下,他心中极度恐惧,完全不知所措。躺在地上,惊恐的如杀猎般的尖叫起来。

  “救命!救救我!救救我...”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50

  第20章 力挽狂澜

  匪贼只有十人,比李璟他们还要少两人。可匪贼的第一轮攻击,李璟这边就已经有数人中箭。在王良那杀猪般的叫声中,一直跟着王良的那几个后生此时更加的慌乱了,有的跑去拉王良,有的更直接转身逃跑,却没一个听从王校尉的命令趴下来。

  嗖嗖的箭支shè过来,那些乱跑的人先后中箭。更多的惨叫声传来,四处一片惊恐,仿佛突然坠入无间地狱。

  匪贼的第一轮箭已经shè完,狂妄的匪贼见这群肥羊果然吓的如羊羔一样时,便箭也不再shè了,收起弓箭,提着刀枪棍棒直冲而来。

  王校尉提刀从地上猛然跃起,一边提刀直冲穿着女人衣服的猴腮脸,一边大吼道:“cāo家伙并肩子上!干死他们。”虽然心底他已经对这群刚征召的团结新兵没抱半点期望,可是这个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李璟一把将腰畔的横刀抽出来交到小石头的手上,又把刀鞘给了小木匠秋生。

  “你们两个守在我面前,护着我!”

  说完,李璟迅速的将身上的角弓取下,李璟手中的这张弓是一张角弓。唐代的弓分为长弓、角弓、稍弓和格弓四种,长弓用作步战,角弓用于骑战,稍弓和格弓是狩猎用弓和皇朝禁卫军用弓。角弓本为是骑shè之弓,这弓是李家祖传下来的弓。李家祖上世代从军,本来有全套的铠甲武器,其中就包括横刀、马槊、长弓、角弓、长矛、铜锏等。只是后来随着李璟祖父战死沙场,这些也大多没于战场,独留下了一把备用角弓。

  这把弓虽是备用,却是十分珍贵。那弓角就是用一对犀牛角所制,角长二尺五寸,据说光这两只角,就能值四头牛的价钱。在傅角被筋的弓管还用如上好水sè丝线紧密缠绕。弓臂上还涂有清漆,以防霜露湿气的侵蚀。这把弓制作就用了三年,加上那些干角筋胶丝漆等物,虽只是当初祖上所用的备弓,却也是极其名贵,为李家的传家之物,李家几次艰难的时候,都没舍的卖掉。

  李璟以前与兄长习武时就勤练弓箭,虽然用的是练习用的练弓,可这把弓也用过多次,十分熟悉。

  角弓在手,顿时以前无数次练习弓shè时的整套标准动作涌入脑中。

  前腿伸,后腿弓。

  李璟心中默念家传使弓口诀,“前脚如撅,后脚如瘸,双脚八字不就,十字不成。肘腕弯要紧,弓弦挨右腮。右睛聚大眼角,左睛聚小眼角。肩高肘高虎口三点成一线,肘高向上,手头要直则力在虎口。右手食指指头垂下、左手大指压中指立平,虎口要紧,箭镞至中指末。”

  默念着shè箭口诀,李璟已经套上了骨制的韘。韘也就是扳指,不过不是后世满清的那种桶形扳指,而是汉式的坡形扳指。拇指压弦,食指中指压住拇指。整个人屏神静气,这一刻李璟无比的平静,仿佛整个人都置身于战场之外。

  王小石头和李小木匠两人一人握横刀,一人握刀鞘,脸上满满了惶恐。要不是李璟如此的镇定,他们早已经在打抖的腿说不定就要撒开丫子跑了。

  “秀才哥,贼人上来了,快shè啊。”一名提着一枝长枪的盗匪正直奔而来,小木匠惊惶的喊到,声音都打颤了。

  李璟不为所动,弦已拉开,弓如满月,可他却没有立即shè出去。那个盗匪狰狞的面孔越来越近,李璟的气息却越来越平稳。终于,他完全调整好了自己的气息,到了最佳的时候。

  嘣的一声,弦如霹雳作响,那支尾部缀着白sè鸟羽的箭支如电shè出。

  李璟依然保持着shè出那支箭时的姿势,心中紧张的等待着战果。李璟以往用弓打猎,准头极佳,不但能shè中兔子獐子,甚至连天下的大雁也能shè下。可这毕竟是shè人,尤其还是头一次,李璟心里也有点紧张。

  那盗贼与李璟相距不到二十步,这样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弓弦响起,羽箭从那名正提枪狂吼的盗匪张开的口中呼啸穿入,直透脑后。

  “shè中了,shè中了,秀才哥shè中了。”小木匠激动的喊起来,声音中都带着哭腔,说出清此时他到底是什么情绪。

  看着那箭从那盗匪口中透过,直透脑后,李璟心里有点反胃。但他强忍下去了,他告诉自己,此时还是战场。容不得半点马虎,虽然他shè倒了一下,可另一边王校尉却已经陷入了围困之中。

  李璟迅速从箭壶中又取出一支箭,这次的速度提升了许多。

  搭箭,张弓,开弓!

  十几步外又是一个人应声而倒,这次却是正中胸口。盗匪们虽然强悍,但却并没有铠甲,连那大当家的都没穿甲,在李璟犀利的箭下,那人直接毙命。

  咻,又是一箭shè出。李璟将一个正高高举起横刀,向王校尉背后劈去的山匪送入地狱。

  猴腮脸此时也注意到了李璟这个箭手,不由恼怒的大吼道:“老二,带两个弟兄先做了那箭手。”

  这比买卖开头做的一切顺利,几箭就吓唬住了那群毛都没长齐的驮夫。唯一一个拿刀冲上来的,还被他们围住了,虽然那人武艺有些出乎意料,可他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大虫也架不住群狼啊。却不成想,那个最早发现他们一直趴在地上的家伙,居然还是个神箭手,一下子就干掉了他三个兄弟。

  “拣地上贼人的长枪,都围到我身边来。”李璟一声大吼,他已经看清,那些同村虽然躺了一地,鬼叫狼嚎的,可真受了致命伤的却没,大多只是不紧要处中了一箭,血虽流的吓人,一时却是死不了的。这些都是同村伙伴,李璟不能置他们不顾,而且虽然他shè死了三个,对方也还有七个,李璟必须得把自己人组织起来,才能扩大胜算。

  刀疤脸带了两个手下,直冲过来。面对李璟的神shè,这个老练的亡命之徒也有了准备。三个盗匪先是赶了李璟他们的马骡驴子冲过来,然后又一人拿了一匹帛挡在面前做盾牌,然后才提着刀枪冲了过来。

  李璟连向那刀疤脸shè了两箭,可那家伙极其敏捷,居然两箭都避过去了,只是造成了一点擦伤而已。等李璟想先解决另外两个匪徒时,对方却已经冲到了近前。

  李璟这边,此时聚齐了五六个人,可武器却只有两把长枪一把横刀和一把刀鞘,另外就是李璟手上的弓。

  “大家听我喊一二三,一起刺。”退无可退,李璟唯有大喊道。

  “一二三,刺!”看到那刀疤脸凶恶的猛纵身跳起一刀劈砍过来,李璟连忙大喝。

  小石头他们虽然心中恐惧,可此时见李璟先前连shè杀三人,心里也把李璟当成了主心骨。李璟一喊刺,两个持枪的立即猛的向前捅去,小石头和小木匠也拿着刀和刀鞘狠狠的向前劈砍。

  李璟五六人齐声大吼,声势一时巨大,那刀疤脸被吓了一跳。见长枪递到面前,空中一时无法换招,立即将手中用来挡箭的一匹帛猛的掷向众人,然后一声大吼,大枪向地上一刺,生生的止住了扑上去的势头。

  小石头等人刀枪顿时一齐落空,李璟却早在等着这个时机,刚搭好的箭顿时离弦而去。刚逃过长枪穿刺的刀疤脸一时不及,啊的一声惨叫被shè翻在地。另两个贼匪见彪悍的二当家被shè翻,也不知道生死如何,顿时一惊,胆怯下转身就退。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51

  第21章 胜

  
  齐鲁之地,本是礼仪之乡,但经历隋末唐初的大战乱以及百年前的安史之乱,黄河以北的燕赵之地无数百姓南迁。甚至还有许多是当初从辽西辽东一带浮海西渡而来的,大量北地人涌入,使得原本崇文尚礼的齐鲁之人,也增染了几分尚武之风。

  王李庄的男人,基本上都从小练过武、习过拳脚棍棒功夫。虽然不说人人都如李璟一般的能骑会shè,但却也大都是身体健壮,习得枪棒。只不过这些年青后生虽然各个都习得武艺,可当他们第一次面对那些亡命的山贼之时,却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本领。被那些面目狰狞的山贼一冲,便全缩了胆。

  好在李璟连续shè倒三个,又在他的喝令下,几个年青人渐聚成一团。此时见李璟不但再发一箭,将对方那个头目给shè翻,而且另外两个山贼喽啰也没了先前的气势,转身而走之时。他们心底的那份勇气终于激发了出来。

  握着拣来的长枪,李小山追之不及,大喊一声,扭腰扬臂,猛的就将那白腊杆长枪向其中一个盗匪投了出去。

  另外一个拿枪的细狗子也有样学样,同样大叫一声奋力将长枪抛了出去。

  相距不过数步之遥,李小山和细狗子的长枪都shè中了目标,两个正逃跑的山匪哎哟一声被shè倒在地。小石头和小木匠提着横刀和刀鞘就冲了过去。

  “别打死!”李璟忙在后面大喊一声,追了上去。

  不过他喊的有些晚了,两个家伙一个被李小山投出的枪直接shè中了后心,当场没命了。剩下的一个被枪shè中了后腰,鲜血染红了大半个身子,本来还有半条命的,不过小石头下手极快,已经在那家伙的脖子上补了一天。现在那家伙就如同被割开了脖子的羊一样,用着最后的一点力气伸着两脚乱踹的挣扎着,不过随着血越流越多,他的挣扎也越来越无力。

  小木匠见小石头和小山、细狗子他们都一人杀了一个,正急忙拿着横刀鞘当作刀猛砍中了李璟一箭的刀疤脸,打的他满脸是血。

  “停手,别打死了!”李璟大喊,他已经看出这个刀疤脸是个头目。眼下王校尉他们还被围着,李璟就想拿这刀疤脸当筹码,暂时结束这场混战。

  李璟一把拎起刀疤脸,见他虽然满脸血液,恐怖无比,但眼睛还是睁开着,口鼻也还有气息,心中总算放了点心。拎着刀疤脸,他迅速的扫了一眼场上,王校尉舞着横刀正招架不迭,两个王姓后生一人举着一根木棍左挥右舞,守在王校尉的背后。另外王良和张佐吏则与另两个后生却缩在另一边。

  “都住手!”李璟大吼一声。

  乒乒乓乓的响声渐停,那四个围着王校尉的贼人看见刀疤脸他人不但没有解决那个箭手,反而只剩下了一人,还被那箭手抓了俘虏,不由嘴角抽动起来。

  “不想他死的,立即停手。”李璟从小石头手中拿回了横刀,刀刃就死死的贴在刀疤脸的脖子上,由于靠近的太近,刃锋割破了皮肤,一条红线顺着刀疤脸的脖颈流下。

  穿着女人婚服的猴腮大当家不怒反笑,仰天哈哈大笑:“老子做了十几年的买卖,却不料今rì反被鹰啄了眼。好,好,好!”就在众人都被他的话语给吸引住了之时,另外三个本来已经停了手的贼匪却突然出手,刀枪直指王校尉背后的两个后生。两人刚才都已经松懈了下来,悴不及防,惨叫两声,都被打倒在地。

  贼匪打倒了两个后生后,并没有停,而是再次攻向王校尉后背,那个大当家的也是突然出手,王校尉混战半天,身上挨了数道伤口,此时腹背受敌,以一敌四,再坚持不住,手中横刀被长枪挑落,猴腮脸的枪尖抵住了他的喉咙。

  另外两个盗匪转身走到受伤的王良等人面前,将手无寸铁的几个伤员赶到了王校尉身边。

  猴腮脸狞笑道:“小子,你捉了我们一个兄弟,我们却捉了你们七个。识相点,马上放了我兄弟。”

  李璟打量着场上形势,眉头微皱。场上的形势有点微妙,李璟他们这边,除了跟着李璟的小山他们一起五人都完好无伤外,剩下的七个都受了轻重不一的伤势,且都落入了盗匪的手中。

  而另一方面,盗匪一开始将目标定在了王校尉身上,使得他有机会发箭shè死三个。后来小山、细狗子他们又打死两个,再加上受伤被他们抓住的刀疤脸。十个盗匪死了五个,还被他们控制一个。对方只剩下四个,李璟这边却有五个。

  “我们互相放人,然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自己这边有七个人在对方手中,李璟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开出条件。

  “换人可以,但是只能一换一。”猴腮脸冷冷的笑道。

  这个要求李璟自然不能答应,眼下全靠这个俘虏他才能让几个盗匪停下来。如果把他放回去了,对方肯定会马上把落在他们手上的那些人全杀了泄愤。

  “不行,要放全放,少一个都不行。”

  “你休想!”

  双方互相不同意对方提出的条件,一时疆持着。李璟眉头紧皱,如果直接强打,他们这边五人眼下都有了武器,五把长枪,他自己还有横刀弓箭,以五对四,可以一拼。但现在不但还有五个同村伙伴在对方手中,而且连两个上官也在对方的手中。一旦对方先杀了人质,到时就算他全杀了这伙盗匪,也一样没法善后。

  “放开二当家的。”一个贼匪大喝道。见李璟不为所动,那家伙心一横,一刀就扎在了身边王良的大腿上,王良如杀猪一般的惨叫起来。

  李璟见状,二放不说,提刀就将刀疤脸的一只耳朵给贴着头皮削飞了。比狠,李璟自然不怕。如果对方拿别人下刀,他还会担心顾忌。可既然对方好死不死的选到了王良,李璟便无所顾忌了。最好是逼的对方把王良给杀了最好,他还省了回事。

  刀疤脸掉了一只耳朵,嘴里倒吸着冷气,面上还死撑着:“有种你再把另一只也给削了...”

  话未落,李璟手起刀落,将刀疤脸剩下的一只耳朵也给削了。

  “把我们的人给放了,退后二十步,话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李璟尽量装做冷酷无比的样子喝道。

  猴腮脸也被李璟这几下动作给惊住了,从来都只有他们这些盗匪们刀尖舔血,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和别人比狠。却没有想到,今天居然碰到了一个更狠的。

  “大哥,动手,杀光这些驴rì的,给兄弟我报仇,杀光他们...”刀疤脸大吼着叫道,脖子上青筋直立,脸涨的通红。

  猴腮脸yīn晴不定,目光如刀一般的死死的注视着李璟。

  李璟也一直注视着猴腮脸,见到他浑身颤抖着,提刀的手指突然变得骨节发白。

  李璟猜测到了猴腮脸要动手的意思,连忙冲着王校尉大喊:“动手!”

  李小山和细狗子、小石头、秋生四个人早就密切关注着李璟,一听他喊动手,再无二话当即沉腰扭胯振臂,啊的一声吼叫就将手中标枪直shè而去。

  四把大枪并没有分shè四人,而是两人一组同瞄一人。这是李璟刚才的吩咐,一人shè一个,虽然打击范围更广,可却并不保险。而两人一组shè一人,虽然只能瞄准两人,但命中机会却能增加一倍。如今的情势,只要哪怕能当场shè杀掉一人,也是极大成果。

  李璟的判断很准确,他喊出攻击命令之时,猴腮脸紧握刀把,猛的扬起向一侧的王良脖子一刀劈下。关健时候,王校尉猛的踢出一脚,虽然挨了另外一人一刀,可却把那猴腮脸对王良必杀的一刀踢偏了一点。本来斩首的一刀,最后砍在了王良的膀子上,把他的一条手臂直接砍断。

  “兄弟,杀光这些驴rì的,救回二当...”猴腮脸提着染血的大刀叫道,只是话还未说完,忽然一支带血的箭支透胸而过,将他的话打断。猴腮脸的刀犹自举在半空中,却再也没有落下。嘴里哼了几哼,颓然跪倒在地。

  小石头他们的四把投枪,shè中一人,将其直接shè杀。王校尉与其它团结新兵正好拔起小石头他们shè过来的长枪,转身就与剩下的两个盗匪杀做一团。李璟在后面张弓搭箭,觑准了机会便放冷箭,片刻后,终于将匪徒全部击毙。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51

  第22章 军功五等

  
  道路上一片血腥,最后只剩下被捆缚着的刀疤脸二当家。十个悍匪最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被削了两耳的刀疤脸见李璟他们将猴腮脸他们全部斩杀,似乎有些不收置信。

  李璟从猴腮脸背上拔出了羽箭,一脸凶狠的向着他走去,那支刚拔出的箭尖上依然滴淌着大当家的鲜血。一直硬气的刀疤脸似乎崩溃了,心中最后的那点悍xìng也渐渐消失。

  李璟站在刀疤脸面前,李石头和秋生立即一左一右将刀疤脸按住,踢打其跪在李璟的面前。

  刀疤脸全身发抖,仰视着李璟,颤抖着道:“你们居然杀了我们西火寨的这么多兄弟,还杀了大当家,西火寨的兄弟不会放过你们的。”

  “西火寨不会放过我们?连你们大当家都死在了我们手里,你以为我们会怕剩下的那些喽啰吗?”

  “不光是西火寨,这次我们是接了镇东海的英雄贴来的。杀了我们,你们便惹上了镇东海,他们会给我们报仇的。”刀疤脸早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最后的时刻,他的目光中全是歹毒。

  李璟双手握着直直锋刃的横刀,斜斜的刀尖直抵刀疤脸的颈腔,双手用力,横刀自上而下缓缓插入刀疤脸的胸腔之中,直没至刀柄。

  刀疤脸喉咙里吱唔着已经发不出完整的声音,鲜血不断的从他的口中涌出,他面sè胀的通红,额头青筋直露。李璟用力猛的往上一抽横刀,一股鲜血喷出,刀疤脸的全身力气也生机似乎也随之这一抽而脱离躯体。他的面孔扭曲,身体乏力,最终他失去了全部力气,双手无力垂下。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双眼渐渐无彩,只剩下躯体最后不时的抽搐一下。

  将横刀在刀疤脸上擦拭了几下,李璟收刀回鞘,冷哼一声道:“管你是西火寨,还是镇东海,既然对上了,那就是你死我活。”

  当横刀收回刀鞘中后,李璟的全身力气也仿佛消失了。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全身都有一种脱力的感觉。除了无力,心中却又一些热血沸腾的激昂,久久无法消逝。

  这种血与刀的博杀,惊心动魂,却又让李璟心中激起一股难以平息的感觉。这仿佛是早已经沉浸,一直在等待着觉醒的力量。难道,他所期待的就是这些吗?

  其它人也比李璟好不到哪里去,小石头、秋生、细狗和小山四人都没有受伤,可四人此时却全都呆坐在地上,感受着第一次战斗,第一次杀人后的身体反应。

  其它人,情况则要惨的多。王校尉身上伤了七八处,此时正躺在地上由只受了点轻伤的张佐吏包扎。另外受伤最重的是王良,被砍掉了一条手臂,另一处肩膀还受了一处箭伤。其它四个王姓后生,一个腿上中了一刀,另一个小腹中了一枪,其它的两个则都只是中了轻微箭伤。

  就这一战,李璟已经看出了不少的问题来。王李村十个新兵,其实底子都不错。可在关健之时,小石头他们因为跟着自己,没有乱跑,拧成了一股绳,结果最后不但没受伤,还杀了敌。而王良他们根本就没有个指挥的主心骨,一遇匪徒就四处乱跑,结果成了一盘散沙。如果不是王校尉拼死抵抗那么久,估计今天大家都得完。

  此时回忆起来,李璟都还觉得大家能活到现在简直有点奇迹的感觉。一个军官和一个文吏带着十个连武器都没的新兵,被十个悍匪伏击,最后居然没死一个,反而全歼了匪徒,这结果说出来都有些不敢置信。

  李璟还在回忆总结着这场战斗,已经粗粗包扎了一下的王校尉却是已经主动走了过来。

  “兄弟刚才真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啊!了不得,兄弟不但有一手神箭术,更加难得的是这份沉着冷静,今天要不是你,我们可就全要丧身于此了。”王校尉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大声称赞道。

  李璟连忙起身,弯腰行了个拱手礼:“王校尉谬赞,卑下愧不敢当。”

  “客套了,老哥我姓王名重字巨美,要是兄弟不嫌弃,以后就直接叫声兄长即好。”王校尉热切的道。

  “小的岂敢高攀,你是校尉,而我只是一土团乡夫而已。”

  “不过是一个从九品上的陪戎校尉而已,一个芝麻粒大的小官,不足为提。倒是兄弟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一人力毙五贼,且有两个还是西火寨大当家和二当家。这西火寨哥哥也早有耳闻,据说是方登县一股积年老匪,经常四处流窜劫掠,剿之不尽,却不成想,如今居然亡于你我兄弟之手。”

  “朝廷对杀敌剿匪向有规定,团结兵军功列五等,第一等,绢50匹;第二等,绢30匹;第三等,钱10贯;第四等,钱5贯;第五等,钱3贯。一般战场斩敌一首级,为第四等,以上依次类推。兄弟这次当立第一等,赏绢50匹.而且不光是赏钱,至少也得授个从九品下的陪戎副尉,说不定,有可能一次xìng就直接授一个陪戎校尉,那咱们可就是同级了。”

  晚唐之时,朝廷与各藩镇对于将士们的杀敌战功,都有了明码标价。王重所说的这个标价还只是土团的军功标价,实际上禁军与官健的杀敌军功标价是高于土团标价至少一倍的。

  李璟心里暗自计算了一下,现在每匹绢值八百钱,五十匹可就值四万钱。钱还是小事,最让他心里激动的是有可能直接晋升官职。要知道虽然如今各藩镇都拿土团当职业军来用,可实际上土团是不属于在籍兵员的。所以土团一般也没有正式的官职,除非是打仗立功。

  陪戎副尉是从九品下的武散阶,并不是一个实职,只是一个明定品级的散阶。而且还是大唐流内九品三十级官职中,最低的第三十级品级。但至少,这是实打实的流内品级官阶。李璟的父亲努力了一辈子,也不过是一个流外的杂任县录事,连从九品下这样最低的官阶都没捞到。而现在,李璟第一天从军,就杀了五个贼匪,不但有可能得到四万钱的赏赐,还有可能直接升上从九品下的散阶,这让他如何不高兴。

  “这一切全凭校尉指挥有方,安排妥当,身先士卒,带领我等拼死博杀,才有此功绩。小的们岂管贪功,一切都是校尉功劳。”李璟谨慎的道,虽然短短时间接触,他觉得这个王校尉还是个不错的军官,但也还是小心为上。

  “跟我别说这些客套话,要不是你,老子这条命早没子。我谢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抢你的军功呢。我记得你好像叫李璟对吧,不知道表字什么?”

  “小的姓李名璟,表字季玉,家中排行老三。”

  王重点了点头,“季玉,真是块上好的璞玉啊,假以时rì,必不可限量。好了,我们还是先打扫下战场,先回赤山镇吧,免得再出意外。”

  李璟正要回应,却突然听的一阵掌声响起,然后一个浑厚的声音缓缓道:“看来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好戏,可惜某来晚一步了,诸位何必就急着走呢!”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52

  第23章 镇东海


  闻得此声,李璟与王重等人齐齐变sè。谁也没有注意到,这旁边居然还有其它人在。

  李璟迅速摘弓搭箭,做好了战斗姿势,然后将目光牢牢的锁定了道边的小树林。小树林里走出一行人来,面对着李璟等人的全神防备,他们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就那么大大方方的从林中走出,甚至连武器也没拿起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这是李璟对这行人的第一印象,对方人很多,足足上百人。而且这些人也肯定不是什么猎户商行,因为他们虽然同样没有穿铠甲,可却人人带着兵器。有刀有枪,甚至还有不少人个举着团牌。更加让李璟暗吸冷气的是,这上百人的队伍,居然人人背后都背了一张弓。

  如果这些人刚才要对他们不利的话,只须躲在林中来几轮齐shè,只他他们这十来个人就全报销在这里了。

  这些人出了树林之后,很自然的就将李璟等人全包围在了一起。

  然后队伍中走出几个人,他们直奔地上还来不及处理的那些盗匪尸体,一一检查。

  “三哥,是西火寨的大当家猴子和他们的二当家刀疤,一共十个人,全死了。”一个干瘦的半老头回到队伍中间,向一个身着锦袍的大汉报告道。

  “哦!”锦袍汉子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笑道:“这群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姚四,你带几个人挖个坑把他们埋了吧,也算是他们的归宿了。”

  王校尉见这群突然出现的人,至始至终连正眼都不瞧他们一眼,心里已经是有些烦躁起来,这种被提在半空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们是登州团练使大人麾下,还请行个方便。”

  锦袍汉子笑道:“好说,好说。你先和我说说,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是怎么将猴子和刀疤他们这群人杀死的?你们伏击他们,还是什么?”

  王重一扬头,道:“是这群匪徒在此伏击我们,不过却被我们这群乌合给全灭了。”王重说到乌合之时,特意加重了几分语气。

  “我不信。”锦袍汉子摇头,“西火寨虽然一向不成什么气候,可好歹也是立了十几年的字号,怎么可能伏击你们,却反被全歼?你说实话,我就放你们走。不然...”

  这时,刚才因断臂昏迷了许久才醒过来的王良突然大声喊道:“我告诉你们全部经过,你们放我走。”

  “好,只要你说出实情,我放你走。”锦袍汉子对着王良笑道。

  王良用那还剩下的一只手臂猛然指向李璟,大叫道:“是他,都是他。是他用箭先shè杀了三人,然后又放箭shè死那个疤脸捉了他,并带人杀了另外两个。然后拿那个刀疤要挟放人,却又突然趁那个猴腮脸不注意动手杀了他们。都是他,他一个人就直接杀了五个,刀疤脸和那个猴腮穿女人衣服的都是他shè死的,另外还有三个也是被他带人杀的。”

  王良已经认定这群人不是官兵而是和刚才的那群盗匪一伙的,他把自己断臂之事全怪在了李璟身上。他认为,如果不是刚才李璟拿那刀疤要挟那个穿女人衣服的猴腮脸,那猴腮脸就不可能砍断他的手臂。如果李璟早答应猴腮脸,拿刀疤换他,一切就没事的。眼看着才杀了一伙盗匪,又来了一群更多的匪贼,王良绝望了。但是就算如此,他也要先把李璟给托下水。

  锦袍汉子抬眼扫视着李璟,目光中似乎有些不肯相信。先前那个检查尸体的干瘦家伙对他道:“猴子和刀疤确实是中箭死的,还有三个也是中箭死的,另外还有两个有箭伤。”这句话一说,便算是证实了王良的话。因为,李璟一伙人中,只有李璟一个人手上有副弓箭。

  “你,过来。”锦袍大汉身旁的一个家伙冲着李璟一声大喊。

  李璟手里紧紧的握着弓,此时心中充满愤怒与无奈。谁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对于这群身份不明的家伙,李璟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最后,李璟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看你不过还是个娃娃,怎的猴子和刀疤居然都栽你手上了呢。小子,看你有缘,不如以后就跟着我好了,保你吃香喝辣,怎么也强过当什么团结兵啊。”

  李璟一拱手:“抱歉,多谢这位当家看的起在下,不过在下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恕难从命。”

  “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要知道,多少人想奔我们镇东海我们还不收呢,我们三当家看上你小子是你小子的福气,居然还敢这么说话,老寿星上吊,活腻味了吧。”

  锦袍汉子一挥手,制止了那人的威胁。

  李璟心中却是急转,镇东海,他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头一次是刀疤临死时说的,他以为镇东海是一个匪徒的名号。现在又听了一次,却已经能肯定这镇东海并非一个人的名号,而是一伙匪徒的名号。而且从字面上看,这伙人更有可能是海贼。

  想到这,李璟不动声sè的对那锦袍汉子悄声道:“不知这位当家可知黄胡子?”

  那锦袍大汉一听到黄胡子三个字,果然面sè微微一变,虽然很快又掩饰了起来,可一直注意着他的李璟依然观察到了。

  这人认识黄胡子,李璟心里百转千回,心里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锦袍大汉旁边几个彪悍家伙听到黄胡子时也是齐齐变sè,都一起张口,锦袍大汉马上挥手制止。

  他打量了李璟几遍,冷哼一声道:“你认识黄胡子?”

  李璟心中一横,赌了。看刚才的反应,这伙十有仈jiǔ是海贼,而且肯定认识黄胡子,只不过有一点李璟暂时不能确定的是这伙人究竟是黄胡子的朋友还是仇人。但现在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唯有赌一把。

  他点了点头:“我确实认识黄胡子大哥,确切的说大前天早上我还和黄胡子在一起说过话聊过天。”

  “不可能!我们二当家的早就...”

  “住口,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锦袍大汉突然冲着后面一声大吼,一脚将那个开口的汉子踹倒。然后他回过头来,冷冷的盯着李璟,冷冷道:“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是黄胡子的兄弟,但你用这样的谎话就想骗我,那是自找死路。来人,把这小子拖下去砍了!”

  两个彪形大汉上来一人抓住李璟一只手臂就要往外拖,李璟这时心也堵到了嗓子眼上。他已经确定这伙人肯定就是黄胡子的朋友,而且刚听锦袍大汉说他是黄胡子的兄弟,然后联想起在狱中时,那伙人叫黄胡子二当家。然后这个家伙被人称三当家,再一抬头看那锦袍汉子的胡子和头发,这人的发须居然和普通人不一样,须发并不是黑sè的,而是和黄胡子一样的异样。只不过黄胡子是那种略带黄sè的须发,而这三当家的须发居然是红sè的。而且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这三当家的相貌面孔,与正常的唐人有很大的不同,高鼻深目,这似乎是一个黄种人与白种人的混血。

  到此时,李璟已经差不多将锦袍大汉的身份确定了,他就是红胡子。

  “红胡子,你就是红胡子。听我说,我大前天真的和黄胡子一起说过话聊过天,因为大前天我还在赤山镇的地下监牢里!”李璟挣扎着说道。

  锦袍大汉一听果然目光一凝,大手一挥,沉声道:“把这位兄弟请回来。”

  听到这句话时,李璟才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刚刚从地狱走了一遍回来,汗湿衣背。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56

  第24章 逃离


  红胡子与李璟四目相对,互相探视。

  李璟能感受到红胡子那锐利的目光,在那如刀般犀利的目光中,他坦诚相对,并没有半分畏惧。

  良久,红胡子沉声道:“可否把你与我二哥相识的详细经过说一说。”

  “没问题,黄胡子帮过我,我欠他一个人情。”李璟点头,然后将与黄胡子认识的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并把黄胡子与他身边的那几个人的身份特征都说了一遍。

  “三哥,是二哥没错。二哥真的落到了赤山镇崔狗官手里,三哥,咱们马上杀进镇去,把二哥救出来。”几个汉子立即大声喊道。

  “不可!”李璟和红胡子几乎异口同声而出。

  红胡子有些惊讶的望了李璟一眼:“为何?”

  李璟仔细道:“我在赤山镇监牢中呆了有半个月,对赤山镇的地牢很熟悉,且我家又是在赤山镇附近。因此,对赤山镇和赤山地牢我都十分熟悉,赤山镇守备森严,镇军三千。虽然肯定有吃空銄的问题,又还有一些人马是驻扎在赤山镇附近的堡砦之中,但镇中一直维持有一千五左右的兵力。想强打赤山镇,没有个几千人是不可能打下的。更何况,赤山监牢更加守卫森严,完全建在地下,就靠诸位这点人马,完全就是送死。”

  “这位兄弟说的没错。”红胡子点头,“我们得想个万全的办法才行,我们不能为了救二哥,到最后却把大家又给全搭了进去。”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看着二哥就这样送死吧。要不然,咱们派几个兄弟偷偷潜进赤山镇,然后等晚上时来个里应外合?”有人提议。

  “人太少,就这百十号人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

  “那要不咱们先回去告诉大当家和四当家,然后请其它各路英雄豪杰,咱们强攻了赤山镇。我就不信,咱们合起来还打不下一个小小的军镇。”

  “这样动静太大,先不说能不能请来各路豪杰帮忙。就算大家真的来了,也攻下了赤山镇。可这动静太大了,朝廷定会疯狂报复的,到时咱们连上岸站脚的机会都没了,这是因小失大。真和官军硬拼,咱们拼不起。”红胡子继续摇头否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吧,总不能就这样干坐着啥也不做吧。”几个头目烦躁道。

  一边听着一群海贼争议,李璟心头也是急速的转动着。虽然因为黄胡子的原因,这些海贼暂时没把他怎么样,但不论怎么说官贼不两立,李璟可从没有想过要投贼的。既然想继续干官军,那么就得想办法与这些人脱离关系。

  只是,这个也不是件容易事啊。

  “李老弟,你对赤山镇和监牢都很熟悉,你来帮哥哥们想个法子,看怎么才能救出二当家。”红胡子突然转过头对李璟道。

  李璟一下子愣住:“我?”看着众人认真的样子,李璟不敢直接推脱,连忙假装沉思起来。

  还别说,他脑中灵光一闪,还真让他想出一个法子来。

  “有了。”

  “快说,是什么好法子。”众人追问,连红胡子也一脸紧张的问道。

  李璟组织了下思绪,道:“是这样的,还在牢里时,曾听二当家自己猜测过,说以他的身份,赤山军镇不会长久把他关押,一定会将他秘密押往长安行刑。后来我从绞监侯改判成了流放三千里至伊州,然后无意中听到押送我的那个差官说,本来他是接到任务,准备在十一月初时押送重要犯人入京的。结果后来被人使了yīn招,给改成由他来押送我往伊州。”

  红胡子十分聪明,立即道:“你的意思是崔狗官准备十一月初秘密押送二当家进京!”

  李璟点了点头:“赤山监牢中的犯人我大致都知道,除了二当家,别人也够不上押送京城的身份。应当就是二当家没错的。”

  “十一月初,现在已经是十月底了,那就是这半个月内的事情了?”

  “没错,强攻赤山镇实不合适。如果三当家守在赤山进京的路上,多派些人关注镇上的动静。到时只要等到他们把人一押出来,你们便可半路上动手抢回来。这样做,风险小成功的机率却大。”李璟道。

  “好,我们等。”红胡子考虑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相信李璟的话。当然,他肯定不会完全相信,肯定还会派人去打听查验这个消息的真假。

  “三当家的,小弟有一事相求,还请三当家的能行个方便。”李璟见红胡子心情好了很多,当下趁热打铁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有什么事情小弟只管说,只要这次能救出我们二当家,那你就是我们整个镇东海的恩人。”

  “不敢当,不敢当。三当家,小弟是这样想的,现在救二当家的方法也想到了,你看,是不是放小弟等人离开?”李璟有些小心的道。

  “怎么,你要离开?李兄弟,我看这当今天下,大唐气数也将尽,朝中阉人当权,四方藩镇林立,到处都是民不聊生。李兄弟也是一表人才,不如就留下来加入我们镇东海,大家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逍遥江湖,岂不乐哉?”红胡子笑着劝道。

  另有人大声道:“二当家还没救出来,现在不能让他走。”

  李璟不由苦笑:“小弟也向往那般痛苦生活,无奈家中尚有老小妻妾,实在是身不由已啊。还请三当家能高抬贵手,今rì之恩,定当不忘,他rì如有用的着小弟的地方,在下绝不含糊。”

  红胡子望着李璟,长叹了一口气,“你真的考虑好了?”

  “还请三当家谅解,在下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也罢,人各有志,牛不喝水我也不能强摁头啊。老哥哥今rì就给你一句话,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镇东海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只要你想来,随时欢迎!”

  红胡子同意放人就一切好办了,不过李璟当然也不能就这么走人。就这样轻松的从一群匪人手中离开,这将来肯定会留下后患。万一将来有人说他通匪,那他可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最后李璟与红胡子又商议了一阵,请红胡子配合他演一场戏。

  这场戏很简单,因为先头李璟是被红胡子叫到身边问话的,与王重他们隔的远,他们并不知道李璟与红胡子他们说了什么。所以,现在李璟就要求红胡子假装与李璟谈翻,让他们假意殴打他一顿,然后把他捆起来。等到了晚上时,李璟假装是挣脱了绳索,逃了出来。然后再救出王重、张佐吏与李小山等伙伴。

  一切都计划的很好,不过在逃走的时候,劫匪发现追击,逃亡之时,断了一臂的王良运气不好,连中两箭,当场亡命。

  李璟等人则侥幸逃脱,一直逃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才停下脚步。

  众人瘫软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王重和张佐吏拉着李璟的手,感激不尽的道:“李兄弟,什么也不说了,你这是救了我们两次了。等回去,兄弟一定不会忘记,滴水之恩,来rì涌泉相报。”

  李璟抚着枣红马,看着马上驮着的铠甲并未丢失,心中放下心来,谦逊道:“两位切不可如此,这些都是在下应该做的而已。今后,在下还得多多倚仗二位提携呢。”

  “一定,一定。”王重与张佐吏都是应答不迭。

  镇东海的临时营地,几个海贼正将王良的尸体扔进土坑之中,红胡子抚着红sè的胡须沉吟不语。

  一个彪形汉子有些不解的对红胡子道:“三当家,你就这样放跑了那个姓李的,就不怕他回去向官府报信出卖我们?”

  “不会的,那李璟虽然年青,可观他目光却可以看出,此人非是常人。目光坚定且又清澈,此人绝非会做出出卖我们的jiān邪之人。这人能文允武,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可惜,他和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

  “既不能为我们所用,干嘛不杀之?”瘦干师爷样的汉子yīn测测出声道。

  红胡子笑着摇了摇头:“错错错,他虽不肯加入我们,可我却看出,此人却是能成为我们的朋友。闯江湖,多个朋友多条路,哪需要到处喊打喊杀。二当家就是喜欢打杀,才会惹了那么多的敌人,才会大意落入陷阱啊,这不可不切记啊。对于陈季玉这样的人,我们不但不必打杀,适当的时候,我们还需要拉他一把。就当咱们是提前下个本钱,也许回过头来再看时,这笔本钱已经利滚利,钱翻钱了呢。”

  “我还是觉得,既然三当家如此看重这姓陈的,咱们何不干脆把他弄到咱们这边来呢?干脆,咱们把他的家人都接过来,他岂有不加入咱们的道理?有本事的人,放在外面,总不如收入囊中来的放心啊。”瘦干军师道。

  “咱们走的这道,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没了路走的,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愿想做这行买卖的啊?事事皆有个底限,过了,好的便有可能成为坏的,朋友也可能成为仇人。那陈季玉不简单,你们真要那样做了,我敢保证,那人定会成为我们的敌人。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上次他欠了二当家一个人情,这次他不就还了我们一个更大的人情吗?现在,他又欠了我们一个人情,你说,他下次会拿什么来还?只要咱们多帮他几次,他岂不是就一辈子都欠着咱们的人情?还有什么,比这样更好呢?”红胡子笑着道。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57

  第25章 发财了

  天空飘洒着霏霏雨丝,李璟就那么随意的躺在地上,闭着眼睛感受着那秋雨的冰冷。雨丝洒落脸上,一触皮肤就已融化,像是一阵轻柔的chūn风。

  李璟喜爱这阵细雨,那秋风卷着雨丝洒落脸上的冰凉感觉,那将他心中沸腾的热血平息。虽然李璟竭力想要表现的平静一些,可是距离战斗过去了那么久,李璟的脑中依然兴奋的不已,亢奋的像是误食了什么兴奋的药剂一样。

  其实他的身体此时十分的疲惫,经历一场剧烈的战斗,然后又奔逃了一夜。可是不知道为何,虽然他的身体疲惫不已,可他的头脑却是依然亢奋。他的脑中一遍遍的回放着他张弓搭箭,一箭箭将盗匪shè杀的影像。

  昨rì那一战,似乎打开了他心中的一扇门,那种感觉是那么的美妙,让他到现在都还难忘。而且结过这一次战斗,让李璟对于自己从军的决定又多了几分肯定,原来自己并不只是一个书生。以往他虽然知道这副身体很健壮,可从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斗。他总担心,他无法面对真正的战斗。可是现在看来,他不但能很好的适应战斗,而且这副身体的武力十分勇猛。

  “李兄弟你还好吗?”耳边传来王重带着喘息的关切声。

  李璟睁开眼,冲着他点了点头。

  王重他们比李璟还有些不堪,李璟虽然疲惫不已,全身脱力。可好歹他并没有受伤,王重却是身受多处伤势,幸好昨天战斗后草草包扎过,要不然,就算李璟和红胡子等人有意暗中做戏放走他们,估计他们也逃不远。

  王重虽然受伤,可毕竟是个军官,表现的还十分镇定。但其它人却不同,小石头和李小山、细狗子、小木匠秋生几个人还好些,他们昨天一直跟在李璟身边。不但没有受伤,还都杀了敌。而另外几个王姓的青年却都是耷拉着脑袋,没jīng打彩。

  之前一路奔逃,还好些。此时一停下来,几个人都开始真正的恐惧起来。尤其是几个王姓青年还都受了轻重不一的伤势,先前还都不觉得,此时停下来才真正感受到身上的痛楚。

  王柳根是个才十八岁的后生,背上中了一箭,逃跑时伤口裂开,血淌了满身。这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半边衣服都给染红,惊惧的大喊起来。另外几个人也被他感染,都哭了起来。有的是因为身上的伤口,有的是因为昨天的那场战斗。

  几个本份的年青农夫,怎么也没有想到,不幸抽到黑卵石从军的第一天,结果就遇上了一场惨烈的战斗。鲜血,残肢断臂,受伤,同伴死亡...

  这一切就如同一道埃索命绳一样的勒的他们喘不过气来,甚至有两个后生开始趴在一边剧烈的呕吐。

  见他们的那个样子,王校尉爬起来,一边喝骂着一边抬脚就踹。李璟也知道王校尉是在用特别的方式,来开导这些年青人。这里是唐朝,新兵第一次战斗后不会有心理辅导。他叫过王石头头等人一起,帮助那些受伤的同伴重新包扎伤口。

  十二个人,校尉王重的伤势最重,全身大小十多道伤口,其它几个人虽然看似严重,不过都是些皮肉小伤。原本重伤断了一臂的王良已经在逃跑时中箭死了,连尸体都没带回来。

  李璟十分清楚王良是怎么死的,那是他特别求红胡子帮的忙,借刀杀人。出狱之后,他就一直在想办法要除掉王良,可惜一直没有好的机会。当红胡子等人出现,王良居然又再一次的出卖他时,李璟就已经下了除他之心。不过当王良真的死了时,李璟又觉得有些心里复杂感觉。

  杀王良他不后悔,只是觉得自己用这种方法杀他似乎并不光明。尤其此时他还得以王良妹夫的身份,装着悲痛的表情,让他暗自有些鄙视自己。

  被王重一番喝骂,以及李璟的一番劝导之后,那几个王家后生心情都开朗了许多。他们也开始庆幸他们的劫后余生,同时在看向李璟之时,除了以往对李璟的一些羡慕之外,又多了几分敬畏。见他不但是村里有名的秀才郎,能诗会算居然还如此勇猛,一人shè杀了五个贼匪。而且昨晚不但自己逃了出来,还救出了众人。

  要不是他,他们昨天就有可能早已经死了先前那上继续劫匪的手中了,更何况还有后面那上百的悍匪。眼下王家后生中比较有威望的王良已经死了,他们便都向李璟靠拢。四个王家后生走到李璟面前,向李璟下跪道:“多谢秀才哥救命之恩,以后咱全听你的。”

  李璟见此心中也十分高兴,先前除了王小石头,其它五个王姓后生都跟着王良,与他界限分明。如今他们终于信服于他,这是一个十分良好的开端。他连忙扶起四人:“咱们都是同一个村子里出来的,虽然你们姓王,我姓李,可毕竟都是同村,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都是兄弟,以后不必这么客气,把我当成你们的大哥就行,今后大家还得互相照应。”

  又安慰了他们几句,李璟便让秋生他们开始烧水做饭。昨天因为是和红胡子事先商量好的,所以李璟带人逃走时并没有把他们的东西给落下。走的时候把两匹马两匹骡子和六头驴子全都带上了,连着他们的行李以及那几百匹绢都一匹不落。也多亏了这些驴马,要不然他们昨晚也不可能一夜间逃这么远。

  从驴驮上取了一坛子果子酒,李璟走到王重与张佐吏的身边。两人都半身在地上,动也不愿意动一下,但脸上却并反而都是喜笑颜开。特别是张佐吏,居然取了一卷纸,拿了一支狼毫在那里挥笔书写。

  略一观看,却是在写昨rì的战斗经过。王重乐呵呵的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李璟道:“王校尉,我们昨天差点就成了那伙盗匪的刀下亡魂,如今也是狼狈逃出,不知道却是何喜之有啊?”

  “哈哈,李老弟,你说的虽是事实,可也依然掩饰不了我们的功绩啊。我们昨rì斩杀登州巨寇西火寨大贼目与二贼目,又及从寇八人,这可是一笔大功。更何况,我们后来又与镇东海遭遇,以十敌百却从贼匪之中突围得出。这军功一报上去,我们可就都要升官发财了。”

  张佐吏也在一边笑道:“登州府早有悬赏通缉,斩杀西火贼目猴腮脸赏绢百匹,钱二十贯。斩杀西火贼二头目刀疤脸赏绢八十匹,钱十贯。余者斩杀喽啰每人记绢十匹、钱五贯。咱们昨天杀了二贼目,又杀了八个喽啰,算下来,就是绢二百六十匹,钱七十千。260匹绢,70千钱,全都折铜钱那可就是27万钱。李兄弟,发财了。”

  张佐吏高兴的大笑着,那山羊胡子都不停的抖动着。

  王重也满脸兴奋的道:“可不止这些,咱们这次还带着250匹绢,这些本来是王李村上交用来到军营给你们买武器装备的钱。现在,这些钱咱们通通可以算做是失落贼中。这可是价值20万钱,加上前面的27万钱,一起就是47万钱。咱们十一个人,就算平分,每人也可分四万两千七百钱!”

  “发了,发了,我们都发了啊。”王重此时哪还有半分校尉的稳重样子,整个人都陷入了发财梦之中。

  李璟心中也不由的动容,既有感于西火寨这些贼匪通缉的赏格高昂,却又被王重和张佐吏他们这种敢直接将几百匹绢贪墨的大胆动容。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58

  第26章 分功分钱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发。

  四十七万钱,这确实不是一笔小数字,这笔钱已经足够王校尉和张佐吏这两个官员铤而走险,生出贪墨之心。不说他们,连李璟也为之动容,心里头都暗自计算了一下,就算平分,一人都有四万多钱。四万多钱,都可以在家置上四亩良田,或者买上两百斗粮食。更何况,李璟一人shè杀五贼,其中还有两个重金悬赏的匪首。就那两个匪首,就值一百八十匹绢和三十贯钱。这两个悬赏加起来就是近二十万钱。

  不过他只是这样想了片刻,便马上清醒了过来。

  李璟望了望天sè,此时天已大亮。群山青黛,隐于霜雾之中。

  “王校尉、张佐吏,杀敌报功,怕是得要贼匪首级吧。另外,若是说那两百五十匹绢失落于贼手,难道上面不会追究责任吗?”李璟小心问道。

  王重笑了笑道:“一般情况下确实是割首级算功,不过也并不是所有情况都如此。比如野战之时,就有惯例,做战之时不得停下来割取首级,军功由专门的行军记室参军记录核查。像咱们这一次,如果后面没有遇到那伙盗匪,是需要割取贼匪首级验证的。不过我们后来再次遇敌,来不及割取斩杀敌之首级,也是允许的。至于说遗失了那些绢,也全因贼众,我们以十对百,且是在刚结束一场战斗之后,能杀出突围,已属不易,上司又怎么能再责怪我们呢?”

  张佐吏也是笑道:“李老弟的担心我们也知道,这事情我们都有数,老弟听哥哥们安排就是,绝不会记你吃亏的。这次你一人独毙五贼,而且两个头目也都死于你手,这些我们都会写明,到时重赏都是老弟的。”

  按张佐吏所说,毙敌十人,李璟独毙五人,包括二贼目。王重毙敌一人,王小石、李秋生、李小山、李细狗各记毙敌一人。另外王重记受重伤,张佐吏轻伤、王家成六人轻伤,王良战死。

  晚唐各军惯例,杀敌有功,受伤同样记功奖赏。如王重这样的军官重伤按团结兵战功第三等算给钱十贯,轻伤按第四等,钱五贯。而如王家成这些普通团结兵,重伤按第四等功,钱五贯,轻伤按第五等功,钱三贯,各有奖赏。如王良战死,则相当于三等功抚恤,有钱十贯。

  对于这个,李璟仔细思虑了一下,觉得自己记五个杀敌有些不妥。毕竟王校尉是军官,又身受重伤。如果不是他牵制了贼匪,他也不可能杀敌五人。所以想了想,李璟提出,自己记四个杀敌就可以了,毕竟杀敌四人就可以算军功第一等,多记也没什么太大意义。

  另外他还提出,贼首猴腮脸算是王校尉击杀,另外把刀疤脸的首级功算给张佐吏。这样李璟杀敌四人,王校尉杀敌一人,是匪首头目,张佐吏也杀敌一人,是匪贼二头目。其余的四个杀敌不变。

  而关于那两笔钱,两个头目的悬赏自然是由王校尉和张佐吏所得。这样,王校尉得悬赏一百匹绢,二十贯钱。张佐吏得绢八十匹,钱十贯。李璟得四十匹绢,二十贯钱。李小山、小石头、李细狗、李秋生各得绢十匹、钱五贯。

  这个提议让王校尉和张佐吏有些意外,特别是张佐吏他本来是没有首级功的,现在李璟不但让给他一个,还给他一个二头目的匪首,这可不光光是价值八十匹绢、十贯钱。有了这个首级功报上去,除了悬赏,他肯定还得受到其它奖励。

  王校尉也同样吃了一惊,匪首就这么让给了他,实在是让他意外。他暗想,就算是他自己,也不可能这么痛快的将这功劳拿出来分给他们。他内心里倒确实有过羡慕李璟军功的想法,但也只是想了一想而已,毕竟李璟算是连救了他两次,他也根本开不了这口。没想到,李璟居然能猜到他的想法似的,真的就痛快的拿出这么重要的匪首首级给他,让他又高兴又感动,对李璟也不由的高看了几分。

  所谓投桃报李,王校尉确实需要这颗首级来升官。表面上假意推脱了几下后,便笑呵呵的收了下来。然后马上提议道:“老弟送哥哥们如此一个大礼,我们当哥哥的也不能太小气。这样吧,我和张佐吏会在表功折子中详细写明老弟的大功,等到了蓬莱,我们定向上司保奏老弟一个官职。”

  “另外,这250匹绢本来就是你们王李村所凑,干脆我和你张老哥就都不要这一份了。都归你了,具体你和你的同村们怎么分,就都由你了。”

  250匹绢就算十一人平分,一人也能分20多匹绢,更何况这两人都是长官,肯定得拿大头。现在他们说不分这一份了,也算是还李璟一个人情。

  李璟这倒没有太过客气,毕竟他也付出了许多,再客气,就会让王重他们觉得李璟这人不愿意与他们交好了。

  除了死掉了王良,王李村出来的还有九个人。250匹绢,每人都能分上不小一比。

  最后,李璟与大家商议,决定将其中50匹绢给死去的王良。虽然王良死了,上面也会给一笔抚恤。但就算有抚恤,肯定也会有些克扣,能到手的不多。更何况,表面上王良还是李璟的大舅子,而且王良还和李璟的妹妹也订了亲。做为同村一起出来的第一个死掉的同伴,大家都对这个决定没有异议。

  特别是那四个王家后生,说起来与王良还有些亲戚,此时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见李璟提出给50匹绢王家,都十分赞同。

  剩下200匹绢,九个人分,怎么分?大家都望着李璟,他们也听说了李璟把自己的两个匪首军功让给了张佐吏和王校尉,才使得王校尉他们把这些绢都给他们分。

  “秀才哥出力最大,要不是秀才哥,这次咱们肯定都和王良一起去地下做伴了。要我说,这200匹绢秀才哥一人拿120匹算了,咱们八个人一人拿10匹。”小石头第一个出声道,虽然他姓王,但实际上他却比秋生他们与李璟更亲近些。

  王柳根等人都点了点头,能拿到10匹绢他们已经很满足了,这可是值八千钱,免买40斗米了。把绢拿回去,就能解决家里今年的粮食了。

  只有王东有些不满的道:“秀才多分些我没意见,可凭啥相差这么多?打贼匪时,虽然俺没取得首级,可也是下过死力的。要不是俺和柳根当时护着王校尉后背,他哪能撑到最后?”

  李小山也在一边喝道:“你现在没送命还有绢分,你就知足吧。”

  看到同一个村子里出来的人,此时却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伙。李璟心里头也不由的苦笑,此时离开了王李村,他所能信任和优倚靠的也就这么几个伙伴了,他不希望他们还要分成两伙斗个不停。

  稍想了想后,李璟便道:“这样吧,小山、小石头、细狗子和小木匠,你们四人一人十匹绢,毕竟你们都有一个首级功。柳根和小东你们四个,一人十匹绢,另外我再从我这份里一人分你们十匹,这样你们就一人有二十匹,这样如何?”

  王东见李璟从自己那份拿出了四十匹绢来给他们,却没分给小石头他们,当下便觉得李璟还算对他们很好,便点头答应了。

  当下,李璟便让人从驴驮上把250匹绢拿下来,按议好的数字给全分了。李璟得了80匹,王东他们四人一人20匹,小石头他们一人10匹。李璟本打算再拿出40匹来给王重和张佐吏一人20匹,不过他们却是坚持不肯收下,最后只好做罢。

  分好绢,王李村一众青年人人高兴,这可以说是他们赚到的第一笔钱。收获的喜悦也将先前恐惧给驱走,大家小心的将绢匹包好,重新放上驴驮上。只等到了州县里,便找个机会把这些绢托人送回村去。

  做完这些,开水和粥都已经煮好,大家便聚一起畅快的喝了粥。王佐吏也已经把战斗报告写完,另外还帮王重也代写了一份。两份报告李璟都看了,上面虽然有些夸张之语,但基本上还是可靠的。两人的报告都重点称赞了李璟的勇猛与机智,称李璟有大将之才,可堪大用。

  当吃完早饭,大家身体的疲惫与心情的yīn霾也一扫而光。李璟将王重扶上马,王重笑呵呵的道:“老弟现在扶我上马,等回了州里,哥哥也定扶老弟一程,这回,无论如何,你都能能授品给官,一跃青云了!”

  李璟微微一笑,目眺着远方道:“借王校尉吉言,但愿如此!”虽然他说的平淡,但心里却充满着期待。虽然他心知,就算真的能授品给官,也只可能是刚入流的九品小官。但这虽看似一小步,其实却是兵与官的一大步,是许许多多人一辈子也无法跨越的一步。

  他的父亲曾经终其一生没有跨越这一步,而他不同。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58

  第27章 人送外号小李广

  王李村距离文登县一百六十五里,文登县距离登州治所蓬莱城三百二十五里。

  一路上,李璟等人rì夜兼程,因为他们有两匹马两匹骡,还有六头驴子,众人赶路的速度也加快了许多。他们没有前往赤山镇,因为根本没有等李璟想要说点什么,王重和张佐吏当晚逃出红胡子手中时,就根本没往赤山镇跑,而是往东北方向逃跑。

  一伙人路上不敢多留,生怕红胡子等人追上来。李璟原本还担心王重他们会追问他那天与红胡子他们说了什么,又是怎么逃走的,但奇怪的是王重他们什么也没问。甚至当李璟试探的问,要不要派个人向赤山镇或者附近乡里报告遇到大股盗匪出现时,王重却是冷笑着立马否决了。

  用王重当时的话来说,他巴不得这群突然冒出来的贼匪四处干几票大的,惹的四处皆知才好。那样一来,他们写上去的报告才会有人相信。至于会不会有人因此伤亡,那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管不了那么多了。

  两天后,李璟等人赶到了文登县。进入了县城,也算是到了张佐吏的地盘,大家都安心了不少。在文登又等了两天,其间张佐吏和王校尉都把遇匪的战斗报告交了上去。文登县令张成是张佐吏的一个族兄,在听说了他们遇匪的战斗经过之后,对他们是十分热情。连续两天都在县里的酒楼之中摆宴庆贺,要不是晚唐之时,各县令并不如刺史一样可以领兵,李璟还真以为这张县令是要招揽他们了。

  在县城呆了两天,结果李璟他们遇匪一事,不知是被人有心还是无心的给走漏了出去。立即传的满城风雨,尤其是到了后面以讹传讹。本来是遭遇匪徒,李璟他们奋战斩杀西火寨十贼,后来又遇到镇东海上百贼匪,李璟等人奋战突围。可传来传去,结果成了李璟他们遇到海上巨贼‘镇东海’上岸打劫,李璟他们恰巧遇过。

  然后王校尉与李璟等人向镇东海发起突袭,以十人对战上千海贼。那战斗经过,简直跟神话传说有的一比。李璟和王校尉他们在街上便听到有人居然把这编成了一段曲子。几个长的蛮漂亮的女子以各种乐器伴奏,一个瞎老头站在那里唱曲。

  虽然对那曲子唱腔李璟并不太欣赏,可里面的内容却让他惊讶。唱的就是他们遇匪的故事,连他们的名字都没有半点改动。在里面,王校尉成了朝廷名门将家之后,到这登州来投军。说他有千斤之力,使一把青龙偃月大刀,还长了一副如关公一样的美髯须,有个外号叫赛关公。在赤山,王校尉一手执青龙偃月刀,跨下追风马,一人连斩贼寇十八名头目,一声喝退海贼数百步。

  而对于李璟也同样是改的没边,说李璟本是赤山法华寺的一护寺武僧,后来碰到上山进香的王重,两人一见如故,结拜为结义兄弟。还说李璟长的高大威武,气宇轩昂,威风凛凛,天生一幅好皮囊。能骑善shè,使的一手马槊,尤其善shè,可以左右开弓,连发七箭,外号小李广。说李璟当rì和王重,两人联手,王重在前,李璟在后,箭无虚发,招招致命。说他和王重当rì七进七出,杀了镇东生活费一众贼人落花流水。最后李璟等人返回,镇东海大当家白胡子亲自率骑追击,李璟一招回头望月,连发三箭,一箭shè断了海贼旗帜。一箭shè断了白胡子束发的金冠,还有一箭直接shè在了空地上。可最后,上千海贼,却无一人一骑敢越过那根插在地上的箭一步。

  除了王重和李璟,连其它人也都有名有号,将他们称之为赤山十二将。听的李璟等人是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如何反应。

  第三rì,文登县十二乡的团结兵都已经聚齐,便开始移往登州治所蓬莱众集结。负责暂时指挥文登县团结兵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彪壮汉子,据王重介绍说这人使的一手马槊,更善空手夺槊之术。本来是神策军军官,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好像得罪了上司,被除了职,他使托友人到登州谋了个团结营教练使的小官,专职训练团练营新兵。

  那教练使姓林名威,在文登县停留时间虽短,却也听到了关于王重他们剿杀西火寨贼人之事。这件事情在文登县闹的哄哄扬扬,连蓬莱都已经听说了。上面还专门发信给他,让他调查王重等人杀匪真假,有无虚报之事。林威认真打听查验了此事,基本已经可以认定王重等人当rì遭遇了西火寨盗匪,双方交战,以一死七伤的代价,全歼西火寨十名贼匪,包括西火寨的两名贼首。而且关于他们后来遭遇镇东海,丢了一匹绢帛,以及因此没能割获西火寨贼匪首级之事,也基本能验证。因为就在一天前,镇东海一百多贼匪,就在赤山镇名数十里官道之上,劫走了几名秘密押解进京的囚犯。而他已经查证,那被劫走的囚犯,正是镇东海的二当家及其手下。

  一切事情都很明了,事情的经过如王重和张佐吏所报告的差不多,他们先遭遇了西火寨贼匪,激战过后全歼贼人,然后遇上了镇东海的大股盗匪,他们突围逃走了。

  这一切查证结果,林威早已经如实详细的书面向上报告。对王重和李璟等人,他也是十分欣赏。在向蓬莱行军之时,林威临时任命王重为将头,统领一百新兵。又将李璟临时任命为队头,管理一队五十名新兵。而李璟同村的八个人,也都被任命为李璟那队人中的临时正副伙长,帮他一起管带新兵。

  虽然这只是一个临时的任命,并不是真正的官职任免,却仍然让李璟心cháo澎湃。特别是王小石头他们,高兴的都打滚了,虽然伙长不过管十人人,可这也是军官啊。管着其它和他们差不多刚从各乡各村抽召的新兵,他们激动的都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文登县这次集结的团结新兵,足有一千人。按照晚唐时各藩镇的军制,这一千人被临时编为了一营,下设十都,每都百人。林威暂时充任营十将,王重为左一都将头,统百人。李璟为左一都第一队队头,统五十人。这些编制和任命都是临时xìng的,团结兵到了蓬莱之后,还得重新选拔分编,军官肯定也会另有任免。

  不过李璟却是十分认真,从文登到蓬莱有三百二十五里,团结兵因是新兵每rì只行军六十里。这个速度并不快,新兵们都很悠闲。但李璟却并不打算白挂个队正头衔。

  从文登出发的第一天起,李璟便按照自己制定的一整套计划施行。首先就是行军队列,别的队伍都是如chūn游一般的散哄哄的,李璟却严格要求本队团结兵排列整齐前进。且每rì宿营之时,必须轮流安排士兵煮开水喝,并用开水烫脚。而且还要安排士兵轮流值夜岗哨,且还要分成明暗哨,严格每rì口令。

  这些大多是李璟结合自己以前的记忆,然后加上向王重请教的一些经验,编在一起。虽然这套计划还有许多不完善处,但李璟却充分利用现在的行军时间,拿他手下的那几十个兵来做实验。

  如此一来,李璟还真是每天都有许多收获。练兵是项很复杂的事情,表面上看起来,纸上计划很简单,但真实施起来却总是能碰到无数的麻烦。不过李璟并不是真的就要把他的这批临时手下练成什么jīng兵,不过是用来检验一下自己的计划而已。对于每个碰到的问题,他都细心的记录下来,然后用心思考解决的方法。

  另一方面,他每天都和这批年青团结兵泡在一起,加强自己的交际能力。他知道由于他以前读书人身份,再加上他前世本来也是个‘文人’,所以身上总会流露出一些与这些团结兵不一样的气质。这种气质便成为了他与其它人之间的一重障碍,他现在在学习适应成为一个普通的团结兵,一个能和众人打成一片,能溶入进去的团结兵。

  每天白天行军,休息时与一众手下打成一片,聊天谈话开玩笑,到了晚上,李璟便又开始总结记录这一切。每天的时间都被安排的满满的,整个人也异常的忙碌充实,可李璟的心里却十分的满意这种生活。

  六天,从文登到蓬莱,三百二十五里路,五天半后终于赶到了蓬莱城外。

  到了这里,也就意味着李璟的临时队头的职务算是到头了。他现在满心期待的是,进入蓬莱之后,他能不能真的如王重所说的那样,从一个小兵一跃而升为正式军官。

  “登州,我来了!”李璟望着面前的蓬莱城,心中充满激荡的呐喊道。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59

  第28章 轰动蓬莱

  当文登县团结兵进蓬莱城时,整个蓬莱城都轰动了。

  李璟等人离开文登一路缓慢行军,每rì只行军六十里,从文登到蓬莱足足走了六天。可李璟等人的传说故事却如同长了翅膀一样,早在数天前就已经从文登传到了蓬莱。

  大唐自被百姓称之为小太宗的唐宣宗驾崩之后,唐宣宗时的小贞观也便彻底的远去了。宣宗在位期间曾经烧过三把火,一把火使“权豪敛迹”,二把火使“jiān臣畏法”,三把火使“阍寺詟气”,并称誉他为“明君”、“英主”。宣宗xìng明察沉断,用法无私,从谏如流,重惜官赏,恭谨节俭,惠爱民物,故大中之政,讫于唐亡,人思咏之,谓之小太宗。

  这位唐穆宗的弟弟,唐敬宗、文宗、武宗的叔叔,以皇太叔身份登上大统的皇帝,算是大唐最后一位有所做为的皇帝。自宣宗去世,懿宗当政,然后荒僖一生死去,再由如今才十二岁的李俨即位,大唐的rì子是一天不如一天。裘甫做乱,庞勋做乱,天灾不断,盗匪蜂起。

  淄青平卢节度,一直被称之为富裕之地,繁华不输益扬,物价更是向来平稳低廉。可就是这样的地方,近些年来rì子也是越来越不好过了。山贼、马贼、海贼蜂起,四处劫掠,可偏偏朝廷就是剿灭不了这些贼人。青州的节度使节帅也曾经行文各州县,严令剿匪,可这匪是越巢越多,偏偏就没有一次见到过官府的捷报。

  这在此时,文登县传来王重、李璟等十二名团结官兵,居然先平西火寨贼寇,转而又与沿海一带名震各州县的‘镇东海’大战,最后还能得胜而归。这个消息据说还是已经得到了州上官府的核查无误,文登县那边早已经传遍了这赤山十二将的故事。对于州城蓬莱的百姓商贩们来说,这个消息太振奋人心了。这几十年来,他们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过瘾的消息。

  此时蓬莱城南门前,无数的百姓都争相出城,前来观看赤山大捷的赤山十二将,想要争先一睹十二将风采。当然,如此热闹的场面,并不仅仅是百姓们的自发,更多的还有州中有人在幕后推波助澜。

  这一次召集团结兵,登州三县近五万户人口,按律抽调征召团结兵足有三千余人。而淄青平卢节度使治下五州,征召团结兵更是近两万人马。原来整个淄青平卢最强盛时曾经割据十五州,拥兵十万。但自被朝廷攻破,分割为三之后,淄青平卢军的兵力便一直保持在三万五六千左右。

  节度使也想扩军,但却没有人敢首先踏过那条红线。这一次,朝廷有感于天灾之后,盗匪不断增加,下令各地征召团结兵,一来训练后备兵马,二来将各地乡里的青壮百姓抽走,以防乡里糜烂。但是命令到了节度府,下面又有了其它的想法。

  淄青平卢节度便想趁此机会扩充军力,整训兵马。所以才会下令各县乡征召乡团时,还要求各乡县负责供应驴马,以及武器装备款项。这些本来都是朝廷公文中所没有的部份,如今却被明文下达各县乡。不少的乡县,对这一条反应十分激烈,实因很多地方百姓灾后并没有钱粮可以负责此项。

  虽然依仗着官府力量,登州强行征召了三千余团结兵,但地方却潜伏着一股暗涌。官府此时极需要转移地方百姓们的视线,正好此时下面上报了李璟、王重等人赤山遇匪之事。本来并不大的一件事情,却被州里的有心人暗中推动。渐渐,事情开始变了样。

  李璟等人刚刚赶到蓬莱,还没有进城,州里就已经有一名官员先行赶到。他代表着此时州府而来,传达了几条指示。重点核心便是,州府要为王重、李璟等有功将士举行一次隆重的入城仪式。

  蓬莱南门,城中的百姓商贩都争相出城,他们第一眼见到的便是文登县一千团结新兵。登州辖四县,分别是蓬莱、黄县、牟平、文登四县。户四万六千余,口二十三万八千余。在此时晚唐,整个唐朝人口经济皆大副倒退之时,坐守大唐海路贸易通道,又北接河北、西接畿都、南接淮扬的南北交汇重要之地,人口不跌反升,达到了唐时登州人口的高峰。特别是在唐高句丽族身份的大将李正已家族三代四任割据淄青诸州六十余年的时间里,淄青诸州反而越发的繁荣安定。虽然如今李氏早已经被朝廷攻灭了五十余年,可淄青诸州依然比中原其它州较为繁华。

  四县中,文登县距离蓬莱最远,登州治所在蓬莱,蓬莱在北,文登在南,从蓬莱北边海边到文登南面海边,相距近五百里。文登县的团结兵是最后赶到蓬莱的,其它三县的团结兵最晚的牟平团结兵也在一天半前到了。

  蓬莱的百姓已经见过三次团结兵入城,不过,他们却是头一次见到如文登县这么威武整齐的团结兵。团结兵,本来不过都是群泥腿子农夫、小工匠们。他们前面见到的另三县团结兵就是如此,都是群新兵,大都是些十仈jiǔ岁的小伙子。队伍乱哄哄的,连个正形都没有,特别是一众团结兵穿的乱七八糟,什么样的都有。有的穿戴着幞头、圆领衫,有的却是包着平巾帻,穿着短褐,还有许多人穿着草鞋,甚至有草鞋都没穿打赤脚的。

  可是此时入城的这支团结兵却不一样,整整一千人的文登团结兵,居然已经穿着统一的黑sè军服,人人背后背着一张弓,腰挎三尺横刀,手端丈八长矛,头戴青铜盔,身披皮甲,脚蹬乌皮靴子。

  千人的队形虽然有些不太平整,可那股一眼望去整齐的颜sè,飘扬的旌旗,耀眼的枪尖,却让蓬莱的百姓们心脏剧烈的跳动着。那股子气势,让人有种想要大声呐喊的冲动。

  整齐的步伐声中,突然一支马队迅驰而来。

  薄薄的烟尘之中,一支百人骑队从步兵两侧绕到了队伍前面。

  尘烟渐散,第一眼落在众人面前的便是一大排整齐的高头大马,华丽的鞍鞯,还有战马脖子下吊着的那串铜铃,战马一动,便是叮铛铛的铜铃声响。

  在第一排的战马之上,便是王重、李璟十一人。在他们每个人的背后,还有专门的骑士打着一面旗帜,上书每个人的名号。

  李璟此时就骑在那匹王老村长送的枣红马身上,本来州府替他安排了一匹高大的战马,不过李璟此时只与枣红马比较熟悉,怕临时出意外,最后还是骑了这匹高大的枣红马。枣红马似乎也被面前的热烈场面有些惊到,有些不安的用前蹄在地上划着。李璟轻轻的抚拍着枣红马的脖子,安抚着他的情绪。

  在李璟的背后,两名骑士跨坐马上,手中举着一面旗帜,一面上书登州团结营勇士李璟,另一面书百步穿扬,智能无双。在他们的旁边,还有一排骑士打着各样的旗号,上面写的都是李璟他们这伙人的名官与称号。如王重的两面旗帜就分别写着,登州团结营猛将王重,武贲无双,挡者披靡。

  除此之外,李璟等人的身上还一人披着一朵大红绸花,就仿佛是那娶亲的新郎,科举高中的状元。

  喧闹声中,突然一阵锣响,这是鸣锣开道,有官员到了。

  在净街铜锣之后,便是一道道回避牌子,在其后,一支身着jīng良铠甲拱卫着的队伍迎了过来。

  那队伍也皆是骑马,李璟远远便看到打前一人,衣紫腰金,身穿紫袍,腰佩金鱼袋,策马而来。心下不由一愣,衣紫腰金,这可是穿紫sè官袍,腰佩金鱼袋啊。大唐朝廷规定,唯三品以上服紫!

  这人居然是个三品大员,唐朝州县之中,唯有上州刺史才是从三品。整个登州府能穿紫袍的也就一人,那就从三品的登州刺史!想不到,他们居然连刺史也给惊动了。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5:59

  第29章 垂青

  按唐制,登州户数超过四万,为上州。登州刺史为上州刺史,官职从三品。这个品阶比中州刺史的正四品下,和京城六部侍郎的正四品下都要高上许多。从三品下,这是上官品阶,可以服紫,佩金鱼袋。

  现任登州刺史崔芸卿,清河大族崔氏出身。朝散大夫、柱国,曾先后担任黄、岳、曹、沛四州刺史,咸通十四年,也就是今年刚刚转调登州刺史。山东高门世族大家清河崔氏子弟,进士出身。一生宦海沉浮,可谓是官场老江湖。

  他刚到任登州不过半年,上上下下皆未理清,感于处处牵制。王重等人的那纸报告送上来,却是让他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好计。

  崔芸卿远远便看到了最前面的李璟等人,细细打量。眼光老道的他却是发现,原本还担心李璟等人只是群刚洗过脚上岸的泥腿子,弄这么大个场面还怕吓倒他们。可是现在看来,这几个家伙不但没有半分紧张拘束的样子,反而似乎十分享受这眼前的场面,心下不由微微点头,孺子可教也,最怕的就是那种狗肉上不得席面的家伙。

  崔芸卿在马上向着王重、李璟等人一拱手:“我登州团结营勇士得胜而回,老夫迎接来迟矣!”

  见刺史居然如此客气,李璟等人哪还敢安然坐在马上受礼,连忙滚鞍落马。李璟等人虽然不太懂得礼物,此时倒却也不慌,反正王重和张宏两人有样学样既可。

  王重、张宏下马之后,立即行单膝跪拜礼,这属于军中最高礼节。李璟马上对小石头他们使了个眼sè,都有样学样起来。王重、李璟他们都是团结兵,而崔芸卿身为刺史,却也同时兼任着登州团练使。可以说,崔芸卿正是李璟等人的最高直属上司,他们以后可就是跟崔芸卿混的,此时还不马上行礼拜老大,还待何时。

  “我等皆为崔使君帐下,奋勇杀敌乃我等本份。我等路上遭遇海贼,然幸不辱命,侥幸得胜归来。赤山一战,全歼西火寨贼寇,贼首猴腮脸、刀疤脸亦斩于卑职等刀下。然获胜之后,突然再遭逢海贼‘镇东海’部一百余寇。我等与之交战,寡不敌众,最后只好杀出重围,突围之时一人战死,七人负伤。未能带回西火寨贼寇首级,卑职等万分羞愧,还请崔使君责罚!”回话的是李璟,本来这样的回话是轮不到李璟的,应当由王重或者张宏回答。不过两人得了李璟天大的便宜好处,便也尽心为李璟着想,像这次预料中的回话,两人便把机会给了李璟,以加深他在上官心中的印象。

  果然,李璟一番回话,滴水不漏,有礼有节。既把事情实情说了出来,又突显了他们的战斗勇猛,还推脱了责任的不可抗xìng。而且话里话外,还处处显示着对崔芸卿的尊敬,恭维。

  这番话果然起到了作用,崔芸卿有些意外的抬了抬眼皮,仔细的打量了李璟几眼。他看到了李璟身后的那两面旗帜,笑道:“想必这位勇士就是神箭手小李广勇三郎李季玉了,我知道你,赤山一战,你力挽狂澜。一人就shè杀了四名贼寇,据说最后与震东海遭遇时,也全凭你神shè退敌,才掩护大家突围成功,是吗?”

  李璟谨慎回道:“大人过奖,事实上卑下虽通骑shè,可却不敢言神shè。此次能侥幸得胜而归,全赖王校尉勇猛敢战,指挥有方,更托张佐吏关健之时出谋划策,稳定军心,以及其它团结兵兄弟奋通拼杀。卑下所做的,其实只是很普通的而已。虽击杀数贼,其实也是从兄弟的助攻协助。”

  “助攻?”

  李璟神sè一凝,微笑解释道:“那几句贼匪虽死于卑下之手,实际上还是由于其它兄弟牵制、协助之功。所以说,真论起来,卑下不敢居全功!”

  崔芸卿抚须点了点头,对李璟的印象又上升了一个好感度。他也看出来了,李璟年纪轻轻,可却仪表不凡,更难得的是不但shè的一手好箭,而且说话也说的这么有分寸。在他这样的三品大员面前,李璟一个土团乡夫,居然没有半分胆怯。更加难得说话条理清晰,且没有半点贪功表现的意思。

  “本官看你说话谈吐,可不像一般乡下百姓啊,你可读过书,是否官宦世家子弟?”

  听见崔芸卿这样问,李璟也有些意外。崔芸卿亲自来迎接他们,明显有着做秀的成份。做秀嘛,说几句好听的场面话应当就过去了。可这崔芸卿怎么越问话题越多起来了?难道他仅凭几句话就看重他,起了爱才之心?

  “回崔使君话,在下确实自幼读书,《诗经》《诗谱》《毛诗传笺》《五经正义》《尚书》《礼记》《周易》《chūn秋》《乐经》《史记》《论语》《孟子》《孙子兵法》《战国策》《吴子》《司马法》《尉缭子》《六韬》《三略》《李卫公问对》《道德经》等书都有读过。经、史、子集读过不少,只是卑下愚笨,许多地方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说出来班门弄斧倒让使君见笑了。”

  “哦,你既然自小读书,那为何又习得如此一身好武艺呢?”听到李璟真的不但读过书,还能说出这么多书名来,崔芸卿也有些惊奇了。

  “卑下福薄,七岁时父亲在郯城做县录事时丧于裘甫乱兵之中,从此由寡母抚养长大。十六岁时,才二十一岁的大哥却又在四年前,给徐州运送粮草时丧于庞勋叛军。几个月前,最小的一个兄长与卑下在海边帮同村邻居拾海草,被误以为是私盐贩子,家兄被当场打死,卑下侥幸活了下来。那年长兄去世,卑下原本刚取得乡贡资格准备入京科举,后留在家中与二哥一起支撑家业。平时种地,闲时与兄长习武练箭,上山打猎,乡下人本来就力气大,加上祖上也曾世代皆为平卢军校,所以才练得一身武艺。”

  对于这番话,李璟可是在心里急速想了许久之后,才想好怎么说的。机会难得,崔芸卿不但是一州刺史,而且他还是团练使。如果真能取得他的好感,只要崔芸卿一句话,那李璟就能少奋斗十年二十年。

  机会难逢,虽然这不免有些投机之嫌,但李璟毕竟是从后世而来,深知道机会是靠自己主动抓取的,就那样放任机会错过,那才是最让他后悔莫及的。不过如何在崔芸卿面前推荐自己,既要把自己的能力与优势表现出来,也得说话得体,不能给对方留下一个迫不及待的印像。

  李璟知道崔芸卿是个进士出身,所以他特意把自己曾经读书,且取得过科举资格乡贡身份的事情说了出来,为的就是从同时是读书人这方面来打动他。而说起自己的家世悲惨,未免是有些打同情分的意思。最后面轻轻一句提起李家祖上是平卢军校,这也是知道如崔芸卿这等的高门世家子弟有些看不起普通庶民,所以才把李家祖上这个官宦身份提点了一下。

  果然,崔芸卿本来只知道李璟是个应丁的乡下农民百姓,此时见了李璟本人,觉得此人不错。又听他谈起他的身份,当政不由对李璟好感大生。

  读过书,且还取得过乡贡身份,那就是书读的不错。父亲曾经是县录事,祖上数代都是平卢军校,那就是祖上也算是官宦之家。李璟既读过书,颇有才气,而且武艺不凡,能文允武,这还真是个不错的年青人。

  “嗯,这次你也算是立下大功,不知道你可有什么想法或者说期望?是功名还是钱帛,亦或土地?”

  “回崔使君,李家世代为朝廷效力,卑下不求功名、财帛或者土地,但求刘使君能给卑下一个机会,一个为陛下,为朝廷,为刘使君效力的机会!”

  崔芸卿在问出李璟希望得到什么时,就一直努力的注意着他,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观察着他的眼睛。

  他清楚的看到李璟回答时目光清澈而坚定,语气平缓而决绝。这不是假话,他是真的这么想的。崔芸卿觉得自己看准了,看清了李璟,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翘起的微笑!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02

  第30章 刺史门生

  李璟的话让崔芸卿十分满意,就连他身后的一众绯绿袍州上官员也都大感意外,露出惊讶赞赏神sè。

  崔芸卿抚着三绺长须笑道:“良家子弟出身,且又能文允武,年纪轻轻,就已经立下大功,真乃英雄出于少年。季玉,吾有爱才之意,意yù收你为门生,不知吾可有这个资格啊?”

  王重和张宏等在后面听的都眼睛发亮,尤其是张宏,他本来也是一个读书人。读了大半辈子书,入京应考却屡试不第,要不是有个堂兄做了文登县令,他到现在连一个不入流的佐吏都还当不上。说来这并不是因为他没有本事才气,而是因为上面没人。现在见堂堂从二品的柱国,从三品的实职上州刺史崔芸卿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主动提出要当李璟的师长,这份震惊就别提了。不说崔芸卿的官职,就是他出身河北清河崔家这等高门世族的身份,也能对李璟有着巨大的帮助。可以说,李璟一旦成了崔芸卿的门生,那真是鲤鱼一跃龙门,一飞冲天,前途无亮了。

  有羡慕的,便也有妒忌的。

  王重、张宏等人羡慕无比,而崔芸卿身后的那群官员之中,却有几人面sèyīn沉了下来。其中一个便是身着绯sè官袍的州长史封彦卿,封彦卿为从五品上州长史,属于州三上佐官之一。而且封彦卿与崔芸卿出身差不多,崔芸卿出身清河崔氏青州房,是大唐五姓七望之一出身。而封彦卿出身渤海封氏,为淄青崔、封、韩三大姓之一。虽然名望不比清河崔氏,但也略低而已。

  青州封氏与韩氏都是南北朝时随后燕慕容德南迁的大族,崔氏青州房就是当时南迁的大族。当时北魏攻后燕,有大量豪强大族随慕容南迁,其中就有清河崔氏、张氏、房氏,渤海封氏、高氏,平原刘氏以及韩氏等。

  南下几百年后,这些原本的河北大族通过大量招纳门附、门生,渐成为青齐高门大族。其中,又以崔氏、封氏、韩氏三族最强。

  登州刺史崔芸卿调任登州刺史不过半年,在他之前,封彦卿便已经在登州当了五年长史。上一任刺史病重,近一年的时间里都是由他代为主理州事。原本以为,按惯例,刺史之位将由他接任,却不成想最后上面直接调了一个新刺史来。崔芸卿名门出身,又是进士入仕,来头不小。封彦卿便想与他和睦相处。为此,他特意提出让自己的侄子封亮拜崔芸卿为师。可结果,事情提了几次,最后还是被崔芸卿拒绝了。

  原本封彦卿还觉得这是因为崔芸卿有点读书人的清高,又觉得自家侄子确实有点上不得台面,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可现在,崔芸卿居然要将一个刚见面不到半个时辰的土团乡夫收为门生,虽然他刚才也确实觉得李璟十分不错,年纪轻轻,一表人才,能文允武。可是,崔芸卿的这个举动,依然被封彦卿看做为是对他的极大侮辱。

  侮辱,这不但是对他的侮辱,也是崔氏对封氏的极大侮辱。这一刻,封彦卿不但恨上了崔芸卿,而且顺带把李璟也给恨上了。

  李璟对于这一切依然丝毫不知,他整个人还处于有些不敢相信之中。

  崔芸卿居然要收他为门生?这太不可思议了,他不过是一个土团小兵,如崔芸卿这样的大人物居然主动收他当门生。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入了崔芸卿之门,那他可就真的一步登天了。就算崔芸卿不是登州刺史了,光凭着崔氏门生这头衔,也能混的风生水起了。

  崔芸卿见李璟似乎被震惊的不知如何回答,在马上轻笑道:“怎么,难道你不愿意?”

  李璟被这句话惊醒,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考虑为什么了。连忙上前几步,在崔芸卿的马前恭敬的跪下行了拜师大礼。

  “学生李璟拜见恩师!”

  “哈哈哈,好,好,好!”崔芸卿连喊三个好字,跳下马来弯腰扶起李璟,还亲切的替李璟拍了拍衣袍,笑道:“未曾想到,临到暮年,老夫还能遇到如此一块璞玉,这真是比听到你们的赤山捷报还要令老夫高兴。”

  “嗯,你既拜我为师,那么我便送你一见见面礼。”说着,崔芸卿将自己腰上悬挂的一把剑解下赐给李璟。

  李璟伸手接过剑,眼中却不由闪过喜爱表情。这不是一把普通的佩剑,这居然是一把相当宝贵的玉头剑。

  玉头剑,又称玉具剑。整个剑上饰有完整的四个玉饰。剑首和剑柄等部分用玉石材料制成的剑,有玉首、玉格、玉璏、玉琕四部分,是古代佩剑中装饰最为隆重豪华高贵的装饰剑,帝王官员平时或上朝佩带以显示尊贵。这种玉具剑起于chūn秋,兴于西汉,亡于魏。

  《礼记·玉藻》:“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君子于玉比德焉。”玉,为君子象征,玉具剑也是身份的象征。

  “恩师赐我此剑太过贵重,学生不敢接受。”虽然玉具剑早已经亡于魏时,但现在这种剑更加珍贵,他一个小小的团结兵,又哪敢佩带此等象征着君子与富贵的宝剑。

  崔芸卿见李璟并没有被这把剑所震动,微笑道:“汉光武以玉具剑赐冯异,名曰七尺。你手上这把剑,便是上古名匠仿七尺而筑。虽非真正的七尺剑,可却也价值千金。不过今rì老夫收得一好门生,这把跟随了老夫三十余载的宝剑便赐予你吧。”

  李璟听说这剑值千金,更是不敢接受了,连连推辞。

  “长者赐,不可辞!”崔芸卿笑了笑,“好了,剑你就收下吧。你看,今rì众百百姓还在此引颈翘盼,想要争先一赌击杀西火寨众贼匪的勇士们呢。州中已经特为你们准备了一个隆重的入城仪式,特为你们游街夸功。既要表彰你等军功,也要让我们登州的百姓,一起享受这剿匪胜利的喜悦!”

  李璟也知道此时城门前的这一幕,到了明天肯定会开始四处传播。他也明白见好就收,再下去,也许就容易引起别人的羡慕妒忌恨了。当下收起这把镶着美玉的七尺长剑,与崔芸卿行过礼后重新返身上马,准备入城。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02

  第31章 自来熟的青衫男

  蓬莱城既是蓬莱县衙所在,同时也是州府治所之地。城池紧邻着半岛北向渤海的海滨,整个蓬莱城是个大略的方形,每面约有千步。为适应山丘海岸的地势,轮廓并不规整。

  整个蓬莱城墙砖筑,拥有四门,四面各开一门并各有瓮城,门楼角楼共7座,在河道出入口有水门。城内东西门之间的大街是干道,偏西跨街建鼓楼。南、北门内的街道也是干道,但未对直。次要街道基本与干道平行。

  文登县一千团结兵列成了整齐的方阵,用这几天临时训练的队列缓缓进入蓬莱南门。李璟、王重等十一人各骑高头大马在前,气势昂扬。可惜的是小石头等人虽然大多骑过骡子骑过驴,有几个还骑过村里耕地的驽马,可此时骑在真正的战马之上,特别是街道两旁到处都是围观的百姓之时,一群乡下小子却是露怯了。李璟偷偷打量了小石头他们几眼,发现几个人都是一脸紧崩,浑身僵硬,双腿紧紧的夹着马腹,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边上的百姓给拉下马去了。

  整个蓬莱城的布局其实对李璟等人来说并不陌生,因为蓬莱城根本就是一个大号的赤山镇。同样是有四门,且各有瓮城,连门楼角楼的数量都是一样。就连城内也同样是东西门和南北门之间各有一条干道大街。

  不过大体上相似,不同的地方还是有许多的。首先蓬莱城就有赤山军镇三个大小,另外与赤山镇相比,蓬莱城即是县城,又是州治所,这里相当繁华。赤山镇有赤山浦港口,可蓬莱的登州港却与扬州港、明州港、广州港合称四大港。

  在此时,大唐有两条著名的国际航线。一是广州通夷海道,另一条就是“登州海行入高丽渤海道”。

  这是南北两大航线。广州通海夷道是从广州,经南洋到达中东亚北非一带。

  而“登州海行入高丽渤海道”,这是唐代的北方航线。船舶从登州港出发朝东北行,沿庙岛群岛经马石山至都里镇,过青泥浦,沿辽东半岛过桃花浦、杏花浦、石人望到达乌骨江,再南下到新罗,由新罗再前行经对马海峡抵rì本。也可以从文登成山角出发直达朝鲜半岛的。

  特别是自安史之乱以后,河北三镇长期处于割据状态,朝廷的辽西、辽东都成了飞地,与契丹、渤海、新罗、黑水靺鞨等国也都处于隔绝状态。陆路不通,中原与东北各族的互通全靠‘登州海行入高丽渤海道’这条海路。也因如此,在陆路断绝之后,登州港却反而越发的繁荣起来。

  到了晚唐此时,淄青平卢节度是唐朝比较富裕之地,而登州又是淄青平卢中比较繁华的地方。蓬莱,就像是渤海之滨的一颗明珠。

  整个蓬莱城,有支郡兵一千,另外在蓬莱西面还有一个东牟守捉,驻兵一千。在东南面的龙山上还有一个龙山营,驻兵一千。以及在蓬莱城北还有一座水师水寨,同样驻水师一千。除此外,在北面大谢岛上,还有属于节度府的边镇兵大谢砦,同样驻兵一千。如果再加上其它的一些堡、戍,蓬莱城及周边就拥有超过六千的兵马。

  大量的驻军,也带来了大量的军属家眷,除一部份家眷都随军各营栅,还有大量的家眷居住在蓬莱城中。

  这次朝廷又令各州县如今团结兵,整个登州召集的团结兵超过三千之数。这么多的人马,自然不可能驻扎于州城之中。按上面的规定,登州四县的团结兵先到蓬莱集结,然后进行整编训练一个月,然后再回转各县驻守训练。

  李璟等人的团结兵大营就在南城外二十里处,今天的入城只不过是一个仪式,在城中绕上一圈,便要重返营地。当李璟等人一马当先,充做先头兵引着一千文登团结兵穿过南瓮城,进入南门之时。这里早有比城外更多的百姓在等待着他们,甚至连屋顶上都站上了许多百姓。

  一声声的欢呼传来,许多商铺甚至开始已经在门前点起了火炉,将那准备过年的爆竹杆一根根的扔进火中,砰砰的竹竿爆裂之声,引得更多的百姓欢呼。

  李璟甚至看到,在他们的队伍前面,居然还出现了一大批杂耍艺人,在他们的前面喷火、踩高翘等各式表演开路。那些杂耍百技艺人的表演,引得街边百姓齐齐欢呼叫好,连李璟等游街团结兵们都是不停的转首观看。李璟毕竟叫多识广,虽然对这些让唐代的表演十分欣赏,但还不算失态。而小石头他们那些团结兵就不同了,这些团结兵大都是些乡下百姓,平时哪见过蓬莱城这等繁华的城池,更别说这些技艺高超的艺人们的各种表演了。一个个看的目不转睛,连最初的那点紧张也全没了,剩下的全是那种误入仙宫般的表情。

  这时一个青衫男子骑马凑到了李璟身边,十分自来熟的对李璟笑道:“季玉兄恐怕还不知道吧,前些rì子到处有流言传说,说是庞勋的余孽如今又四处做乱,劫掠州县,青兖徐海等州都有贼匪做乱,消息传到蓬莱,弄的是人心惶惶。特别是那个西火寨,本就是登州地面上立了十几年字号的老贼,最近接连干了几票大的,杀人绑架**无恶不做。半个月前,麻沟乡致仕的张侍郎儿子娶亲,结果当天半路上碰上西火寨贼人,张侍郎的儿子被杀,新娘被当场jiān-杀,娶亲的队伍三十多人无一生还。”

  李璟听的也不由义愤填膺,怪不得当天看见那猴腮脸居然穿着一套女人的婚服,原来是这样来的。

  那青衫男子继续道:“不瞒季玉老弟,哥哥我本来是在家诗书,准备专心科举应考的,听说了此事之后,那是气愤不得,特主动报名投了团结兵,为的就是杀了那贼子。哥哥本来已经约好了一伙弟兄,准备这些天就去找那贼子,却不料老弟居然已经手刃了此贼,真是大快人心啊。”

  李璟见这青衫男子长的倒是十分俊朗,又听他这番话,不由对他刮目相看,心生好感。当即抱拳道:“哥哥哪里话,对那等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小弟所做,不过是尽一本份罢了。就算是别人遇上了,哪怕不是兵身,也一样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倒是哥哥侠肝义胆,着实令人佩服。”

  那青衫男子得李璟几句夸奖,十分得意,微微有些飘飘然道:“过奖,过奖,都是应该的,应该的。”末了,李璟又听的他似乎嘟啷了一句:“可惜了那新娘子了,听说可是长的貌美如花,赛似天仙呢,哎!”

  他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小,似乎是自言自语,可李璟听觉敏锐,却是把这话都听了进去。李璟不由面sè微微一变,抬眼望向那青衫男子的目光也不由的谨慎起来,这家伙似乎有些古怪。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03

  第32章 猪腰子银 封家叔侄

  “李璟还未请教郎君高姓大名?”李璟抱拳问道,对这男子的身份,他有些好奇。

  “免贵姓封,封亮,表字明光。”青衫男子也抱拳一揖道,完了却又似随意的道:“就是渤海封氏,季玉兄应当听说过吧,登州长史那是家叔。”

  李璟此时哪还看不出封亮后面添的那句话纯是故意显摆,当下微笑道:“清河崔氏、渤海封氏、昌黎韩氏,这可是咱们淄青平卢诸州最大的三个世族了,门生遍朝野,累世数宰相,乃是天下望族。李璟岂有不知,早有耳闻,早有耳闻。原来封兄竟是渤海封氏,小弟刚才多有失礼,还请见谅。”

  “哎,不必客套。老弟别以为哥哥是故意显摆身世,其实一般人我还不愿意告诉他们呢。如今老弟入了崔使君门下,崔封两族乃是世交,以后,咱们哥俩可就是一家人了,可得多走动亲近啊。”封亮无比客套的道。

  几句话下来,封亮的本质已经暴露无遗,李璟也算差不多看清了这人。这种人便就是传说中的纨绔子弟了,定是见崔芸卿收他为门生,便跑来交结他。当然,封亮肯定不是真的要真正结交他,他真正的意图,不过是为了与崔芸卿靠近罢了。

  心里突然对封亮一阵鄙夷,半句话也不想对他多说。可既然知道了封亮是州长史的侄子,李璟却是不能把他得罪怠慢了,只得有一句没一句的陪封亮说着话,一边顺着街道游行。

  这几天一路上,李璟已经听王重和张宏两人介绍过一些州县里的事情。其中就包括对州县的一些主要官员的介绍,这封亮的叔叔李璟自然是有印象的。

  封亮的叔叔封彦卿,渤海封氏嫡系子弟,早年通过科举进士入仕。眼下刚刚年过四十,却已经在登州为长史五年。

  大唐的长史有很多,但总的也就有四大类。分别是王府长史、卫府长史、行军长史以及诸州长史。各职位的长史都属于十分重要的位置,州长史最初也是如此,属于州三上佐之一,权柄很重。

  不过到了晚唐,不但是长史,就是其它两个州上佐官也渐无实权。特别是别驾早就成了朝廷专门用来安置那些偏远及贬镝的宗室成员担任的专职。而司马,也一样成了朝廷专门用来安放贬镝京官的职位。唐顺宗时主持革新的十几名大臣,在顺宗当皇帝才不到200天后被太监逼迫禅位之后,通通被贬,其中最最有名的八人被贬出朝廷,全部贬为州司马之职,史称二王八司马。

  三上佐官,别驾专为安排宗室,司马专门安排贬镝官员,长史稍好,但也渐无实权。

  不过有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就是,如果刺史由亲王遥领或者刺史病重、缺位之时,州事便由上佐暂代。而由于别驾与司马的特殊xìng,便往往由长史暂代州事。先前上任刺史病重后,登州便一直由封长史代理主事。原本以为朝廷会安排他接任刺史位,却没想到最后朝廷却又调崔芸卿接任刺史。

  也正因此,张宏等人在当初和李璟介绍州中之事时,便着重说明,坊间早有人传言说崔刺史和封长史面和心不和,据说封长史曾经想把自己的侄子介绍到崔刺史门下为学生,可说了几次,崔刺史却拒绝了,这结果让封长史十分生气。据说封长史从此倚仗着自己在登州的五年经营,一直暗中和新来的崔使君角力,意图把他挤走,或者说架空他。

  刚才他一听说封亮自我介绍,心里就已经起了防备之心。封长史和崔刺史不和是明摆着的事情,封亮却这么热情的跑来和自己这个崔刺史的新收门生套近乎,这事情怎么看都怎么不简单。

  文登团结兵沿着南北干道长街游了一遍之后,又沿着东西干道大街游了一遍。便已经到了黄昏时分,登州刺史兼任团练使崔芸卿便下令让文登团结兵入城南军营中赐宴。

  不过他却没李璟等人也跟随着大队人马行动,而是特意把李璟等十一人,以及团结营那些大小军官们聚起来,安排在了城东最好的酒楼望仙楼摆宴。

  望仙楼十分豪华,居然是一座五层的楼阁,坐在十几丈高的楼阁之上,便能将整个蓬莱城尽收眼底,甚至连北面蔚蓝的海天也能拥之入怀。

  整个望仙楼此时都被包下,最底层的大厅为队正级的小军官们用餐之地。然后每上一层,也都是更高一级的军官使用。到了最顶层,则便只有崔刺史、以及封长史,还有当今皇上的八皇叔、登州别驾、昭王李汭,以及州司马于琄,另外还有登州六曹官员,从七品上的录事参军事,从九品下的录事,此外还有司功、司仓、司户、司兵、司法、司士六参军事,都是从七品下的品级,又有市令、丞、文学、医学博土等低级官员。另外便就是支州兵的军官,龙山营与东牟守捉的镇遏使、守捉使等,浩浩荡荡的近百人同聚顶楼之上,推杯换盏。

  这些人里面,崔刺史自然是最高的长官,他以师长的身份带着李璟一一拜见各个官员。这一大群的官员之中,李璟印象深刻的便是登州的三个上佐。

  别驾李汭是宣宗第八子,也是当今皇帝的八皇叔。先前曾经短暂遥领过成德军节度使,去年懿宗病重,一直呆在京中的李汭却被调出京城任登州别驾。李璟拜见他时,仔细打量过这位八皇叔,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却保养的很好,身体健壮,并没有半分晚唐以来,皇室沉迷炼丹修道过度服用丹铅后的那种慢xìng中毒萎靡之状。而且他虽话不多,可李璟却能看出他目光中的锐利。这是一个蛰伏,但却又并不甘于平庸的王者。

  李汭将自己的一块玉佩解下当作礼物送给了李璟,这使得李璟对他更高看了一眼。高居王位,但却还能如此对待他一个小卒,这人确实不简单。

  封彦卿与李汭又有很大不同,李汭给李璟的感觉就仿佛是一汪深潭,碧油油却总看不到底,不知其深浅,却又十分平静温和。而封彦卿给他的感觉却是一股扑面而来的税利感觉,充满着攻击xìng。特别是他的那双目光,望在李璟脸上,仿佛就要刺入他的脑中搜寻他的思想一样。

  封彦卿也给了李璟一份见面礼,却是两个各五十两的银铤。这两锭银铤形状仿佛猪的肾脏,民间有百姓称此为猪腰子银。唐朝金银不做流通之用,银铤基本上都是用作进贡或者赏赐之物。此时金银兑换比率为一比五,一两黄金值10匹绢,10匹绢值8000钱,折算下来,一两银可兑钱一千六百文,或两匹绢。

  封彦卿一下子赏给李璟两个银铤,共一百两,就相当于200匹绢或者16万钱。这是重礼,都可以称的上是拿钱砸人了。事实上,一百两银子,也足有近七公斤重了,拿去砸人绰绰有余了。

  和他的银子一样,封彦卿说话时有点高高在上,仿佛两个猪腰子银下去,李璟便会从此听命于他一样。对他,李璟表面上微笑着应承,心里却已经和他划下了界限。不说封彦卿本来就和崔芸卿不和,就算没那层关系在,李璟也绝对不愿意给这样一个打心底里瞧不起他的人卖命的。

  本来李璟是不肯收那两个猪腰银的,不过崔芸卿却笑着让他收下,他最后便也就收下了。16万钱,都可以在家买上十六亩好地了,既然能收干嘛不收。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03

  第33章 前节度使于琄

  崔芸卿领着李璟来到一个四十余岁的绯sè官袍的男子面前,介绍道:“这位便是州司马于公,于公可是一门父子五进士,更还都是能文能武曾经坐镇一方的大帅,你以后可得多向于公请教。”

  州司马于琄,确实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因为,在今年以前这几年,于琄还是淄青、平卢节度使,是整个山东半岛五州最高的军政长官,以往说起他,还得称呼一声于节帅。于琄四兄弟,全都是进士出身。

  父亲于熬,曾任宣歙观察使。大哥于瑰,湖南观察使。三弟于琮,山南东道节度使,先配广福公主,后来皇帝改将广德公主下嫁于他。四弟于球,岭南容管经略使。他自己原先也是淄青、平卢平度使。

  一家父子五人都是进士,而且全都任节度使、观察使、经略使这样的要职,可见于家当初的荣耀。不过两年前,于琮被韦保衡构陷,贬韶州刺史。接着于家也都跟着受了牵连,除了于父已死,于瑰贬为袁州刺史,于琄贬为登州司马,于球也贬为崖州刺史。

  做为被贬的司马,一般地方官员是并不愿意与他们交结的,因为走的进了,便有可能引起司马的对头们的攻击。而如果过于怠慢这些被贬的司马,却又不妥。因为有许多被贬的司马,最后都受到重新启用,甚至如提出两税法的杨炎一般直接从司马拜相也有可能。

  不过崔芸卿明显并不把这些放在眼里,对于琄依然是十分的热情,甚至崔芸卿还当着李璟的面说了些安慰于琄的话。对这些话,李璟也清楚是真是假,因为先前构陷于家的前宰相韦保衡已经被新皇赐死。接下来,当初那一大串被韦贬出朝廷的官员,都有可能重新启用。

  于琄似乎并没有在意崔芸卿话中真假,只是微微笑着,更如一壶老酒,只是靠近,就已经能被他影响。于琄没有给李璟什么礼物,但却送了李璟一句话。

  “我没有宝剑相赠,也没有金银于你,今rì便送你一句话吧”于琄抚须吟道:“保持一颗平常心,便是世间自在人!淡泊明志,宁静致远。随缘自在,随遇而安。”说话时,于琄十分的平淡,于家曾经荣极一时,也曾经满门被贬,也许正是这些大起大落的经历,让他看透了这世间的许多哲理。

  听到一个曾经手掌五州军政的大员如此说,李璟也不由的心有感触,于琄这似乎是对李璟得到崔芸卿赏识,一步登天的jǐng示啊。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可对李璟来说,这却比封彦卿所赠的一百两银子还要有价值。今rì这一连串的变化,他心里确实已经开始有一些飘飘然了。

  幸好,有于琄的点醒。回过味来,李璟不由有些惊了一身冷汗。崔芸卿对他的赏识确实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稳打稳扎啊。如今可是晚唐末年,就算飘的再高又有何用,如于琄一家几个都是一方封疆大吏,可结果还不是被韦保衡一纸文书就全都贬官降职了。

  没有稳定的根本,那都是空中楼阁啊。看似荣耀,却经不过风吹雨打。

  “荣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外云卷云舒。”李璟脑中突然就蹦出了一副明人洪应明《菜根谭》中的一副对联,不由脱口而出。

  “荣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外云卷云舒。好,说的很好。”于琄目露惊喜之sè,虽然唐时并没有对联这种文学形式,但却并不影响于琄与崔芸卿这两个进士出身的官员的欣赏与赞叹。

  “寥寥数语,却深刻道出了人生对事对物、对名对利应有的态度:得之不喜、失之不忧、宠辱不惊、去留无意。这样才可能心境平和、淡泊自然。一个看庭前三字,大有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之意,而望天上三字则又显示了放大眼光,不与他人一般见识的博大情怀;一句云卷云舒更有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崇高境界,大有魏晋人物的旷达风流。说的好,真没想到,季玉不但武艺出众,shè的一手好箭,居然还有如此才气。难得,难得,要不是被崔使君先下手一步,老夫都有想要收之为门生之意啊。”

  崔芸卿见李璟被于琄如此夸赞,心里也十分高兴,颇有些得意的道:“手快有,手慢无啊。”

  于琄对着李璟不停摇头,叹息道:“这份才气却从了军,实在是暴敛天物啊。不如,你还是再好好读读经史典集,等明年去应试科举为上啊。谋个进士出身,将来入庙堂之上,上辅君王,下安黎庶,岂不更好。”

  李璟微微有点心动,以如今的情形,于琄重新受到重用只是时间问题,而如果于琄愿意帮他走科举入仕,有于家这么庞大的势力,只怕这条路会比眼下的选择更为顺利。只是心动了片刻,李璟立马又想到,现在是晚唐啊,该死的明年王仙芝和黄巢就要造反了,过几年连洛阳、长安都要被打破。这个时候走科举之路,实在是不合适。

  摇了摇头,李璟感谢了于琄的好意,然后拒绝了。他拒绝的理由有些牵强,还让于琄有些不高兴。最后还是崔芸卿在一边帮说着,还提出让李璟也拜于琄为师,说有时间就让李璟来向于琄请教。还说现在朝中阉人掌权,留在登州走军伍之路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时,才算平息了于琄的那点不高兴。

  又聊了许久,李璟便留下两个老师,自己单独去给其它的官员们敬酒。一圈酒下来,饶是喝的都是些低度酒,李璟也有些晕头转向了。他走到没人的楼梯口,想要暂躲下清静,却没料到正好看到封亮正守在那里,缩头缩脑的向里面望着。一见到李璟过来,登时满脸笑意,一把拉过李璟的手道:“哥哥正想要来请老弟下去和军中袍泽们一起喝几杯呢,却又见你与使君他们在一起,便不敢上来打扰。你正好来了,那就快随哥哥一起下去!”

  李璟实在是不愿意跟封亮混在一起,但又不好过于明显的推脱,再加上有了几分醉意,还是被封亮半托半拉着下了楼去。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04

  第34章 抢功

  
  王重一身碧绿sè的圆领袍衫,头上戴着罗纱幞头,腰上还系着一条革带,那身装束就像是一个准备拜堂的新郎官一样。他手中正端着一只红漆酒碗,满脸通红。远远的看见李璟被封亮拉着进了望仙楼的二层,便兴奋的高声叫道:“兄弟们,我们的勇三郎来了!”

  望仙楼的二楼中,此时全都安排的是团结营的一众军官。这些军官大都是登州官宦子弟,并没有几个有过什么当兵的经验,这次也不过是借入团结营来谋个出身,得个官身罢了。一见到李璟进来,便都齐齐涌过来,要拉着李璟敬酒。今rì李璟在城门处得刺史如此看重,亲自收为门生,哪个不知。更何况,今rì这场宴会,登州地方军营等各级官员基本上都到齐了,五楼里更是紫袍绯袍三sè袍云集,偏偏李璟却有资格得入五楼,这让众人何等羡慕。

  李璟本已半醉,实在是不想再喝。无奈,二楼的一众军官都是以后的同僚,而且还有不少都是他的上司。除了崔刺史兼任团结使,封彦卿兼任团结副使外。团结营中的什将、虞侯、副将、将头、将虞侯、教练使、录事参军、司仓、司兵、司胄、司骑等大大小小军官,皆是李璟的上司。

  虽然李璟现在还只是个白身,只是暂时领了一个队头职务。但众人却并不这样看,不说李璟这次立下的大功,升职赏赐是少不了的,更何况他还做了刺史的门生。刺史是登州的第一人,那刺史的门生可也就不能小看了。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刺史的门生可也差不到哪去。现在,谁也不会真拿李璟当成一个小兵头,一切只因李璟是崔芸卿的门生。

  躲是躲不过去,李璟最后只好是舍命陪君子。他虽然知道自己是刺史的门生,如果他不肯喝别人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但如果他真拿这架子,那必然要得罪这些上司。

  好在今rì王重和张宏以及王李村的那八个也都在这里,小石头他们此时也都喝的差不多了,一个个都如王重一样的袍衫幞头,看起来有些好笑。在座军官都知这些人是李璟的同村兄弟,因此刚才对他们也十分客气。小石头他们几个刚离开乡下的年青人,见一个个连官名都弄不明白的军官们与他们喝酒,早已经是飘飘然了。

  这个时候半醉之下居然也者不怯场,纷纷争相大喝着要替李璟喝。

  就算如此,李璟也被灌跑到一侧抱着个桶大吐起来。

  封亮居然一直跟在李璟身边,还帮着李璟抚拍着后背,仿佛多年老友一般。

  “多谢明光兄!”李璟吐出来后,虽然胃里一阵难受,心头却好受了许多,人也要清醒了一些。

  “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么客气做什么。”封亮一脸微笑,只是李璟看着却总觉得这家伙没安什么好心。

  看他yù言又止的样子,李璟道:“封兄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对小弟说?”

  封亮一笑:“果然什么都瞒不住老弟,说起来,哥哥还真有件事情想要求老弟帮忙,只是不知道老弟是否肯帮这个忙啊。”

  李璟眉头微皱,果然有事。难怪这个家伙自入城起,就一起死皮赖脸的跟在他身边,还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只是这封亮乃是长史封彦卿的侄子,他要有什么事情不找封彦卿,却找自己帮忙,这事情未免有些奇怪。

  “封兄直说无妨,如果能帮的到的小弟自然无二话。只是封兄也知,小弟不过是一个乡夫,虽然得使君大人青睐,可也只是个小人物,只怕有心无力,帮不上封兄的忙啊。小弟有些不解,封兄有事情何不找长史大人呢?长史大人为上佐,封兄有什么事情长史大人还不是一句话就解决的吗?”

  封亮虽然听出了李璟话中的拒绝之意,却假装没听懂似的张嘴笑道:“这事情还真不适合找我叔父,但老弟却是绝对能帮的上忙。”

  李璟有些疑惑的问着封亮,虽然没有出声,但那目光却表示着不解。

  封亮道:“老弟可能有所不知,哥哥自小就被家中安排诗书,家中一直期待我走科举之路,然后入仕。只是不怕老弟笑话,哥哥我从小爱动爱顽,但偏偏就是读不下书。哥哥现在这都已经加冠数载,可却连首诗都做不出来,更别提去应科举了。家父也知道了我不是科举这块料,便又让我来登州投家叔,想要谋个闲职。这次召集团结兵,家叔便将老哥我安排进了团结营当了个队头。可老弟也应当知道,这队头在禁军边军中那是从九品上的品阶,可在团结营里却是无品级的。哥哥我要想谋个官品,那必须至少得是个将头。可你也知道,军中虽然升迁快,可却得要实在军功的。”

  说到这,封亮不再说下去了,李璟却是听的隐约明白,虽然猜到了一丁半点,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老弟明白哥哥的意思了吧?”

  “恕弟愚钝,不太明白。”李璟装作不解,不肯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封亮轻轻拍了拍李璟的肩膀:“怪哥哥没说明白,事情是这样的,哥哥想先在团结营中弄个出身,谋个品阶,然后再想办法转任他职。现在哥哥虽在团结营中,可一时半会的没有个实打实的军功却是升不了职的。所以,哥哥想请老弟帮个忙。老弟这次剿灭西火寨贼匪立下大功,哥哥也就是想要分润点军功。哥哥知道和你和的几个同村兄弟,名下有七个首级军功,哥哥也不需要多,只要分给哥哥两个首级功,哥哥便能立即升上九品了。”

  果然如此,听着封亮还在那里说个不停,李璟心中翻江倒海,差点就要一拳将封亮打翻在地。那几个首级功,是他与同伴们拿命换来的,先前他确实是分了两个首级功给王重和张宏。可那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上司,最重要的还是因为那场拼杀,其实也多亏了王重在前面顶着,要不然,后果未知。

  但是封亮不同,他与那场战斗没有丝毫的关系。可是现在,他却张口要分走两个首级军功,这算什么?李璟刚要翻脸,可转头一想到封亮的身份,又有些犹豫。

  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他开始冷静下来。封亮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单纯封亮一人的想法,还是说,这个想法其实是封彦卿认可,或者干脆说是他提出来的?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这件事情都已经涉及到了封彦卿。如果他拒绝,他就得先想好这一切的后果。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04

  第35章 卖军功

  李璟渐渐冷静下来,封亮确实是个纨绔,可李璟也没有忘记他是渤海封氏出身,他的叔叔不但是登州长史,而且还是登州团练副使。

  封亮仿佛在说着一件十分简单的小事,一边拍着着李璟的肩膀,一边喷吐着酒气轻笑的述说着他的计划。

  “剿匪之事,登州不是已经上下皆知了吗?封五郎的提议,似乎不太可行吧?”李璟问他。

  “兄弟还是嫩了点啊,这官场之事,说来说去,其实还不都是上下心中有数,互相帮忙。再说了,这事咱们知道就行,和其它人也无关。”说着,封亮打了一个酒隔。

  李璟忍受着那股难闻的酒气,道:“以封五郎的家世,如果令叔出手,只怕要替你谋个一官半职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吧?却不知,五郎为何还要舍近求远,弄的这么复杂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从民到官,其实是最难的一步。一旦有了官身,以后再升职反倒是简单的事情了。我叔父虽是长史,可毕竟上面还有刺史大人的,有些事情也不好做的太难看的。但是如果兄弟肯帮我这个忙,那就不同了。老弟让你的弟兄让两个首级功给我,这事情崔刺史就算知道,也不会真的那么计较的。这是你情我愿之事,军中做的多了,他一个刺史,也管不了太多的。真要管,却是要惹众怒的。”

  李璟一阵恶心,转头轻声打了个嗝,李璟的酒量还算好的,只是喝的太多,终究有点顶不住。

  “兄弟,我也不会白要你们的军功首级。我这个人做事,一向是你痛快,我就痛快。老弟你说,你的兄弟就算留着那两首级军功,又能怎样?不外乎是嘉奖与钱帛赏赐罢了。但现在朝廷哪有什么赏赐,就算真有点赏赐,从上面下来,一层层要分润点,到手的又能有几个呢。老哥跟你说句实话,那两首级我不白要,每个我出价五十千!”封亮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摇头晃脑,比比划划的对着李璟开出了价码。

  一个首级换五十千,这可不是个小数。西火寨大头目猴腮脸的悬赏,也不过是绢百匹,钱二十千,合起来才一百千。而那些小喽啰的悬赏也才一人十匹绢、五贯钱,让出的喽啰的首级悬赏每个也不过十三千。两个喽啰的首级功有悬赏二十六千,另外按军功,这两首级也值十千。悬赏与军功赏合一起,两首级值三十六千钱,封亮拿一百贯钱换,说来小石头他们并不吃亏,还赚了六十四千钱。

  见李璟没回答,封亮以为李璟嫌钱少,马上道:“当然,两个首级给我,但是悬赏与军功赏赐我不要,加一起的三十六贯钱依然给你们。”

  李璟心中有点感叹,封亮还真是舍得花钱,为了买两个人头立功,居然肯花一百三十六贯,这可是一大笑钱,都相当于一个乡下小地主的家当了。

  他苦笑道:“兄弟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这前后的事情都早已经上报了州衙。如今就算弟兄们肯把这首级让给五郎,可是只怕上面不好弄吧。万一上面要是追究起来,我只担心不但我的弟兄们受罚,还会连累了封兄啊。”

  “这个你放心。”封亮一挥手,“奏报公文现在还在州上,并未上呈节度府与朝廷。这事只要老弟与你的兄弟们同意,那就没其它事了。其实这笔买卖可是很划算的,一百三十六贯,换两个人头,这买卖绝对值。要不是哥哥我急着想弄个官,这样的好事你可还真碰不着。”

  此时,李璟心中想起了后世的一句话,生活有时就像强jiān,如果不能反抗,那就闭上眼睛享受吧。

  面对封亮的要求,他其实可以借崔刺史做挡箭牌。可是仔细想想,就算心中有些不忿,可实际上不也如封亮所说的,这其实就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嘛。小石头他们都和自己一样是王李村的农家出身,就算他们不把军功让出去,最后就算上面一文不扣,最多能得到的也就是一人十八贯的赏赐。再多,受几句嘉奖,提拔个伍长伙长什么的,但再想往上,上面没有人那是别想的。

  现在把军功首级让出来,却可以立马一人拿到六十八贯的赏钱,而且从某一方面来说,帮了封亮这个忙,也是和封家示好。眼下李璟成了崔芸卿的门生,而崔芸卿与封彦卿不睦,神仙打架,难免他这个凡人遭殃。但如果帮了封亮这个忙,说不定封家以后也许不会特意为难他这个小卒。

  李璟倒也想过,把自己的军功首级让两个给封亮,但这几个首级军功同样关系着李璟的前途。李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而小石头他们不一样。李璟有崔芸卿这个老师,以后肯定能有不错的前景,小石头他们几个却得要他来照应。

  心中思虑良久之后,李璟心中渐已经打算答应此事了。

  “封兄真肯拿出这笔钱来补偿他们?如果真如此,我可以和我的兄弟们说清楚,让他们将军功让给你。”

  封亮听罢,脸上露出灿烂笑容:“老哥果然没有看错兄弟,放心,我封亮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小人。这样,两个首级,凑个整数我给一百四十千。另外,如果他们肯把第三个首级军功让给我,兄弟我愿意再拿出一百四十千来。”

  三个首级军功,换两百八十贯钱,李璟听的都心动了,差点都想把自己的首级军功也都拿出来卖钱算了。

  “好,封兄豪气,我这就替我的兄弟们答应了。不过说好了,我们只是把首级军功让给你,至于封兄如何搞定其它的事情,这我们可就不管了,也管不了了。”

  封亮一拍胸脯道:“三个首级可就是二等军功,差不多可以直接弄一个从九品上官阶了。你就放心吧,其它的一切不成问题。”

  说着又拍了拍李璟的肩膀道:“老哥当然也不会忘记兄弟的这个人情,这样,哥哥养了几匹好马,明天,哥哥给你送一匹过去。”然后,他又从怀里掏出一纸,“这是我封家宣和瑞柜坊的飞钱,票值五百贯,你只要再拿着这枚戒指,不论是两京还是天下各道州城,都能在我封家宣和瑞的柜坊中立取五百贯价值的钱或者绢、米、粟等。其中二百八十贯是用来感谢你弟兄让给我军功首级的,剩下的,是给老弟的谢礼。”

  李璟也不由被封亮这阵钱雨给砸倒了,五百贯钱,加一匹上好战马,一起至少也得值60万钱啊。娘的,为了升个官,居然前后拿出了差不多六十万钱来,这狗rì的得有多少钱啊。此时,他心中最后的那点不快,也完全被这么大把大把的钱给抚平了。

  这买卖,做了!

  李璟毫不客气的将那飞钱和做信物的戒指都收入了囊中,钱已经到手,他是不担心封亮拿了军功首级后却又食言了。

  “走,咱兄弟再喝两杯去,今rì咱们不醉不归。”封亮见事情搞定,笑的脸如菊花,“咱们以后可就是自家人了,有崔使君做师长,又有我封家做朋友,兄台以后可就是前途无亮了啊!”

  “承你吉言!”李璟此时钱都拿了,也只得和封亮一起唱合着,虽然知道崔芸卿与封彦卿两人不合,可他一个小卒子又能如何呢?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04

  第36章 好兄弟

  这场酒宴一直喝到很晚饭,蓬莱城中的杂耍欢乐也彻夜未停。李璟当然明白这一切并不真的是为了庆祝什么剿匪大捷,一切不过是一场秀。

  因为这段时间徐兖青齐等一带的盗匪蜂起,流民激增,不但淮泗一带地方不稳,就连远在东海之滨的登州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各地百姓民心惶惶,许多山匪马贼也趁机大肆活动。这导致了大唐北方第一大港口受到极大影响,登州港的商旅少了许多,登州的商业贸易也开始萎缩。

  登州靠海,所以一直也都是依靠着港口海路,才十分富庶。一旦因为盗匪闹的太过厉害,那么登州港无人敢来,那登州也将繁华不再。这是所有登州的官员与地方大族豪强以及富商们所不愿意看到的情景,所以当李璟他们才不过是杀了十个贼匪之时,却会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搞的如此热闹。说白了,一切不过是上层的那些人物借李璟的这次击匪小胜,来平息当下流传的那些流言,稳定民心,挽救商路。

  别人也许看不出这些,但李璟却是十分明白的。这种搞活动以吸引转移民众注意力的法子,他后世可是见的多了。

  当天,李璟和小石头他们都醉在了望仙楼,直到天光大亮才被店中的伙计见醒。睁开眼,李璟才发现他居然睡在酒楼一楼的后院,估计是伙计们的房间,屋里一排大通铺,除了他,上面还躺着烂醉如泥的小石头八人。

  “李三郎醒了,小的这就给打洗脸水去。”一个短褐的伙计见李璟打开屋门,连忙迎了过来。

  “这是哪啊,我怎么睡在这?”

  “哦,这里是望仙楼后院。昨rì你喝醉了,封长史的侄子封五郎便让小的把你们暂时安置在了这里。还特意吩咐了,如果你醒来,让我告诉你不必急着回军营,说是还有三天团结营才正式立营,这两天你可以随意逛逛蓬莱城。对了,封五郎还给你在柜上留下了一万钱,说是给你逛街零用。另外,他说这两天他得去忙那件事情去了,你若有事找他,就直接去城北的封府找他。”

  李璟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封和崔的关系不和,李璟还真觉得这封亮虽然有些纨绔,但却还是有点纨绔有有型的。只是他也知道他既然是崔的门生,那如果有可能,还是需要和封家保持一定距离的。

  向伙计问清了浴室,李璟提了几桶冷水,要了点皂角子毛巾,就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刺激的冷水澡。洗过澡,又换上了刚才让伙计去成衣铺买来的青衫长袍,整个人立即舒爽多了。

  看着身上的青衫,李璟嘴角露出笑容。唐初,青衫本是仈jiǔ品官员专用的服sè,不过到了后面,仈jiǔ品官员也都穿上了六七品官员的绿sè官袍,青衫也多成了文人士子们的服sè。李璟以前取过得贡资格,本来也是有资格穿的。但实际上,李璟到现在,还真从没有穿上过青衫。

  这买衣服的伙计也还真是十分机灵,知道李璟如今是刺史的门生,买衣服也挑了个青衫。付过了钱,心情很好的李璟还打赏了伙计十文钱。怎么说现在李璟也算是个有钱人了,不但柜上还存着一万钱,怀里还有五百贯的飞钱呢。

  回到屋中,几个人还在睡着,李璟上去一人一脚把他们踢醒。

  “秀才哥,让我们再睡会吧,困死了。”小石头闭着眼睛迷糊道。

  李璟笑了笑:“快起来,告诉你们件好事,分钱了。”

  “分钱,分什么钱?”小木匠第一个就睁开眼睛了。

  李璟面做轻松,实际上心里还是有点担心的把卖掉了他们首级军功的事情说出来。然后,李璟一脸紧张的站在那里等着几人的反应。

  沉默,许久的沉默。

  李璟不由的有些不知如何解释了,这事情虽然他觉得是对小石头他们好,可毕竟并没有问过他们的意见,就已经把钱都收了。要是他们想不通,不同意,那要怎么办?

  “秀才哥,你说三个军功首级卖掉了?”

  “卖掉了。”

  “卖了两百八十贯?”

  “是的,另外,封亮一共给了我五百贯,说剩下的算是感谢我的,我不打算要这些钱,这些也都算你们的。”李璟道。

  王小石头他们一个个都呆呆的坐在那里,好半天,小石头突然一声大喊:“小木匠,快帮俺算算,一贯钱一千钱,这五百贯是多少钱,二百八十贯又是多少钱?”

  “太多了,我算不出来。”小木匠人小却聪明,只是这个时候也是突然傻眼了,这数量早超过了他计划的范围。

  “二百八十贯就是二十八万钱,五百贯,就是五十万钱。这三个首级功是小石头、小木匠、小山、细狗你们四人的,如果你们平分,五十万钱,你们一人能分十二万五千钱。”李璟脱口而出,帮他们算好了。

  细狗子被这数字吓到了,喃喃道:“一斗高粱一百钱,这十二万五千钱得买多少高粱?”

  “1250斗,或者57石,将近七千斤。”

  “秀才哥,一人七千斤吗?”

  “是的,一人七千斤。”

  “高粱搭野菜、糠皮,一天只需要一斤高粱俺一家就够吃了,七千斤,那就可以吃七千多天了是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那岂不是可以吃二十年?”小木匠自小和他爹学做木匠,多少会点算学,他扳着指头算了半天,这笔钱如果买高粱居然够他家吃二十年的,吓了一大跳。

  李璟看着几个年青人在那里手脚并用的计划着,忙的不可开跤,不由道:“你们给个话,这事你们同意不?”

  小石头一脸奇怪的表情望着李璟:“秀才哥,真有这样的好事?你不是骗我们的?那个封什么的是不是酒喝多了说胡话吧,三个贼匪军功,他居然拿两万多斤的高粱和咱们换?”

  其它几个人也都和小石头一样的表情,似乎认为李璟不刚是一大早和他们开了一个大玩笑。

  李璟愣了一下,脑中不由的跟着想了一下,不会那个封亮是酒后胡话,真的是跟他开玩笑吧。可仅仅是这样想了一下后,李璟便马上记起,自己的怀里可是还搂着一张五百贯的飞钱呢,这总不会错。更何况,望仙楼的柜上还存着封亮留下的一万零用钱呢。

  他伸手从怀中将那飞钱取出扬了扬:“知道这什么不?这就是飞钱,凭这张飞钱,到任一家宣和瑞柜坊都可以立取五百贯钱或者同等价钱的帛或者米粮。”

  “秀才哥,那就是一张纸啊?”细狗一脸疑惑的道。

  李璟恨得在他头上敲打了一记,才咬牙道:“这不是纸,这是飞钱,这不是普通的纸,这张纸值五百贯。”

  看李璟那认真的表情,这下小石头他们有些相信了。

  “那哥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比开元通宝还真。”

  小石头几个人当下就半疯狂了,穿着犊鼻短裤在屋里四处嘣跳,呀呀呜呜的大叫。

  “你们还没说你们同不同意呢?”

  “同意,怎么不同意,姓封的脑子坏了,我们可没坏。”几个人异口同声的大叫道。

  许久,李璟才让几个人平静了下来。最后几个人商议这笔钱如何分,本来李璟是打算这钱就给他们三人分的,但是三人却是不肯。最后商议了半天,小石头他们四人提议,这五十万钱,李璟拿三十万,然后小石头四人一人拿3万,剩下的给王东、王柳根他们一人两万。

  这个结果让李璟有些意外,王东等人更加意外。本来他们刚才听说了这么大笔钱,心里很有点不平衡,觉得一起出来,也一起对付了贼匪,可偏偏他们没有打死半个,就一点钱和功劳也没。

  现在听到小石头他们居然要给他们一人两万,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李璟笑了笑:“既然你们肯拿出钱来分给大家,我看不如这样,小石头你们四人就平分那28万钱,一人分7万。然后剩下22万钱,王东他们四个一人拿5万,我拿2万就行了。大家分了钱,也不要乱花,把钱托人带回村去,置地盖房买粮食买牲口,剩下的存着以后还要给你们娶媳妇。”

  王东第一个反对道:“哥,这钱是小石头他们的军功换来的,我们不能拿。如果你们要给,我们就厚脸皮一人拿1万就行了,剩下的应当哥拿着。其实我们心里明白,要不是哥拼杀指挥,我们也杀不了盗匪。要不是哥现在成了刺史的门生,人家也不会出这么多钱给我们。以后我们都跟着哥,这样立功受赏的机会肯定还有很多。这次我们几个就厚脸皮拿一万钱给家里买点粮食。”

  柳根他们也点头同意王东的话,虽然以往大家之间也有些小摩擦,可毕竟都是同一个村里出来的,这些天来,跟着李璟,他们对李璟也是越来越佩服。

  “既然你们这样说,那我看这样吧,这功劳是小石头他们的,你们四人一人十万,我和小东五个一人两万。就不要再争了,咱们都是一个村出来的兄弟,以后还要相互依靠呢。都赶快起来把一身酒气洗掉,然后我们去把钱取了,然后托人送回家去。”

  “好!这下家里不愁粮吃了。”一群年青人都兴奋的开始穿衣起床。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05

  第37章 偶遇郡主

  一夜狂欢,直至天明才曲终人散。

  蓬莱的街道上,四处可见昨夜留下的狼籍满目。在唐朝的早期,两京与州县城方都实行宵禁制度,每晚的两更之后,施行宵禁。《宫卫令》规定:每天晚上衙门的漏刻“昼刻”已尽,就擂响六百下“闭门鼓”;每天早上五更三点后,就擂响四百下“开门鼓”。凡是在“闭门鼓”后、“开门鼓”前在城里大街上无故行走的,就触犯“犯夜”罪名,要笞打二十下。如果是为官府送信之类的公事,或是为了婚丧吉凶以及疾病买药请医的私事,才可以得到街道巡逻者的同意后行走,但不得出城。

  大唐的百姓,也就每年的上元节可以玩个通宵。不过这种情况,到了晚唐也渐渐开始松驰。

  虽然京城依然严格实行宵禁,但如登州与广州等港口城池,除了战时或者紧急情况之下,并不严格实行宵禁的。像登州城,甚至已经初步有了夜市的存在,不过夜市并不通宵营业,一般只能营业到三更天。

  昨夜,蓬莱放开宵禁,彻夜狂欢,这让一到晚上就习惯呆在家的蓬莱百姓们玩了个痛快。

  伸了个懒腰,李璟出了望仙楼,站在充满着海洋气息的街道上沉醉。

  闭着眼睛来个深呼吸,一种海滨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间中,还夹杂着一股混合着葱花、芝麻、酥油、羊肉的气味弥漫过来,李璟闭着眼睛,吸着鼻子,顺着那股香味慢慢寻去。如同一个童真的孩子,似乎一下子回到了过去。

  此时还是一大早的时候,街道上并没有几个行人,李璟没一会就闻香寻到了那个胡麻饼摊。

  在一株槐树之下,一间不大的木屋小店,店外搭着一个简易的凉棚,下面摆着四五张简易的长条桌和长条凳。此时一大早,居然就已经坐了七八个客人。小店卖的早点也不多,李璟看了看,主要的还是那香气逼人的芝麻胡饼,然后就是馎饦或者粥。馎饦其实就是面片汤,又叫汤饼。除此外,还有煎饼,炊饼。这炊饼其实也就是包子和馒头类似,没馅的是馒头,以馅的是包子。还有一种蒸出十字裂纹的炊饼,以及馄饨。

  除了这些,便还有鲜美的羊肉汤,羊杂汤。

  自到了大唐,李璟还真是委屈了自己的胃。在王李村,不是吃糠咽野菜,就是高粱菜粥。好不容易别人送他几条鱼,鱼没吃着,倒是进也监狱吃了大半月牢饭。应征入伍之后,一路上又是风餐露宿行军,就更别提了。昨天好不容易进了望仙楼这样的大酒楼,结果净吃酒了,好吃的菜一桌桌他愣是没吃上几口。

  昨天喝了那么多酒,这个时候看到这小小的店里居然还有这么多花样的美味早餐,李璟肚子早就咕咕的响了。

  “店家,芝麻胡饼来两张,煎饼再来两个,另外开花炊饼来四个,馎饦来一碗。另外,冷陶给再来一碗。嗯,羊肉汤再来两碗!”李璟看着各式美味,实在是一样也舍不得,最后干脆差不多每样都点了。

  李璟点完,早餐店前却一下子安静无比。引得众人侧目,甚至有一桌的两个圆领青衫罗纱幞头的青年公子装束的还忍不住的笑出了声。“长的倒是一表人才的,怎么的居然是个饭桶!”

  李璟脸一黑,转头望去,另一个青衫公子连忙一把将先头那个给拉了回头。

  “客官,小店小本经营,但是每样早点都是份量十足。公子一下子叫了这么多,只怕吃不完啊。”店老板是一个高鼻深目的大胡子胡人,但一口官话却说的倍加地道,唐韵念的比李璟还要好。

  李璟先被那两个年青人嘲笑,现在又被老板如此对待,心里有些不爽。暗道这老板肯定是怕自己吃了东西却没钱付帐,当下掏手入怀,准备先付钱再吃饭,这下他总没话说了。

  不过在怀里掏了半天,才想起来,他身上并没有带铜钱。先前他把身上的钱买了衣物,剩下的十文钱又全都打赏给了伙计。这时摸了半天,才想起,他确实有钱,望仙楼柜上有一万钱存着,身上还有一张五百贯的飞钱,另外腰中钱袋里还有两个五十两的猪腰子银铤。可偏偏,就是没有半文铜钱。

  那胡人老板一直看着李璟,等着他摸出钱来。结果等了好半天,却见李璟最后什么也没摸出来,不由的面露嘲笑道:“没钱就不要装,偏偏还要一口气点这么多,你吃的了吗,有钱付吗?快走走走,亏你长的一表人才,还穿着这么一身青衫。居然连个饼钱都拿不出,快走,别妨碍我做生意。”

  胡人一边说着,一边故做驱赶之状。这胡人才不管李璟穿的如何,只要没钱,就别想吃霸王餐。

  李璟被胡人驱赶着,这一幕又引得凉棚子里的食客哄笑,特别是先前的那两个青衫公子,更是笑的都快喘不过气来,其中一个更是直接趴在了长条桌上笑的肩头一拱一拱的。

  李璟有些气白了脸,这时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从腰里一把将钱袋解开,将一锭白的耀眼的猪腰银铤啪的砸在桌上。

  “看清楚了,这里是五十两银铤,别说一顿早餐,买下你的小店都足够了。”

  这真金白银摆在那里,一下子都让众人愣了一下。谁也没看出来,李璟居然能拿出一个猪腰银来。这可不单单代表着八万钱,要知道,银铤可不是普通百姓能接触到的,这银子并不通行流用,基本上都是朝廷用来赏赐官员,或者官府进贡给朝廷之物。眼前这年青人一下子拍出一个五十两的银铤,不由的让那胡人老板和在场的食客微微变sè,暗自猜测李璟的身份。

  “这位客官,真对不起,本店小本经营,只收铜钱,不收银铤。你可以先去东城王家金店先兑换了铜钱,再来!”胡人老板倒也硬气,居然不yīn不阳的来了一句。

  “你...”李璟感觉自己还处于宿醉之中,不然,怎么可能一大早弄这么一出。当下也不说话,转身就打算回望仙楼。

  “这位公子且慢!”突然背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李璟回头,却见正是先前笑的不能自己的其中一个,就是先前不让那个说自己饭桶的。

  “兄台有事?”李璟不咸不淡的道。

  “看公子也不是故事来开玩笑的,定是一时忘带了钱,些许小事,难免会粗心大意之时。如果公子不嫌弃,可以和我们一起,这顿早餐我来请如何?”那青衫公子眉清目秀,唇红肤白,说起话来清清脆脆,让李璟不由的一愣。他心中一动,仔细打量过去,却见那人果然肤白的有些过份,而且也无喉结,当下惊叹这居然是个女扮男装。

  李璟有些一头混乱,唐代虽然开放,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女扮男装的女子,而且对方居然还公然搭他的讪。这女子如果换成女装一定十分漂亮,再瞧她身边那个刚才骂他的,居然同样是个女的。

  两人穿着打扮虽然只是青衫幞头,可却能看出衣料质地不凡,居然都是丝绸。李璟心中判断这两人身份肯定不简单,他刚到登州可不想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物,一心谨慎为上,却是不愿意和这两不知身份的女子扯上关系。

  当下一拱手道:“多谢二位兄台好意,只是在下想起有事在身,不能久留,告辞!”说到二位兄台几个字时,李璟特意加重了几分语气,果然见那两人面容微微变sè。

  两人讪讪的也对李璟拱了下手,李璟便转身离去了。

  “饭桶,真讨厌!”那个稍小的女子手中筷子抄起碗中的冷陶,当做了李璟银银的挑了几下道。

  刚才出口相邀的那个却手抓着一个胡麻饼,望着李璟远去的方向有些愣愣出神。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难道你看上那个饭桶了?”

  少女回过神来,轻拍了她一下:“只是有些奇怪罢了,那人来吃早餐,身上没半文铜钱,却能一下子拿出一个五十两的银铤,而且我看到他钱袋里还有一个银铤。而且你知道,他后来认出我们的女儿身份,结果却反而匆匆离去,这是不是有些奇怪?”

  “是啊,一般年青男子,见了郡主与本姑娘的貌美如花,就算看破了我们的身份,肯定也会故作不知,借机亲近的。偏这人好生奇怪,郡主相邀,居然还见鬼一样的逃了。”

  “于幼娘,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在外不许称为郡主。要记住,咱们是年青士子,你要再乱说,以后我可不再带你出来玩了。”

  “好姐姐,你可千万别。你不知道,每天呆在家里,我爹不是叫我读书练字就是绣花织布,无聊死了。”

  “那你以后不能再像今天这样对别人元礼,也不许再随便透露我们的身份。”

  “好了,都依你就是了。”

  “那好,咱们快点吃,吃完了咱们就去团结营,好好看看那个被崔世伯及我们两个的父亲都称赞不绝的李璟究竟是有多了不起。”

  “好,我吃好了,店家,结帐!”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05

  第38章 装备


  离了胡麻饼店,李璟这回特意回了望仙楼把封亮留给他的一万钱给带上了。一万开元通宝,整整六十四斤,幸好他们有九个人,一人也就七斤多点。拒绝了小石头他们要去那家胡麻饼店吃早点的提议,李璟带着他们直接去了城西的丽丰布庄。

  丽丰布庄就是王老村长女儿名下的布庄,在蓬莱城中也有分号。离村之前,王月英便和李璟提过,说是只要有事,让他尽管去丽丰布庄。早上李璟等人把五百贯钱分了,此时大家都迫不及待的想早点把钱送回家。一众小伙都还十分淳朴,惦记着家中今年灾后无粮。

  丽丰布庄的大掌柜也是王家的老人,当初王家的一处产业铺子陪嫁,他是掌柜。如今王月英自立门户,虽然亲自打理生意,但抛头露面的事情却多交于几个信的过的老人,王掌柜就很得王月英信任,特安排他到蓬莱城主持分号。

  李璟他们与王掌柜都是相熟的,把来意一说,王掌柜立马就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先前他已经接到过主母的书信,吩咐他以后要多给李璟他们照应。眼下见李璟居然成了刺史的门生,那更不用说了。更何况,李璟他们来也只是为了托他把钱带回村去,这只是小事一桩。

  一番叙旧客套之后,李璟他们留下了那张五百贯的飞钱,然后又说好了各人所应分的钱数。另外又把在文登县卖掉的那些绢的钱也托着一起送回去,王良家也有四十贯钱,李璟还特意让王掌柜把那两个银铤也拿去兑换,然后李家和王家各寄去八十贯钱。

  王掌柜认真的一一登记,虽然知道李璟他们路上杀匪立功,李璟还得了刺史赏识。可真看到价值五百贯的飞钱和整整一百两的两个银铤摆在柜上时,依然不由动容变sè。这可是数十万钱啊,想主母苦心经营多年,丽丰布庄也才有今天这小本经营,可李璟几人才离开王李村多久,居然就已经赚下了许多人一辈子也挣不下的家业。

  “三郎放心,本来店里过几天就要派人回文登。如今我已打算好,明天我就亲自回一次村里,一定把这些都送到各家。”

  李璟点头笑道:“那就多谢王叔,以后有什么事情,王叔也可以来城南团结营找我们。”

  王掌柜满脸笑意道:“一定,一定。”与李璟搞好关系,那就等于搭上了刺史这条线。在蓬莱城,如果真能和刺史靠上,以后这生意可就要顺利许多了。

  又说了会话,李璟等人知道王掌柜一切都能处理好之后,也就留下飞钱银铤,便一路高兴的出了南城返回营地。

  军志曰:行则为阵,止则为营。

  凡下营,不得近田苗及城市,须去城十里外。要入城市买者,营司判官差人押领,不许擅入城郭。

  登州团结兵营就设在蓬莱城南二十里的九里庄,不过先前四县团结兵先后汇聚蓬莱,但都暂时驻扎在龙山营驻地。团结营真正开营得在三天之后。三天后正式开营,四县团结兵却已经在今天正式开始集结九里庄。

  李璟等人到时,九里庄已经成了一个热闹无比的大工地。

  登州四县团结兵有三千余人,可是此时李璟入目所见,到处都是人海,简直有种漫无边际的感觉。

  李璟九人在这片人海中穿行了许久,才找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王重。找到王重时,他正挽着袖子和一个农夫一样,正和教练使林威与张宏一起对着四处指指点点。一见到李璟,立即笑道:“封五郎一早派人来信说你们还有点事,得在蓬莱呆几天才来吗?”

  “李璟等来迟,还请王校尉责罚。”既然已经进了军营,李璟也就不再和王重称私下称呼,正经的回道。

  四县团结兵要在蓬莱整训一月,然后才回返各县。在这一月整训期内,团结营除了主要军官外,其余军官都属于临时任命,只有在一月整训期后,才会正式合作团结营中下层军官。林威现在担任的是登州团结营两个教练使之一,王重则是暂编文登营左一都将头,张宏为将虞侯,李璟为左一都第一队队头,小石头他们八个则暂任一队正副伙长。

  “李队头,你先和张虞侯去司仓参军事那里领齐你队武器装备吧。”王重见李璟认真的表情,也收起笑容,下达命令道。

  九里庄的团结营还在紧张修建之中,但是军中一些要紧部门却都已经建好。

  李璟随着张宏一起来到营北的仓营,先拜见了司仓参军事张大人,然后带着他的一队人马前去领取装备。

  本来李璟以为团结营作为辅助部队,装备应当很少。一直以为王重先前在王李庄一人要收他们二十贯钱的装备钱,简直就是错机搜刮。可真正等到领装备时,他又觉得似乎二十贯钱并不多了。

  仓库前,一名司仓史专门记录,另有四人则专门发放。司仓使手拿着一本帐册,每发一样装备就要高声唱和一句,然后拿笔在册上勾记。

  “贴身肉博武器横刀五十把!”司他史长声唱喝道。仓库里的人立即抬出五箱横刀,每箱十把。李璟上前点收,原本他还以为会是些旧式淘汰兵器,可一打开,却发现居然全是崭新而又使用过的新刀。

  他拿起一把在手,掂量了一下约有两到三斤左右。拔刀出鞘,银光闪耀,锋长三尺有余,连上刀柄,整个横刀约为三尺三。随手舞动,如臂使指。李璟大乐,十分满意。

  那司仓史见李璟如此表情,也知他心中满意,笑着小声道:“李队正,这可是我们司仓参军事刘参事特意嘱咐我们给你选的最好的一批武器。这些横刀本来是准备专门配备给队正以上军官的,现在都给老弟了。”

  这么一说,李璟哪里还不知道他话中之意,估计也是看在崔刺史的面子上才有这么好的武器给他。他就说嘛,怎么一群团结兵居然能有如此jīng良的武器。

  “多谢老哥了,记得替老弟向刘参事问好,等有空,一定请几位老哥喝酒。”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五十把横刀刚拿出来,李璟他们队就直接一人一把的挂身上了,一个个爱惜不已。

  “近战长杆武器,长矛五十把!”

  “远程武器弓五十把,配弦一百五十条,胡禄(箭囊)五十个,shè甲箭五百支,生钢箭五百支,长垛箭五百支!”

  “轻型甲胄五十副,战袍五十套!”

  “青铜兜鍪五十个!”

  “抓俘虏用牛皮条一百五十根,羊皮粮袋、水囊各一个!”

  随着司仓史每唱一句,里面的士兵便如数的将各类装备抬出来一批。随着唱喝声不断,仓库中的装备也源源不断的提了出来,如小山一般的堆在了李璟等人面前。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06

  第39章 左一都第一队

  领出来的装备,数量之多,质量之jīng都让李璟惊叹,更让他惊讶的还是装备种类的齐全。人手一把近战长矛,还一人一把横刀。这远远打破了李璟以为团结兵只是些炮灰、乌合的印象。特别是远程武器长弓居然装备率百分之百,人手一装弓,而且一人还配有三十支箭,那三十支箭居然还分成了生钢、shè甲、长垛三种他都不太清楚区别的箭支。

  而且领下的那五十套铠甲,也大出于李璟的预料。五十套甲居然不是皮甲而是铁甲,晚唐此时明光甲基本已经少见。仓库中发下的铠甲全用甲片编制的鳞甲,形制上变成两件的套装。披膊与护肩联成一件;胸背甲与护腿连成另一件,以两根肩带前后系接,套于披膊护肩之上。第一眼看到这些铠甲,李璟还以为这些都是军官们的盔甲。结果被告之,虽然司仓参军事有意给李璟他们一些优待,但这铠甲其实也只是比别人稍微jīng良一些而已,实际上如今朝廷禁军以及各藩镇的衙军和边镇军的铠甲都是这个式样。

  这个说法,立即改变了李璟以前对于晚唐虚弱不堪的看法。唐朝军队到了此时装备依然jīng良,光是那百分百的弓箭装备率,以及jīng良的铁甲普遍装备军中,就能知道唐军的底子还是在的。

  领完这些武器铠甲之后,李璟本以为已经都领完了。刚要招呼着部下带装备回营,却不料那司仓史又叫住了他。“老弟别急着走,还有很多东西没领呢!”

  “还有?”

  “当然还有,还多着呢。”司仓史笑着道。

  接下来,李璟才发现,确实还有装备没领,而且是很多。

  按司仓史所记录的,李璟接下来还领取了每一个人马盂一个,皆以上好木料做成或者是以孰铁皮做成。小刀子、小错子、钳子、锁一把、药袋一个、盐袋一个、火石袋一个、解结锤一个、磨刀石一个。裤奴、抹额、六带、帽子、毡帽子各一件。

  另外每人毯子,被褥,毛毡各一套,三双麻鞋。

  一人一套兽毛呢子大衣,李璟他们队还特每人有皮装一套,这种东西因为皮革鞣制工艺一般般,很难闻,据司仓史所说这皮装专为奇袭所用。

  看着那一大堆五花八门,甚至都搞不明白用途的装备堆在面前,李璟心中以为,这下总该领完了吧。实际上,他又错了。

  刚发下的这些只是单兵装备,接下来每伙和每队还要发一些装备。

  火备六驮马或驴,各火必备乌布幕、铁马盂、布槽、锸、?、凿、碓、筐、斧、钳、锯等各一样,甲床二,鎌二;另外每队还要装备火钅赞一,胸马绳一,首羁、足绊皆三;

  对于这一大堆的装备,李璟能认出来的都只有很少数的一部份。最后不得不尴尬的向司仓史虚心请教,才总算弄明白了这些装备的用处。

  每伙十个人,就要准备六匹马,这六匹马主要是用来运输,不是骑的,这些都是需要团结兵自己负责,如果这十个人比较穷,准备不起六匹马,驴也行,可以准备六头驴。

  马驴李璟好理解,关健还是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首先,是铁马盂,这玩意不是痰盂,更不是用来喂马的,是给人吃饭用的。之所以叫马盂,是因为它的个头很大,能装很多米,并且也生火的工具,途中吃饭、取暖都得用它,这玩意既是饭盒也是饭锅。接着就是帐篷,安营睡觉得用它。

  然后是布槽,布做的马槽,这才是给马进食用的,行军途中喂马,就是用布槽装了草料豆子等挂在马脖子上。然后是铁锹,挖土用的,安营扎寨、挖战壕、挖坑都得靠它,再就是?,也就相当于镐头,刨土用的。再后是凿子和碓,碓就是专门舂米用的,把谷子的外壳去掉。

  除此外还要带个筐,装东西的,装战利品,接着还有斧子、钳子、锯子,一样一个,开路的时候用,还有两把镰刀,两张床,这些,都是生活工具,每十个人,就得带这么些东西。

  每五十个人,带一个火钅赞,这种东西,是一种短矛,打仗的时候,在上面缠上布,浇上油,点着了往敌人那边扔,专门烧敌人的,然后是胸马绳一套,马笼头、脚蹬子三套,这是每五十个人要带的。

  李璟以前从没有入过军营,对于军队的了解也多是看一些兵书。但上面讲的多是些行军布阵谋略篇,对于这些大大小小的装备还真的是并不了解多少。

  但是此刻,当他面前才只一队五十人的装备领齐时,就已经在仓库外面堆起了一座小山。更别提,每十人六匹马,他们五十人就还有三十匹马或者驴。

  这还没有是他们没有去领队上的军粮和草料,那也还是一大堆。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当军官也不知道装备多啊。

  “各伙按编制,把自己和伙上的装备分领下去!”此时李璟才有些庆幸队上还有三十匹驴,要不然,这么大堆装备可怎么拉回营地去。

  离开仓库时,李璟将身上的两千钱都取出来塞给了刘司仓史。虽然他清楚仓库没有丝毫为难他们,反而将最好的装备如数拔给了他们肯定是因为他是崔刺史门生的关系。但别人给他面子,他也不能真的没有半点表示。两千钱不多,但也是他的心意。真让他拿更多的钱出来,一来他身上还真没有了,二来,他也并不是太愿意。毕竟,他领的装备都是名义已经每人出了二十贯钱,队上总共已经交过一千贯钱的。

  回到上面指给他们左一都第一队的营地,李璟立即开始分派第一二伙搭帐篷,然后第三、四伙则负责挖厕所。

  军令有云:

  凡在营,司仓及佐监管兵士粮食,封贮点捻,勿令广费。凡兵士,每下营讫,先令两队共掘一厕。

  凡营垒既定,其自外屠沽贩卖人一切禁断,营内自交易即不禁。

  凡营门,各配随近将校守把。杂sè职掌,亦专配一门出入,不得交杂。仍令识认,以防jiān细。

  凡军中,皆令三人或五人为保同行,不得分散。递相觉察,不得与外人私语军事,及受外人财贿,犯者重罪同保。

  这其中就明文写定,每下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两队必须先挖一厕所。这一点,主要是为了清洁大营,保持卫生,防止疾病的原因。对于这点,李璟是相当赞同的,之前从文登到蓬莱之时,一路上文登团结兵就乱糟糟的没个章法。虽然每次夜间驻营后,他都让自己的那队人挖简易厕所,可其它那些新征团结兵并不理会。每当夜晚过后,第二天之时,整个营地及附近便到处都是屎尿,让李璟十分不满。

  如今既然要在九里庄驻营训练一月,那么第一件事情当然便是要先挖好厕所。不然,一个三千多人的大营,用不了三五天,绝对会把人直接臭死。

  第一、二伙的人安营,三、四伙的挖厕所,然后剩下的第五伙的则负责去驮水造饭,一切井然有序,

  队副林武站在李璟后面,笑着道:“属下真是跟对了人啊,别的队去领装备总要被推三阻四,钱照样花了,可领到的好多都是淘汰下来的老旧军械铠甲。可队头出马,领回来的可全都是比先前咱们临时扎营的龙山大营的官健们的装备还好。李队正,真让卑下佩服。”

  听着林武这么明显的马屁,李璟只是微微笑了笑,并没往心里去。林武是教练使林威的弟弟,据说马上功夫很厉害,来登州前也是神策军中的骑兵军官。林威与李璟也算是从文登就认识,他见李璟成了崔芸卿的门生,自然知道李璟前途无量,便和李璟打了个招呼,将他弟弟林武安排到了李璟队中做了队副。对于这事,他只考虑了片刻,便同意了这位曾经的神策军骑兵军官做他的副手。

  落魄了的林威兄弟想要借助李璟而再起,李璟又何尝不需要拉拢一些真正的人才,而扩大自己的力量呢。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07

  第40章 捷报

  
  青州,淄青平卢节度使帅府。

  “节帅,登州崔刺史文书到!”平卢军押衙宋季荣在书房外沉声道。

  “进来说。”书房内一个须发半白的半百老人盘坐胡床之上,面前摆着一张小几,上面放着三封折子。宋季荣一眼便已经认出,这几上的三封折子都是他今天先后送进来的。与他手中现在这封登州刺史的折子一样,那三封也都是登州送来的,分别是登州别驾、昭王李汭,登州长史封彦卿以及登州司马于琄的折子。

  坐在胡床上的正是如今执掌青、齐、淄、莱、登五州军政的淄青平卢节度使宋威,宋威早年一直在西南,与南诏对战多次,屡有战功。去岁韦保衡构陷于琮,原淄青平卢节度使于琄是于琮之兄,也因此被贬为登州司马,朝廷将他从西南调至青州为帅。

  在西南的险山恶水里过惯了戎马生活,见多了南蛮恶民,一下子到了这繁华的淄青镇,宋威还一时真有些适应不过来。好在淄青自朝廷剪灭了割据的李正已家族之后,也就一直平安无事。这近一年来,他倒渐渐开始习惯了这种舒心安适的生活。

  只是这样的好rì子总是不长,刚舒适了没半年,先是大旱再来蝗灾,如今饥荒四起,流民不断。这淮泗一带的徐海兖方向又有四年前逃窜未落网的庞勋余孽煽风点火,四处带头闹事。眼看着淄青五州也开始乱了起来,宋威最近是一下子又增添了许多的白发。

  他在上面调兵遣将,开仓抚民忙碌个不停,这个面的人却又还不安份。

  今rì一大早,他便收到了登州别驾的公文折子。当时他还有些奇怪,这登州别驾乃是当今皇帝的八皇叔,因为某些原因在新皇即位之前就已经被从京城安排到了登州这个东海边上当了个无权别驾,但实际上所有人都明白,昭王这是被贬谪流放了。这昭王乃是个十分聪明低调谨慎之人,他不好好在登州看海饮酒,怎么的却给他写起折子来了,难道就不怕上面犯忌他联结大臣?

  看过信后,宋威有些惊喜,原来所奏的却是登州新召集的团结兵一伙十人居然剿灭了登州有名的盗匪西火寨,还将其大小头目俱斩杀当场。斩杀十贼的捷报对于宋威这样一度在南疆与吐蕃大战的老将来说,本来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可是如今情况不同,各地盗匪蜂起,每rì里收到的奏报除了是乡夺被掠,就是州县被劫。

  几个月来他都被这些消息搞的焦头烂额了,特别是如今到处谣言四起,弄的人心惶惶。他现在极需要一场胜利,来平息这些谣言。他已经下令平卢军各部准备,在近期将进行一次大范围的扫荡清剿贼匪。另外又依朝廷旨意,让各州县征召团结兵训练。

  只是他宋威虽也是统军大将,但如今到淄青镇时间尚短,对于下面的各军并不太熟悉。他这边刚下达要求剿匪的命令,下面平卢军各部就已经将各种军需请求、赏赐请求如雪片一样的送到了节度使帅府。

  这情景不由的让他想起了一句话,兵骄则逐帅,帅强则叛上。淄青平卢的李家三代四任割据虽然已经被消灭,朝廷也重新分割淄青镇并主掌了淄青镇数十年。但实际上,淄青镇做为一个曾经割据多达五六十年的强大军镇,做为曾经与河北三镇以及淮西镇一起共同自立为王的五大割据藩镇之一,就算如今朝廷掌握着淄青镇,但实际上,平卢军的三万七千五百将士,依然还是十分凶悍的。

  他一个外来的节度使,来时只带了五百亲兵,想要驯服这些骄兵悍将实在是太难了。

  一方面各地盗匪渐多,还不断有流贼从徐海密方向向淄青镇涌来,一方面淄青镇各州流言四起,百姓人心惶惶,偏偏这个时候淄青镇平卢军的那几万大军却按兵不动,偏选了这个时机要来和他这个节帅谈条件,讨好处,没有赏赐就不肯发兵。可他宋威刚上任不久,又哪拿的出那么多钱来赏赐诸军?

  宋威陷入了两难之中,总不可能让他这个节帅带着自己的五百亲兵亲自上阵剿匪吧?

  恰在此时,他收到了这封捷报。宋威马上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小小的捷报后面的意义,平卢军之所以敢和他讨价还价,就是因为眼下形势紧张,宋威除了平卢军无人可用。但是现在李汭的这封捷报,却让他明白,自己并非真的无人可用,至少他还有团结兵。

  淄青五镇,这一次召集的平卢军数量惊人,足足一万八千人马,相当于平卢军的一半。虽然这只是一只刚征召的土团,但宋威很清楚,只要他用的好,一样能逼迫平卢军改变如今的态度。

  宋威当即决定,一定要好好作这篇文章,对捷报中立功的那伙团结兵一定要厚赏,重赏!

  只是让宋威有些意外的是,李汭的捷报刚到没多久,登州长史又来了一封捷报。宋威最初还以为是又有一次捷讯,可仔细看过之后却惊讶发现,李汭和封彦卿居然报的是同一件事,可里面立功的团结兵名单却不同。

  同一场战斗,居然出现了两批不同的立功名单,这事情古怪了。

  到了下午,他又收到了登州司马、原淄青平卢节度使于琄的公文,里面也附加一个名单,却又与李汭想同。

  别驾、长史、司马,登州的三上佐全都给他发来了奏报,可偏偏登州刺史崔芸卿却没有音信。

  其实在比较了两份不一样的名单之后,宋威就已经看到了这两份名单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封彦卿的名单上多了一个封亮,少了四个姓王的团结兵。他让宋季荣打听了一下封亮是何人,宋季荣告诉他封彦卿有个侄子叫封亮,事情一切都明摆了。

  宋威望着宋季荣手中的公文,“你看过了吗?”

  “没有。”宋季荣即是宋威的本家侄子,也是宋威的亲兵押衙,衙前兵马使。可谓是宋威在淄青镇最信任的人,他其实来时已经看过这份公文,不过却没有当面承认。因为如果他说看过了,他知道宋威肯定是要问他对这件事情的看法的。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表面上似乎只是一个小小的冒领军功之事,但实际上却已经牵扯到了登州的权力之争。说严重点,这件事情甚至是牵涉到了皇族、于氏、封氏、崔氏几大世族的争斗,他一个押衙,虽然在登州权利不小,可却绝不愿意牵扯进这复杂的关系之中。

  宋威垂下眼皮,没再多说什么,打开公文扫了两眼,冷笑道:“果然如我所料,这件事情确实是封彦卿搞鬼。堂堂渤海封氏,这么点小小军功也要冒领,真是丢人现眼。”

  “节帅,那此事如何处理?”

  宋威沉吟许久,道:“这件事情背后很复杂,登州崔封不合,现在崔芸卿有昭王和于公在后面撑着,封彦卿处于下风。如果封彦卿被彻底斗下去了,那登州可就铁桥一块了。但如果我们出手支持封彦卿,却又有些不妥,昭王虽然很难翻身,可于家却是要翻身了,我们不能因此得罪了于家啊。这事,我得仔细考虑考虑,这样吧,先不管崔封两人,先重赏那几个团结兵,一面立即下公文,通报青齐五州各县,咱们也好好嘉奖宣扬一下团结兵,也好让平卢军着着急。”

  “节帅英明,一切尽在您掌握之中,职下马上按你吩咐去办。”宋季荣弯腰退下。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07

  第41章 开训动员

 
  时间已进入十一月中旬,登州团结营也已经修好,三千余团结兵悉数入营,做着最后的准备,为正式开营忙碌。

  李璟所在的文登营左一都第一队,因为他这个队正是刺史的门生,而且如今又传出连前节度使、现任司马也将他收为门生,一时间李璟成为登州营红人。尤其本来有些人还在担心如果与李璟过于靠近,会引起封长史那些本土系的打压,可后来却又见李璟与封长史之侄称兄道弟,封亮还公开赠送了李璟一匹上好的战马。因此,在团结营中,不论是文登、蓬莱四营的什将还是虞侯或者教练使等官员,对于李璟都是十分的热情。不但需要的各种装备军需都是最好最快供应,甚至连修建营垒防御等粗重累活也都没有安排第一队。

  第一队免了这些苦差事,只花了小半天的时间修建好自己的帐篷、厕所等后,就彻底没事了。眼看着还有两天的时间才会正式开营,李璟不想白白浪费两天时间,看着手下的几十个兵无所事事。

  考虑许久之后,李璟还是决定对这些兵来一次考核训练。本来这些事情都是在开营之后统一进行的,不过现在既然有时间,李璟干脆便打算先进行了。

  考核训练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对手下的兵进行摸底,知道部下的能力,然后根据他们的能力进行分组编队,以及任免底层军官。

  兵书说大凡将以五才为体,五谨为用。所谓五才者,一曰智,二曰信,三曰仁,四曰勇,五曰严。非智不可以料敌应机,非信不可以训人率下,非仁不可以附众抚士,非勇不可以决谋合战,非严不可以服强齐众。

  所谓五谨者,一曰理,二曰备,三曰果,四曰诫,五曰约。理者理众如理寡:旌旗有分,金鼓有饣希,故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备者出门如见敌:行则整战阵,住则严防守。果者见敌不怀生,传曰:杀敌为果,致果为毅。诫者虽克如始战:宋义谓项羽,战胜而将骄卒惰者败。约者法令省而不烦:政烦则人惰,水浊则鱼病。法令滋彰,盗贼多有。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进入军中发展,那么李璟便尽力开始让自己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将领。他以前也看过不少兵书,知道为将须有五才五谨。智信仁勇严,理备果诫约,短短十字,却已经道尽为将者必备十要素,李璟心中奉之为经典,此时第一次领兵,虽然领的只有五十个兵,而且这五十人还都是年少者不过十五六,年长者不过二十上下的一群青少年而已,但他却依然是十分认真。

  大营中到处都是挖濠打桩的嘈杂声,李璟将本队五十人集结于一片略为安静的空地上。

  经过文登到蓬莱的一路行军,这些脸上还带着稚嫩,处处透露出好奇的少年们勉强在李璟的命令下排成了五个纵队。虽然在李璟眼中还很糟糕,顶多也就是学生们军训的队列水准,但好歹也是比在文登时进步了许多。

  经过将近十天的时间,李璟对于本队的五十人也差不多都熟悉了,他甚至能够喊出每一个士兵的名字,只凭这一点,便让李璟在一众少年面前增添了许多威信。

  文登营左一都皆是来自文登县清宁乡的同乡,对于李璟来说,这些人同做一队,明显给予他不少帮助,最起码大家在一起有种明显的亲近感。

  目光扫过队列,李璟整个人肃穆无比,再没有半分之前与大家的平易笑容。

  下面的几十人也在这种肃杀之中感受到了上司的严肃,一个个都收起了笑容与小声的交头接耳,开始紧张的站在那里。

  足足将近一刻钟之后,李璟见底下之人都一脸紧张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才大声的喝道:“在家已经成亲完婚的有没有,出列站到左边!”

  士兵们都有些弄不明白这个命令,便略微迟疑之后,有十三个人出列站到了左边。

  “在家已经订亲却还未完婚的有没有?有的出列站到右边。”

  这一下,却有二十多个站到了右边。

  “全部归列,家中有田地二十亩以上者出列站到左边!”

  这一下,却只有廖廖十余人站到左边。

  李璟点了点头,“归列。”

  底下的一众人还不知道李璟这一连串的命令是什么意思,李璟却是已经将自己的一众手下家中情况弄的差不多了。总的来说,这些少年的家中境况比李璟入狱前家中的情况还差。此时一家人一般都是七八口人,最少也有五六口。而按此时一亩田产出一般就是七八斗,最多不过两石的收成来算,二十亩地连温饱都难。而他的队伍中,连达到这一标准的都不足一半。

  队中五十人,基本上都达到了成婚的年纪,可成亲的才十三个,加上订婚的才只有一半。这一切的原因,当然是没有钱。

  要想带好这队兵,让他们焕然一新,从一个乡夫而转化为jīng锐,李璟就必须让这群人有一个目标,有一个奋斗的动力。现在看来,这个目标很好找,那就是钱。

  手按七尺剑,李璟在队列前缓慢踱度,忽然停了下来,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大声喝道:“你们想不想娶一个漂亮娴惠的媳妇?想不想置上百亩地,盖上一所海草三合院子,想不想家中粮仓囤满粮食,再也不用为一rì两餐而愁?”

  几十个少年们都有些惊讶,不知道李璟为何问这种不是问题的问题,最后还是回答道:“想!”

  “大声点,我听不到!”

  “想!”

  “再大声点,你们难道都没吃饭?”

  “想!!!”这一下,几十个人都是放开喉咙在吼。

  李璟看着众人那嘶吼的样子,看着他们的眼神中终于出现被点燃的希望,满意的点头。

  人就怕不争,一旦人有了想法就有了动力,那么剩下的都好办了。

  兵书上有九验九术,所谓九验者,远使之以观其忠,近使之以观其恭,繁使之以观其能,卒然问焉以观其智,急与之期以观其信,委之以货财以观其仁,告之以危以观其节,醉之以酒以观其态,杂之以处以观其sè。具体一点便是,考核观察一个人,可以用九种方法考验。

  具体一点来说便是,二人交争,则知曲直;二人论议,则知道德;二人举重,则知有力;二人忿斗,则知勇怯;二人俱行,则知先后;二人治官,则知贪廉。

  而所谓九术者,一曰道之以德,齐之以礼,知其饥寒,悉见其劳苦之谓仁将;

  二曰事无苟免,不为利挠,有死荣而无生辱之谓义将;

  三曰贵而不骄,胜而不逸,贤而能下,刚而能忍之谓礼将;

  四曰奇变不常,动静无端,转祸为福,因危立胜之谓智将;

  五曰进之有重赏,退之有严刑,赏不逾时,刑不择贵之谓信将;

  六曰足轻戎马,力越十夫,善用短兵,长于shè之谓步将;

  七曰临高历险,驰shè若飞,进则先行,退则为殿之谓骑将;

  八曰气凌三军,志轻强虏,怯于小战,勇于大敌之谓猛将;

  九曰见贤思齐,见善若不及,从谏如流,宽而能刚,简而少傲之谓大将也。然而伎能有长短,局力有大小,器而使之。如钧石之权,不可以称锱铢;斗筲之量,不可以代庾斛。

  这些都是考核观察一个人十分好的方法,不过对于李璟来说,这些方法确实好。但是他现在迫切需要的不是考核他们的能力,而是要如何提升这些人的士气,点燃他们的希望,打开他们的动力。让这支部队能够马上进入状态,如此,才能真正开始考核和训练,然后才是考验甄别,从其中挑出那些有能力者加以信任培养。

  “很好,每个人都想有地有房,然后粮食满仓,贤妻在堂。不过,这一切都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这一切,都得我们自己去争取。现在,上天就给了我们一个这样的机会,朝廷和皇帝陛下召集我们这群吃不饱饭,穿不暖衣,家中无田,屋中无妻的人来这到这里。我知道,你们当初抽丁应征的时候,肯定心中有过泄气,甚至是怨恨。觉得家里还上有老下有小,今年又因天灾绝收,连过冬的粮食都还不知道在哪里,你们做为一个壮劳力却要被征召到此。”

  “说实在的,这样的想法我曾经也有过,可那仅仅是一瞬间的想法。在下一瞬间,我就改变了这个想法。你们不应当把这看做是一件苦差,而应当把这看做是一个机遇,一个改变你,改变你们的家庭的大机遇。弟兄们,机遇就摆在我们的面前,你们难道要看着他们溜走吗?”

  李璟一口气说来,心中也不由的激愤起来。这番话他并不只是用来鼓动士气,实际上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你们看看我,看看你们身边的王小石头,看看李秋生,看看李细狗、王东他们。十天之前,我们和你们一样,没有半点区别。可当我们踏出清宁乡王李庄之后,我们的际遇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路上杀了西火寨的十个匪徒,得到了几十万钱的赏赐,我们不但做了队头、伙长,而且今年冬天家里的粮食也根本不用担忧了。”

  几十个士兵当然十分清楚自己队头们的杀匪故事,此时再听李璟讲起,无不两眼冒光,只恨自己没能碰上这样的好机会。

  “弟兄们,你们看,改变其实不难,缺的只是一个机遇。当初我与小石头他们遇到这个机会,我们抓住了。我相信,这样的机遇还有很多很多,关健的是你们想不想抓住。”

  “想!”这一次不用李璟发问,所有的人都吼了起来。

  “很好,机遇难求,我们谁也不知道他哪一刻会降临到你的身边。对于我们来说,就是要时刻准备着,好让机遇降临之时,你不会再错过。可如何准备?只有一点,训练,只有训练出一身的本领之后,你们才不会错过机遇,或者被机遇干掉。现在,准备考核训练,第一个机遇就将摆在你们的面前,只要本领出众,我就将任免你为本队的伍长,甚至是伙长,一切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一张张激动的面庞上,充满了期待。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08

  第41章 开训动员

 
  时间已进入十一月中旬,登州团结营也已经修好,三千余团结兵悉数入营,做着最后的准备,为正式开营忙碌。

  李璟所在的文登营左一都第一队,因为他这个队正是刺史的门生,而且如今又传出连前节度使、现任司马也将他收为门生,一时间李璟成为登州营红人。尤其本来有些人还在担心如果与李璟过于靠近,会引起封长史那些本土系的打压,可后来却又见李璟与封长史之侄称兄道弟,封亮还公开赠送了李璟一匹上好的战马。因此,在团结营中,不论是文登、蓬莱四营的什将还是虞侯或者教练使等官员,对于李璟都是十分的热情。不但需要的各种装备军需都是最好最快供应,甚至连修建营垒防御等粗重累活也都没有安排第一队。

  第一队免了这些苦差事,只花了小半天的时间修建好自己的帐篷、厕所等后,就彻底没事了。眼看着还有两天的时间才会正式开营,李璟不想白白浪费两天时间,看着手下的几十个兵无所事事。

  考虑许久之后,李璟还是决定对这些兵来一次考核训练。本来这些事情都是在开营之后统一进行的,不过现在既然有时间,李璟干脆便打算先进行了。

  考核训练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对手下的兵进行摸底,知道部下的能力,然后根据他们的能力进行分组编队,以及任免底层军官。

  兵书说大凡将以五才为体,五谨为用。所谓五才者,一曰智,二曰信,三曰仁,四曰勇,五曰严。非智不可以料敌应机,非信不可以训人率下,非仁不可以附众抚士,非勇不可以决谋合战,非严不可以服强齐众。

  所谓五谨者,一曰理,二曰备,三曰果,四曰诫,五曰约。理者理众如理寡:旌旗有分,金鼓有饣希,故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备者出门如见敌:行则整战阵,住则严防守。果者见敌不怀生,传曰:杀敌为果,致果为毅。诫者虽克如始战:宋义谓项羽,战胜而将骄卒惰者败。约者法令省而不烦:政烦则人惰,水浊则鱼病。法令滋彰,盗贼多有。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进入军中发展,那么李璟便尽力开始让自己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将领。他以前也看过不少兵书,知道为将须有五才五谨。智信仁勇严,理备果诫约,短短十字,却已经道尽为将者必备十要素,李璟心中奉之为经典,此时第一次领兵,虽然领的只有五十个兵,而且这五十人还都是年少者不过十五六,年长者不过二十上下的一群青少年而已,但他却依然是十分认真。

  大营中到处都是挖濠打桩的嘈杂声,李璟将本队五十人集结于一片略为安静的空地上。

  经过文登到蓬莱的一路行军,这些脸上还带着稚嫩,处处透露出好奇的少年们勉强在李璟的命令下排成了五个纵队。虽然在李璟眼中还很糟糕,顶多也就是学生们军训的队列水准,但好歹也是比在文登时进步了许多。

  经过将近十天的时间,李璟对于本队的五十人也差不多都熟悉了,他甚至能够喊出每一个士兵的名字,只凭这一点,便让李璟在一众少年面前增添了许多威信。

  文登营左一都皆是来自文登县清宁乡的同乡,对于李璟来说,这些人同做一队,明显给予他不少帮助,最起码大家在一起有种明显的亲近感。

  目光扫过队列,李璟整个人肃穆无比,再没有半分之前与大家的平易笑容。

  下面的几十人也在这种肃杀之中感受到了上司的严肃,一个个都收起了笑容与小声的交头接耳,开始紧张的站在那里。

  足足将近一刻钟之后,李璟见底下之人都一脸紧张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才大声的喝道:“在家已经成亲完婚的有没有,出列站到左边!”

  士兵们都有些弄不明白这个命令,便略微迟疑之后,有十三个人出列站到了左边。

  “在家已经订亲却还未完婚的有没有?有的出列站到右边。”

  这一下,却有二十多个站到了右边。

  “全部归列,家中有田地二十亩以上者出列站到左边!”

  这一下,却只有廖廖十余人站到左边。

  李璟点了点头,“归列。”

  底下的一众人还不知道李璟这一连串的命令是什么意思,李璟却是已经将自己的一众手下家中情况弄的差不多了。总的来说,这些少年的家中境况比李璟入狱前家中的情况还差。此时一家人一般都是七八口人,最少也有五六口。而按此时一亩田产出一般就是七八斗,最多不过两石的收成来算,二十亩地连温饱都难。而他的队伍中,连达到这一标准的都不足一半。

  队中五十人,基本上都达到了成婚的年纪,可成亲的才十三个,加上订婚的才只有一半。这一切的原因,当然是没有钱。

  要想带好这队兵,让他们焕然一新,从一个乡夫而转化为jīng锐,李璟就必须让这群人有一个目标,有一个奋斗的动力。现在看来,这个目标很好找,那就是钱。

  手按七尺剑,李璟在队列前缓慢踱度,忽然停了下来,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大声喝道:“你们想不想娶一个漂亮娴惠的媳妇?想不想置上百亩地,盖上一所海草三合院子,想不想家中粮仓囤满粮食,再也不用为一rì两餐而愁?”

  几十个少年们都有些惊讶,不知道李璟为何问这种不是问题的问题,最后还是回答道:“想!”

  “大声点,我听不到!”

  “想!”

  “再大声点,你们难道都没吃饭?”

  “想!!!”这一下,几十个人都是放开喉咙在吼。

  李璟看着众人那嘶吼的样子,看着他们的眼神中终于出现被点燃的希望,满意的点头。

  人就怕不争,一旦人有了想法就有了动力,那么剩下的都好办了。

  兵书上有九验九术,所谓九验者,远使之以观其忠,近使之以观其恭,繁使之以观其能,卒然问焉以观其智,急与之期以观其信,委之以货财以观其仁,告之以危以观其节,醉之以酒以观其态,杂之以处以观其sè。具体一点便是,考核观察一个人,可以用九种方法考验。

  具体一点来说便是,二人交争,则知曲直;二人论议,则知道德;二人举重,则知有力;二人忿斗,则知勇怯;二人俱行,则知先后;二人治官,则知贪廉。

  而所谓九术者,一曰道之以德,齐之以礼,知其饥寒,悉见其劳苦之谓仁将;

  二曰事无苟免,不为利挠,有死荣而无生辱之谓义将;

  三曰贵而不骄,胜而不逸,贤而能下,刚而能忍之谓礼将;

  四曰奇变不常,动静无端,转祸为福,因危立胜之谓智将;

  五曰进之有重赏,退之有严刑,赏不逾时,刑不择贵之谓信将;

  六曰足轻戎马,力越十夫,善用短兵,长于shè之谓步将;

  七曰临高历险,驰shè若飞,进则先行,退则为殿之谓骑将;

  八曰气凌三军,志轻强虏,怯于小战,勇于大敌之谓猛将;

  九曰见贤思齐,见善若不及,从谏如流,宽而能刚,简而少傲之谓大将也。然而伎能有长短,局力有大小,器而使之。如钧石之权,不可以称锱铢;斗筲之量,不可以代庾斛。

  这些都是考核观察一个人十分好的方法,不过对于李璟来说,这些方法确实好。但是他现在迫切需要的不是考核他们的能力,而是要如何提升这些人的士气,点燃他们的希望,打开他们的动力。让这支部队能够马上进入状态,如此,才能真正开始考核和训练,然后才是考验甄别,从其中挑出那些有能力者加以信任培养。

  “很好,每个人都想有地有房,然后粮食满仓,贤妻在堂。不过,这一切都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这一切,都得我们自己去争取。现在,上天就给了我们一个这样的机会,朝廷和皇帝陛下召集我们这群吃不饱饭,穿不暖衣,家中无田,屋中无妻的人来这到这里。我知道,你们当初抽丁应征的时候,肯定心中有过泄气,甚至是怨恨。觉得家里还上有老下有小,今年又因天灾绝收,连过冬的粮食都还不知道在哪里,你们做为一个壮劳力却要被征召到此。”

  “说实在的,这样的想法我曾经也有过,可那仅仅是一瞬间的想法。在下一瞬间,我就改变了这个想法。你们不应当把这看做是一件苦差,而应当把这看做是一个机遇,一个改变你,改变你们的家庭的大机遇。弟兄们,机遇就摆在我们的面前,你们难道要看着他们溜走吗?”

  李璟一口气说来,心中也不由的激愤起来。这番话他并不只是用来鼓动士气,实际上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你们看看我,看看你们身边的王小石头,看看李秋生,看看李细狗、王东他们。十天之前,我们和你们一样,没有半点区别。可当我们踏出清宁乡王李庄之后,我们的际遇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路上杀了西火寨的十个匪徒,得到了几十万钱的赏赐,我们不但做了队头、伙长,而且今年冬天家里的粮食也根本不用担忧了。”

  几十个士兵当然十分清楚自己队头们的杀匪故事,此时再听李璟讲起,无不两眼冒光,只恨自己没能碰上这样的好机会。

  “弟兄们,你们看,改变其实不难,缺的只是一个机遇。当初我与小石头他们遇到这个机会,我们抓住了。我相信,这样的机遇还有很多很多,关健的是你们想不想抓住。”

  “想!”这一次不用李璟发问,所有的人都吼了起来。

  “很好,机遇难求,我们谁也不知道他哪一刻会降临到你的身边。对于我们来说,就是要时刻准备着,好让机遇降临之时,你不会再错过。可如何准备?只有一点,训练,只有训练出一身的本领之后,你们才不会错过机遇,或者被机遇干掉。现在,准备考核训练,第一个机遇就将摆在你们的面前,只要本领出众,我就将任免你为本队的伍长,甚至是伙长,一切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一张张激动的面庞上,充满了期待。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08

  第42章 七禁五十四斩

 
  李璟一番话鼓动士气,正要下令开训,却见一溜烟尘土扬起,十余骑正直奔李璟等人而来。

  副队头林武率先上前迎接,然后又迅速的奔跑回来。

  “队头,宋都虞侯与林教练使、王教练使及文登营宋十将前来视察,左一都王将头和张虞侯等陪同。”林武满脸笑意,一口气将来人身份报知李璟。

  李璟听罢也不由愣了一下,不说陪同前来的王重与张宏都是他们的直属上司。就张都虞侯和两位教练使以及宋十将,那可都是登州团结营的几个顶头人物了。

  登州团结兵下设四营,各以县名命名。每营主官为十将,下设左右各五都,每都两队。文登营一千人马,为十将宋希统领,下设左右五都,各设将头,王重正是左一都将头,统百人。而李璟所在第一队,正是王重左一都所统两队的第一队。

  王重和宋希都是李璟的直属上司,可张都虞侯和林、王两个教练使的来头还要大一些。

  晚唐不论是在禁军还是藩镇衙军或边镇兵以及支州县、县镇兵或者团结兵中,通通都设有虞侯一职。在军、镇一级,设有都虞侯,在营一级设有将虞侯,然后直到都一级,设有虞侯。

  对于虞侯这个官职的职责,明文所写的是:职在刺jiān,威属整旅。齐军令之进退,明律师之否藏。这句话点明虞侯的最大职责是军中执法,平时整肃军纪,战时督战。而且虞侯不仅仅是军中执法,他们同样掌军。在晚唐,都虞侯和虞侯乃是一个重要军职,一般都是由藩镇节度使的亲信担任。

  在登州团结营,最高职务是团练使,由登州刺史兼任。再往下,登州长史封彦卿兼任团练副使。

  但在实际掌握上,登州团结营的实际掌握者却是由淄青平卢节度使帅府所任免的都虞侯与四营十将所掌握。登州都虞侯使宋温更是节度使宋威的心腹部将兼同族,在五个下派的军官中,宋温在四个营十将之上,成为登州营实际上的主事人。

  至于两个教练使,虽然职位不高,但位置却很重要。登州团结兵集结蓬莱一月,并非是真正的训练。他们集结到蓬莱,真正的目的不过是进行一次点名,以及整编,由上面安排各营各都甚至是各队的军官名单。营级军官的任免基本上是由节度使帅府做主,但对于都、队一级的军官任免,却是由两位教练使所考核的。

  李璟之前还没有见过宋温以及宋希等四位十将,他进城时,这五位主官还未从青州赶到。他没想到,宋温等人这么快就赶到了蓬莱,而且一到蓬莱,居然马上就先到了自己的第一队。

  “卑职文登营左一都第一队队头李璟拜见宋都虞侯,拜见王教练使、林教练使,拜见宋十将,拜见王将头、张虞侯!”李璟快步上前,在宋温等人马前恭敬迎接。

  突然一大群上司到来,李璟确实有些诚惶诚恐。虽然他是刺史和司马的门生,可宋温却是节度使的心腹,而且还身为登州团结兵的都虞侯,做为登州营的实际上司,对方是否买刺史的帐还是两说,更何况他这个小小的门生乎。

  出其意料的是,宋温很年轻,年青的让李璟有些惊讶。宋温六尺身高,和李璟差不多上下,但却十分黑瘦。给李璟的感觉,宋温仿佛是个骨头架子,而且他的年纪很青,李璟猜测他最多二十七八。偏偏他那骨感的身材,脸上还配有数条疤痕,让人有种不敢直视的感觉。

  宋温的目光十分锐利,他在马上打量了李璟约有半刻钟的时间,直瞧到李璟都有种不安的感觉之时,他才翻身下马,亲自上前扶着李璟起来。

  李璟和宋威的手握在一起,感觉到那是一双十分粗糙且满是老茧的手。他的手十分有力,李璟能感受到从他手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

  “你就是李璟?倒更像是一个书生。”宋温笑道,可他一笑起来,枯瘦的脸上牵动着那数条刀疤,却更加吓人。“远远看到你刚才好像在训话,说什么呢?”

  李璟恭敬回道:“开营还有两天,我队暂无任务。所以卑职想趁此机会对全队上下进行一次考核训练,摸一摸底,然后根据各人长短,进行编组,并且将其中优秀者选为正副伍长、以及正副伙长等职。”

  宋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开营后大营也会第一时间着手这件事情,不过你能先行一步,而不是坐等,说明你很有一股干劲啊。不错,正好,本官今rì刚到蓬莱,第一次进营,那就先看看你队的考核训练,你不用管我们,按你的计划进行吧,我等在这里观看就行。”

  “还请宋都虞侯给弟兄们训两句话,让弟兄们也感觉一下上官的训诫!”

  宋温看着李璟笑了笑,笑的李璟都有些心里发毛。对这个新来的上官,李璟总有股子看不透的感觉。说他年青,他确实年青,也就是三十还不到。可是他那脸上的诸多刀疤,却明显的是战场上换来的伤痕。加上听说他是宋威的同族加心腹,再一想宋威那是在南疆和南诏打过多次大仗的将军,那宋温肯定也不是等闲之人。偏偏他身上却又没有那种武将的跋扈之感,让李璟总是猜不透他的想法。

  “刚才本官仔细看了看你们的队列,如果考虑你们十天前还是乡下田地里的农夫,那么你们的队列还是排列的很整齐,很不错的。可以说,连神策禁军新兵的队列可能也不过如此。”

  听到这话,下面的新兵们都有些兴奋,能得到这么大的官当面夸奖可不容易啊。

  “你们是否听了本官的这番话感觉很高兴,甚至有些得意?”宋温笑了笑,笑的比哭还难看。

  李璟听到这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果然,宋温的口吻马上严厉了起来。

  “你们错了,虽然和田里的泥腿子比起来你们也许要强一些,但也仅仅如此。与真正在刀山血海里活下来的老兵们相比,你们就是一堆渣,甚至连渣都了不如。就你们眼下的这个样子,如果拉到南疆和南诏人拼刀剑,老子敢打赌,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回来。”

  “打仗不是儿戏,别以为你们只是团结营就不会上战场,告诉你们,现在各地都是乱匪盗匪蜂起,老子实话告诉你们。也许三月,也许半年,你们就有可能拉上战场。不论是山林剿匪,还是边疆战斗,就算是一群老兵,死在刀枪箭羽下的机率也是十分巨大的。如果你们想问有没有提高生存的机会,那老子可以告诉你们,那就是趁现在吃饭的家伙还寄存在你们的脖子上,努力的训练,唯有如此,你们才有可能将来还有一线生机。”

  “多的老子也不说了,既然进了军营,老子现在又是掌管军中执法的都虞侯,现在就说几句有关的。那就是从现在起,登州团结营执行七禁令五十四斩军令,凡有敢违犯军令者,按律执行。”

  “听好了,七禁令:轻军、慢军、盗军、欺军、背军、乱军、误军;犯本禁令者皆斩。”

  “凡犯以下五十四条立即斩首: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五: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

  “六:所用兵器,弓弩绝弦,箭无羽镞,剑戟不利,旗帜凋弊,此谓欺军,犯者斩之。”

  “七: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yín军,犯者斩之。”

  “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九: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yín妇女,此谓jiān军,犯者斩之。”

  “十: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之。”

  “十一:军民聚众议事,私进帐下,探听军机,此谓探军,犯者斩之。”

  “十二: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于外,使敌人知之,此谓背军,犯者斩之。”

  “十三: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sè,此谓狠军,犯者斩之。”

  “十四: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十五: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

  “十六: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谓弊军,犯者斩之。”

  “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一连串的斩字,每说一个斩字,第一队的士兵脸们就不由的白了一分。当宋温一口气将五十四斩宣示完之时,李璟甚至闻到了一股子尿sāo味,居然有人被此严厉无比的军令吓尿了。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09

第43章 练兵之法
  
        (感谢有话不得不说的大力打赏,谢谢!)

    宋温一番话,居然当场吓尿了新兵,不但李璟感到十分没面子,就是左一都将头王重和张宏也面sè发黑。而做为新到任的文登营十将宋希,更是一脸yīn沉。

    太丢人了,就这样的怂兵,真要上了战场,那还不得立即转身而逃?

    宋温倒是并没有什么表情,似乎早已经料定了这群不成器的新兵会有如此表现。他转头招过李璟,笑道:“你的兵你自己也看到了,对此,你有什么训练计划改变他们吗?”他问这番话,主要还是因为他来时的路上已经听说过了李璟,知道了李璟连杀四匪的功绩。

    而且他还接到了节帅宋威的密信,信中宋威告诉他登州官场如今崔芸卿与昭王李汭和司马于琄结为一派,而封彦卿等本土势力又结为一党相互角力的情况。并且说明了崔芸卿和于琄收了李璟为门生,而封彦卿又涉及让侄子冒领李璟同伙军功之事。宋威让宋温到了蓬莱之后,以李璟为突破点,先仔细观察李璟,希望他能以李璟为契机,打入登州,把崔芸卿和封彦卿他们拉为已用,稳固宋威节度使的位置。

    除此外,宋温此时身上就还带着节度使帅府对于李璟等人的嘉奖晋升令。不过宋温却并不打算立即拿出来,他要先好好的看看李璟的表现。

    李璟看着宋温注视自己的目光,略微沉思了片刻。他从对方的目光中觉察到这并不是一个随意的问话,这应当是宋温很认真的一个问话,这是对他的一个考验。

    宋温是都虞侯,李璟不想在他面前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刚才手下被几句话吓尿了裤子,李璟可不希望自己也被宋温归于无用的范围。

    “回都虞侯话,卑职以为,这次新召集的团结兵其实总体都还不错,年龄都是十五到二十二三之间。可以说,这批团结兵实际上比以往朝廷招募的兵募健儿还要好一些。只要训练得当,卑职以为这就是一支jīng锐。不过也正因为这批团结兵年青,所以也还存在着许多不足,首先就是他们根本没有半点经验,一切都得从头再来。好在这些都是白纸,正适合任意沷墨挥豪,训练成我们所期望的劲旅。”

    “白纸这个比方用的很恰当,这些丝毫经验全无的新兵,却是最好也最无用的兵。无用是他们没丝毫经验,这样的兵最难训练,一旦拉上战场也是最先死的。可说这样的兵是最好的,因为只要训练的人有本事,就能事伴功倍的训练出一支劲旅。本官听你的话,似乎你心中早有沟壑?有成熟的计划吗,说来听听。”宋温对李璟的话有些意外,又有些期待。

    李璟面对着宋温这样的沙场战将,可不敢拍胸脯打什么保证,那只会让对方耻笑。他谨慎的道:“jīng兵不能一rì而成,如果能给卑职三年时间,卑职有信心练出一支所向披靡的勇士。”

    “三年太长,三月如何?”宋温道。

    李璟愣了一下,三月?他心中确实有一个初步的练兵计划,可三月的时候够什么用?他说三年都是往短了说,三个月,也就够练个队列什么的。

    可是他要怎么回答?说不行,那是不是显得自己无能?还是说可行,那又是超乎自己本领的应承,这到时事情不成,岂不更糟?

    犹豫了片刻,李璟还是决定直说。

    “回都虞侯,三月时间确实太短,这些都是毫无经验的新兵,三月时间他们根本学不会什么。如果是支老兵,三月时间的整编,可能会战力翻倍,但如这样一支团结新兵,请恕卑职无能。”

    本以为这番回答会换来几句斥责,却不料宋威认真的转头看了他几眼,笑道:“不错,你要是真回答说三月能成,那你现在就可以打包去伙房做饭了。带兵,最忌是看不清形势,不自量力。你现在和我说说,你的计划是什么,不要在意时间限制。”

    “卑职的计划是先进行一次摸底考核,然后从其中将优秀者提拔为伍、伙长。先任命组建好从上到下的军官编制,然后再根据各人长短编组伍伙。”

    宋温点了点头,轻笑了下:“想法不错,蛇无头不行。好的军官,就是一支军队战斗力的一半。唯有上下通畅,令行禁止。我给你一个建议,选拔任命军官之后,最重要的一点是军纪。军无众寡,士无勇怯,以治则胜,以乱则负。兵不识将,将不知兵,闻鼓不进,闻金不止,虽百万之众,以之对敌,如委肉虎蹊,安能求胜哉?所谓治者,居则阅习,动则坚整;进不可以犯,退不可以追;前劫如节,左右应麾;可合而不可离,可用而不可疲;虽绝成阵,虽散成行,治之素也。”

    “古法曰:三官不缪,五教不乱,是谓能军。三官者,鼓、金、旗也;五教者,目、耳、手、足、心也。教目知形sè之旗,教耳知号令之数,教足知进退之度,教手知长短之兵,教心知赏罚之用。五者用习,是取胜之治卒也。故用兵yù其便,用器yù其利,将校yù其jīng,士卒yù其教。故不先rì阅,是谓教而无渐;不后讲武,是谓训习而无功。斯则交相为用,而成折冲静难之具也。若夫乘三农之隙,习六师之容;顺威仪,明少长,严赏罚,陈号令;麾焉使必从,指焉使必赴,则将帅者当于此求其一二而施之行事云。你明白我所说的这些不?”

    李璟仔细的思虑了一下宋温所说的话,回道:“都虞侯的意思是,士兵先应当学会令行禁止,知道进退。然后才是学习战阵杀敌本领?”

    “一点就透,聪明。不妨和你直说,这番话还是当初宋节帅对我说过的,当初我可是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这番话的意义。却没料到,你居然这么快就明白了。不过明白只是第一步,你知道该如何做到吗?”

    说的容易,做起来难。谁都知道一支军队最重要的就是令行禁止,可真要做到却是很难,说白了,自古往来,又有几支军队能真正做到进不可心犯,退不可以追,闻鼓而进,闻金而止,临阵不乱,临败不溃?

    “都虞侯,卑职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直说。”

    “卑职的想法是,任命了底层军官之后,再以三人一小队,三小队为一中队,而每一小队必有一人为核心,每一中队必有一小队为核心。”

    “继续。”

    “先不练战阵刀枪,而是每天练习负重跑步,以及队列。”

    “要先练力,增强体质么?这个倒是可行,虽然这批新兵都很年青,可毕竟以前都只是农夫。不过,这队列和战阵有何不同?为何要练队列而不练战阵?”

    “战阵之法过于复杂,要求的是极高的默契配合。而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默契配合,此时练战阵,无疑是事倍功半。所以卑职的想法是一开始从最简单的练起,一面练负重,既增加士兵们的体质,二来训练他们的服从以及耐力、体力。而练队列,从最简单的站军姿,横纵列队开始。这种训练,枯燥、简单,培养纪律观念。我们队列训练的基本目的就是:“令行禁止”即“有令必行,有禁必止”。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队列训练就始终强调纪律,不断的强化他们的纪律观念,直到形成“条件反shè”,在命令面前不再问那么多“为什么”,而真正“有令必行,有禁必止”。”

    “条件反shè?”宋温对于这个新词有些不明白。

    李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个唐人还不理解的新名词,忙笑着解释道:“所谓条件反shè,打个比方吧,好比每座城市中的钟鼓楼,每天暮鼓晨钟,久而久之,大家一听到钟鼓楼晚上响起鼓声,便知道是到了晚上关城门宵禁的时间了,而一听到早上的钟声,知道城门打开,新的一天开始了。暮鼓晨钟,久而久之,就是一个条件反shè。大家一听到钟鼓声,就知道是什么回事,而根本不会再去想为什么。”

    “嗯,这个比方不错,确实如此。如果我们的战士真的能做到这个‘条件反shè’,能够有令必行,有禁必止,大功可期也。”

    “是的,队列训练不单如此,我们的目的还在于增强集体意识。在队列中大家是“同甘共苦”:有乐同享、有罚共担。我打算在训练时有意无意地通过集体惩罚措施来抑制个别不良行为的蔓延,以此增强学生们的集体意识。”

    “不错,继续。”听到这里,宋温已经对李璟的这个队列训练计划有了不小的兴趣了。

    “还有就是通过队列训练来培养顽强意志、坚定信念。队列训练单调、反复、枯燥。走来走去表面上没有什么意义,但其实不然,队列动作是需要巩固的。队列在卑职看来,正是各种军阵的基础,如果队列都练不好,那军阵更不用说了。军阵训练起来麻烦,不可能经常训练,而长时间不练,动作就会生疏,战时效果就更差。队列训练便要培养顽强的意志:大家总要干一些自己不愿干的事情,不愿意干但不能不干,越是这样越要有顽强的意志、坚定的信念和必胜的信心。队列训练虽然枯燥,但却能在其中养成的顽强的战斗意志。”

    “另外,通过这种简单枯燥的队列训练,还培养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的作风,且能养成良好气质。总之,队列本身是件简单的事情,但我们能用队列训练,来将新兵们来一个彻底的变化,培训出一支顽强、令行禁止,且作风良好的部队,然后再开始进行军阵等训练,便能做到举一反三,事半而功倍的效果。”

    宋温捏着下巴陷入沉思之中,李璟说完许久之后,他还沉浸其中。良久,宋温很高兴的拍着李璟的肩膀道:“虽然还没有经过事实检验,但你说的这一套方法让我很感兴趣。这样,你一会弄一套详细的计划,把你的想法都写成一份条例呈给我,我到时和林、王两位教练使及各营军官再仔细商议。不过,左一都可以先行按你的法子试练。你现在是左一都第一队的队头,我再委任你为左一都教头,你和王重等左一都军官从明rì开始,便按你的想子训练吧!”

    虽然这个左一都教头只是一个临时任免的职务,可却让李璟十分高兴,这意味着新来的都虞侯还是对他的计划表支持态度的。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10

  第44章 斩首与二十军棍

  第二rì一大早卯时刚到,九里庄团结兵大营西南角文登营左一都营地已经开始擂鼓。

  第一通鼓响便是起床鼓,第二通鼓就是集合鼓,当第三通鼓落下,仍未出cāo到列者,按军法当斩。

  早早的,李璟便已经起床,先是给封亮送给他的那匹黑sè战马刷洗喂饮一遍后,然后开始披挂装备。今天是左一都提前开训的rì子,也是他被都虞侯任命为左一都教头负责按他的训练计划训练的第一天,李璟将王老村长送他的山纹字甲给取了出来,一件件小心的装备身上。

  穿上山文字甲,李璟将崔刺史赠给他的七尺玉具剑背在了背上,然后腰间挂上营中领的三尺三横刀。在左脚上的绑腿上,还绑了一把一尺长短匕首。又将一面铁皮圆形彭排挂在马上,然后将装在弓袋的角弓背上,又取出两个装满箭的箭壶背上,另外腰间一左一右各挂一个水壶和粮袋。

  再把另外一些小装备全都装上,李璟取过兜鍪扣在头上,翻身上马,伸手从架上取过长矛,全副武装向校场而去。

  左一都特别使用了一个专用校场,就在大营西南,原先的一片荒地除去草木为场,方一千二百步。第一队和第二队两队人马,中间相距五十步之隔,分立两边。每队按十人一列,相隔五步,排五列。在校场的四周,还各插有五彩牙旗。

  五刻,第二通鼓毕,左一都两队一百将士皆已经顶盔贯甲,全副武装到齐列队。做为第一天正式早cāo,没有一个士兵敢大意,早在昨天他们就知道,这次左一都提前开训,是因为左都虞侯的命令。

  将头、副将头、虞侯、教头、两队队头,队副等皆立于正前旗鼓之下。

  李璟等军官到齐立定,立有军乐手吹大角三通。正中大鼓擂鼓,下面两队也各击鼓。

  第三通鼓停,两队旗手偃旗,左一都两队士卒全都依律单膝跪下。

  王重转头对李璟道:“李教头,宋都虞侯既以委任你为本都教头,那么下面就由你训话吧。”

  李璟点头,大步登上木制一丈高台,大声喝道:“军令:讲武以教人战,进退左右一如军法。用命有常赏,不用命有常刑。可不勉之?”这番话说的文邹邹的,不过这都是按早有的惯例所说的过场话,下面的士兵却也是早知道了这程序。

  李璟这句话一说完,军乐鼓手立即便开始擂鼓,旗手也重举起旗,下面跪倒的士卒也纷纷起立。然后虞侯张宏上前,按左一都花名册开始点卯。每喊一个人名,下面便有一士卒高声应喝。这一个程序花了超过一刻钟才好,左一都统属两队一百人马,就好到一百人马,缺员一人。

  王重、李璟等军官站在台上都是面沉如水,对于今天的第一rì开训,又是在整个大营最先开训的,意义重大。王重和李璟等军官昨天都是特意对属下交待过数次,可说来说去,第一天点卯,居然仍然有人未到。

  没有到的人是第二队的人,王重咬着牙对张宏道:“张虞侯,点卯三通鼓毕未致,按军法当如何处置?”

  张宏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拿眼看了一眼右边的封亮。封亮是左一都第二队的队头,那个没到的人正是他的兵。封亮也同样气的脸sè发白,这两天他尽忙着处理买军功的事情了。虽然李璟很给面子,拿了他几百贯钱之后很畅快的把三个军功首级给了他。但是事情却并不算成了,毕竟此事还得报到上面去。不过他叔父封彦卿已经和他说了,说是此事一切由他处理,不会节外生枝,让他坐等告身。

  这件事情消耗了他太多jīng力,以致于他对于自己的队伍都没有时间管束。这两天别的队都在挖濠沟打桩建营地,他们队却因为他的关系而呆在营地闲着。结果这些家伙居然聚在一起耍钱,耍钱本来也不算什么,毕竟还未正式开营。可这些混蛋,居然连今天早上的点卯都敢不到,这不是找死吗?他找死不要紧,关健的还是封亮觉得丢了自己的人。

  他昨天晚上就听人说了,昨天宋都虞侯和宋十将他们居然视察了李璟的那队人马,而且李璟居然还对宋都虞侯提出了一个什么鬼训练计划,居然还得到了都虞侯的赞赏。这件事情已经让他觉得自己差了李璟一头,现在左一都两队人马一起训练,该死的自己这边居然还有一人未按时点卯。

  张宏见封亮没有出声的打算,咳嗽了两声后便道:“点卯三通鼓毕未至者,按军法当斩!枭首传首各营,以示jǐng戒。”

  “那还等什么,来人,派人去把那个该死的混蛋给老子抓来,立即斩首示众!”

  很快,那个昨夜耍钱耍的太晚而导致睡的忘记了点卯的倒霉家伙就被押到了头下。

  “立即斩首!”王重一脸的愤怒,昨天都虞侯提出左一都提前按李璟的计划训练时,他还是很高兴的。毕竟,这是一个难得的露脸机会,只要旦有一点成绩,到时就能得到都虞侯大人的赏识。可偏偏的,第一天,就出了这么件恶劣的事情,等会,事情肯定是会传到上面去,到时还不知道上面会如何看他。露脸不成,却当众露了屁股,王重现在愤怒无比。

  那个倒霉家伙直到此时才明白了自己的境地,开始惊恐的大声哭喊求饶。只是对此,根本无人理会。最后他看到了封亮,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喊道:“封五郎,快救救哥哥,咱们两家可是数十年的交情,而且咱们从小认识,你不能看着我送死啊。求求你向校尉大人求个情,救救我!”

  那家伙确实和封亮家是世交,家里也是个地方豪族,这次封亮进团结兵是为了谋个出身,捞个官职。而这家伙情况也是差东多,封亮是队头,这家伙却是第二队的队副。

  封亮本不想帮他,可见他翻出两家的交情,还真怕他继续乱说下去,还不知道要把两人以前做地的那些piáojì胡闹的事情说出多少来,当下便忍着气向王重和张宏道:“王校尉、张虞侯,念此人也是初犯,还请二位上峰高抬贵手。况且咱们这本就是团结兵,又不是官健,更不是在战场,得馓人处且饶人嘛,这家伙家里也是世家豪族,若放过他这一次,他也必有重谢的。”

  这件事情说严重确实严重,但其实也不是就非得杀那家伙不可。毕竟这是团结兵,又是第一天训练点卯。如果在一开始时,封亮就向王重求情,并说出那家伙的背景,事情也许还有转机。

  可偏偏刚才张宏给他机会他不抓住,偏偏一副事不关已的态度。等到王重打算杀一儆百的时侯,他却又跳了出来。而且此时还偏偏把话说的这么白,还搬出对方的家世背景,还要说什么重谢。

  这番话说的太不对时候了,李璟知道一些王重的背景,知道他是从青州来的,家里也是有身份的。像王重这等人,如果你把事情说白点,认真求个情什么的,也许他还真就过去了。可你开始不求情,等他把事情处理了你又来求情,而且这个时候还搬出家世来,这明显就有点以势压人的感觉了。

  果然,王重黑着脸打量着封亮,几个字几乎是从牙齿里蹦出来的:“立即执行!”

  两个士兵上前把人拖走,封亮脸白的和纸一样,他此时想的不是救人,而是王重的拒绝扫了他的面子让他难堪。他突然对着李璟大喊道:“季玉兄,都是军中袍泽,还请你和校尉说个情。”

  李璟知道他是想借自己刺史门生这个名号来压王重一头,逼迫王重放人。他要真的按封亮的话做了,那就算李璟以前和王重有过一起杀匪的经历,此后也绝对是翻脸陌路了。

  封亮和王重之间,李璟肯定是选择王重这个一起并肩杀过匪的上司。但他也不能直接拒绝封亮,最后李璟只好走过去对王重道:“王校尉,既然封队头如此求情,为他担保。校尉何不将此事上报我文登营王军虞侯,请他判决。”

  王重与李璟对视,李璟向他做了个眼sè,王重领会。抚须道:“那好,既然封队头求情,又有李教头帮说,那咱就暂且不杀,将此事上报王将虞侯处,由他做主。”

  派去王将虞侯处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还带回了王将虞侯和宋十将两人的亲自批文,立即当众斩首,然后枭首全营,以示jǐng戒。并且对于求情担保的封亮下令申诫,并罚军棍二十,以示jǐng戒。如再有求情者,一律斩首。

  接到这份回复,封亮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他怎么也没想到,弄了半天,人没保住,反把他自己也给搭了进去。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11

  第45章 考核

  当左一都第二队队副那颗血淋淋的人头被端上来在校场众人面前展示过后,封亮又被当场拉下去重杖二十军棍,把封亮直接打的屁股开花、血肉模糊的晕死了过去。

  这一个结果是事先谁也没有想到的,校场之上顿时陷入一片沉寂肃杀之中,杀鸡儆猴,第一天点卯就杀了一个队副、杖打了一个队头,况且封亮还是长史兼团结副使的侄子,他只不过是给手下求了个情就落得如此下场,现在谁还敢大意。

  接下来的情况果然一切顺利,再无出现什么其它意外。

  考核的第一项内容便是角力,这个角力分为数项,其中第一项便是举石锁。场上摆着整齐的十副石锁,从十斤到一百斤,每个石锁相差十斤。

  冷兵器的时代,士兵的单兵素质十分重要。选拔一个个人武力强悍的人为基层军官,这是必然。因此李璟考核军官的第一步就是考核他们的力气。

  石锁是一件唐代军营中十分常见的锻炼身体的工具,基本上各军营中都有。军中常常运用石锁进行握力、腕力、臂力及腰、腿部力量的训练。石锁举法主要有抓举和摆举,有用正掷、反掷、跨掷、背掷等掷法和手接、指接、肘接、肩接、头接等接法组成各种各样的花sè动作。

  李璟做为左一都的新训练法教头,首先下场进行演示。李璟直接走到了五十斤的石锁旁边,长呼吸一口气,双腿下蹲,左右手各抓一个五十斤石锁,力沉丹田,大喝一声起,双臂用力,两个各五十斤的石锁已经应声离地而起。

  提起两个石锁,李璟调整了一下呼吸,再次用力,将两臂展平,有如大鹏展翅。

  校场上下一片惊呼,刚才众人见李璟直接选五十斤的石锁就有些惊奇。可如果只是提起两个五十斤的石锁并不算的太惊讶,毕竟提举两个五十斤石锁的人虽少,但军中也不乏大力气者。可李璟不但提起了两个五十斤石锁,居然还能双臂展平,那臂力已经是十分惊人了。

  举着两个五十斤石锁,李璟也感觉到自己的双臂难以支撑。好在对于石锁,以往在家中也是接触许久,经常用来练习握力、腕力、臂力和腰、腿部的力量。他迅速的用技巧将两个石锁抛起,然后连续做了一套简洁的动作。

  “锁上拳”

  “锁上肘”

  “锁上指”

  随着李璟的动作,下面有人开始忍不住出声叫出那一个个花哨的动作名称来。

  石锁这东西普通之极,不但军中常用来锻炼,北方百姓家中几乎也都有一套石锁。特别是齐鲁之地,武风盛行,更几乎每个年青人都练过石锁。不过虽然人人都几乎练过石锁,可真正能把石锁玩出花样来的人,那可就少了。如李璟这般玩出花样来,需要的不单单是力气,还更要求技巧。这是握力、腕力、臂力、腰、腿部力量的完美应用。

  “这是苏秦背剑!”连台上的左一都将头王重都看的眼花缭乱,忍不住叫好道。

  “张飞跨马、关公脱袍!”

  “黑熊穿档!”

  ......

  骗马、腰穿、骗腿、骗马、腰穿上拳、骗腿上拳。李璟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口气做了十几个漂亮的动作,惹的校场诸人齐声叫好。

  “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李璟就已经全身冒着热气,大汗淋漓。顺着最后一个动作,李璟将两个石锁砸在了地上。

  “下一个谁来?”

  “我来!”王重被李璟刚才那套动作引得手心发痒,不等其它人回答,立即喊道。李璟笑了笑,点头回到台上。

  王重上去同样选了两个五十斤的石锁,同样耍了一套相当好看的套路,引得上百人欢呼。李璟和王重两个主官先后下场表演,立即把下面的两队新兵热情引爆,开始一个个轮流上场。张宏和几个负责登记的军官则立即上前,将一个个新兵的成绩表现记录下来。

  李璟他们将十副不同重量的石锁分成了十个等级,能如李璟一般举起双手都举起五十斤石锁并玩出一套整齐动作的为一等,或者双手只举一个百斤的石锁也属一等,而只能舞动十斤石锁玩花样的便只能算做最末的第十等。

  不过让李璟他们十分满意的是,左一都两队新兵,能双手举起一百斤石锁玩出花样的居然有十多个人,而且还有大半数人都能用五十斤石锁玩出花样来,最次的也是二十斤石锁。这个成绩让李璟和王重等人都十分满意,这批新兵的身体素质还是十分的不错。

  考核完石锁成绩,李璟又让两队新兵休息一会后考核了石担子的成绩。石担子其实就是唐代版的杠铃,两块石头穿一个木杠,便是石担子了。石锁练的是腕、臂、握、腰、腿力,而石担子却主要是以举重为主,有抓举也有挺举,石担子花样不多,但却练的实打实的力气。

  午饭后休息一个时辰,下午接着考核。

  这一次,考核的却是开弓shè箭。开弓考核使用的是标准柘木弓,而非平时所用的练弓。练弓是shè箭练习专用弓,这种弓jīng度不高,主要就是练习臂力。

  唐代军中将领级的军官shè术要求是,‘弓,步shè一石一斗力,马shè八斗力。’

  而普通的步军弓箭手要求则是分三等,九斗为第一,八斗为第二,七斗为第三。马军马shè弓,合用八斗、七斗、六斗三等。

  李璟记得读三国时,里面老将黄忠七十岁还能马上开两石弓,且能百步外穿杨。而据他所知汉代一斤是250克,一石是30公斤左右,两石就是两百四十斤,折合后世的重量就是能拉开60公斤的弓。唐朝一斤680克,一石是80公斤,步shè一石一斗力,那就相当于88公斤力,马shè也能达到64公斤。

  步军弓手一等72公斤挽力,二等64公斤挽力,三等56公斤挽力。

  马军弓手一等64公斤挽力,二等56公斤挽力,三等48公斤挽力。

  李璟以往家中习弓shè,用的就是专门练弓,练弓不考虑jīng度而是强化弓力。李璟记得自家的那张练弓达到两石,弓力达到160公斤。如不考虑实际上shè击的jīng度及距离问题,光力量上正是年富力强的李璟,甚至比起已经七十的老将黄忠的挽力还强些。

  此时摆在校场之上的是十把柘木强弓,从六斗力弓起,一直到十六斗力弓。

  考核的要求是,选择六斗以上弓,并将弓拉满,并且能持续shè出十二支箭。六十步外shè箭垛,箭十二,六箭中垛为上等,选的弓越强,成绩也将越好;

  “一斗力就是十二斤,十斗就是一百二十斤刚好一石力。我希望你们挑选弓的时候要量力而行,不要选最强的也不要选最弱的,而是选你最适合的,好了,现在开始,六十步shè十二支箭,六箭中垛为上等;而且成绩最好的第一名将获得一百钱赏赐及晚饭烤羊肉一份和酒一斤奖励!”

  这次的开弓是考拉力而不考箭术,所以并不太要求他们shè击的准头,唯一的要求就是选择好合适自己的弓后连续开满弓十二次。用唐军步军弓手的标准,九斗第一,八斗第二,七斗第三;而能将十斗的弓拉开十二次,那就是大将水平,如果能开一石六斗以上弓,那是猛将。

  李璟自己的最高水平就是开两石练弓,而使用步战长弓以一石八斗为最佳,骑shè角弓则为一石五比较适应。再往上,勉强能张开,却无法保持jīng准,更无法持久shè击了。

  “准备!”

  “开弓!”

  “shè!”

  一次十人开弓shè击,连shè十箭。李璟和王重、张宏等人认真记录新兵们所选的弓和shè击的水平。虽然早有言在先只考力量不考shè击成绩,不过李璟还是让人在六十步外树立了箭垛。不过从各队的表现来看,两队一百名新兵的开弓能力基本上能达到六到八斗之间的水平,但shè击的jīng度却不敢让人苟同,一百人开弓,每人十箭,可六十步的命中率不到三成。

  上午考核石锁、石担子,下午考核开弓shè箭,忙碌了整整一天,才算是把两队一百人的考核搞定,完全记录在案。

  夕阳西下,晚饭的号声已经吹响,左一都的新兵们也都开始排着队回营。

  王重走过来拍着李璟的肩膀笑道:“这群新兵蛋子底子不错,甚至可以说是我见过最好的一批了。接下来,就要看你的新训练方法了,怎么样,有几成把握将他们练成点样子来?”

  李璟轻笑,今天这两队新兵确实表现了超出李璟预料的结果。如此优秀的底子,他对自己的训练也充满了期待。“我对他们充满信心,校尉,一会我把今天的考核成绩整理一下,晚上我们一起把两队的底层军官名单拟出来吧。”

  王重对李璟笑着点头,握着李璟的臂膀道:“你既是第一队的队头,又是左一都的教头,如今第二队的队头封亮受了杖责暂时不能理事,我看,这军官名单就由你再出份力先拟了,拟好了我再过眼就行。”说完王重笑着转身先离开了。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11

  第46章 魔鬼训练

  秋风猎猎,旌旗漫卷!

  中军旗下,李璟一身山文字甲,背负七尺玉具剑,头顶凤翅兜鍪,表情肃穆。风卷起肩上系着的火红丝绸披风,拂过他坚毅的脸庞,李璟纹丝不动。

  第一队副队头林武手捧木盒,走到李璟面前,将木盒举起呈上。

  李璟从盒中取出一个卷轴,徐徐展开。

  在台下,左一都两队一百名士兵分成十列静静肃立,秋风拂过,将他们头盔上的红sè盔缨扬起,如同一团团跳动的火焰。一百士兵屏息静气,都在期待着李璟公布手中的那份名单,心中暗暗期盼着能听到他们的名字。

  今天是公布左一都第一队第二队的军官名单,除了将头、副将头、虞侯及两个队正、和一个队副不在这次的考核选拔之中外,两队的十个伙长、十个副伙长,以及还有二十个伍长、二十个副伍长通通会在今天公布。虽然伙长和伍长都不是正式的官职,连流外官都算不上,但成为伍长、伙长却是一步步升迁的必备之路。

  除了这些伙伍长,今天还将从众人中挑选出每队一个执旗、一个副执旗、左、右傔旗。另外由于第二队的队副已经被枭首示众,今天还将补选一个队副。

  这些大大小小的职位,只要被选上,基本上都可以称的上是晋级为军官。

  “第一队王石出列!”

  “属下在!”小铁匠原本一直叫小石头并没有大名,这次李璟早已经决定将他安排为第一队的伙长,所以帮他取了个大名叫王石。

  虽然早已经被李璟告之会任命他为第一队的伙长,而且之前也一直暂代伙长之位,可现在真的听到李璟要正式任命他,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

  “任命第一队王石为第一队第一伙伙长,望恪守已任,报效朝廷!”

  “卑下明白!”小石头满面红光,眼睛都泛着红丝,激动的声音都颤抖着道。

  伙长不是正式军官,也没有什么官身告身,不过左一都还是由张宏写了委任状,下面还签署了都上几名主官的名字,李璟做为教头和第一队队头,名字也署在上面。将委任状交给小石头,李璟微笑着拍着小石头的肩膀:“好好努力,不要坠了我们王李庄的名头!”

  小石头激动的点头,“俺一定不会给哥丢脸。”

  小石头之后,李璟将一份份委任状宣示,并亲手授到新任的军官们手中。王李村跟着李璟一起出来的八个人,小石头和秋生他们四个都授了伙长之职,另外王东四个也都授了副伙长之职。这主要是因为小石头他们有过杀匪之功,昨天的考核之中,他们的成绩并不是特别好的,李璟本来是将他们八人安排了副伙长和队上执旗、傔旗这样的位置,不过报到王重那里后,王重却亲笔把小石头四个全改成了伙长,又把王东四个改成了副伙长。

  王重这样做明显是因为与李璟的私交,这个情李璟笑着接下了。

  今天对八个同乡的任命和授与委任状,这个机会王重也让给了李璟。本来王重还打算把授委任状的机会全交给李璟,不过李璟也是见好就收,再给八个同村授了委任状后,后面的其它军官的委任状则全请王重亲自颁发授与。

  十个伙长,十个副伙长,二十个伍长,二十个副伍长,另外还有两个执旗,两个副执旗,两个左傔旗,两个右傔旗。两队一百人马,一次提拔授予的‘军官’却多达六十九个。

  不过这样做的效果也是相当惊人的,原本有些散沙一样的新兵都,在委任了这大把的鸡毛官之后,却是立即秩序井然,上下分明了许多。

  第二队的新队副,王重最后上报营十将宋希后,宋希并没有在原左一都中提拔一个,而是从别的都调了一个人过来任队副。李璟和王重打听了一下那人背景,却发现这新队副居然也和封亮有关,似乎是封亮的一个远亲。这个结果让王重脸sè有些yīn沉,原来的队副虽然不是他杀的,可却也和他有很大关系。而且当时上面还下令杖责了封亮,导致封亮现在还躺在营中休养,王重与封亮算是结了梁子。可现在上面却又派了一个封亮的人来做队副,这不是要恶心王重?

  不过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李璟却不愿意多管,反正那是第二队的人。他虽然是都上的教头,可却只管训练之事,并不负责下面的统兵之事,他管好自己的第一队就好了,其它的暂时也没心神去管。对李璟来说,宋温现在把第一都交给李璟折腾,那李璟就得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训练。

  对宋温来说,左一都要是训练不成,也没什么损失。但李璟却对此事抱有很大希望,他虽然成了刺史的门生,可也不过是刚入团结兵,现在升上一个队正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但队正这个职务却是个卡在正式官员门槛上的位置,既可以是有品队官员,也可以是无品阶的团结兵临时军官。

  李璟必须得抓住这次机会,把左一都练出一个样子来,才能顺利的正式晋升。时不我待,眼看着今年马上就要过去,而明年王仙芝就将造反,李璟没有太多时间等待。

  军官考核任免完毕之后,李璟立即就按自己的递交给宋温的那份练兵计划开始练兵。

  对于两队一百人马,李璟按照考核时的表现,将他们暂时分成了长枪兵、刀盾兵、和弓弩兵三大类。不过在眼下训练时,却还是一起训练,并没有细分。

  每天早晨,全都开始第一个训练项目,负重跑步。所有士兵必须带上全副装备跑步,他们得穿上整套的铠甲,并且带上长矛、横刀、长弓以及两壶箭,以及一壶水一袋干粮,甚至还得背上一件军毯、两双靴子,一顶头盔,一面彭排。

  这样的全副武装加起来,达到了五十斤重量。

  第一天,李璟要求的负重跑步为绕九里庄团结大营十圈。团结大营方一里,一圈就是四里,跑十圈就是四十里。结果,当营中吹响早餐号时,能够跑完四十里并回到营中吃早餐的只有不到十人。

  李璟一直等到早餐时间结束,然后下令未跑完者今rì早餐减半,完成任务者一人赏一块排骨。

  等到中午,全都开始第二项训练。一项看似十分简单,但做起来却让所有人心中咒骂的训练。队列训练,而且还是队列训练中最简单却又最枯燥的站军姿训练。

  整整一个上午,那些早上跑步累了个半死的新兵们全都如木桩一样的站在校场上。而且李璟为了效果,还让每人头上顶着一块砖头,嘴中咬着一根木棍。

  如果头上砖头掉下来了,或者嘴中木棍掉了,立即罚午餐减半。如果再犯,那罚绕校场跑十圈。

  一开始,大多数人都觉得就那样站在那里,似乎是一件很简单很轻松的事情。王重也带着这样的疑惑询问李璟,李璟笑而不语,只是眼神示意他继续观看。

  对这站军姿,李璟当初可是深刻体会到其中的残酷的。可以说,李璟情愿去负重跑步,也不愿意站军姿。

  事实就如李璟所预料的一样,当坚持了一柱香左右的时间后,校场上就开始出现各种情况了。许多人想要动一动僵硬的身体,可只要一动,不是头上砖头掉了,就是被眼尖的教头李璟发现,然后立即被喝令出列,绕校场跑。

  到午餐号响时,左一都最后连一个坚持到最后的人都没有,所有人午餐减半,而且还绕校场跑了无数圈,全都累的和死狗一样。

  王重和张宏等军官对李璟这种独特的训练方式有些怀疑,因为李璟除了跑就是站,根本不让新兵们进行刀枪格斗训练,或者军阵训练。他们看不出这样的训练有什么作用,不过在下午进行的队列cāo练中,都虞侯宋温与四个营的十将等军官都齐至左一都训练校场观看李璟cāo练新兵,在观看了大约半个下午后,宋温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对左一都将头王重与教头李璟点了点头,便又离开了。

  王重摸不清都虞侯的意思,最后只好同意由李璟继续按现在的方法训练。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12

  第47章 变动

  一连半个月,李璟每天让左一都新兵早上全副武装负重跑,并逐渐增加负重。上午,则专门进行站军姿。到了下午,便统一进行队列cāo练。

  反反复复,来来去去,每天就进行这么三项训练。而且cāo练极其严格,甚至越到后面就越严厉。早上跑不完任务,早餐减半,站不好军姿,午餐减半,绕校场跑圈,蹲跳,俯卧撑。下午队列cāo练,不但普通士兵要cāo练,那些伍长和伙长还得充当排头兵,cāo练不好,照样晚餐减半,并且额外得爱到惩罚cāo练。

  半个月,每天能吃到完整配餐的少之又少,大多新兵每顿都只能吃到半餐。不过李璟也并不是为了虐待这些新兵,为了保证新兵们的身体适应这种强度训练,他特意申请左一都每天由两餐改为三餐。而且每餐还特别配备了猪肉、羊肉等一些时令蔬菜。士兵们虽然大多只能吃到半餐,但其实摄入的营养却比以前还要多。

  而且李璟还特别规定,从将头到队头再到伙长、伍长、士兵,实行五等餐。不同的级别就享有吃不同套餐的权利,除了这种职务套餐外,还有每七天一次的考核,考核成绩分为十等,根本考绩的成绩,将其划为五等套餐,士兵们按成绩享受不同的套餐。另外,每天的训练中,还要根据当天的表现,对士兵们的套餐进行升降级。如训练表现突出,那他当餐标准就会提升,而表现不佳,就会在他原来的标准上下降。

  总之,左一都的用餐标准很高,最好的套餐标准是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大米饭蒸饼管够,且餐餐不重复,这顿鸡鸭,下顿猪羊,下下顿鱼肉。但如果表现不好,完不成训练任务,那就只能是酱菜条子配高粱菜粥。虽然高粱菜粥管饱,任你吃多少都没关系,可吃再多的菜粥,也顶不了多少饥饿。更何况,别人吃着鸡鸭鱼肉,你却只能吃酱菜喝菜粥,这种反差可是没有几人愿意接受的。

  在最开始的几天里,最难的训练是站军姿,每天上午的站军姿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很多士兵情愿去跑圈、蹲跳、俯卧撑也不愿意站军姿。不过随着都上推出的奖罚制度,以及那种人人争先的比拼下,新兵们的军姿也开始越站越好。反之,训练最难的成了队列cāo练。

  左转右转向后转、立正稍息,向右看齐,齐步跑!

  这一套新的队列cāo练,左一都的两队新兵开始是很新奇,很好玩。但是真正训练下来,却是让李璟都觉得要了老命。这群年青的新兵上山打猎,种地干活都可能是一个好把式,可让他们分清左右,有时却比让他们背起一头牛都还难。

  李璟在前面大喊一句向右转,结果原本排列的还算整齐的队伍便立即乱了套。有的向右,有的向左,有的两两相撞在一起,队伍里如赶集一样。

  后来李璟与王重他们想了个办法,让这群新兵们两只脚穿上不一样的鞋子,一只白一只黑,白左黑右,让这些人都背熟了。背到条件反shè,只要一喊左就立即伸出穿白鞋子的左脚为止。

  差不多用了整整十天时间,队列cāo练才算步入正轨。不过往后数天,李璟依然还是早上跑步,上午军姿,下午队列cāo练。只是李璟连晚上的时间也不放过,规定每天晚餐过后,所有的士兵要进行认字学习,规定每个人每天晚上得学会两个字。这个要求一出来,连王重都觉得有些想不太明白。他们只是团结兵,学什么军姿队列还可以说是为了打磨新兵蛋子身上的那股子野劲,培养李璟所说的什么队伍jīng神,顽强作风。可一群团结兵,去学认字就没什么必要了吧。

  对此李璟的解释是,许多士兵白天训练了一天之后,晚上闲下来就容易无聊惹事。常常染上喝酒耍钱等毛病,甚至还容易斗殴滋事等。还不如集合起来学认字,一边让士兵们认点字,又可以免的他们闲的无事惹事。二来可以借识字之机,加强一下纪律教导,还可以每天总结训练经验,学习一些打仗等知识。

  王重对于其它的解释倒没怎么上心,但对于李璟所说这样能够把那些新兵蛋子的时间挤占,免的他们有空生事非倒是十分赞同,也就不再管此事。

  如此训练半个月过后,李璟举行了一次队列会cāo,特意请来了营十将以及都虞侯宋温等人。原本李璟觉得崔芸卿和封彦卿虽然挂着团练使和团练副使的名头,但毕竟他们是兼职,主要职责还是管着州事。所以李璟只是让人给两位上官送了封信而已,却没想,当天崔芸卿和封彦卿两人居然齐齐到来,而且连一向低调甚少露面的别驾、昭王李汭、司马于琄也都不请自来。除了他们,州上和蓬莱县上许多地方官员也不请自来。

  而且这个小小的会cāo,居然不知为何连东牟守捉,登州镇兵、龙山营、蓬莱水师、大谢砦等几部并不相互统属的军队也各有将军带队前来观看。

  一下子间,九里店团结营是四方云集,风云涌动。

  李璟都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不知道一个小小的队列会cāo怎么惊动了这么多的大人物。

  大营门口,今rì一身全副武装的李璟恭敬的一一迎接这群不请自来的文官武将,不停的点头哈腰,笑脸相迎,让他腰都快酸了,脸都笑麻了。

  正想抽个空逃离这里,却见到几辆牛车珊珊而来,从上面下来几个人。李璟一眼望去,却见其中两人正是熟人,分别是别驾李汭和司马于琄,另外后面还跟着几个幞头袍衫的年青人。

  李璟刚才迎接老师崔芸卿时就已经听他说过李汭等人要来,却没想到他们真的来了。

  “学生恭迎恩师,见过昭王。”

  于琄看着李璟的一身戎装,英气不凡,笑道:“穿上幞头袍衫你是书生,今rì一身戎装,却更有大将风采。不错,不错,我在城中也听说你弄了个新的训练方式,短短半月时间,居然已经把左一都训练的脱胎换骨,为师我听的心动,早就想来一睹为快了。不请自来,你不会怪罪吧?”

  “哪里,哪里。学生只是怕打扰到了恩师,所以才未去请。要是知道恩师对此有兴趣,学生早当亲自去接恩师来。”

  于琄笑了笑,“来时正好碰上昭王便凑做了一起同来,另外给你引见一下,这两位与你同辈,他们还得叫你一声师兄,来。”

  李璟顺着于琄的手望去,却突然发现于琄要介绍的两位年青人,居然就是上次在胡麻饼店遇到的那两女扮男装。今天她们依然是如那天的装束,只是腰间佩玉,穿戴的更显贵气。

  “原来是两位女公子,那rì匆匆一别,多有得罪,还请海涵。”李璟已经差不多猜到了两人的身份,见两人一脸笑意的望着自己,连忙先出声道。

  “原来你们已经见过,为师倒还真是不知呢。”于琄笑道。

  “纯是偶遇,先前并不知两位身份,倒是有些冒犯。”

  于琄闻言轻笑:“相逢偶遇那是缘份,为师给你介绍下,这位便是昭王的爱女,西河郡主。另外这一位,是为师的幼女,也是你的师妹。”

  李璟对两个扮作男人的少女拱手施礼道:“西河郡主好,于师妹也。”

  进营的路上,于琄仔细的打量着左一都的营房,并不是的转头搜寻着左一都今rì那些全都穿着崭新铠甲战袍,十分威武的新兵们。

  “不错,确实不错,虽然为师还未看到会cāo结果,但光凭他们身上这股气势,就知道今rì会cāo差不了了。如此,为师也放心许多,可以安心的离开了。”

  李璟闻言一愣,“恩师要离开登州了吗?”

  于琄点了点头,语气中充满了感慨道:“是啊,就在三天前,朝廷已经将舍弟琮诏回朝廷并拜为同平章事,家兄瑰也升任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四弟球升任为福建观察使,吾也刚被朝廷下诏任命为丰州都防御使,即rì就将启程赴任。”

  “恭喜恩师终于平反昭雪,东山再起。”李璟笑着上前敬贺。于琮是驸马,也是于琄的弟弟。先前于家一家人被贬就是因为于琮得罪了前宰相韦保衡。如今韦保衡已被赐死,于家人再起众人早有料到,但却没有料到的是,于琮此次不但重新起用,而且直接加了同平章事。同平章事,加了这个官衔那就意味着拜相,直入中枢。

  而于家另外三兄弟,一个节度使,一个观察使,一个都防御使,这都是边疆大吏。

  此时李璟也渐明白过来为什么一个小小的会cāo会引来这么多文官武将,原来他们都知道了李璟的老师于琄已经东山再起,而且于琮还拜了相。他们蜂拥赶来这里,并不真要看什么会cāo,估计是得到消息知道于琄今rì会来,是打着看会cāo的名号,来见于琄,想与他搭上点关系的。

  想到这里,李璟心里十分复杂。自己的老师升官他自然高兴,可于琄一升官就升到了关陇去了,多少让他有点觉得遗憾。于琄一走这么远,以后还能不能维系这师生关系还是两说呢。就算于琄还认他这个门生,只怕也是关山路远,关照不及啊。

  朝中有宰相是自己老兄的弟弟,这本来是件高兴的事情,可老师却又得远赴万里之外上任,想来终究让人觉得有些意兴索然啊。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13

第48章 升赏
  
        李璟的第一次队列会cāo很成功,虽然这一次的会cāo实际上展示的东西不多。但是当李璟站在校场上,声音洪亮的喊着一个个的命令,然后左一都两队一百名士兵娴熟的将各种动作行云流水般的展露在众人面前时,还是让那些前来观看的人小小惊讶了一把。

    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每一次转动都是整齐划一,让人赏心悦目。

    除了标准的队列动作之外,李璟还在会cāo之中加入了持矛战术动作演练,弓箭shè击演练,团排手横刀、彭排列阵。

    前前后后,左一都的会cāo时间加起来也就只有一个时辰。展示的内容也并不多,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团结营许多新兵和那些并没多少军事经验的军官们觉得左一都弄的很花哨,很热闹,并没有看出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他们只看到左一都会cāo时,弓箭shè击演练时,命中率低的惊人,不过两成左右的命中率。看到左一都的长矛阵演练时,也没什么惊奇之处。

    可前来观看会cāo的都虞侯宋温、文登营十将宋希,龙山营的镇遏使,东牟守捉的守捉使,蓬莱水师的游奕使,登州兵牢城使等一众统兵官却在观看左一都的会cāo时都是眼露惊奇的目光。

    这些军官都是统兵之将,手下最少的也有一千人马。对于登州团结兵,他们自然明白召集这样一支人马最大的作用不过是用来做补充营,辅兵营。因为登州营全是新征召的农夫,连一个有经验的老兵都没。就连一众队正以上军官,都没几个是真刀真枪打过仗的。就这样的一支人马,他们最多也就是帮忙守守城,运运粮食什么的,真正拉上战场,那就是送死。

    可在观看了左一都的会cāo之后,他们却有了一些异样的感觉。

    他们依然可心一眼看出,这支兵还是那支新兵,可却又与一路上观看到的其它团结兵不一样。

    他们站在那里,就仿佛一排排的标枪,是那么的整齐与肃然。虽然脸上还带着些稚嫩,可却有了几分军人的气质。而且在他们cāo练之时,一板一眼,做的十分认真。虽然众人对于这转来转去,并没多少苟同。

    可他们却深知,如团结兵这样的兵马,如果对敌,要想存活下来。他们唯一能依靠的不是这些团结兵的勇猛,不管这些人枪耍的多好,刀舞的多漂亮,也不管他们的箭shè的是如何的百发百中。这些在两支军队正面碰撞时,并不能起到决定xìng的作用。

    两军相遇,真正最重要的还是气势,是决心。唯有敢战,才有胜利的可能。

    而有了气势和决心也还不够,最重要的还是军阵。团结兵只是一群辅助xìng质的兵,他们虽然配有刀枪弓箭,可却没有重弩抛石车,没有骑兵,甚至就是箭支的配备也是有限的。他们更缺少经验,缺少那种持久拼杀的凶狠。所以与敌相对,最大的依靠其实就是军阵,结为一个整体,来对敌。一但阵破,一群没有战场经验的新兵,就会沦为敌人的玩偶,被尽情虐杀。

    左一都中没有那种彪悍勇猛的士兵,可左一都的阵列却有模有样。军阵,是相当复杂的。就算是带兵多年的老将,统领一支老兵,想要让士兵们在战场上如臂指使的展开医各种阵形,也是十分困难的。

    因为人越多,军阵摆起来越复杂,而战场上,不同的情况下还得使用不同的军阵。所以,战场上的每个军阵,其实都是平时无数次的演练的结果。甚至战场上只使用了一个军阵,可平时却有可能训练了几十个军阵。

    一支久经战阵的军队都为难的军阵,左一都的阵列演练,却让这些军官们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虽然眼前的展示的还只能称之为阵列而不是军阵,可军阵却正是由各种阵列组合而成的。可以说,阵列才是军阵的核心,一般军队都是直接演练军阵,一种一种的训练熟练为止。而左一都,却是从基本的阵列开始训练,可以想象。只要给李璟时间,假以时rì,如果左一都能一直保持眼下这种状态,那他们就能将阵列训练的更好,然后再开始演练各种军阵。到时以一通百,一法通,百法通。

    看台上,都虞侯宋温转头对文登营十将宋希轻声道:“才半个月的时间吧,这李璟居然还真的把这左一都给训的有板有眼,确实难得了。”

    宋希也是从青州调来的,和宋温一样都是节度使宋威的族人将旧部。他笑着道:“职下所知,这个李璟的训练方法与常法大有不同,他不让新兵练刀枪长矛,弓箭shè击,却只一心让部下跑步、站立、走队列。下面可有不少人说他这是哗众取宠,说这样的队伍训练出来也怕是银样腊枪头,中看不中用啊。”

    宋温笑了笑:“战阵之上,一个人再能打有什么用?双拳还难敌四手,更何况这只是群农夫,你还能把他们训练成以一敌十,左冲右杀无人可挡还是怎么的?再能打,一排长矛戳过来,也成了筛子。战阵之上,人越多越要依靠战阵。为何官军剿匪之时,总是能以少敌多,甚至以一敌十?就是因为贼匪乱哄哄的没有阵法。”

    “你别看李璟训练的这左一都现在还不成样子,但实际上这小子确实聪明。他抓住了根本,论单兵能力,左一都的这群新兵蛋子都还不错,你没看见之前shè击演练,他们cāo着一石的弓连发十箭却脸不红气不喘的?很多人只盯着命中,却没看到这群新兵的力量已经不弱于官健中的弓手营老兵了。”

    “这群新兵底子不错,大都练过武的,再训练他们的刀枪箭术,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但李璟直奔队列训练,这说明他要练的还是军阵。而军阵,才是体现和发挥一直兵马真正能力的方法。这是个人才啊,而且他还是崔芸卿和于琄的门生。”说到后面,宋温望向李璟的目光中也充满复杂之sè。

    “虞侯是要现在宣布对李璟的嘉奖吗?”

    “没错,而且还得重重嘉奖!”宋温轻声道,然后起身走到台前,大声道:“诸位同僚,诸位袍泽弟兄,刚刚的cāo练十分的好啊,让本官也是大吃了一惊。李教头当初提出这训练计划时,本官还有些犹豫,但今rì一见,却是超出本官预料啊。不过半月时间,左一都的一百新兵却是旧貌换了新颜,气势大增。这都是李教头的功劳啊,本官要记你一功。”

    李璟连忙道:“大人谬赞,职下不过是微薄之功,一切全赖上峰栽培与诸位同僚与底下袍泽们齐心用力。”

    “你也不必过于自谦,所有一切我等上官可是都看在眼中的。本官刚刚收到节帅所发来的公文,正是对王将头与李教头等先前杀匪之功的升赏。现在就借此机会,在此宣示。”

    听到等了许久的升赏终于下来了,李璟心中激动不已。他转头去看王重和张宏,见他们两人一样都是两眼放花。他举首在下面的队列中搜寻小石头他们,见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激动,原本李璟还担心他们会因卖军功一事心里有些别扭。不过此时看去,他们脸上除了高兴外并没有什么异样,他才放下心来。

    收回目光时,却正好与封亮望来的目光对上。封亮前些天受了杖责,之后便一直请假。今天因为是会cāo演练,知道有上官莅临,他才终于出现。此时两人目光相对,封亮似乎忘记了前些天他对李璟的不满,对着李璟笑了笑,眼中满是期待。

    升赏的公文很长,而且明显是个老文吏所写,骈四骈六的。李璟竖起耳朵仔细的倾听,生怕错过了半点关于自己的内容。

    宋温念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才终于念完,李璟的脑中似风有股风暴刮过,让他有种飘忽的感觉。

    嘉奖赏赐十分丰厚,他升官了,他终于从一个白丁小民,成了有品有阶的大唐官员了。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13

  第49章 晋升

  王重一脸的笑意,他刚到登州不久,原本只是从九品上的陪戎校尉,现在一跃而升为正九品上的仁勇校尉,可谓是连升两级。而且除了升了两阶散阶,他还被策勋一转,授予从七品武骑尉勋衔。

  虽然到了晚唐此时,最初的散阶和勋衔都失去了原先的意义,因为藩镇兴起,节度使帅府有开府置僚的权利,所以节度帅府大量任命僚属。那些节度帅府任命的官职表面上大多都是临时使职,本意上并不是朝廷制度下的正式官职。但实际上,朝廷原本的勋官制度早已经名存实亡,就连朝廷的九品三十阶的阶官制度也都没有了实际意义。可就算如此,对于王重这样的底层小军官来说,正九品上的仁勇校尉与从七品的云骑尉勋衔的意义都是重大的。有了仁勇校尉和武骑尉的衔,王重接下来的实职晋升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王重大步走到李璟面前,亲切的拍着李璟的肩膀笑道:“恭喜李老弟,不,现在应当称为李御武了。御武越过流外九级,且一举连升六级,直升正八品御武校尉,真是让某仰慕兴叹啊。恭喜,恭喜啊,以后老弟青云直入,还请记得多提携下某啊。”

  王重的神情有些复杂,既为这个曾并肩战斗的兄弟升赏而高兴,又有些对李璟突然一下子跃过了他,品阶反超他两品有些小小的挂怀。毕竟他当初见李璟时,已经是从九品上的陪戎校尉,而李璟那个时候还只是个刚从乡下征召出来的白丁农夫而已。可现在才过了短短时间,李璟居然一跃成了正八品的御武校尉,反超他两品。

  张宏也立马围了过来,他刚被授了从九品下的陪戎副尉,虽然只是最低一级的散阶,可却是实打实的有了品阶。张宏科举多年不中,原本以为今生已经没有了做官的机会,只能成为一个刀笔小吏,却不料最后去清宁乡征召了一次团结兵,居然让他遇上了盗匪,且得李璟赠送他一个军功首级,让他一跃而居功升上了从九品下的武散阶。

  “恭喜李兄,荣升正七品云骑尉勋衔。”张宏的语气中充满了对李璟的感激,也带着一丝羡慕。正七品啊,这可是相当于一县主官县令的品级。

  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纷纷为李璟庆贺,李璟渐渐恢复平静。

  他一边对前来祝贺的众人点头表示感谢,一边却在脑中回味着刚刚宋温念诵的公文上对他的一长串的嘉奖赏赐。

  李璟首先被提升正八品武散阶御武校尉,然后又被策勋二转,升正七品云骑尉勋衔。再然后,淄青平卢节度帅府实授李璟登州团结兵文登营左一都将头。除此之外,李璟还被授予与正七品云骑尉衔相等的勋田一百亩,将头实职的职田300亩,另每月月俸4贯,禄米每年75石,以及享受杂役等补贴钱10贯。

  做为正七品的云骑尉勋官,李璟全家免纳税赋。

  当然,除了这些之外,还有节度使宋威赏下的四个五十两的银铤,合计二百两。

  “节帅对你可是十分看重,这次本来以你的军功是不可能一下子升这么高的。不过节帅用人向来惟才是举,尤其喜爱如李校尉这等年青小将。这二百两银子乃是宋节帅自掏钱袋赏给你的,可得多谢节帅啊。”宋温见为李璟庆贺的人少了一些后,才笑着走过来。

  “节帅与宋都虞侯栽培,职下没齿难忘,还请宋都虞侯转告节帅,职下今后愿为节帅马前卒,一切以节帅马首是瞻,知遇之恩,赴汤蹈刃,在所不惜。”宋威如此嘉奖,李璟当然知道该如何回答,此时末过于一番赤诚表忠心的话,才是宋温最愿意听的。

  果然,李璟说完这番露骨的抱大腿话后,宋温两眼都笑眯了起来。还伸手拍了拍李璟的臂膀,笑道:“心里记得就好,记得就好。对了,你看刚才刚顾着说话,却还把一件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说着,宋温从怀中取出一张金花五sè绫纸,递给李璟道:“刚才差点忘记了,这是你的官职告身。”

  李璟接过这张金花五sè绫纸,展开观看。只见上面是一篇漂亮的行书字体,头一句便是:敕:军队为帝王之剑,将校为国之干城。社稷稳固,必由军先。非有良将,何以安国?御武校尉云骑尉登州团结营队正李璟,力杀四匪,勇气非凡。忠镋臣节、贞观军范。投身军伍,服劳社稷。静专由其直方,动用谓之悬解。惟是一有,实贞万国。可令其任登州团结兵文登营左一都将头,依前所授散阶勋职,原有不变。”后面是盖着尚书兵部告身之印。

  看完这封告身,李璟有点震惊的感觉,因为这居然是长安兵部尚书盖印的告身,而且里面写的不像是授他当将头,倒像是要让他当宰相一样。

  面对着李璟那惊讶的表情,宋温笑了笑:“你别在意太多,本来我大唐任命官员经考查合格,先由尚书仆shè同意,再报告门下省,然后由给事中读其考查情况,黄门侍郎检视,侍中审查后上报皇帝,再由主管部门执行。凡授官者自各种途径出身者以至公卿皆给以凭信,加盖文为“尚书吏部告身之印”印信,称为告身,武官由兵部授给。不过这都是老早些年前的事了,自安史之乱后,这一套算是名存实亡了。现在的情况是,朝廷里专门养有二十多个书吏rì夜不停的抄写告身,都是统一格式,但授官人名却是空白着。然后发给下面的方镇节度帅府中,每一个节度使手里差不多都是几百张早加盖好印信的空白告身。这样当下面要晋升官员之时,便不用再上报朝廷经由一道道麻烦的手续了。所以你看了上面的那些话,也不要惊讶。其实啊,那都是套话,不管是一大小官员,其实拿到的告身上都是那一段,只是后面的官职和名字不同罢了。”

  听到如此解释,李璟不由感觉一阵想笑的冲动。授官是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可现在朝廷居然将这项权利完全交给了地方藩镇,而原本负责官员任免的朝廷尚书省等机构,却成了一个橡皮图章。

  “对了,这是节帅授予你的散将官职任命书。”宋温最后又从怀中取出一纸任命公文。李璟接过打开,却是由淄青平卢节度帅府授李璟散将之职。

  看到这个任命他微微笑了笑,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是何意义。

  李璟这次升赏,阶官是正八品上御武校尉,勋衔是正七品云骑尉,实职是登州团结兵文登营左一都将头。不过在这些官衔之中,由于散阶和勋官几乎都已经是名存实亡,甚至都没太多实际意义。在地方上,其实各藩镇之内早就有了另外的一整套的文武官职系统。

  不过由于各藩镇表面上还是属于大唐统治之下,所以这些藩镇下属的官职多是打着使职的名号,也就是表面上都是些临时xìng质的官职。如节度使、观察使、防御使等等这些,其实也是唐朝zhongyāng朝廷任命的各种临时官职。这些zhongyāng朝廷和藩镇幕府所设立的各种使职多达几百种,但表面上这些官职都是无品无级的,担任这些官职的官职品级得依本官品级。

  所谓本官品级就是得有其它朝廷正式官职,比如节度使一般都会兼任刺史、或者同平章事等官职。而在幕府下,这些幕府的官职为了区别上下官职顺序,也有一套很完整的阶官xìng质的官职。

  李璟现在所得到的这个散将职,实际上就是一个阶官xìng质的官职,意义上来说和他的那个御武校尉的xìng质一样,本身无职无事,只是用来确定品阶的。

  散将的品阶是幕府武职二十七级中的倒数第四个,他对应的节度幕府武将实职恰恰就是都一级的将头实职。有了这个散将的幕府阶官,那就已经意味着李璟正式踏入了淄青平卢节度帅府指挥下的军队序列军官一员了。

  宋温拍了拍李璟肩膀,心中感叹这个年青人的运气确实很好。从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年青人,前一刻还只是一个农夫,可下一刻入征团结兵,半路遇匪不但没事却反而因此杀匪立下大功。一到蓬莱就被刺史和于琄收为门生,现在又得到了节度使的看重,这小子的运气也确实太好了一些,甚至好到有些妖孽的地步。只是这样的人,就是不知道福缘是否能承受的住这接连不断的好运?

  “本来我打算今晚在府中为你们这些升赏将士摆宴庆功,不过听说你的老帅于公已经升任丰州都防御使,临别你们肯定还有话要说。另外,这次升赏,你肯定也要和自己的兄弟们好好庆祝的。那我就暂时不打扰你们高兴了,等过了这一阵,有空时我再在府中摆上几桌,你过来吃个饭。”

  这话一出,却是让边上一众官员士兵们都羡慕不已。先前宋温对李璟再好,那也可以看做是场面上的话。可现在这几句话,态度语气却是长辈和晚辈的语气,众人皆是羡慕不已,这小子运气也太好了,居然这么多大人物都如此看重他。

  李璟也是感到受宠若惊,连忙点头道:“改rì职下定当登门拜访!”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14

  第50章 庆贺

  李璟等人将崔刺史、昭王、于司马、封颜卿和宋温等一众大小文武官员送到营门之外,直到这群上官走远了之后,王小石头等人都立即欢呼起来。

  教练使林威走到李璟身边:“从今rì起,以后我们就得称呼老弟一声李将头了。李兄年经轻轻,就已经成为一都主将,真是让老哥我都羡慕不已啊。老哥刚刚与左一都的弟兄们商议了一下,大家都觉得应当趁这个喜讯,好好的庆祝一下。正好刚才宋十将也已经特准了我们左一都半天的假,只要天黑前回营就行。我们打算去蓬莱望仙楼包了二楼,全都上下好好庆贺一番,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欢呼。左一都苦训了半个多月,这段时间也确实比较疲惫。今天刚刚结束队列cāo演,训练也算是暂时小有成就,告一段落。正好原来的将头王重已经升任文登营副十将,教头李璟又升任左一都将头,原来的虞侯张宏也正式升任为副将头。几好并一好,大家可不愿意错过这一次狂欢的机会。

  李璟心中也是大喜,笑的都有些合不拢嘴。他本以为能得个正式队头就算不错,却没想到居然能一下子成为左一都的将头。这可是实打实的统兵官职,手握一百人马呢。对于林威的提议,他自然是没有反对的想法,笑道:“今rì我都队列cāo练获得上官们的赞赏,王校尉与张虞侯也都步步高升,我们全都上下当然都得好好庆祝一番。这样,节帅赏赐兄弟我二百两银子,今晚就由兄弟我做东,望仙楼二楼包了,左一都的兄弟同去同乐,不醉不归。”

  林武笑着上前道:“今rì如此喜事,御武可是主角,怎么能由你做东呢。兄弟我自入第一队,一直承蒙御武关照,这个酒宴怎么也得由兄弟做东,也算是借这个机会与都上的袍泽兄弟们好好亲近亲近。”那边林威也在一边点头。

  李璟只是脑中一转便知道林威兄弟这么热乎的意思,估计林威兄弟是看李璟高升左一都将头,第一队的队头位置空了出来,便想让林武递补这个队头的位置。虽然说队头这样的位置,一般得至少由营十将任命。可李璟如今的炙热,只要他肯提出由林武接任,相信上面不会驳回的。李璟心中念头飞快的转了一圈,对着林威林武笑了笑,轻声道:“林二郎骑shè本领jīng湛,做一个团结兵本就有些屈才了。等回头,我一定会向宋十将写个折子,保奏由林二郎来接任第一队的队头之位。”

  林武闻言充满欢喜,连林威这个年近四十的马槊高手望向李璟的目光都多了几份感激和信任。林威的大手重重在李璟手臂上一拍:“什么也不说了,以后李兄的事情就是我们两兄弟的事情。”

  李璟也知道要想真的拉拢林威林武兄弟俩并不会太容易,可经过这一事,他已经和两人关系又近了一步。这两兄弟的本事李璟是领教过的,那都是真正的骁勇能战之勇士。这两兄弟,但有点机会,李璟都不会错过与他们拉拢的机会。

  三个男人勾肩搭背之时,一侧的角落里,却有双目光yīn冷无比的望着高兴中的李璟。

  封亮刚才一直在台下满怀高兴的期待着宋温念出对他的升赏,可从头到尾,直到宋温把那升赏令都念完了,也丝毫没有提到过他封亮。一个字也没提到,和他丝毫没有半点关系。

  李璟晋升了,一跃而升上了正七品。那个王重也升了,连升两级,成了正九品上。连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儒都升了一个从九品下的正式品阶。

  可是这却没有他半点事,他前前后后在李璟那里花了不下六十万钱,然后又请他叔父上下打点又花了不少钱。他买了三个军功首级,论功也是二等军功。那王重和张宏也不过是一人一个军功首级,却都升赏。他二等军功,却没半点嘉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李璟也不过是四个军功,按军功,怎么也不该一下子就从一个白丁升到正七品啊。而且该死的,李璟现在一下子升实职为左一都将头,这个位置本来应当是他的。

  众人皆升,独他不升。封亮有些愤怒,又有些惶恐,这一切叔父不是都打理好了吗?怎么现在却出了问题,难道说节度使帅府发现了他冒领军功?想到这,他不由一阵担心。冒领军功,这可是在宋温颁发不久的七禁五十四斩之中明文列出的。

  小石头等王李村出来的几个年青人全都围在了李璟身边,一齐道贺。

  “哥,你真成将头了?”

  “嗯,从现在起,左一都就由我直接统领了。”

  “秀才哥,刚才我听说朝廷升你正七品了,那你现在不是比咱们县的县令一样官大?”

  上县县令从六品上,中县县令正七品上,中下县令从七品上,下县县令从七品下。文登县属于中县,县令是正七品上,和李璟如今的品级同级。

  一众同村听到李璟真的和县令一样官大了,都不由喜形于sè。他们也没有什么妒忌心情,多的是高兴兴奋。李璟升了官,他们比李璟还要高兴。

  李璟见封亮站在一侧角落yīn沉着脸,心里也不由一阵疑惑。卖军功三个首级拿了封亮近六百贯,虽然说当初卖时还是有几分不太甘愿,可既然卖了,李璟就不希望再节外生枝。毕竟对于封亮,李璟一直还是有些忌惮的。刚才宣布升赏时,李璟也发现了封亮的买去三个军功首级,居然没得到任何的升赏。

  李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可李璟也知道,虽然当初有过名言,后面的事情都归封亮,他一概不管。可要是封亮真的拿不到封赏,这件事情只怕还会有反复。

  “封队,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件事情没问题的吗?哪里出了问题?”

  封亮眠着嘴,黑着脸就那样坐在地上,见李璟过来也不言语。听到李璟的话中确实带着关切,并没有奚落的意思,他拍了拍巴掌,低沉着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件事当初我叔父都和我说过,只要你们肯把军功出让,那么后面便没什么事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是第一个,以往也是早有过的。先前也没听说哪里出了意外,可现在你也看到了,你们的军功升赏都下来了,可我那三个军功首级报上去,到现在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宋都虞侯刚才只字未提及关于我的事情,虽然还不知道哪出了问题,但肯定是出了意外了。”

  李璟也不由的叹了一口气,这事给闹的,真要是封亮升不了官,那自己那几百贯钱只怕也拿不稳了。李璟刚刚升了将头,最不愿意的就是这个时候和封家起什么正面冲突。想了想后,李璟拍了拍封亮的肩膀:“封五郎,此事现在也还不清楚原委,但做在这里猜测也猜不出个头绪。不如你先回封长史那里打探下具体原由,然后你到望仙楼来,到时我们一边喝酒一边再想办法。”

  封亮笑着拍了下李璟:“多谢李兄提醒,我这就先回去。”

  “如果真的出了意外,封五郎到时要是得不到军功奖赏,你给我们的钱和马我倒时再还你。”几百贯钱虽多,可李璟也先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真要是封亮得不到升赏,李璟希望退还那笔钱,以免到时和封家闹出麻烦来。李璟虽然不怕麻烦,可现在一切刚刚起步,能避免他还是希望避免,他实在是不愿意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那些上层人物的角力之中。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14

  第51章 吃我一槊

  
  午后时分,望仙楼刚过了生意的高峰期,忙碌了一个晌午的跑堂、杂役刚刚送走了最后一拔客人,正准备开始清理酒楼卫生,却突然看见一大票的军士奔了过来。打头的,还有十几匹马,上面坐着的几个彪悍汉子一眼就能看出都是些军官。

  看人数,居然有上百之多。这些人的装束并不是城中常见的支州兵官健,也不是那些丁役。这些人都穿着崭新的火红战袍,腰挎着横刀,胡禄。手持着长矛,背上还背着长弓。执刀拿矛倒也不少见,可让人惊讶的是这些人居然十分整齐,纵列分明,上百人跑步着前进,居然整齐划一,没半点混乱。

  连最前面的那十几骑也同样是保持着一个小小的锋矢阵形,不但马上汉子彪悍,就是跨下的战马也是匹匹雄壮。

  这一支突然出现的队伍在十几骑的引领下,跑步着前进,整齐一,除了充满着节奏的脚步声,居然听不到半点其它的嘈杂。在队伍的中间,有几句健壮的军士还撑着几面高高飘扬的旗帜。

  望仙楼门口的迎宾小二感觉一阵口干舌燥,不由的吞了吞口水。见那队人马越来越近,好像认准了望仙楼直奔而来。当下再也淡定不了,转身就跌撞着往酒楼里跑去。

  一边跑一边惊慌喊道:“东家,东家,不好了,不好了!”

  望仙楼的老东家夏炎正坐在一楼大厅里一边喝着刚煎好的茶汤花,一边查看着酒楼的账薄,看着一笔笔进账,正满心舒畅,却忽然听到伙计那鬼嚎一般的乱叫,不由的恼怒的道:“出什么事了,大呼小叫的,没半分规矩。”

  伙计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惊疑不定的说道:“大事不好了,好大一票队伍正杀气腾腾的奔咱们酒楼来了,看样子不下一二百人。”

  “什么?”夏炎一声惊呼,他能在这蓬莱城开起十五丈高的五层大酒楼,自然也不是一般人家。平rì里,州县各个衙门,甚至上附近的几大军营他可都是有孝敬上供的,怎么的突然有人来砸场子?

  “是不是今天酒楼有人得罪了哪个将军校尉,现在人家来找场子来了?”夏炎首先想的就是可能是哪个军官在望仙楼受了气,现在来找场面来了。

  “东家,咱们望仙楼向来是谨记东家和气生财的吩咐,哪里会有欺客之举。”

  “那你可看清了来的是哪个军营的兵?”

  伙计道:“这些兵都是全副武装,一个个全穿着崭新的火红战袍,另外打头的还有十几骑骑士。那些人看着不像是城里城外的几个营头的兵,倒像是城南的新召来的团结兵。可他们跑步过来时,却又整齐无比,甚至连城里的支州兵都比不上。”

  这下夏炎也不由愣住了,难道说来的不是驻守在附近的兵,而是哪位大人物的亲兵?

  正想着,忽然又一个伙计慌忙跑了进来。

  “东家,外面来了一大票当兵的,说是要包我们望仙楼的二楼摆宴。”

  夏炎有些意外,拉住那伙计追问道:“他们真的只是来吃饭喝酒的?”

  “他是这样说的,那个人俺认识,前些天俺还在酒楼见过他。”

  “你见过?那你快想想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夏炎此时也不知道外面那些兵是真来吃饭还是什么,心中七下八下的。

  “哦,想起来了。就是上次文登团结兵入城那天晚上摆宴,俺那天给五楼的望仙阁上菜,在刺史身边见过那人。对,没错,就是那个在赤山一人杀了四个匪贼,然后刚入城那天就被刺史收为门生的那个文登的团结兵李三郎。就是他说要包二楼的。”

  “是他?”夏炎也一下子想起了这个好运的家伙,能被刺史当众收做门生的人可不多啊。既然知道来的是刺史的门生,夏炎倒是放下了心来。他怕的就是好些蛮横不讲理的丘八跑来闹事。

  “走,快跟我一起去迎接。”

  夏炎招呼了酒楼里的所有跑堂、杂役、伙计等赶到酒楼门口,果然一眼看到那个还有几分印象的李三郎正骑在一匹黑sè的高头大马上,在他的后面,还有十五六骑士,以及上百步兵。夏炎也是生意jīng,一见面立即是各种奉承好话一萝萝的送上来。三言两语之下,就从飘飘然的王重等人口中套出话来,知道今天是李璟等人晋升,左一都cāo演又受上官嘉奖,得了长官的许假便来城中庆贺,要来望仙楼包二楼摆宴。

  搞明白了前后怎么回事后,夏炎极为熟络的对李璟等人笑道:“几位长官说这话岂不是要打老朽的脸面,老朽在蓬莱城中开酒楼也是几十年了,这望仙楼也是几代的传承。平rì里老朽就最敬重的是如诸位般的好汉将士,今rì诸位既然赏光选择我们望仙楼庆贺,我望仙楼又怎么能收你们钱呢,这样,就让老朽这望仙楼也沾沾诸位长官的贵气喜气,给老朽个感谢尔等勇士的机会。这个宴,老朽奉请。”

  望仙楼能成为蓬莱第一酒楼,除了本身做的好外,更与夏炎惯于结交权贵分不开。这李璟本就是刺史的门生,如今居然又已经升了七品衔,如此年纪就有如此成就,夏炎对于李璟可谓是十分看好。这样的人物,不趁早结交,等李璟发达时再结交可就有些晚了。

  李璟哪不知道这些花花轿子抬人的意思,不过他现在刚升将头,并不想弄的太过招摇。对着夏炎笑了笑,从腰间取出一锭五十两赏银放到他手上,“夏东家一番心意在下与弟兄们心领了,不过夏东家开门做生意怎么能不收钱呢。你要不收这钱,那我们兄弟只好去别的酒家了。”

  夏炎握着那一大锭银铤,有些不知如何反应。上百人的宴席,这可不是一笔小钱。他本来想自己贴上这笔钱和这个蓬莱城的新红人搭上,却没料到对方虽然年青,可却滴水不漏,竟然有便宜都不愿意占。

  讪笑了几下,夏炎道:“李三郎可是杀匪好汉,这杀匪也是为民除害,我这也只是略表尽心意。”

  “夏东家要真是看的起我们兄弟,一伙不妨多给我们上些好酒,把你们酒楼的拿手好菜多弄几个上来。不过事先可说好了,这顿酒宴钱我已经付过了,你弄的酒菜多了,我可是不再给钱了啊。”李璟又和夏炎说了几句,既拉近了之间的关系,但却又还刻意保持了点距离,并没有让这个酒楼老板贴的太近。

  早有伙计上前把李璟他们这十几个军官的战马都给牵去了马棚,好生jīng料照顾去了。

  “大家都上二楼,自己找位置啊。今天说好,不醉不归,但有一点,天黑关城门之前,必须回营。其它的,大家开心随便!”李璟对着那群带着刀枪弓箭来喝酒的左一都弟兄们喊道。带着刀兵是李璟的意义,虽然得了半天假,可李璟放为,当兵的人就得刀枪随时不离身,哪怕是休假吃酒宴,也同样如此。

  众人都陆续进入酒楼,开始上二楼,各自按熟悉搭桌配伙。李璟也随着王重、林威、林武、张宏等人正要上楼,却见街上突然数骑踏着响亮的蹄声直冲而来。

  远远的,李璟就看到打头的正是回封府找他叔叔去的封亮。不过让李璟惊讶的是封亮明显不是来赴宴的,因为封亮一手持缰,一手持槊,正一脸怒容的向李璟冲锋过来。一边策马疾驰,还一边在马上冲着李璟大喊道:“李家小贼休走,先吃你爷爷一槊!”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15

  第52章 空手夺槊

  
  封亮纵马横槊,满脸怒容,战马铁蹄踏着隆隆的轰响猛冲而来。

  这突然的变故让李璟心头一跳,已经隐隐猜测到了可能是军功之事出了问题。李璟不由面sèyīn沉了下来,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不过事已至此,李璟也只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他确实不喜欢麻烦,但却并不表示他就真的怕了麻烦。如果有可能,他不想和封亮有无谓的争执。可一旦封亮咄咄逼人,甚至喊打喊杀,那他李璟也同样不是吃素的。

  眼看封亮转瞬将至,李璟分开脚步,沉腰下马,七尺玉具剑出鞘双手紧握,已经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李兄,快且让开,把他交给我。”林威见封亮提槊杀来,大喝一声推开李璟,居然张开双手空手迎了上去。

  数十步的距离转瞬即至,封亮大吼一声,含怒出手,长达一丈三尺八寸的狰狞马槊携带着战马的冲势向着林武胸前就要刺去。马槊那长达三尺三的槊锋闪着幽光,那二尺长专用于破甲的棱形锋刃一旦刺中目标,就算是林威穿着双层的战甲也能立即被破甲穿透。

  李璟大惊,握剑刚要冲上去为林威格挡,却见林威整个人不动如山,渊亭岳峙,全身绷紧,仿佛一头狩猎中的豹子。

  “呔!”

  林威猛然大喝一声,然后整个人就如猎豹一般的窜了出去。只见一排影子闪过,封亮那必杀的一记长槊居然失去了目标。不等封亮反应再来变招,林威已经揉身而上,双手握住了封亮马槊槊头。双手虎口如两把大钳一样牢牢卡住马槊,右手胳膊紧王夹住槊杆。

  “给我起!”林威又是一声大吼,整个人咬牙怒目,青筋暴起,竟然生生的将马上的封亮给举了起来。

  封亮还握着槊杆,整个人双腿离鞍,被举到了空中。不由的惊叫一声,空白夺槊,他的脑子一下子空白。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今天居然还能碰到一个马下空手夺他槊之人。空手夺槊之事,他也只是记得本朝初年之时的大将尉迟恭和齐王李元吉都曾经是马槊高手,也都有空手夺槊的本领。

  却不曾想,今天在这里居然让他也遇到了一个这样的猛人。封亮的脑中还在闪着那些混乱的想法,林威却是已经连退数步抵消了夺槊时的冲击力,双手猛然一贯,封亮整个人已经被砸在了街边的一个凉棚之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这个时候封亮带来的七八骑武装家丁才堪堪赶到,李璟、林武、王重三人都拔出了横刀长剑,反迎了上去。封亮的家丁都骑着战马,不过所持的却并非马槊而是长矛。此时,李璟三人都各自展现了自己过人的本领。以步对骑,以短对长。

  锋利无比的双手玉具大剑卷着匹练白光,自下而上狠狠的斩在了刺来的长矛之上,一剑将坚硬的长矛杆削断,不等马上骑士反应,李璟改削为拍,横着剑刃一剑将那失去长矛的骑士狠狠的拍下了马。

  那边的林武、王重也是迅速的各搞定一人,剩下的几个骑士调转马头正要再冲过来,这时外面的打斗已经惊动了酒楼里面的人。王小石头他们见有人围攻李璟他们,都是立即抄起了长矛猛的冲了过来。还有好几个,更是直接摘弓搭箭。

  “住手!”李璟见此连忙喝止,真要出了人命,这事情可就闹大了。

  李璟持剑指向那几个剩下的骑士,喝道:“立即下马,不然后果自负!”

  几名骑士中一个约四十上下的汉子抬着看了看四周,封亮砸塌了一座凉棚,此时正躺在地上哼哼着挣扎起来,另外还有三个骑士也都被打倒在地。而他们剩下的还有五骑,却是已经被上百的人马给包围了。那些明晃晃的横刀长枪竖在面前,特别是外围还有不少人都张开了弓,形势一目了然。

  “收起家伙!”中年汉子冷冷的对其它几个骑士道。

  见到场面终于控制下来,李璟长松一口气。他有些恼怒的走到还躺在地上的封亮面前,冷冷道:“封五郎,你可知道你刚刚干了什么?”

  封亮刚才那一下被摔的不轻,嘴角还有一丝鲜血,他恨恨的望着李璟,怒道:“只可惜刚才居然没能杀了你这个无耻小贼。”

  李璟猜测封亮突然如此,肯定是因为和军功有关的事情。当下道:“我自认一直不曾得罪过你,奈何你要如此咄咄逼人?就凭你刚刚的举动,我便可以在团练使和都虞侯面前奏你一个行刺上峰之罪。这罪名做实了,只怕就是封长史要想保你,也怕不容易吧。”

  见李璟一改往rì那种平和的样子,脸上透露出一股子冷酷,让封亮感觉一阵寒意。先前封亮听李璟的话,赶回封府找他叔父问未得到升赏之事的原因。封彦卿告诉封亮,本来事情是都打点好了的。以前这样的事情也是有过不止一次,崔芸卿等人也都并未干涉过。可是这一次,请功的折子发上去后,崔芸卿立即也发了一道折子,同样的功劳却有两份请功名单。

  而且不但崔芸卿如此,就连一向不理事的昭王李汭和司马于琄也都先后上折,内容都和崔芸卿一样。崔芸卿几人突然如此反常,不惜与他正式撕破脸皮的举动,在封亮看来,定然还是因为那个李璟的原因。他得知此事是由于崔芸卿等人阻碍后,脑子里想的全是李璟坏他的事。

  他从李璟那花那么大笔钱买来三个军功,以前登州也有买卖军功的先例并没有过意外。偏偏他这回,就出事了。而且居然是崔芸卿等三人一起坏他的事,结果他什么也没捞到,白花了上千贯钱。而李璟却是得了丰厚的赏赐,破格连升多级,直达正七品。

  越想封亮越不顺气,越起越觉得这一切肯定都是李璟在背后搞鬼。即收了他的钱,却又坏他的事。当下再也忍不住,一股血涌在头上,就带着府中的八个家丁策马直奔到望仙楼,找李璟算帐来了。

  却不曾想,没动着李璟分毫,还被李璟他们给摔了个半死,现在还被他给拿住了要命的把柄。

  封亮心中也明白这件事情闹大了,可此时他也不知道如何圆场,只得硬气道:“那你就走着瞧!”

  李璟和封亮相互瞪着眼,却一时也都不知道要如何处理善后。李璟若是真把这件事情闹大了捅到上面去,封亮自然难逃处罚,可这却必然是要与封家结下死仇敌。可就这样放了封亮当没事发生,李璟也是十分的不甘。

  这真是烫手的山芋,扔不得捧不得。

  “实话和你说,你的军功一事,和我确实没有半分关系,你信与不信都在你。我们先前也是早有过约定,你出钱买军功,我卖军功拿钱,之后的事情一概不管。现在你却又如此,你不觉得有些可笑?若是你玩不起,那么你的那五贯钱和一匹战马我都可以还给你,只是不知道你封五郎有没有这个脸面拿回去。”

  李璟以剑拄地,看着封亮道。他准备再给封亮一次选择的机会,不到最后,他并不愿意与封亮彻底结仇。不过这个选择权他给封亮,由他来选择。如果封亮真的要和他对到底,那他也会奉陪。

  此时封亮的那一腔怒气也渐渐消散,头脑也开始清醒了过来。他虽是长史的侄子,渤海封氏子弟。可那李璟却也并不是个软柿子,对方虽然是个农夫出身,可却是投了刺史崔芸卿和司马于琄的门下。更何况,如今于琄虽然要调任丰州,可于琄的弟弟却是已经入朝为相,其它两个兄弟也都是一方大员。真正要与李璟闹翻,只怕到时会是一番鱼死网破。

  封亮虽然纨绔,可却也并非蠢人,刚才只是一时愤怒的失去了清醒而已。这个时候一清醒了过来,也马上明白了一件事情,要对付李璟,就不能简单的将李璟视为乡下田舍汉,而是应当把他提到一个相同的地位。而对付这样的李璟,不能蛮干,只能智取。

  脑中转过千般念头,封亮脸上露出一抹虚假的笑容。

  “瞧李三郎说哪里去了,刚刚我其实不过是和李兄开个玩笑,试试能连杀四名悍匪的勇三郎的真正身手罢了。李兄想多了啊,咱们兄弟可是一家人呢。”

  李璟微微一愣,望向封亮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戒备。凶猛的狼有时并不可怕,因为他们常在明处。可毒蛇却要可怕的多,因为他们常常隐藏在yīn暗之处。封亮转变的如此之快,不得不防。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等自己根基稳固之后,到时一定要除掉封亮叔侄。不过眼下,还是需要暂时的敷衍。当下也假笑着和封亮说些场面之话,一时间,不知道先前情况的还真以为两人是一对铁兄弟。

  李璟让左一都的兄弟都收起刀兵,正要和封亮等人一起入酒楼。却突然听的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封五郎擅使马槊,李三郎人称小李广,今rì封五郎既然称要向李三郎比斗切磋,那李三郎难道不敢应战吗?”

  众人闻声望去,却见刚才的那场打斗居然已经吸引了许多人前来围观。此时说话的那人,就站在围观人群之中。李璟一眼望去,马上就认出说话之人居然就是老师于琄的女儿于幼娘,今天她依然是一副青衫幞头的男装。在她的身边,果然还站着熟悉的西河郡主。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15

  第53章 比斗

  
  “这是一场光明磊落的比斗。”文登营教练使林威大声喝道,他看着面前的李璟与封亮两人。“你们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比斗切磋为主,一切点到即止。不论谁胜谁负,我不希望影响到双方的关系。”

  午后的秋阳之中,李璟看上去十分的平静,仿佛在享受着那秋rì的温暖。李璟身高六尺有余,面容英俊。特别是此时他沉着平静,更为他增添了数分冷酷之感。对于由西河郡主所提议的这场比斗,李璟并没有犹豫。此时,他身上就穿着老村长送的那套家传的山文字铠甲,两肩上的两个麒麟吞肩造型凶恶,怒目圆睁,特别是由于镀金之后更显其霸气。铜铁打造的凤翅兜鍪两侧展开翅翼,护住了双耳,也摭住了李璟大半个面庞。钉着铆钉的牛皮护颈,将李璟的颈部牢牢的护住。

  全套重达三十斤的山文甲配上凤翅兜鍪以及麒麟吞肩,狮蛮腰带和胫甲、云头乌皮靴。背负七尺玉具,一石六斗角弓,腰悬三尺三制式横刀,手持一丈三寸八尺硬杆长矛,跨下五尺身高黑sè战马。

  李璟全副武装,目光直视着对面的封亮。他以前并不知道封亮除了是一个纨绔之外,居然还是一个马槊高手。但就算现在知道了,当西河郡主提议两人比斗之时,李璟还是十分爽快的答应了。无他,唯心里早看封亮不顺眼,想借此机会狠挫一下他的威风而已。

  封亮似乎也打着和李璟一样的主意,此时的他已经早没了先前被林威空手夺槊,砸的差点晕了过去的狼狈样子。对于这场与李璟的比斗他显然志在必得,已经重新换上了一整套披挂。同样的凤翅兜鍪加山文甲,但整副盔甲在外还刷了一层亮丽的赤红sè,闪耀无比。

  横刀、长弓之外,封亮所选择的长兵器不是长矛,而是马槊。

  那是一把长达一丈三寸八尺,长达四米有余的狰狞武器。粗及一握的复合槊杆,长达三尺三的jīng钢槊锋,二尺有余的三棱锋刃,无处不显示着这把骑战第一武器的峥嵘。

  望着那把槊,李璟也不由有些艳羡心动,周边更是传来众人惊羡的声音。

  槊的前身是矛,可是与矛相比,xìng能却提升了数倍。可以说,特别是随着南北朝甲骑具装的开始,骑兵就成了争霸天下的决定xìng力量。鲜卑慕容氏建立燕国、氐人建立前秦,从魏晋到南北朝到隋唐是骑兵对决的时代,这个环境造就了骑兵的武器与装甲的发展。

  因为有了甲骑具装的重装铁骑,也才使得马槊这种破甲能力超强的武器成了骑战第一武器。

  一把马槊的制作有着诸多的工序,槊杆取上等韧木的主干,剥成粗细均匀的蔑,胶合而成。拿韧木以做弓用的柘木为最,次以桑、柞、藤,最差也得用竹子。把细蔑用油反复浸泡。泡得不再变形了,不再开裂,方才完成了第一步。而这个过程耗时将近一年,一年之后,将蔑条取出,荫凉处风干数月。然后用上等的胶漆胶合为一把粗,丈八长(注,此汉尺,唐尺一丈三尺八寸,合四米左右),外层再缠绕麻绳。待麻绳干透,涂以生漆,裹以葛布。干一层裹一层,直到用刀砍上去,槊杆发出金属之声,却不断不裂,如此才算合格。然后去其首尾,截短到丈六左右。前装jīng钢槊首,后安红铜槊纂。不断调整,合格的标准是用一根麻绳吊在槊尾二尺处,整个丈八马槊可以在半空中如秤杆般两端不落不坠。这样,武将骑在马上,才能保持槊尖向前而不费丝毫力气。如此制造出来的槊,轻、韧、结实。武将可直握了借马力冲锋,也可挥舞起来近战格斗。只是整支槊要耗时三年,并且成功率仅仅有四成,因此造价高得惊人。所以汉唐以来,马槊一直是世家出身将领的标志。

  而自汉末以来至隋唐强大的世家门阀执政与领兵时期,唐朝的很多门阀,血统十分久远,可追溯至汉,例如荥阳郑氏门阀就是源自东汉郑玄,赵郡李、清河博陵崔、范阳卢、太原王氏等中原五大门阀家族。陇西李阀可追溯到汉。因此槊这种威力强大但造价昂贵的武器,只能少数贵族装配,而一般文人贵族、官僚,佩华丽的剑足以彰显身份。只有需要领兵作战的门阀贵族,才需要具有实战xìng的骑兵武器,因此,槊与世家贵族出身的将领结合,成为其标志。

  东汉官宦世家出身的曹cāo曾言,“吾持此槊,破黄巾,擒吕布,灭袁术,收袁绍,深入塞北,直抵辽东,纵横天下,颇不负大丈夫之志也。”许多历史上的名将,特别是两晋南北朝的世家出身名将,基本上都是使槊高手。

  枪,在隋唐之时,并非正式的骑战武器,隋唐之时,将领骑战非槊即矛。枪得到五代宋朝时,随着槊的退出慢慢出现到战场的风云中。

  槊是由矛演变而来,但两者的价值却相差天壤之别。

  马槊的槊杆为复合柘木杆,是细柘杆浸泡油晾干后,用鱼泡胶黏合而成。然后横向缠绕麻绳,勒入槊杆,使横向受力,再涂生漆,裹以葛布,成为一个整体槊杆。而且槊的设计上,槊的设计原理,首先考虑刺穿与破甲,马槊的锋刃是明显的破甲棱,普通的鱼鳞锁子甲、铁圜甲、明光铠,在破甲的槊刃之下,能够一击透心。在南北朝甲骑具装的重装铁骑的这种一击即破,非死即伤的猛烈对撞中,这种具有破甲特xìng的马槊是必然的产物。

  长矛多用硬杆原木,但这种原始木材杆,天然生长方向的原因,无法在同时多个方向的应力上有全面表现,因此中国古代的武器大师发明出复合杆。在物理结构上,多条均匀的杆黏合、再以绳筋横向缠绕捆绑的方式,可以从结构力学角度来解释,可以比任何的原始木材的天然受力方向,增加更多的不同方向受力能力。

  制作一把马槊所用的材料够制作最好的柘木强弓三十把,而马槊的成功率还只有四成,一把马槊的制作材料就高达七十五把柘木弓用料。而一张柘木弓制作需要三年,价值五千文钱,折算一下,一支马槊最低也值三百七十贯。

  三十七万钱一把的槊,还只是最普通的马槊。如果是由名家打造,则更加珍贵,往往是普通槊的十倍不止,一把槊价值百金,千金都有。对于一名武将来说,拥有一匹好的战马是可以期待的,但是拥有一把名家出品的马槊或者只是一把普通的马槊,都是一件难以岂及的梦。

  封亮的这把马槊乃是一把名品,价值百金,折合铜钱八十万钱。如此珍贵的马槊,渤海封氏嫡系子弟的他,却是他十岁时的收到的一堆礼物中比较珍贵的一件而已。

  骑在马上,封亮得意的看着众人对他手中马槊的艳羡,笑着舞了几记动作,“光是比斗略显无趣了些,不如再添些彩头好了。本公子手中这把马槊乃是制槊大师宇文新大师亲制,价值百金。只要李三郎能击败我,那么此槊本公子送于你。”

  在场众人闻言无不惊呼出声,价值八十万钱的名师出品的马槊居然成了彩头,这让所有梦想着拥有一把马槊的人都恨不得能立即上场换下李璟,好把那马槊夺下。

  “我赢了马槊归我,好,我正缺一把趁手的马槊呢,那还等什么,开始吧!”李璟面对着封亮的狂妄,并没有丝毫畏惧。

  “等等!”封亮伸手摇了摇:“你若胜了,这马槊自然归你。可你若输了呢?”

  输?李璟虽然没有与封亮正式交过手,可他之前也看到林威空手夺封亮之槊,一合就将封亮放倒。虽然他自认为肯定没有林威的这等本领,但却也并不担心会输于封亮之手。“我若输,一切随你!”

  “好!”封亮听到这话,马上大笑着道:“这可是你说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估计你也不可能反悔。本公子若赢你,也不要你其它的东西,就要你身上全套装备吧,一套山文甲,一把玉具剑,一张犀角弓,一匹战马一把横刀,这几样加起来也能值点,虽不能与此槊相等,但只要你输了后肯脱光了装备衣衫,光着身子绕校场一圈,那就算相抵,如何。”

  李璟将长矛放平横端,冷笑道:“可以,但是如果你输了,那你同样也得光身绕场一圈,你可敢应战!”

  “哈哈哈!”封亮丝毫不以为打小开始练习骑战的自己,会输给李璟这样一个乡夫田舍郎,当下大笑道:“好,本公子就应了你,废话少说,有多少本事都拿出来吧!驾!”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16

  第54章 一合

 
  西河郡主李惠儿与于幼娘坐在马车之中,马车的帘子是用蚕丝织成,做工极为jīng细,薄如蝉翼,她们可以在里面直接透过纱帘观看远处的比武场。

  城墙外,河岸边,不知不觉的已经引来了大量的围观百姓。不知是谁传出的消息,数以百计的城中百姓纷纷出城,都赶到了城外的临时比武场地,聚众围观,好不热闹。

  左一都的百余名军士此时也全都临时充当了jǐng戒守卫,在城外的河岸边上划出了一个大圈,然后将围观的百姓都挡在圈外。

  李惠儿和于幼娘看着那闪耀的铠甲和高大的战马,群众的高声吆喝,风中飘扬的左一都旗帜,还有那场中全身披挂,凤翅兜鍪,山文字甲,傲然冷酷的骑士!

  “这比长安城大明宫里梨园演唱的还好。”李惠儿忍不住掀开车帘,把半个幞头包住的脑袋都探了出去,看着这热闹的场面,不由惊声叹道。

  于幼娘也是个闲不住的主,见到郡主不愿意呆在这马车之中,便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一手牵起李惠儿跳下马车,挤过人群,一直闯进最里面去。一路上的百姓士兵,看见这两人肤白唇红的年青公子哥一身的罗纱幞头圆领袍衫而且腰间佩玉,便知二人身份不凡,远远的便都主动的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两人在蓬莱城中也早听过了那些唱曲的人口中的勇三郎赤山战群匪的故事,可是前几次当面见过李璟之后,却总觉得李璟礼貌有加,不似故事中的小李广,倒像是一个儒家书生。今rì此时,终于看见了李璟传说中的一面,顶盔贯甲,跨立马上,整个人的风貌都为之一变,那种冷酷和自信,让人叹服。

  “他的铠甲是jīng钢打造的,全甲jīng钢按特别手法编织而成,而无一钉一卯,铠甲轻盈,却能刀枪不入。据说这铠甲是他们村的老村长家的传家宝,后来送给他的。”于幼娘将自己打听到的一些关于李璟的小道消息悄悄的在李惠儿的耳边说道。

  李惠儿捂嘴笑道:“我还听说那老村长有一个风华正茂的寡妇女儿,家有数千贯之财,莫不是那寡妇想要招你师兄做个上门女婿,那你可得小心了。”

  于幼娘脸上升起一抹绯红,恼怒的伸手掐了李惠儿一下,“他可是已经有了妻子的,而且不但有妻而且还有妾的。再说,我都是许过人家的,你这样乱说,要让人听了,我还哪有脸面见人。”说着把头扭到一边,生气不理李惠儿。

  李惠儿知道触到了于幼娘的伤心事,当下也不知道如何回应。于幼娘小时便由家中做主,与京城的宰相路岩之孙订下亲事。后来宰相韦保衡构陷于琮,路岩不但没有帮于家,反而和韦保衡合污,权倾朝野,被人称其二人为牛头阿旁。他们把整个于家都构罪贬谪,于家与路家也从亲家成了仇家,只是两个儿女的亲事却是未解除的。不过后来路岩和韦保衡失和,被韦贬为西川节度使,新皇即位后,他又被贬为新州刺史。如今韦保衡被赐死,当初被他们两人陷害的于琮与刘赡先后被召回拜相,路岩的下场可知。但于幼娘的事情却是越加的麻烦,当初路家得势时并未取消亲事,如今路家失势,于家也不好就此取消这门亲事。

  李惠儿也曾听父亲说过,于家有可能为了避免被人说三道四,这次重新得势后有可能会比较低调,所以于幼娘与路家的亲事很有可能会继续。

  一时沉默,难言的尴尬。

  这时,李惠儿见封亮正在得意的炫耀他的马槊,不由对他这个行为有些鄙视,又暗为李璟担心。一把好的马槊,在骑战之时能为骑士增添许多威力。封亮用槊,而李璟用矛,相差极大。李惠儿以往在京中时,见到的武将和世家公子们,都是持槊,在她印象中,拿长矛的,那是普通士兵所为。要知道,京城神策禁军中,不少世家子弟投军中,哪怕是当个不入流的伙头队长的,也都是持槊。

  场外,也不知道是哪个居然找来了一面牛皮鼓,隆隆的擂响起来。伴着鼓点,李璟和封亮各驱战马,持矛端槊来战。虽然两人比武为切磋,但实际上两人都是拿着战场武器上阵,并未使用军中比斗时常用的木制无头长矛。比斗一开始,封亮便仗着跨下战马优良快疾,端着马槊向李璟首先发起冲锋。

  马槊的犀利封亮比谁都清楚,他手上这把名师打造的马槊的槊锋不是两刃形,而是三角棱形锋刃,最长破甲。借着跨下战马的巨大的冲力,只要命中李璟,并不需要太大力气,锋利的棱形破甲棱就能瞬间破开李璟身上的山文字甲,然后长达二尺有余的锋刃能直接穿透李璟的身躯。

  在二尺锋刃的下端,还有一个留情节,留情结就是中间花萼一样的两瓣。一旦马槊刺入敌人身体,对手会被串在槊锋上,卡在留情结处,复合槊杆猛的弯曲,待槊锋上的敌人被带离地面,由于槊杆超强的弹力回弹,瞬间将槊锋上的人体弹出去,带出一蓬血雾。

  这就是马槊的超强地方,超级的破甲能力,加上复合槊杆的超强弹力,既能破甲杀敌,又能卸掉刺中敌人时的那巨大冲撞力。如换了一般长矛,长矛的矛头对上山文字甲这样的jīng良铠甲,便很难一击即破。而且如果在冲锋时刺入对方身体,如果没有极强的战斗技巧,那么那股巨大的冲撞反弹力,有可能会折断坚硬的长矛杆,甚至是反伤到骑手。

  李璟的长矛虽不如封亮的马槊,可长度却是相同。李璟很清楚自己的武器不如封亮,所以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与封亮硬碰硬。在众人的呐喊声中,李璟微倾着上身,右手臂平夹着长矛。隆隆的马蹄轰响之中,两人越靠越近,到最后李璟甚至能看到封亮凤翅兜鍪下的那张脸上翘起的一抹冷笑。

  近了,近了。

  就当两人距离只有三丈之时,李璟突然扬起长矛,改平端冲刺为高高举起,然后在封亮未反应过来时,狠狠的一记长矛打在了封亮那匹白的如雪花般无一丝杂sè的战马头上。

  封亮的战马并没有全身披甲,只是披了一层不厚的皮甲,可李璟那全力的一击,那皮甲却并不能阻挡。战马悲鸣一声,前蹄一屈,就带着巨大的冲力摔倒滑了出去。

  关健之时,封亮表现出了他的训练有素,他第一时间抛掉了手中那长达丈余的马槊,然后摘蹬滚鞍落马。一连在地上打了十几个滚,封亮总算避免了被压在马腹下的命运。可虽成功脱险,但整个人却狼狈无比,兜鍪也摔掉了,身上满是灰尘泥土。脸上和手掌上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几处皮肤都被擦出了血迹。

  “咴儿咴儿!”封亮正准备爬起来,李璟跨着战马已经赶到他面前,黑sè的战马人立而起,两个巨大的前蹄就扬在他的脑袋上空。封亮惊的脸sè煞白,一个懒驴打滚才堪堪的滚出了马蹄的践踏范围。

  可还没有等到他松一口气,一支锋利的矛尖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之上。

  “你输了!”李璟在马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带着一股嘲讽的轻笑道。

  封亮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紫,最后变成了乌黑。

  “你不按套路出手!”

  “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你现在已经躺在我的矛尖之下,你还想要说什么?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你输了的事实吧?”

  “不,你这是耍诈,有种就堂堂正正的和我比,你这算什么,胜之不武。”封亮无法接受自己连一个回合都没有坚持就输掉了比斗的事实。输掉一把价值百金的马槊他并不太在意,他在意的是自己居然这么轻易的输掉了这场比斗。

  “我要再比过,你敢不敢!”封亮冲着李璟有些歇斯底里的吼道,连抵在喉咙上的矛头也毫不在意。

  李璟此时心情万分舒畅,笑着道:“我为何要与你比?我已经赢了,现在,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那边小石头早已经将封亮丢下的马槊拾起,兴奋的扛着跑到李璟的面前,“哥,这马槊现在就归咱们了是吧。”

  李璟一把接过马槊,将手中的长矛扔给了小石头,马槊入手沉重,比起先前的长矛要重上了许多。这把四米长的马槊,掂量下李璟估计约有二十斤上下。据他所知的,最好的马槊是十八斤,用一根麻绳吊在槊尾二尺处,整个丈八马槊可以在半空中如秤杆般两端不落不坠。这样,武将骑在马上,才能保持槊尖向前而不费丝毫力气。这手持槊尾二尺处,果然两边重量处于一个平衡状态。

  伸手指在槊杆上敲击,一阵金铁之声相闻,李璟又拔出横刀在马槊上轻斩了一下。结果,刀砍处居然只留下了一道白印,手一擦,连那白印也没了。

  “好槊,果然是价值百金的好槊,看在这把好槊的份上,封五郎,我就不要你光身子跑圈了。大家还是回望仙楼喝酒去吧,估计伙计已经把酒菜都备好了呢。”李璟大笑道。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16

  第55章 赌斗升级

  李惠儿和于幼娘眼见李璟二人策马狂奔,互相冲撞,周边百姓军士都齐声尖叫,在为各自的支持者们支持助威。看到李璟一记长矛将封亮的白sè战马击伤摔倒,封亮狼狈落马,于幼娘就像是个受到惊吓的小女孩一样的捂住了眼睛。不过李惠儿认为自己的胆子很大,她也见过不少比武,觉得做为金枝玉叶更应当表现出皇室的风范,始终保持着从容仪态。

  ‘勇三郎’李璟战绩辉煌,只一个回合就将不可一世的封亮打落马下,这个结果引得场中无数人的大喊欢呼。封亮平时仗着自己是长史的侄子和渤海封氏嫡系子弟身份,在蓬莱城也算是嚣张跋扈惯了。城中的百姓平时敢怒不敢言,此时见到他被李璟打的如此狼狈,全都一个个心情激动,为之欢呼。

  封亮要求再战,引起围观百姓士兵们的一阵嘘声!

  李惠儿在人群中,嘘的声音比旁边许多人都要大的多。于幼娘不得已,只好伸手去捂住她的嘴,让她镇静下来。于幼娘俟着李惠儿,看着策立战马之上的李璟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封亮,她如着了魔一样。这是她头一次见到这种让人热血不涌的骑战比斗,是那样的飞扬和激昂,那个曾经被她嘲笑为饭桶的师兄,在马上居然是那么的冷酷和飞扬,只一回合就将对手扫落马下。她觉得自己应当和李惠儿一样的为李璟激动呐喊欢呼,可是胸脯剧烈的起伏,心脏猛烈的跳动着,心中的那股子热情却怎么也释放不出来。

  左一都的几个士兵走到场中,仔细的检查了封亮的那匹已经染血的战马,对着封亮摇了摇头,这匹战马被李璟打瞎了一只眼睛,又摔折了前腿,已经废掉了。封亮却没有理会自己的爱马,他就如同一个被愤怒占据了思维的疯子一样,眼睛死死的盯着李璟,大喊大叫着要与李璟再来一场公平的决斗。

  “这一场不能算,这把马槊我可以给你,但你得和我再比一场,来一场真正的比斗!”

  李璟轻笑着并不理会封亮,这一场比斗本来就是意外。他之所以答应,不过是为了挫一下封亮之前的那股子嚣张气势。现在既然击败了封亮,又赢了一把马槊,那又何必再和封亮比下去?对封亮这个纨绔,稍微刺激他一下,挫挫他的锐气,为的是让他明白自己并不是一个逆来受气的人,为的是展示自己的姿态和力量。但凡事皆有度,超过这个界限,并不就是好事。

  “封五郎,一场比斗而已,何必那么挂怀?难道说封五郎连一场比斗都输不起,还是说你舍不得这把马槊?如果是这样,我可以把马槊还给你,就当没有过这回事就行。”李璟假装要把马槊还给封亮。

  “一把马槊而已,虽然还值些钱,但我根本不在乎这点东西。你要是肯和我再比一场,我愿意再拿出一把马槊,不,再拿出两把马槊和你比。如果你能堂堂正正,而是不是如刚才一般的使诈赢我,那两把马槊就归你。”封亮见李璟不肯答应,连忙提出了一个更有诱惑力的条件。“当然,如果你怕输,我可以答应你,就算你输了,那把马槊也一样归你,我并不收回。是男人,就再我和比一场。”

  听到封亮肯再拿出两把马槊来赌斗,李璟虽然有些惊讶但并不心动。赢封亮一次已经让他有些歇斯底里了,如果再赢得他一次,那他还不疯狂。两把马槊虽值钱,可却还不值得现在就与封亮真的因此翻脸。

  李璟不把两把马槊放在眼中,可其它人听到这话时,却是为之惊叹大呼。就算是两把普通的马槊,那也能值百金啊,七八百贯的钱财,已经相当于乡下一个小地主富翁的家产了。

  《新唐书·食货志》载:唐代对于庸的规定是“不役者rì为绢三尺”。《通典》也说:“诸丁匠不役者收庸。无绢之乡,布三尺七寸五分。”这两段话的意思就是,唐代对于一个普通百姓的折收力役时,以钱代工,一人一天收三尺绢。一天三尺绢,这基本上就是唐代百姓一天所能赚到的工钱。

  三尺绢是多少?一匹绢四十尺,值800钱。折算一下,一尺绢值20钱,三尺绢60钱。可以说,唐代普通百姓壮劳力一天的标准工钱是60文钱,一个月1800文,一年21600文。事实上,这还只是推算,实际上,普通的百姓根本不可能真的天天都赚到60文钱。

  斗米二百钱,一家五口算,就算一家人一天只吃2升米,那也得40文钱,若还要买点食盐,比方说一合吧,据《新唐书·食货志》载:“咸通年,盐每斗百钱。”又得一钱,如果再加上两税,衣裳、鞋子等支出,如果一家人没有其它的劳力收入,就算天天60文也勉强糊口而已。

  80万钱,那得一个普通百姓不吃不喝的干上一万三千三百三十三天,才能赚到。这是笔巨财,闻之就能让人心动。

  不但普通的围观百姓心动,连做为裁判的教练使林威也心动了。林威能空手夺槊,自然是因为他本身也是一个马槊高手。做为一个马槊高手,曾经身为神策军军官的林威也有一把马槊,不过在得罪了上司出事之后,他变卖了家产,甚至最后卖掉了他和林武的战马和马槊,最后才算是了结了那件事情,并来到了登州。一个马槊高手却没有了马槊,这是让林威兄弟十分无奈的事情。

  现在,两把马槊摆在面前,他如何不心动。他想上去应战,可却也知道封亮肯定不会和他打的。先前他空手夺封亮之槊,只要封亮有点脑筋就知道打不过林威。

  他看了看李璟,最后还是忍不住走到李璟身边轻声道:“三郎,这可是两把马槊,你就和他再打一回如何?”

  李璟看了看林威,见他的目光一直火热的盯着自己手上这把刚到手的马槊,便明白了几分。他不想和封亮打,因为不愿意和封家撕破脸。可现在林威出口,他又不愿意直接拒绝。林威兄弟俩都是有真本事的,而且现在他们的关系也还算不错。李璟一直在想办法拉拢这两兄弟,如果能用两把马槊换来两兄弟的靠近,这笔买卖还真说不出是赚是赔。

  李璟正在犹豫,却突然看到西河郡主和于师妹走了过来。

  “封五郎好豪气,一出手就是两把马槊。如此热闹的场面,我们都忍不住想要掺合一下了。我有个想法,既然刚才的比武那么jīng彩,何不再来一场呢。今天我就开个盘口,助大家一乐。李三郎对阵封五郎,李三郎三十赔一,封五郎一赔三十,有兴趣的都可下注,本公子照单全收。”李惠儿似乎有点生怕场面还不够热闹,煽风点火的居然当众开起盘口,要坐庄开赌。只是这开出来的赔率,却是让人惊讶。李璟三十赔一,封亮却是一陪三十。李璟刚才的表现人人得知,胜率很高,可若买李璟胜,只有三十赔一。封亮明显处于下风,可赔率却高达一赔三十。

  这个盘口和赔率开下,引得围观的数百人更加的热烈起来。一赔三十,押封亮一串钱,要是赢了可就是三千文。

  当下便立即有无数的人前来押注,大多数都是冲着封亮的好个赔率去的。李璟这边,反而一时没有多少人下注。李惠儿也没料到居然如此热烈,当下和于幼娘招呼了随从和车夫一起上阵开盘坐庄。

  那边热烈的景象,让李璟有点哭笑不得。他还没答应要和封亮再打一回,这边郡主她们居然就已经开起了赌。不过封亮却是更加气愤,一脸的青黑。一赔三十,这根本就是在打他的脸。只是他也知道西河郡主和于幼娘的来头。这两人是他不愿意惹的,只能把一口气憋在心里。

  看见只有小石头几人押自己赢,李璟笑着过去:“押我自己,银铤一百五十两!”

  拿着笔登记,忙的不亦乐乎的李惠儿马上笑着登记:“李三郎押自己胜,一百五十两,三十赔一。”

  三十赔一,就算李璟赢了,这一百五十两银子也只能赢五两。虽然赔率有些坑爹,但既然被这群人起哄架上去了,李璟干脆也就豁出去了。他拿一百五十两押自己,其实也是知道既然鱼与熊掌不能兼得,那就干脆不必顾忌封亮了。他拿这么多钱押自己,自信封亮肯定会被激怒,一定也会拿钱押他自己。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回一定要狠狠的让封亮出一次血,让他知道天高地厚。封家虽强,可他李璟也同样是有顶头靠山的。一味的忍让并不是李璟的作风,该出手时他绝不会手软。

  果然,封亮见李璟一下子拿出了一百五十两银铤押自己。不由脸sè更加yīn沉了几分,他眼神凶狠的瞪着李璟,嘴唇微微颤抖着。最后大步走到李惠儿面前,沉声道:“我押我自己,一万匹绢!”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16

  第56章 万贯豪赌 八棱金箍狼牙殳

 
  李惠儿抬起头,却见封亮一脸铁青的看着她。封亮此时兜鍪拿在手中,头上的束发带也断了,束起的头发大半披散着在脸上,左边的脸上还有刚才落马的擦伤,狼狈的很,早没有半点纨绔子弟的风采。“郡主知道我的情况。”封亮对着她说道,嘴角还在抽搐着。“我要押我自己胜,一万匹绢。你是皇室宗亲,我不可能骗你,你可以相信我的话。”

  “我相信你。”李惠儿看着封亮那仿佛要择人而噬的眼神,淡淡的一笑。似乎那一万绢的巨大数额,并没有丝毫影响到他。“不说封五郎是封长史的侄儿,就凭封五郎渤海封氏嫡系出身这一点就足够了。区区一万匹绢还不至于要耍赖,不过你一下子下一万绢的注,那么你的赔率现在为一赔三。”

  封亮皱着眉头道:“怎么还有一赔三,为何与李璟相差那么大?”

  “你也可以再下点注,你名下的投注越多,培率就会越低,相反,李三郎名下的下注越少,也会适应提高一些赔率。封五郎也是常玩的人,不会连这个也不明白吗?”

  封亮咬了咬牙,切声道:“那我再下一万贯呢?”

  “一陪一。”

  “那好,我就下两万。”

  “可以,不过还请封五郎留个信物,不是我们信不过你,只是一向如此。说实在的,就算封五郎到时不肯认帐,这钱我们也是能够收回来的。”李惠儿对于封亮的大笔下注,毫不在意。两万匹绢,一万六千贯,一千六百万钱虽然很多,可李惠儿还不相信渤海封氏敢赖堂堂昭王府的钱。至于风险,李惠儿还真没有想过封亮会赢。

  封亮从身上解下一枚玉璧,递给李惠儿道:“这是我的家族玉牌,凡我封氏嫡系子弟都一枚,上面还刻有我的名字,就以此作信物。”说完,他转身走了。

  这时太阳西斜,黄昏将至。

  城门外的河岸边临时比武场上,围观的人数不但没有少,反而越聚越多。封家的纨绔五公子封亮在城外与赤山杀匪的勇三郎小李广比斗的消息已经传的满城皆知,听说两人比斗还赌上了马槊这等珍贵之物,而且据说昭王府的郡主已经开了盘子投注,更加是惹得城中的海商胡商及百姓无赖等蜂拥而来,谁也不想错过这个热闹。

  一些脑子灵活的小商贩们,甚至都没有放过这个商机,挑着担子,在河岸边支起了炊饼摊子,干果摊子,还有卖酒的,卖茶的,卖凉水的,一时沿岸边仿佛成了一个野餐大集会。人声鼎沸,热闹无比。

  李璟和封亮的第二场比斗并没有马上进行,由于大量的百姓前来围观。做为临时开起赌局的李惠儿和于幼娘她们干脆扩大了场面。李璟二人的比斗推迟一个时辰进行,这个时间段给他们休息准备,特别是封亮的战马废了,马槊也没了,他现在得重新准备这些。

  而另一面,李惠儿她们利用这个空闲时间,临时组织了一场比斗大会。召集了几十个人比斗报名,其中即有普通百姓,也有流氓游侠儿,更有军士。比斗也分步战、摔跤、骑战,骑shè,步shè,五人对战,十人对战等多个项目。每一个参加的人都能马上得到一笔不菲的钱财,另外战胜方还有额外奖赏。

  而李惠儿她们则对每一场比赛都开了赌局,这也算是给李璟他们的第二场比斗扩大声势,制造气氛。

  李璟被安排在了一侧的一个临时台上,做为下面比赛的一个裁判之一。对于李惠儿她们如此能折腾,李璟也是有点佩服不已。虽然她们折腾,把自己逼上了与封家的对立台上。但李璟依然怪不起她们来,因为李惠儿和于幼娘不但身份高贵,而且今天两人的装束也是十分的俊美可爱。

  虽然她们都是穿着男装,可这两人也因此没有化妆。唐朝女人的化妆十分艳丽,但对于李璟来说,唐朝女人的化妆有些吓人。眉毛要剃光之后画成那种很吓人的黛眉,特别是她们脸上敷的那一层铅粉,白的吓人,感觉就如同冻疆的尸体一样。而唇上胭脂口红也很奇怪,只是描嘴唇中间一点,还要在两腮上点那么两点。最后,额头上还得贴上金钿。

  这个时代的人都以此样妆容为美,但对于李璟来说,那样的化妆根本就不是他的审美观能接受适应的。到唐朝后,在王李村时见的都还是乡下庶民妇人,并没有这种夸张的化妆。但进了蓬莱城后,他可是见识了什么叫唐朝的女人化妆,简直是雷死人不偿命。

  现在李惠儿两人都作男子装束,洗去铅华,一张素脸示人,但在李璟看来,却是难得的赏心悦目。两人都一般的洁白肤腻,一双眉简单的画成两弯杨柳,如桃花一般粉红的唇瓣虽未涂胭脂却更加诱人。

  李惠儿如银铃般的微笑还在耳边回荡,到此时李璟依然没忘记刚才李惠儿将于幼娘的手绢丢到自己怀里的情景。那白素的手绢上绣着一对比翼双飞鸟,充满着如兰似馥的馨香。

  “这郡主还真是烂漫如夏花,小师妹又似月下蔷薇,只可惜,无缘相逢未有时。”面对两个少女,李璟面上表现的严肃而礼貌,其实心里却不由得在唱歌。

  “封亮下了两万匹绢的重注,他似乎有必胜的信心呢,三郎,你觉得他的信心来源哪里?”李惠儿轻声笑道,望着李璟的目光中充满着微笑。

  “一力降十会,我会认真对待的。”李璟也对封亮下这么大笔注给扰的心里有些不安,封亮是纨绔不假,可却不是傻子。两万匹绢,就算封亮是封家嫡系子弟,只怕这笔钱也不是此时的他能轻易拿的出来的。不过箭在弦上,此时已经不得不发。一边说话,李璟一边拿着一块磨刀石一下下的打磨着刚到手的马槊棱锋。

  李惠儿看着李璟那十分镇定的样子,微微颔首,“如果你将封亮击败,那封亮的地两万匹绢我们分你一半。”

  李璟惊讶的转头望着李惠儿和于幼娘。于幼娘不敢与李璟直接对视,微红着脸转过去轻声道:“我曾听父亲大人说过,说三郎是个不甘于平庸之人。三郎既然放弃科举仕途这条轻松的多的道路,而要选择入军营,那么定是有着自己的想法。不过我也知道,就算是从军入伍,可如果没有钱上上下下打点,想要有所作为也是很难的。我和郡主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李璟有些受宠若惊,他一直觉得这两位少年有些不知愁滋味。却没料到,两人居然肯如此下力帮他。

  “这...太谢谢你们了。”

  “不要谢我,要谢就谢你的于师妹。不过也别高兴太早,你得再打败封亮一次,才有钱拿。你一万我一万,大家都赚一笔。”李惠儿轻笑着道,依然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李惠儿叫侍从送上来一壶果子酒,酸酸甜甜的,李璟喝的不多,但却感觉自己已经陶醉在这将近黄昏的晚风之中。

  李惠儿她们临时组织的武斗,已经打完了前两轮,几个团体战都已经决出了胜负,那些下注的百姓都立马兑现到了赌金。还有几个比较热门的比斗,则要在李璟和封亮的比斗之后继续。

  “咚咚咚~”那面破鼓再次擂响。

  李璟再次披挂上马,右手端着刚从封亮手中赢来的那支马槊。对面,封亮也重又披挂整齐,这一次,他换了一匹火红的战马,而且他居然为那匹马装备了全套的具装,自己也换了一身铠甲,没有穿上那套山文甲,而是居然换了一套有着两片厚厚胸甲的明光战甲。细看之下,李璟发现封亮不但外面套上了厚重无比的明光重铠,而且里面居然还套了一层细甲。

  双层战甲,全摭面式的全覆盖似头盔,一把更加峥嵘的殳。殳长约丈二,同样是使用复合杆,殳头则是黄铜八棱端头上加一个矛头。矛头锋刃并不长,在矛锋尾端是一个布满尖刺的骨朵,与狼牙棒头相似。而且封亮的这把殳造型十分凶猛,前端装有一尺长的矛头锋刃,然后两尺处是一个突起的尖刺骨朵。在前端二尺处,又有一个狼牙骨节。殳是古代最早的几种武器之一,但到了后来,不断演化,渐变为棍。如金箍棍,方天棍等就是殳的变种。而封亮的这把殳,同样是一种变种,这种殳更狰狞,造价极高,甚至超过马槊。而且这把殳虽比马槊短,但重量却超过马槊,重达二十四斤,这种殳专为巨力型勇将所制,一般人无法使用。因此,平时很少能见到这种充满霸气的武器。

  封亮此时握着这把八棱金箍狼牙殳出场,那上面的一根根闪着寒茫的狼牙尖刺,立即引来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具装战马,配上双层重装铠甲,再加上二十四斤重充满着狰狞,霸气侧漏的八棱金箍狼牙殳。封亮这是最标准的重装骑士的配备,看来他是刚才吃了李璟的亏,这回打算来个更暴力的冲撞。打算凭着坚固的铠甲和狰狞的武器取胜!

  “李季玉,你要是现在认输还来的及!”封亮那带着猖狂与得意的声音从那摭面罩甲下传出。

  李璟掂了掂手里的马槊,并不回话,双腿靴尖在跨下马腹上一踢,黑sè战马长嘶一声,迈开双蹄向前奔去,一骑绝尘。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17

  第57章 暗箭伤人

  “这是一场光明磊落的比斗,双方比武切磋,点到即止。”

  “都准备好了吗?”

  “比斗开始!”

  随着裁判林威的双手猛的一挥,示意这场单比赌注押下了两万匹绢的超级赌斗正式开始。

  “打倒他,把他打下马去!”无数为李惠儿她们所定下的封亮高赔率所投了封亮赢的赌注的百姓,声嘶力竭的呐喊起来。特别是当封亮那甲骑具装的重装骑士的武装亮相之后,更是将那些赌徒们的激昂情绪给引爆。校场外此时已经聚拢了超过五六百人,其中只有左一都第一队的小石头他们强迫着手下掏空了钱袋,都买了李璟赢。其它的人,基本上大多买了封亮赢,特别是封亮一开始一赔三十的赔率几乎把所有人的理智都给收走了。就算最后因封亮自已下了自己两万匹绢,可依然还有一比一的陪率,比起李璟十赔一的赔率更加吸引他们。

  “嘘!”

  小石头等左一都的一些士兵们看到封亮居然提着那充满了狰狞凶悍气息的狼牙殳出场时,都不由齐声的嘘了起来。封亮居然弄出了一套重装装甲,甲骑具装,这简直就是和耍赖一般。

  用重装铁骑来比武,估计这样的事情也就封亮这等无耻的人做的出来了。不过封亮对场外的嘘声毫不在意,事先的规则并没有说他不能用甲骑具装,那他既然有这装备自然会用上。伸手装盔上的摭面甲放下,封亮望着远处的李璟喃喃的说了一句只有自己才听的到的话。

  封亮右臂夹着狼牙殳,双腿猛的踢打马腹,战马开始缓缓启步,披着那全套的森森铁甲,开始加速。

  场中两人相距不过一百二十步,两匹战马很快完成了加速,隆隆而响的马蹄翻飞着践踏起无数的烟尘,风驰电挚,飞速接近。李璟平端着马槊,目光充满平静。虽然封亮的乌龟装让李璟有些惊讶,但既然此时手上握着的是马槊而非长矛这等大路货,拥有着最强的破甲利器,李璟并不担心封亮的那双层的乌龟壳。

  带着呼啸的风声,两骑迅速接近。

  封亮率先出手,双手握住殳杆,猛然大喝一声,直接一招横扫千军直扫而来。李璟并没有硬接这记,而是早有准备的直接趴在了马背上,堪堪让过了这记横扫。

  双马一错而过,转眼已经各跑出去百步。李璟兜转马头,返身再战。这一次,李璟抢先出手,平端马槊,三棱槊锋直刺封亮胸口。封亮举殳来挡,两人的兵器重重的撞击在一起,撞的李璟虎口发麻。

  连续三个回合之后,两人开始纠缠战斗起来。李璟虽然先前赢了封亮一回,但他的骑术并不jīng湛,以前只是略通。入营以来,苦练半月,才算勉强能马上骑战。

  他知道自己真正与封亮比骑战,肯定是不如他的,更们可,眼下封亮还搞了这么一套重装出来。李璟只是一味游斗,绝不硬碰。

  如此一来,李璟反而因为装甲轻便比封亮敏捷许多而处于主动。封亮的甲骑具装一停下来,没有充足的时间根本难以跑起来,只能如一个厚壳乌龟一样的傻站在那里。

  李璟提缰纵马,围绕着封亮左突右刺,逼的封亮手忙脚乱。

  封亮眼见如此,干脆不再防范,仗着双层厚甲,对着李璟挥殳猛砸。李璟一槊挡开封亮狼牙殳,长槊顺势直取封亮大开的胸膛,封亮回挡不及,干脆一侧身弃了狼牙殳,左手臂张开猛的将李璟的长槊夹在胳膊之下。

  两人互相大喝一声,各执马槊一端相互角力。两匹马八蹄乱踩,李璟两人在马上争的面赤耳红。两人争夺许久,可谁也夺不过马槊。疆持约有半刻钟之时,李璟渐渐占据上风,就在此时,封亮突然猛的一松手,李璟终于夺回马槊。

  场上的李惠儿她们还有小石头他们都是齐声呐喊欢呼,李璟夺回了马槊,而封亮的狼牙殳已经早丢在了地上,失去了长兵器,封亮还如何与李璟对拼,这一场,李璟又要赢了。

  就在众人以为比斗已经就要结束之时,封亮突然猛的一甩腥红丝绸披风,一伸手将腰后藏着的一把小巧的手弩给持在了手中。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封亮扬手对着李璟就shè出了弩箭。

  骑战比斗一般不禁弓,但却绝对禁弩。封亮和李璟身上都背着角弓,李璟之前也一直注意着这点,防止封亮在马上用弓。可千防万防,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封亮居然还在披风后藏了一把弩。弩小巧jīng良,且早就上好了弦,正当李璟夺回马槊之时,封亮迅速掏出弩然后发shè。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如演练过无数遍一般。看着弩箭带着盘旋而出,封亮的嘴角得意的翘起。这把弩只是他的预备之一,本来他想依靠甲骑具装和八棱金箍狼牙殳正面击败李璟。他六岁开始学骑马,八岁开始学骑shè,十岁开始学骑战。他拥有丰富的骑战经验,更拥有豪华的武器装备。而李璟,只是一个乡下田舍郎,家里连一匹驽马都没有。他从没想过,比骑战他会不如李璟。所以第一次仅一回合就被挑下马后,封亮的愤怒可想而知。

  他一直相信,如果堂堂正正和李璟骑战,他肯定不如自己。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带了一把手弩。

  黑sè的弩钉迅疾无比,直shè李璟。

  “小心弩箭!”

  场外已经有人发出了惊呼之声,李璟正在调整夺回马槊后的身形,耳中听得一利尖利的破空声传来,又听到外面仿佛是李惠儿的弩箭二字喊声。

  不由的面sè大变,他连回头也来不及,匆忙间,李璟记起骑士的披风由于是丝绸质地,所以拥有良好的防箭功能。电光闪石之间,李璟左手握住丝绸披风的边角,猛的一掀,卷起一道幕布摭在身前。

  手中披风突然一紧,然后肩头上传来一阵叮痛之感,李璟侧首望去,只见左肩已经中箭。十分幸运的是,那支弩箭先穿过了披风,减弱了不少劲道,然后又斜沿着麒麟吞肩扎入肩头。李璟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运气真的很好,弩箭伤的不深。

  伸手将弩钉猛的拔出,李璟痛的倒吸一口凉气,该死的封亮那支弩钉居然有倒钩,这一下扯出几条血淋淋肉丝来。

  李璟将挂着他身体肉丝的弩钉狠狠的扔在地下,望着远处的封亮喝道:“比武约斗,言明占到即止,你居然暗中用弩伤人,无耻之极。你不仁,便休怪我不义,还有什么本事,你就都使出来吧。”

  此时李璟盛怒之极,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封亮居然还会用这样的下三滥的手段,居然在决斗时放弩箭。将手中马槊重重的插入土中,李璟直接取下了角弓。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18

  第58章 得金赠槊 结义四兄

  “现在我们公平了,你既然想要比shè箭,那就来吧!”

  面对着层层包裹在乌龟过壳中的封亮,李璟直接从胡禄中的三种箭支里取出了shè甲箭。shè甲箭又名破甲箭,采用的是jīng铁三棱箭头,专用于破甲,上面还有血槽。集破甲,放血于一体,专用于对付厚甲步骑。

  封亮根本没有想到李璟居然能避开那隐秘突然的一箭,当李璟张开放箭之时,他才刚刚反应过来伸手去摘圆铁盾。只是有些晚了,他刚摘下盾,还没来的及挡住自己,李璟已经飞速的shè出了一箭。

  破甲三棱箭呼啸着正中封亮的腹部,一石六斗的巨大弓力在不到五十步的距离shè出,近距离狠狠的击中了目标。锋利的破甲箭连续洞穿了封亮的外面的明光战甲和里面的钢丝索子甲。

  带着一声痛呼,封亮在马上摇晃了几下一头栽落马下。

  李璟跳下马,收弓拔出玉具剑一剑狠狠的插在封亮的脸旁。

  “做为对你使用弩箭的惩罚,你的手弩以及全身铠甲都要被我拿走,包括这把狼牙殳和这匹战马。”

  封亮趴在地上,痛苦的咳嗽着。

  李璟看了看他的伤口,“放心,箭shè在腹部,但并没有伤到脏腑,想放箭伤人,你得先多学几年shè箭再说。”

  封亮狂吐一口血,直接晕了过去。

  场上一片尖叫,谁也想不到,这场比斗是如此的结果,既出乎大家的意料,最后的结果又早在大家的预料之中。许多押封亮赢的人此时无不痛骂着封亮,这家伙拿出这么拉风的装备,最后又无耻的暗箭伤人,可就如此,居然最后还是输掉了这场决斗,这让众人发一笔小财的梦又破裂了。

  李惠儿和于幼娘如左一都大多数的士兵们一样,狂声高呼着冲向李璟身边。小石头和秋生等人挤到李璟身边,兴奋的抱住李璟大声喊道:“一万匹绢,一万匹绢,秀才哥成大富人了。”

  林威和林武、王重他们仗着自己的军官身份也都挤到了李璟的面前,与小石头他们念念不忘一万匹绢不同,三人的目光都是不由而同的盯着李璟手中的那支刚夺来的狼牙殳。李璟只是与他们一对视,就知道这三个家伙心里想的是什么。按赌约,封亮还欠李璟两条马槊,之前李璟已经夺了一条马槊,现在又拿了一条狼牙殳。李璟一人只需要一把槊,那剩下的两把马槊和一把狼牙殳还没主呢。

  “两把马槊和一把狼牙殳,两把槊给林教练使和林队,王兄力气大,这把狼牙殳就由你使,如何?”

  林威三人一听,当下激动的都差点如小孩一般跳起来。这可是几十万一把的马槊啊,王武得的这把狼牙殳甚至更值百万。如此珍贵的武器李璟送给他们,让他们如何不激动。

  王重当下把胸脯拍的砰砰响:“李老弟,不,季玉兄,以后不论公私,只要是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不论刀山火海,蹈汤赴刃,兄弟我绝无二话,在所不辞。以后哪个要是敢招惹季玉兄,兄弟我立马把他撕烂了。”

  连一向比较稳重的林威,这个时候也不顾自己还是李璟的上司,搂着李璟的肩膀,一拳又一拳的不停锤着李璟的胸脯。良久才十分认真的道:“虽然我们相交不久,但这短短时间之内,我已经认定你真是一个值得舍命相交的朋友。如果上战场,把xìng命托付给你是绝对值得的。季玉,我和阿武兄弟俩曾经因为信任别人而被背叛伤害,从那以后一直对人都有些防范心里。可和老弟接触这么久,却能真心的感受到兄弟对我们的情谊。啥也不说了,情义值千金,从此永不忘。”

  李璟直被林威拍的都伤口做痛,忍不住痛的流出了眼泪道:“黄金有价情义无价,若是不嫌弃,以后咱们四个就以兄弟相称如何。”

  林威三人还以为李璟是因兄弟情义而感动流泪,当下更是感动,当场就认了兄弟,林威是大哥,林武是二哥,王重是三哥,李璟是四哥。

  李惠儿和于幼娘在一边也为李璟他们欢呼,于幼娘还十分细心的让随从取来了金创药和纱布,帮着李璟把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遍。

  回头看了一眼正被封家随从包扎腹部伤口,痛的直哼哼的封亮一眼,李璟目光中转过几缕冷淡。刚才他张弓之时,心中确实是有过想要一箭把封亮解决的想法。可最后一刻,他还是忍了。虽然封亮暗弩伤人在先,但李璟却不得不考虑在这里公开shè死封亮的后果。

  他的心中已经对封亮有了几分厌恶,心中也有除掉他的想法,不过他心里告诫自己。要杀封亮可以,但一定不能是在今天,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杀掉封亮。

  李惠儿打量着封亮,故意大声着道:“三郎刚才这箭shè的也太偏了一点,要是再往上点,只怕某人现在说不定正好可以赖掉一比巨额的赌债哦。”

  于幼娘也道:“多亏了某人,我们今rì可是赚了一大笔的体己钱,今天就由我和郡主做东,望仙楼一到五楼,整个包下了。大家同去,我们通通有请。‘

  封亮脸sè惨白,牙齿将嘴唇都咬破出血。

  李惠儿走到封亮面前,将手中封亮押在她那的那面玉璧扬了扬,淡淡道:“你之前押了自已两万匹绢赢,现在你输了。按事先的约定,我可以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内,两万匹绢或者是一万六千贯钱如数送到昭王府。当然,如果一时没有那么多现钱和绢,金银玉器珠宝甚至是等价粮食都可做数。对了,你还输给李三郎两把上好马槊,可别给忘记了。三天时间,只有三天时间。如若不然,就是把官司打到金銮殿去,你也别想赖掉这笔帐。”

  封亮腹部伤口本就疼痛难忍,此时心里万分屈辱,却又听西河郡主掉起那两万匹绢的赌注之事。两万匹绢可是能够买足足八万斗米,近四十五万斤。那么多的粮食,都能堆上几大粮仓。封家能拿出这么多钱吗?身为山东第二大豪门的渤海封氏肯定能拿的出来,但这么大的一笔钱他却拿不出,必然得经过族中。当时他根本没想过全输,可如今真的输了。

  欠了西河郡主的帐,封家和他也不可能赖账的,他满脑中顿时就全是那一仓仓的粮食在旋转。终于喉咙里发出一声咕噜,张开再吐出一口血,又一次晕了过去。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18

  第59章 虎争

 
  蓬莱城北面的丹崖山,自古就有“丹崖仙境”、“蓬莱仙山”的美名。此时深秋之际,丹崖山上红叶漫漫,恍如幻境。在这片坐北朝南,云海簇拥浪山轻托,海山美景层出不穷的丹崖山巅之上,修筑着大大小小数十栋官员富豪的别居庄园。

  而在这些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的美仑美奂的庄园之中,又以昭王李汭的瀛洲庄园最为奢华贵气。瀛洲庄园坐北朝南,面朝大海,站在临海二十丈高的露台之上,倚着栏杆,凭海眺望,顿有海阔天空,任凭鸟飞鱼跃的zìyou之感。浪遏碓石,清冷的海风带着溅起的水雾飘荡空中,满是大海的气息。

  李汭喜欢大袖长袍,盘坐于胡床之上,煎一炉香茶,引三五知交文友,面依大海,畅谈阔论,无拘无束。不过天渐凉,宾客们大多都受不了海风的吹拂,很少再到此观海品茶。唯有李汭却很喜欢这种迎面而来的清冷,凭栏观海,海风带着水雾扑打在面上,总能让他更加的灵醒。

  今天,许久没有客人光临过的庄园观海台上,又坐了一圈人。如以前千百次一样,李汭手抚栏杆,凭栏观海。

  他静静伫立窗边,宽袍大袖随风飘荡,飘逸脱俗,手抚白玉栏杆,独向漫天的幽暗长空,冷风在他身边穿梭呼啸。

  李璟跪坐在席上,双手放在膝上,默默的看着这个被贬谪的八皇叔。李汭看起来闲散又无拘束,似乎满是晋之士大夫风范,可他凭栏观海的那份平静,却又让李璟觉得李汭的心中潜伏着猛虎。

  空中除了呼啸的风声,就是隆隆的海浪拍打在丹崖山石上的飞溅声。气氛有些凝重,他拿余光打量身旁,李惠儿和于幼娘也和他一样端坐在那里,低垂着脑袋一脸的正经肃穆。而另一面的于琄和崔芸卿两人,则旁若无人的正亲自动手耐心的煎着一炉茶。

  “你们简直就是无法无天,胡闹!”李汭转过身望着李璟三人,眼神yīn霾不开,语调充满严肃。

  李惠儿抬起头,带着些撒娇的语气道:“阿耶,是那个封亮咄咄逼人,女儿只是看不过眼,就出手教训他一下而已。”

  “教训?就算封五郎不堪,那也轮不到你们几个去教训。你们几个还真是胆大包了天,居然把事情闹这么大。那封五郎被你们当众打伤,幸好没有伤及脏腑,如若不然,看你们几个怎么收场。”

  李汭对于女儿和李璟他们搞出的这个事情,确实有些头痛。他本就是被贬谪出京,挂着一个别驾闲职,最需要的就是低调。可这女儿倒好,平时对她太过于宠爱,结果平rì里常常女扮男装的抛头露面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公然开赌作庄,把封彦卿的侄子给打了个重伤,还让封亮欠了两万匹绢的巨额赌债。

  李璟抬起头道:“大王,这件事情其实都怪我,如果我不接受封亮的挑衅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不过我虽然打伤封亮,可却也是因他在比斗之时暗弩伤人在先。”

  “你们啊你们...”李汭伸手对着李璟三人指了指,最后还是哼了一声没再说下去。

  于琄在一边笑着道:“昭王也不必太责怪他们三个了,虽然他们三个胡闹了些,可也是那封五郎自找的。我们虽然想与封彦卿井水不犯河水,可如果他们非要挑事,那我们也不能就怕了他们。年青人的事情,就由年青人闹去,只要闹的不是太过份,就由他们去吧。闹一闹,也正好把水搅一搅。”于琄自得调令之后,整个个都涣发了许多。说话的语气中,也透着些许锋芒。

  “回头再和你们算帐。”李汭看见李惠儿居然还和李璟、于幼娘几个挤眉弄眼的,不由没好气的道。

  崔芸卿将煎好的汤花分给众人,品了一口茶道:“我马上派人把封亮的身份玉璧送回封府,另外再给封长史写个手贴。另外,那个两万匹绢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你们找封亮要两万匹绢,这事情别人还会以为是我们几个老东西在算计他封亮的财产呢。”

  李璟听到老师说要免了那两万匹绢的赌债,不由的有些心痛。那里面可是还有他的一万匹绢,这可是足足八千贯钱。虽然这前他前前后后也弄了差不多好几百贯钱了,可既然他打定主意要练兵,钱又怎么会嫌多。

  崔芸卿似乎看到李璟的心里想法,轻笑道:“别一副乡夫表情,不过是两万匹绢而已,我们几个哪会缺这点东西?为了这点身外之物,和封彦卿弄的太疆了不值。你要是缺钱,就和我直说一句就是。”

  两万匹绢在李璟看来是一个天文数字,但不论是对出身山东第一大族的崔芸卿来说,还是对身为大唐宗室,当今皇帝亲叔的李汭来说,又或是对一门五个节度使级大员的于琄来说,这点钱还真不算多。

  就拿崔芸卿来说,除去崔家几百年世族的庞大家资。崔芸卿做为从二品勋官,从三品的实职刺史。他有一百顷的永业田,二十五顷的勋田,另外还有二十五顷的职田。这三样加起来就是一百五十顷,足足一万五千亩地。一般亩产两石至七八斗不等,就算一亩地只有一石产出,也是一万五千石粮食年进项。如再除去一半算作佃农、种子、田赋等,一年依然还有七八千石粮食之多。除此外,崔芸卿还有一千贯的年俸,外加禄米五百石。这些,还完全没有算崔芸卿的一些为官的其它灰sè收入。做为大唐顶级官员,崔芸卿的身家不是一般的丰厚。

  八千贯钱不少,可对崔芸卿这等人来说,不过就是几仓库的绢帛或者粮食罢了,纯粹就是一个数字而已。

  崔芸卿他们争的是权利掌控,至于钱财对他们来说已经并非太重要的东西了。于琄马上就要升调丰州,崔芸卿他们的势力不免削弱,这个时候,崔芸卿并不希望因为封亮之事,而和封彦卿激烈冲突。

  李璟对崔芸卿他们这种斗争方式总有些不太习惯,崔芸卿他们喜欢温水煮青蛙似的斗争,不管内心里,私下里斗的多激烈,他们表面上却总要维持着温和的表象。一旦斗的激烈了,双方就会马上暂退一步,缓和形势。总是在维持着一个底限,谁也不会突破这个底级,以免逼的对方来个鱼死网破。

  “恩师,学生虽然与封长史接触不多,可也觉得此人似乎肚量不大,与封亮倒是很有几分相像。恩师对封彦卿示好退让,只怕此人并不会领情。”

  “我很清楚这些。”崔芸卿叹道:“但封彦卿可不是只有一人,他们也是一个很强的势力。我们与封斗,就好比两虎相遇山林,互相首先会吼叫恐吓,然后作出各种攻击的准备动作,但是。结果往往并不会发生真正的拼斗,往往在互相展示力量过后,其中较弱的一方就会主动退让离开,而强的一方,也绝不会追杀。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因为弱的一方虽然也有机会险胜,但败的可能更大,所以他选择全身而退。而强的一方,虽然获的最后胜利的机会很大,但就算取胜,也肯定会被反击受伤,无法做到不伤到自身。两虎都有忌惮,所以才会如此。”李璟回道。

  于琄笑了笑:“你说的不错,可惜看的还不是太深。两虎展示力量之后打不起来,不但因为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更主要的原因在于,两虎都知道,他们之间不打,是因为丛林中还有更多弱于对方的猎物。既然能轻松获得其它猎物,他们为何还要与对方拼死拼活?再凶猛的大虫,两相拼斗之后,就算胜利也同样会受伤。而受伤的大虫,就不得不面临狼、豹等原本低一级的挑战。争,是为了加强实力,不争,却是为了保存实力。有时候,不争,比争更重要。”

  听了这话,李璟似懂非懂。崔芸卿、李汭他们与封彦卿明显就是两头猛虎,两虎相遇,都想占据登州这块山林。可一山难容二虎,两只虎都想占,却又相互忌惮不敢直接相斗。他们互相吼叫,挥舞爪子,就是在展示力量,好逼迫弱的一方直接离开。他们相互忌惮,虽然靠的极近,但却没有一个敢第一个真正的攻击对方。

  崔芸卿和李汭他们都是沉稳而老练的,只是李璟却总觉得封亮叔侄并不是那种理智之人。封家叔侄处事总是咄咄逼人,面对着这场对峙,李璟总觉得事情可能并不会如崔芸卿他们所期待那样。

  “我看,还是由三郎和郡主以及小女亲自去走一趟。让她们亲自上门把玉璧还给封亮,顺便带点礼品去和封彦卿陪个礼。”

  接过玉璧手手贴,李璟却不知道要如何说。只是心里暗暗期待,希望那封氏叔侄真的能如崔芸卿他们所说的一般,在见到崔、李二人联盟的强大前,自甘认输退让。

  如若不然,神仙打架,只怕他这个凡人是要最先遭殃的。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19

  第60章 要债

 
  出了丹崖山庄园之后,刚刚还满脸老实,乖顺无比,大家淑女典范样的李惠儿和于幼娘立即就换了一副面孔。尤其是李惠儿,更是紧咬银牙,恨恨道:“三郎,走,把你的人都叫上,咱们上封府。”

  李璟有些头痛的看着两人道:“刚才你们不是答应了昭王和两位老师吗?怎么一出门,就喊打喊杀的?”

  “刚才是刚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才不管我阿耶说什么呢。你就说,你敢不敢一起去吧。”

  李璟本来就还心疼他的八千贯钱没了,现在又被两个女子一激,当下也顾不得崔芸卿他们说的什么老虎狮子狼的,一顿首道:“好,都听你的。”为了八千贯,他豁出去了。他又没蒙又没骗的,都是那封亮自已挑的事在先,这钱为什么不要。

  想通之后,李璟和李惠儿、于幼娘立即骑马赶到望仙楼,左一都的那一百多弟兄都还在这里喝酒呢。李璟把人叫过来,李惠儿大喊一句:“都跟我去封家要债,去的每人绢一匹!”话音一落,顿时从者云集,人人都争相喊着要去。一匹绢值八百文,不过是跑下腿就能拿这么多钱,傻子才不去。

  李璟和林威、林武、王重四个认过兄弟的骑马冲在前面,李惠儿和于幼娘也都是换了一身皮装轻甲策马跟在后面。几人带着左一都一百刚喝的有些上头的弟兄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直奔城东长史府。

  尤其是林威、林武兄弟俩,李璟许给他们的马槊还在封家仓库里呢。刚才刺史叫人来把李璟和郡主他们叫走,他还以为这马槊的事情黄了。却没有想到,郡主居然要亲自带人去讨债,他们当然是第一个响应的。

  左一都的兄弟都知道将头那是刺史的门生,现在大家又是去帮郡主要债,所以即使现在去的是登州长史的家里要债,大家也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长史虽大,可毕竟还是排在刺史和别驾的后面的。

  这边李璟他们提刀持矛的出了望仙楼,左一都队伍里已经有两个和封亮关系近的悄悄的绕道赶去封府报信了。

  一百多人马轰隆隆的杀到封亮门口,封家正门外已经一溜烟的站着整齐两队府中家丁。这些家丁虽然没有穿甲,但却人人手持一根七尺铜箍大棒,严阵以待。

  李璟等人到达门前十步停下,封家的这两队家丁依然肃立,并没有一个前来问话,只是牢牢的挡在门前。

  王重驱马上前,一扬手中刚拿到的封亮比斗的那把八棱金箍狼牙殳,大吼一句:“快快去报信给封五郎,就说上门要债的人来了,叫他赶快出来。”

  封家家丁之中,好个先前跟着封亮赶到望仙楼的壮汉家丁抬眼望了望门前的众人,冷冷的道:“等着!”

  壮汉转身进入府中,门砰的一声又关了起来。

  不一时,正门边的侧门又吱呀打开。那汉子走了出来,在他的后面,封亮躺靠在一张胡床上,四个孔武有力的短褐家丁抬着他出来。封亮脸sè有些苍白,但却挂着假假的笑容道:“哎呀,原来是李三郎和郡主及于小娘子到了,真是怠慢怠慢。”说着转头对那些门前的家丁喝道:“没看到来的是贵客,居然不知半点礼仪,还不快退下,真是丢人现眼。”

  李璟坐在马上冷眼看着封亮,一言不发。

  “不就是一点赌债嘛,怎么郡主还带了这么多人前来要债,搞的倒像是我赖账一样,这传出去,多不好听。”

  李惠儿轻笑道:“实在是正好路过,就顺便来看一看封五郎,不知道那伤可还好?如果封五郎钱财一时不凑手,暂时拖欠也没什么关系的,只要你立个字据就行。”

  封亮脸上带笑,眼中却带着恨意望向李璟,嘴唇抖动着道:“多谢郡主好意,一点小伤还死不了。至于那点赌债,倒是实在算不了什么。你们来之前,我已经下令府中准备,两万匹绢正在装车,你们就是不来,一会我也要派人送过去的。不过是两万匹绢而已,这点小钱不值当的赖账。不过,我的玉璧可带来了?”

  李璟跳下马,将玉璧递还给封亮,然后‘亲切’的拍打着封亮道:“五郎真是爽快人,封家更不愧为山东第二大族。两万匹绢的赌债,居然说还说还了。看来,封五郎这个嫡系子弟就是不一样啊。”

  封亮表面上一点也没有变化,望着李璟,脸上堆着笑道:“季玉兄说哪里话呢,你虽非大族出身,可如今也是崔使君的门生,那崔氏可是比我封氏还要强上许多呢。两万匹绢,真不算的什么。不过,和季玉兄的比斗,真是让在下受益匪浅呢,等过些天,到时还要向季玉兄讨教。”

  李璟笑了笑,“那你想怎么玩?骑战已经比过了,怕是再比你也难赢。或者,我们下回比比shè箭?差点忘记五郎可是shè得一手好弩的。”

  一边说,李璟一边重重的拍打着封亮的肩膀,恨不得将这小子骨头拍碎。

  封亮被李璟拍的面sè通红,他咬牙承受着李璟的亲热,转头对身后道:“还不快把输给郡主的两万匹绢都运出来。”

  两万匹绢,这不是一个小数字。按官府规定,匹绢重十二两,唐一两42.5克,一匹绢重510克,约为半公斤。两万匹绢光重量就达到一万多公斤。

  李惠儿先前急急赶来要债是预料封亮根本拿不出这么大笔钱来,毕竟两万匹绢对封家不算什么,可封亮却绝不可能有这么多钱。她的安排是等封亮拿不出钱来,然后她们就可以好好的奚落封亮一番,然后再逼他还债,彻底的把刚才被昭王他们教训的那口气给出了。

  十两双挽马车拉着满满的绢帛驶出封府,在门前一字排开。

  “两万匹绢,一匹不少。本公子不需要三天时间,现在就全给你们。而且,顺带本公子连这十辆马车和二十匹挽马一起附送给郡主。区区钱财,本公子真不放在眼中。”

  这一下,李璟他们反而有些意外了。这封亮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绢来,肯定是封彦卿给他的。封彦卿一声不吭的就拿出了两万绢匹来,不简单啊。

  李惠儿看了看李璟,封亮给钱给的这么痛快,李惠儿反而有些犹豫,想起先前昭王他们的交待来。

  看着封亮那得意的样子,李璟咬着牙道:“收,他既然敢给,那我们为何不敢收。送上门来的钱不要白不要,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说破天,也不用怕。”

  封亮一下子送出子两万匹绢,却仿佛反而得了钱一样的得意的笑着,招呼着家丁抬他回府。

  “等一下!”

  封亮回头:“怎么?难道李三郎嫌钱太多,不敢拿?”

  “不,两万匹绢是你的欠郡主的赌债,现在两清了。不过,你还欠我的赌债没给呢,两把马槊,难道你忘了?”李璟一脸微笑的对着封亮道。

  “你!”封亮脸sè急变,差点跳起来骂人。最后强忍着,将那颤抖的手收了回去,连喘了几口粗气才平息了下来,咬着牙一字字道:“抱歉,一时健忘。来人,去库房取两把马槊送来!”说完对着李璟一扬手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容我先回府中,告辞!”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19

  第61章 疯子

  一辆马车隆隆驶入蓬莱东城坊中,在团结营教练使林威的那栋小楼前停下。马车上跳下几个人来,其中一个一挥手,立即有两个人抬下一口沉重的柳木条箱下来。

  打头的中年男子拍打屋门,门打开,林威扫视了一眼门前几人,冷冷道:“你们找谁?”

  “某受封五郎所托,特来拜见林教练使。”

  “封亮?”林威心里一动,一声冷笑:“你们怕是找错地方了吧?”

  那汉子道:“当rì林教头一招空手夺槊,在下亲眼目睹。我家公子虽败于林教头之手,但对教头之本领十分钦佩。我家公子敬重教头,特想结交林教头这等有本事之人。这是一箱二十锭银铤一千两,是我们公子的一点心意。”

  “哈哈哈,在下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封公子如此看重?”林威大笑,没想到那天打了封亮,却打来一个这样的结果。

  “请林教头收下,我家公子期待过几天能请教头赴宴共饮。”

  林威笑道:“你当知道我是团结营教练使,最近正忙于训练团结兵,只怕是没有时间啊。”

  “那何时有空?”

  “嗯,这个就难说了。不过,上次摔了封五郎,他真的不怪罪吗?”

  “当然,我家公子岂会怪罪林教头。”大汉笑道。

  “那我下次再摔封五郎一次,他还给钱不?”林威揶揄道。

  大汉面sè微变,已经听出林威似乎并没有投靠封家之意,语气也变冷了一些,“林教头兄弟一身好本领我家公子不但知道,我家家主也是清楚的。如果林教头兄弟肯帮助我家公子做事,林教头将来仕途大有益处。”

  林威肆意的大笑:“嗯,这话我听过很多次,我会考虑的。”

  大汉看了看林威,知道这是敷衍,准备让人抬钱走人。

  “礼物既然送出,哪还有要回去的。人可以走了,礼物就留下。”封亮一脚踩在柳木箱上,笑着道。

  大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一挥手,带着手下驾着马车离开了。马蹄声远去许久,林威身后的屋门打开,李璟和王重、林武三人一齐走出。

  李璟看了看那打开的箱子,一片白光耀眼。嘿嘿笑道:“封家还真是有钱,封亮也真肯下本钱。刚输了两万匹绢,这又送出来一千两银铤。只是,以大哥的本事,封家要是拿两万匹绢来收买还差不多,一千两银不过两千匹绢而已,怎么能收买的了大哥。以后,他要是再给你们送钱,只管收就是。你们收了这钱,还可以借机打听一些封家的动静。这封亮叔侄的动作,看来是在憋着什么坏呢。你们要是不收他钱,说不定他们反而要先对付你们。”

  林威笑道:“四哥说的没错,他要送咱们就收。封亮这小子最近表现很反常,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我们得小心一些。这一千两银子,我们刚好换了钱去买几匹好马好弓。”

  “没有钱,没有马,没有槊,封家都紧给我们送。我看,最好再秘密买一批弩,关健时候兴许能有大用。”

  “明天于公离任酒宴,不会有事吧?”王重问。

  “明天恩师离任,登州军州两面官员都会到场,虽然封家闹事的可能很少,但我们得多加小心。”

  封家后院,南书房。

  封亮很仔细的拿着一个透明的琉璃小瓶,打量着里面绿sè的液体。“这东西真如你所说的那般神奇,混入酒中能无sè无味,且三rì之后才会发作?”

  一旁一个道士装束的干瘦老头嘿嘿笑道:“没错,混入酒中完全无sè无味,而且饮后不会有任何不适。等到第三天后,才会突然发作,似心绞疼痛发作而死。”

  “饮者必死吗?”

  “除非有解药,不然必死。‘

  封亮yīnyīn的对着那瓶子笑道:“好,很好。先赏你五万钱,事成之后,再有重赏。”

  丹崖山李汭的庄园中,李汭听说李惠儿去送还玉璧并给封彦卿陪礼,结果反倒拉了十马车的绢回来。不但那赌债之事没有免掉,反而封家还了两万匹绢赌债后还附送了十辆马车,二十匹挽马。知道这个结果,李汭也不由的眉头紧皱起来。

  “把绢和马车都立即送回封家,另外再准备一车礼物送给封长史。”李汭马上吩咐道。

  得到吩咐的家丁很快又回来了,还带回了一几句话。他们把绢和礼物拉到封家后,封家根本不肯收下。争执了一会后,封家的管家出来传了封彦卿的话,封彦卿的话是,封家欠债还钱,那十车绢既然是还给郡主的,那就属于郡主的了。至于如何处置,这不是封家的事情。郡主如果不要,可以扔掉,但封家却绝不会再收回去。另外昭王的那车礼物,封家也没有收下,依然原样送回。

  李汭背着手慢慢踱步,也感觉到了棘手,封彦卿的这个举动,表明了是不肯和他们和解。难道封彦卿是看到于琄调任丰州,所以想要强势夺取登州的掌控权?

  如果是这样,登州似乎已经潜流涌动,一番风雨就将到来了。

  “来人,传我的吩咐,将郡主禁足庄园一月,一个月内,不许郡主再出庄园半步。”

  “是。”王府的长史王安有些惊讶,昭王对待郡主一向宠爱,以往还从没有下过这样的严令。

  “另外,再派个人去九里庄给李璟送个信,告诉他最近是多事之秋,让他多加小心,平时低调一些,多注意下封家。”李汭又加了一句道。

  王安做为王府长史,跟了李汭多年,见李汭今rì一反平rì里的淡定稳重,有些烦躁。不由道:“大王,为何如此烦躁?”

  李汭叹息一声道:“封彦卿此人一向气量狭窄,而且为人狠历。他现在的举动,这是不按套路出手。如果是官场争斗,我不惧他。可怕就怕不按规矩乱来的人,这样的人固然是在找死,可被这样的人盯上,那也是相当麻烦。一个不好,我们就有可能被这种人拖进深渊。该死的,碰上这种人,很多事情根本无法预料,我讨厌这种感觉,他让我无法预测掌控。”

  “难道封彦卿还敢乱来不成?大王可是皇室宗亲,就算登州争权,他也不敢惹大王吧。”

  “和疯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但愿封彦卿只是假疯,而没有真疯!”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19

  第62章 刺杀

 
  夜已深沉,寂静如水,寒意袭人。

  九里庄登州团结兵大营,刁斗声声,清冷月光如水银一般的倾泄在地。营寨之中,一顶顶的白sè帐篷星罗棋布,仿佛月光下的白sè沙滩。在一座座的营帐之间,如白纱似的霜雾被风吹着,将营地笼罩变得蒙蒙胧胧。经过一天辛苦的训练,团结兵们喂饮完马驴之后早已经睡下,各个营帐中响起了忽高忽低的呼噜声。负责值夜的团结们也无jīng打采地围坐在火堆前打着瞌睡,大营寂静得吓人。

  西南角左一都的那片营帐之中,李璟辗转反侧,直到半夜都还没有半点睡意。在数了上万只羊仍然聚不起半点睡意后,李璟干脆坐了起来,盘腿坐在黑暗中仔细的整理着脑中纷乱的思绪。

  到蓬莱已有半月,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被刺史和司马收为了门生,可以说现在崔芸卿和于琄就是李璟最大的靠山。而且别驾昭王李汭与崔芸卿和于琄也是同盟关系,对于李璟也同样是一个靠山。不过在成为了刺史他们的人后,李璟现在也不可避免的站到了封彦卿的对立面。

  之前,李璟并不愿意把自己给搅进崔封这两大势力的角斗之中。因为他一直觉得,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团结兵底层军官,很有可能会成为炮灰。对于封氏叔侄,李璟一直是小心翼翼,努力的想保持着和他们的关系。只是,现在看来,事与愿违。李璟这样想,封亮却并不会那样想。不论他如何隐忍退让,他早已经打上了崔芸卿的标签。先前还因转让军功之事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关系,可现在因军功之事不成,封亮已经恨上自己了。

  今天与封亮的那场比斗过后,可以想象,今后李璟与封家可就真的成仇敌了。当众击败封亮两次,还将他打伤,另外还因此让封亮输了两万匹绢、三把马槊,一把殳,还有一整套的重装铠甲和一匹上等战马,这是赤果果的打封家的脸了。

  可一想到自己不但因此得了四把利器,和一整套的重装铠甲,而且还因此拉拢到了林威兄弟和王重他们几个和自己结了兄弟。再一想,李惠儿之前还把一万匹绢真的分到了他的手中。

  李璟又不由的心情激动,高付出总有高回报。虽然因此彻底得罪了封家,可这一下子上万贯的横财收获,也还是让李璟大叹值了。

  一万匹绢,有了这一大笔钱,对于李璟来说,今后做起很多事情来都不用再担心钱的问题了。

  还有半个月登州集训就要结束,到时按制他与文登营得回文登营囤田、训练、协防。现在李璟是一都将头,手下一百弟兄。这已经是支不小的力量,再有了这一万匹绢,李璟相信还有大好的机会。各地盗匪四起,不过李璟知道真正成气候的还是王仙芝和黄巢两人,不过他们真正起事还得有半年多的事情,在这段时间里,李璟还有时间壮大自己的力量。

  蓬莱城的这潭水太深,李璟每天都感觉自己仿佛在钢丝绳上跳舞。在这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头,处处受限。他极期盼着能早点离开蓬莱,回到文登县。文登远离蓬莱,也便远离了崔芸卿与封彦卿这些大人物,他能更好的发展自己。

  只是,距离回文登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以眼下的情况,封家能轻易的放过自己吗?

  虽然封亮拿出两万匹绢时一脸的轻松随意,似乎毫不在意。可李璟虽然不知道封家做为山东第二大族有多少家产,可也知道,两万匹绢这绝不是一个小数字。封家因他之故,一下子损失了这么一大笔钱,肯定对李璟已经是恨之入骨了。

  特别是封家先前居然一下子拿出千两白银去收买林威兄弟,让李璟感觉到了浓重的危机感。咬人的狗不叫,封家越是表现的平静,李璟的这种危机感觉越重。封家表面的平静之下,肯定在掩盖着一个狠毒的反击计划,李璟没有半点证据,但心中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是肯定的。

  他不能坐以待毙,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就曾经被一个小小的库官给差点弄死。现在面对着如封氏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就算头上有崔、于、李这样的靠山,李璟依然不敢大意。他仔细的回忆着先前在林威院中和三个结义兄弟的谋划,秘密构买弩机,平时加强防备,并且随时关注封家的动静,以防万一。

  轻捏着下巴,李璟心头一阵烦躁。

  与林威他们商议的对策还是太简单和被动了,封家要对付他们,有千百种办法。这种被人捏着命运的感觉让李璟心中万分不舒服,他想起了比斗时封亮的那一记弩箭。封亮敢在比武场上,当着众人的面毫无顾忌的暗弩伤他,这已经说明封亮对自己有了杀心。那一次他躲过了,可下一次到来时,他能躲过吗?

  要不先下手为强,直接刺杀封亮叔侄?李璟心中突然升起这个念头,可是随即他自己又摇了摇头。李璟并不顾忌对方的身份地位,真威胁到了自己,他绝对会神挡杀神,佛挡灭佛。只是,上次去封家时,封家门口那两队jīng锐的家丁给李璟印象十分深刻。那些家丁都应当是曾经在战场死人堆里爬过的,且人数众多。封家守卫森严,想要刺杀封氏叔侄,太难了。

  要想刺杀封氏叔侄,那便绝不能挑在封家动手。最好的办法是能摸清封氏叔侄的一些出行习惯,于半路之上刺杀。转而李璟又在心里计算着现在有哪些人可以用上。如果刺杀封亮叔侄,这就是一件提着脑袋的事情,不是最信任的人是不能用的。

  算来,王李村出来的小石头他们八个,一直来李璟特意的拉拢善待他们,又是给钱又是帮忙给官,这几个基本上现在对自己是言听计从,忠心耿耿的。如果刺杀,这八个基本上可以用。另外,林威、林武、王重三个刚和自己结拜,李璟觉得这三人也都是些艺高胆大之辈,有九成把握他们肯跟着一起干。

  另外左一都的其它兄弟,李璟却是不敢全都信任,但李璟和林威他们这十几人,每个人肯定在营中有一两绝对信的过的兄弟,如果把这些人加起来,差不多能凑起二三十人。本来还想把李惠儿和于幼娘两人算上,虽然这两个是女流,可两人身边却都有几个强悍的随从家丁。不过仔细一想,李璟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和她们两个在一起时,李璟总能感觉自己的轻松,但心中另一面,却又一直在压制着这种感觉。理智告诉他,不应当和她们走的太近,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能信的过,用的上的能有二三十人,只要能找准封彦卿叔侄的出行规律,再配上手弩等刺杀利器,李璟有七八成的把握成功。这是一个大胆的计划,封彦卿不但是登州长史、兼团结营团练副使,而且还是山东第二大族封家的人。连崔芸卿、李汭这样的老狐狸与封角力,都不会有这样极端的作法,李璟如果这样做了,后果难料。

  但一想到封亮shè向自己的那一箭,还有封亮望向自己的眼神,李璟就无法这样干坐着。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李璟轻声的喃喃自语,为自己下定了决心。

  拿定了主意之后,李璟的心头反而轻松了许多,如同放下一个沉重的包袱。谋定而后动,李璟向来比较克制自己,处处理智计算,并不是那种冲动莽撞之人。可计算的太多,有时总是让他心中太累。这一次,他打算也冲动一回,热血一次。

  夜已经很深了,霜露渐重,寒气逼人。大营里一片死寂,连那值勤士兵巡营的脚步声也好久没有听到。远处传来了野狼的嚎叫,凄凉而悠长。李璟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困意,不由打了个哈欠。他抖了毡毯,正要睡觉,忽然听到帐蓬外传来一阵十分轻微的脚步声。

  听那声音,并不是巡逻的值勤士兵的脚步声,李璟正要出声询问。突然听到那人靠近了自己的帐篷,并且帐篷门外传来窸窸嗦嗦的布帘响声。

  有人半夜要摸进自己的营帐,李璟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是左一都的将头,又有着正七品的品级,因此李璟一人拥有一座帐篷,并不与其它人同用。这么深更半夜的,突然有人不声不响的摸进来,这绝没什么好事。

  李璟立即伸手将放在身侧的横刀握在手中,一声不响的盯着帐帘口。帐帘轻轻掀开,借着月光,李璟看见一个人手持横刀潜入。李璟刚要起身,却发现,那个人进来后,后面居然还有两人。那两人同样拿着横刀,慑手慑脚的走了进来。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21

  第63章 谋定

  
  李璟不动声sè,假装正在熟睡之中,微睁着眼观察着这三个杀手。

  这三个人都拿着横刀,身上穿着的正是团结兵的军衣,虽然看不太清面孔,无法辨认他们的身份,李璟心中猜测,这些人的身份很可能就是营中士兵。九里庄大营虽然驻营的是团结兵,可也是里外数层防守,外面的人不可能轻易的潜入营中,而且这么顺利的摸到自己的帐篷来。

  而如果是军营中的士兵,那李璟自认平时根本没有得罪过营中袍泽。现在有人杀上门来,一切都呼之yù出。既想置自己于死地,又有能力把手伸到军营中,安排军士来刺杀自己的,唯有封亮叔侄而已。他早就知道那笔钱烫手,却没想到封家的报复来的这么快。

  三个杀手一个人留在帐口望风,另外两个一左一右提刀向李璟走来。

  两人相互对望了一眼,点了下头,然后同时将横刀劈向李璟。李璟刚才一直没出声,为的就是这一刻。他就地一滚,让过那两刀,右手拔刀出鞘,一刀直刺入左边那人胸口。那人还没来的及反应过来,就已经委顿软倒在地。

  一刀刺死那人,李璟没有拔出刀,而是双手在地上一按,如豹子一般猛扑向另一个杀手。那杀手被李璟直接撞入怀中,仰后倒地,匆忙间还试图拿刀来刺李璟。

  李璟抬腿一个膝撞,正撞中那人下体,对方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叫,整个身子顿时如虾一样的弓起。趁这个机会,李璟迅速伸手将一直绑在腿上的三寸短刀拔出,反手握着划过那人喉咙。这把短刀被李璟特意涂过黑漆,短刀划过,无声无息。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李璟感受到背后一阵劲风扫来。李璟连忙一个懒驴打滚,在地上连续滚了十几下,感觉脱离了对方的攻击才停下。他心里清楚,这一下定是那个先前门口把风的人所攻击的。

  李璟刚起身,那人的横刀随身而至。

  “叮!”两人的刀相撞,闪过一丝火花。

  虎口一阵疼痛,李璟握着三寸的短刃虽然勉强挡住了这一下,但以短刀对上横刀,他依然吃亏不小。眼看着那人又举刀劈来,李璟一声轻喝,直接将短刀化作流星向那人shè去。

  杀手一刀将短刃劈飞,李璟已经借这时间取下七尺玉具剑在手。

  长剑在手,李璟信心大增。一时攻防立转,李璟一连十几剑连削带刺,那杀手左摭右挡,避之不及。数息之后,李璟一剑刺中杀手右手,将其手中横刀挑落。紧接着又是一记踹心腿,直接踢中对方的胸口,将其踢倒在地。

  “别动,动一下就叫你死!”李璟将剑尖抵在杀手的喉间,冰冷的道。

  那人抬头,一脸灰败,李璟望去,惊讶发现这人居然是上次左一都第二队原先队副被斩后新补的那个。事到此时,李璟已经百分百的确定要杀自己的人就是封家了。当下也不等此人说话,直接打晕在地,然后取了牛皮条将其捆住手脚,堵住了嘴,丢在一边。

  片刻后,林威、林武、王重三个被李璟悄悄叫醒带回帐中。林威一进帐中,发现躺在地上的三人,大为惊讶。仔细一看,两个已经死了有一会了,另外一个捆着手脚堵住嘴的却还活着。

  “出了什么事?”

  李璟将还带着血的剑在那尸体上擦净,镇定道:“刚刚这三人潜入我帐中要刺杀于我,幸好我当时并未入睡。”

  王重等人听后都是一脸凝重,一次派了三个刺客,幸好李璟未睡着,要不然,刚刚很有可能就没命了。

  “这肯定是封亮那狗贼干的。”王重大声道,他现在已经和李璟结义,而李璟是崔刺史的门生,在登州的官场站队中,他早已经站到了崔刺史这边。封家现在对付李璟,那接下来,肯定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我留了个活口,那人是二队的队副张大新!”李璟指了下那个还晕在地上的活口道。

  林威他们凑过去一看,发现果然就是二队的队副张大新。

  “张大新原本是右二都的,后来二队队副误卯被斩后,调入左一都二队为副头。这人本来就是封亮的狐朋狗友,他们关系极近。既然是此人出手,那这事已经可以确定是封家所为。四哥,现在这事怎么办?”

  李璟坐在床上,拿着软麻布包扎着右手虎口,刚才那一番战斗,虽然杀了两个刺客活捉一个,可李璟自己的右手虎口也裂开流了不少的血。

  “刚才打斗的时间不长,估计没有惊动到值勤军士。封亮这是要下死手了,不过眼下我们先要把这几个悄悄处理了,最好是不要让另外人知道。”

  林武有些不解道:“为什么?封家派人行刺四哥,咱们现在人证物证皆在,贼赃俱获,直接把事情捅出去,告到崔刺史那里去,岂不是可以痛打封家一次。说不定,可以借此一举扳倒封家。”

  李璟摇了摇头:“事情没有三哥想的这么简单的,虽然我们现在人脏俱获,可就算那张大新肯承认他是由封家指派来行刺的。可这事情如果封彦卿坚决否认呢?封家的势力可不小,我估计这事情真公开了,虽然能让封家狼狈一阵子,可绝不可能就真的扳倒他们。这样做,反而会让封亮叔侄有了防备,我们要做,就要一牢永逸。”

  林威在四人中最长,阅历也比较丰富。他沉思了一会后,皱眉道:“这事情确实需要从长计议,表面上看,公开的话,似是上策。不过以封家的权势和狡诈,真想靠此事就扳倒封彦卿很难。如果扳不倒封彦卿,那反而有可能会被他反咬一口。我听四哥的话,似乎已经有了计划?”

  李璟对林威有些刮目相看,原以为林威乃是一猛将,但却没料到他心思也这么细密。当下点头道:“公开和封家对着干,我们现在力量不及。封家既然已经派刺客来杀我,那这事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还不想死,所以只有封亮叔侄去死。”

  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李璟考虑的很多,要把这件事情公开,并非就没有扳倒封彦卿的可能。但封彦卿太狡诈,和这样的人直接交锋,李璟还是有些担心的。现在他的力量太弱,夹在封彦卿和崔芸卿这些人中间,左右难缝源。一旦两方激烈冲突,李璟就会被推到最前面,有很大的可能成为炮灰。

  这样的结果不是李璟希望的,他的想法是此事并未惊动到其它人。那么他就干脆把这些人悄悄处理了,然后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当然他也不可能真的当事情没发生,只不过是不想把自己推到浪尖上去。与其冲到最前面去挡肉质,李璟更愿意躲在后面放冷箭。

  “我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报其人之身,三位哥哥哥愿助我?”李璟终于说出了自己心头的想法。把自己的命运送到别人的手上,李璟总是无法放心的。他思虑良久,以他对崔芸卿这些人的了解,他们并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一旦封彦卿向他们认输低头,他们便有可能收兵罢战讲和。事情真要如此,到时封家就算再失势,但要对付李璟这么一个马前卒还是很容易的。

  所以事情虽然并不如李璟讲的把事情捅出来没用,而是李璟知道如果捅出来,就算能扳倒封彦卿,最后也不会是自己要的结果,自己的危机依然不能解除。

  他要一劳永逸,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四哥的意思是?”王重有些惊讶,他抬起手,比划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庆父不死,鲁难不已。”封彦卿不除,就算有刺史和昭王罩着,我们也一样无法保障安全。我不想以后每天睡觉都还要闭一只眼睁一只眼,既然如此,干脆先发制人。”

  “封家有家丁上百,十分jīng悍,想刺杀封彦卿很难。”林威第一个开口,他没有反对李璟的刺杀计划,但提了一个刺杀的难题。

  李璟心中欣慰,林威终于肯一起干了。林威同意,林武肯定也会同意,那剩下的王重应当不会拒绝。刺杀封彦卿李璟并不犹豫,他担心的只是自己人手不足。

  “我们不必深入虎穴,可以先查清他们的出行路线,然后选个机会,半路动手。”

  王重也提出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现在都在军营之中,虽然团结兵军令松驰些,可也并不能随意出入军营的。

  “明天晚上是我恩师于公的离任宴,到时登州各级官员都会前往。我是于公的学生,肯定也要去的。到时我们各带上几个信的过的弟兄前去赴宴,宴会结束之后,我们在封彦卿的回府路上伏击他。”

  四人对视着,王重一拍大腿,“好,干他的娘-的。”

  “同生共死,同进同退,患难与共!”四双大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22

  第64章 行动

  文登营左一都营房李璟的将头军帐中,李璟外表平静却心中火热的看着小石头和细狗他们几个同乡进来。王重把他们叫来后转身又出了帐,和林武一起守在帐门口。

  “坐!”李璟起身上前,笑着拍打着小石头八人。李璟和林威四人昨晚已经商议好,就选在今天于琄的离任宴会后动手。昨晚他们四人在审问了张大新一些封亮和封彦卿的出行情况之后,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张大新和封亮是多年的狐朋狗友,张家与封家也算是世交,张大新经常出入封家,对于封亮和封彦卿都不陌生。

  林武只是冷笑着割掉了张大新的一截尾指,张大新就没有了半分硬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颤声着把他所知道的全都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全说了。据他交待,今晚的刺杀确实是由封亮所交待他的。不过这事情是封亮的自作主张,封彦卿并没有掺与其中。按他说的,封彦卿最近好像和宋都虞侯接触上了,好像宋都虞侯对于封彦卿的示好,有些回应。他昨天在封府亲眼看到,当封亮被李璟箭伤抬回府时,封彦卿本来是极度愤怒,甚至已经吩咐召集府中家丁。可后来等家丁到齐了,封亮收到一封书信看过后,却是反而笑了,然后马上叫集合的家丁散了。

  并且后来李璟他们前去要债之时,还是封彦卿让管家从库中拔出了两万匹绢,并且下令让封亮到门口去说那番话的。至于那封神秘的信写的究竟是什么,居然能让封彦卿态度前后转变如此之大?张大新并不清楚,他只记得那个来送信的人他在宋都虞侯的身边见过,是宋都虞侯的人。

  这个消息当时让李璟、林威四人都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虽然具体的还不清楚,但他们都猜到了一个可能,就是封彦卿很有可能已经与节度使的心腹宋温接触上了。可能正是因为封彦卿得到过宋温的什么承诺支持,他才会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也才会侄子被李璟打伤了,还损失了两万匹绢后,还反而附送了十辆马车和二十匹挽马。这个消息让李璟不由的谨慎起来,宋温可不光光是团结兵都虞侯,他更重要的身份是淄青平卢节度使宋威的心腹部将。

  眼下有崔芸卿在上面挡着,李璟还能从容面对封家。可封家要是搭上了节度使宋温,那从三品的登州刺史又算不了什么了。李璟他们再不犹豫,彻底的坚定了先下手除掉封彦犹豫叔侄的决心。随后,李璟他们从张大新嘴里反问的询问了封亮和封彦卿平时出行的安排情况,特别是对他们身边的家丁护卫情况反复的询问对证。

  封亮和封彦卿今晚都会出席于琄的离任宴,而且按他们平常的惯例,封彦卿叔侄会各坐一辆双挽马车前去。到时,他们身边还将有二十名家丁随行。二十随行家丁的数字只是让李璟他们略喘了口气,因为按张大新所说,这二十名家丁都是封家的老家丁,平时封家对这些人十分豪爽大方,这些人也对封家十分的忠心。这些家丁不是普通的家丁,而全都是早年被封家的商队从辽东招募的高句丽族人,全都是些骁勇的游牧渔猎部族出来的雇佣兵。在辽东,他们曾经给契丹人卖命,也给室韦人卖命,还给新罗人、渤海人、库莫奚人卖过命。总之,这就是一群经验十分丰富,凶悍野蛮,但却又对封家十分忠心的职业军人。

  二十个这样的人,起码能抵的李璟先前见过的封家家丁五十人。

  ”小石头,木匠、柳根、东子、细狗子,你们说,平rì里我对大家如何?”

  “哥平时待咱们和自家亲兄弟一样,那还用说。”几个王李村的年青小伙异口同声的拍着胸脯道。当初抽到丁时,他们心里都曾经十分的郁闷。可是一路上,李璟对他们照顾有加,特别是路上两遇盗匪,如果不是李璟,大家现在有没有命都还两说。又哪还有后来的升职,分发钱财。

  特别是小石头他们几个,前前后后都加起来分得了上百贯钱。更别提,他们现在都还当着伙长、副伙长。虽然伙长并没有品级,可这却是通往正式官场必须的一个踏脚石。年青人淳朴,李璟对他们好,他们早记在心中。

  “那好,现在如果有人想要杀我,你们会怎么办?”李璟心中欣慰,试探问道。

  “哥,是不是封亮那狗才输了钱不甘心,我早看他不顺眼了。等找机会,我带我的那伙人去封家先宰了那狗rì的。”小石头因为以前一直跟着他爹打铁,所以力气是几个人里最大的,虽然名字叫小石头,可长的却跟岩石似的魁梧粗壮。一直以来,他对李璟最为崇拜,平时对李璟的话那是听无不从。他现在是一队的一伙伙长,因也曾杀过匪,胆气越发的大了。现在有着十个手下的,说话都硬气许多。

  “封亮的叔叔可是登州长史,而且还是我们团结营的团练副使,你真的敢去杀他?”李璟眼睛一瞪,直视小石头,语气也增加了几分音调。

  小石头被李璟瞪的有些心虚,但只是一念间,他立即又胀红着脸,挺起胸脯手指向天指誓道:“姓封的敢害哥,那我就跟他是死仇。我小石头这条命当初也是哥救的,啥也不说,我现在就去封家刺杀姓封的去。”说着,还真的提了腰间横刀,就要出帐。

  “回来!”李璟叫回小石头,“就算要动手,也不是你这个样子。我刚才只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这个胆子,既然有心,那就好了。接下来,你们只要听我的吩咐就行了。现在我再问你们一句,这件事情要是出了差错可是要掉脑袋的,你们如果不愿意,我绝不会强求,现在你们就可以走。但是,记得把这里听到的一句话也不许对任何人说出。”

  李璟话刚落,小石头就又跳了起来,一把将横刀拔出插在地上,一双眼睛如牛眼般睁大,在细狗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驴球的,今天你们要是哪个敢走出这个门,就先从老子的刀和尸体上踩过去。咱们跟着哥,命是他救的,现在这处处遭饥荒,可咱家里还都有白米饭吃,这是为啥?做人得凭良心,不能忘本。别说帮哥一起对付姓封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谁要皱一下眉头,谁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本来有个叫王贵的后生心里还有点犹豫打鼓,被小石头这番凶狠却又质朴的话一说,大家也都不由的被说的脸红起来。王东也跳起来道:“俺以前是和三郎不太亲近,可现在,谁要是有个二心,那先问过我再说。”

  当下几人都赌咒发誓,愿意跟随李璟上刀山下油锅。李璟见此,心下激动。很快林威走了回来,身边还带了张宏。林威一进来首先说到,他已经私下秘密找过几个亲近的手下兄弟隐秘谈过一点,具体的并有说,但那几个人都表示愿意跟着林威干,特别是在林威表示这次每人可以得二十匹绢,事成还能得三十匹绢之后,林威清楚,就算是他要那些人去刺杀皇帝,估计都没有什么问题。五十匹绢就是四十贯钱,在眼下河南河北山东河东处处开始因先前的旱灾蝗灾而显现的饥荒时,那些团结兵别说四十贯,就是四贯也敢杀人。他们在登州现在还能每天有饭吃,可各自的家里却差不多早就已经断炊了。

  张宏和李璟他们以前一起经历过战匪,关系还是很近的。只是李璟觉得张宏只是个文弱书生,这次的刺杀行动并不适合他,更何况,总说吏滑如油,李璟对张宏并没有如林威他们那么并心,所以没有找他。却不料,张宏这人眼力还是很好的,李璟他们自以为行动隐秘,可张宏还是发现了王重、林威、林武几个有些奇怪的动作。最后还是用话在王重找过的一个团结兵身上诈出了点信息,最后主动找上了林威。他没找李璟而找林威,是因为觉得李璟对于林威比较尊重。

  果然,李璟听后,只是对张宏问道:“这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活,张老哥真愿意一起干吗?”

  张宏这时完全表现出了与一个屡次不第文人不一样的果断:“三郎是左一都的将头,我是左一都虞侯。我的本职就是执行军法,如今我既然发现了三郎这个不法的谋划,我要么上报营部,要么就只有跟着一起干。我也已经半截身子埋进土的人了,要不是三郎,我现在还只是个佐史,人生难得几回博,想想,我还是愿意和三郎一起,说不定,这回咱们的运气也和上次遇匪时一样的好呢。”

  李璟重重的拍了拍张宏的手臂,这老小子真不简单。

  时间已经不早,李璟望了望天sè,道:“时间已经不早了,大家再把约好的人再试探下。如果可靠的就带上,我已经向宋十将请求过了,说我今天要带左一都的兄弟去给家师帮忙搬行礼,他已经同意左一都今天都随我入城。”

  “好,小石头你们几个看能不能再找几个可靠的弟兄,记住,每人最多只能带两个人,多了就不要了。我和张兄再去准备下武器,午前出发。”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22

  第65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唐时官场,官员离任之时地方官员都会举办一场离任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迎来送往,每年都有不知道多少官员升迁、降职、调任、致仕。几乎每一个官员离任,地方官府便总要办一场离任宴会。唯一的区别,只是离任官员是升是降还是调任或者致仕退休。不同的离任方式就会有不同规格的宴会!

  于琄由登州司马调任丰州都防御使,主掌天德军。登州是山东繁华之地,守着大唐四大海港之一的登州港,既无战事,且商贸繁荣,在登州为官是个上差。不过登州司马只是个无权的贬谪养老职位,而丰州虽然居于河套,却紧靠着草原塞外,乃是边疆之地。不过都防御使却是个实权重职,防御使一般只掌一州之地,要低于节度使。可加一个都字,都防御使虽然依然掌一州之地,但权柄却重,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与节度使相差无已的实职重权。

  由登州司马调任丰州都防御使,从东海之滨调到了关内京畿道,于琄这是高升。

  更何况,高升的可不止于琄一人。于家四兄弟东山再起,四兄弟一个同平章事拜相,一个节度使,一个观察使,一个都防御使。那些jīng明的人,都十分明白这一次于家终于又起来了。

  原本只是一场过场的离任宴,但因为这些种种的原因,这场宴会的规模弄的很大。早几天前,登州附近几大军营和州县地方都已经开始张罗开了。酒宴依然放在了蓬莱最豪华的望仙楼中!

  李璟早上点过卯上过cāo后,便将第一都的人马召集,将他们带着入城负责今天宴会的打杂。于琄是曾经任过淄青平卢节度使的大员,此时东山再起。不说登州下面的州县官员纷至蓬莱,就是淄青其它四州的刺史、县令等官员也有不少亲至,有些路远不能至的,也都派来了自己的手下送来了丰厚礼物。

  就连现任的淄青平卢节度使宋威,也早早派了押牙宋季荣带着几车礼物赶到。于琄与宋威先是前后任,后是上下级。如今于琄升任,从此也就互不相属,反而于琄这一调任就靠近了京师许多,且于琮又拜相,宋威自然得多拉近些关系。

  做为于琄在人生最失意之时所收的唯一一个弟子,李璟今天也是大沾风光。以往见县令都得跪拜,现在许多县令要送礼还得先来和李璟打招呼,见礼套近乎。就连刺史、长史,牢城使、镇遏使、游奕使、教练使、镇将等等将官,李璟今天也着实见了不少。

  以往这些大人物,今天全成了普通角sè。李璟真正关注的只有几个,首先第一个自然是封彦卿。

  封彦卿果然如张大新所说的一般,和封亮一前一后坐两辆马车而来。随行的,正是张大新所说的那二十个辽东来的高句丽族的骠悍武士。李璟仔细的观察过每一个武士,这些人浑身肌肉贲起,连那武士袍都摭挡不住,虎背熊腰。特别是这些人的目光,一个个jǐng惕有加,如扫描仪似的不停的左右观望着四周。二十个人,每个人的腰上都悬着一把刀。那不是军中常用的横刀,而是环首刀柄,且刀身更长的环首长刀。这种大刀配合这些人,威力肯定会更加了得。

  封彦卿下马车时正好看见李璟站在酒楼门口迎宾,立即一笑脸意的向李璟走来。这时又是几辆马车赶到,却是李璟的另一个老师崔芸卿和昭王李汭与西河郡主李惠儿赶到了。崔芸卿几人也正好看到封彦卿向李璟走去,当即崔芸卿大声道:“季玉你倒是来的早,我还说要派人去叫你呢、”一边说,崔芸卿一边也走了过来。

  封彦卿见状,却是哈哈笑了两声:“崔使君难不成还怕我吃了你的学生不成?”

  李汭在一边道:“昨rì小女几人胡闹,闹的实在是不像话了。我当时正和崔使君还有于公在丹崖山品茶,听了后还有些不敢相信。后来于公出面教训了这几个小家伙一顿,我们也让他前去封府登门道歉,结果他们回来说封五郎似乎不太肯接受啊。后来又让人带礼上门,听说封长史忙的都没空见上一见。今rì正好碰到了,一会你就让人把那十车绢都拉回去吧。这回闹的,都让别人看了笑话了。”

  封彦卿却是盯着李璟看了数息时间,然后才转身对崔芸卿二人道:“年青人玩闹玩闹也正好亲近亲近嘛,不过是两万匹绢而已。我封氏虽然不如崔氏天下闻名,分堂旁支众多,可也好歹是山东薄有名声。既然是打赌输出去的东西,那怎么可能再要回来,真要拿回来,这不是要当天下人面自打脸面么。留着吧,留着吧。只是老夫怎么好像听说,郡主赢了这一大笔钱,却把钱给了李校尉,这事可是在坊间有不少的传言啊。李校尉得崔使君和于公同收为门生,能文能武,确实不凡。不过据我所知,李校尉可是有妻有妾有家室之人,长言道糟糠之妻不下堂,富贵之后不易妻啊。”

  这几句话说的,让在场之人无不面上变sè。特别是今天依然是一身男装的李惠儿更是一脸绯sè,羞愧难挡。她与李璟之间最多是些好感,但也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而已。可现在封彦卿的话却字字透着恶毒,意思是她拿钱养汉。还说李璟贪图富贵,不顾家中有妻妾。这可是一顶大帽子,不但扣住了李惠儿,还把李璟也罩了进去。

  李璟也被这几句话给激怒,不由冷声道:“封长史瞧不起在下乡野村乡出身不要紧,可却不能把污水沷到郡主身上。想封长史也是堂堂一州上佐,怎么能说出这种污人名誉之言。这一次相信大家量大就算了,但如果封长史以后再说这样的没边际的污人话...”

  “哈哈哈!”封彦卿一阵猖狂大笑,不屑的望着李璟道:“不然怎么样?别以为崔使君和于公收你做了门生,你还真就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护城河边有水,你也不照照自己是个什么模样。不过一乡里田舍汉罢了,本长史和你说话,都是看的起你。小子,我封家的钱帛武器战马,可得拿好了,要不然小心他们会自己跑回家的。说不定,顺带着把你的脑袋也带走了。”说完,也不顾崔芸卿等人面sè,自顾自大摇大摆的走了。

  崔芸卿和李汭都是一脸yīn沉,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封彦卿居然能当面说出这么一番不异于公开撕破脸面的话来。

  “姓封的这是要宣战吗?”李汭捏着拳头冷哼道。

  崔芸卿也在疑惑,姓封的究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说喝高喝醉了?可酒宴还未开始啊,那他怎么说出这么番话来呢?

  李璟心里胸膛起伏,怒气集于心中。被人这么当面指着鼻子骂乡巴佬,鄙视嘲讽,就算是泥人也还有三分火气呢。“恩师、昭王,学生昨rì无意间听闻,好像封彦卿似乎与宋温在暗中来往,昨rì封彦卿知道封亮受伤之事本来十分的愤怒,可据说他收到宋温的一封信之后,不但怒气全消,还十分高兴。现在封彦卿一反常态,嚣张无比,与他往rì行为大有不合。事出反常即为妖,学生以为,封彦卿敢如此猖狂,定是因为他已经与节帅拉上了关系。要不然,他怎敢如此?”

  “小人得志!”李汭恨恨的骂了一句。于节升调离任,他们的联盟不免减弱几分,如果封彦卿再得到节度使的支持,那这事情就复仇了。

  崔芸卿想到的却更多更远,封彦卿一向狡诈,之前他们已经明争暗斗了大半年。可封彦卿却都一直十分的隐忍低调,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来。现在封彦卿居然能如此得意,那说明他手中得到的筹码已经十分的强大,强大到他似乎已经觉得自己一切尽在掌握了。

  “恩师,封彦卿此人早晚是个祸害,不如我们先发制人。”李璟趁机提议道,虽然他有了刺杀的计划,可那二十个高句丽武士让他有些担忧。如果能得到崔的支持,这件事情无疑成功率更高。

  崔芸卿转头看了李璟一眼,然后摇了摇头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那一步。那一步下去,就是鱼死网破,谁也不知道后果会是怎么样。封芸卿不是一个人啊,季玉,遇事要冷静,冲动解除不了问题。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看到崔芸卿依然还是抱着原来的想法,李璟不由的有些失望。权利的斗争总是充满着残酷xìng的,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对于任何的来自于他人对于权力的危害和挑战,这都是不容许的。都应该立即做出你死我活的斗争,要作出必与置之于死地而后快的反扑和报复的决心。现在崔芸卿他们站在上风,却还心存温和柔软,他们没有看清对面的封彦卿并不是温驯的,这是一头猛兽。

  李璟止住了把刺杀计划告诉封芸卿和李汭的冲动,既然他们不愿意做,那就让自己来替他们清除掉封氏父子吧。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23

  第66章 毒酒

  望仙楼的望仙阁上,于琄今天很高兴,也许是登州司马的这一年失意时间里的沉淀,让他今rì终于有了涅槃之时。想想一年前于家全家被贬之时,他从淄青节度使贬为登州司马,离任之时,在青州也举行了酒宴。只是那场酒宴,除了那些官员的管家、家丁们带了一点点礼物前来,根本就没有几个官员真正到场。出青州城门之时,一辆马车载家妻子女儿,自己骑着头青骡,剩下的就只有两个老苍头家奴。

  今rì同样是离任酒宴,可前来送行赴宴的却是人如山海,礼物更是堆积如山。望仙楼专门把后面的院子腾出来堆放礼物,一个院子堆满了,礼物还没有收完。

  相识的,不相识的,一个个都前来敬酒,于琄手举着白瓷酒杯对准嘴唇,滋溜一声将杯中酒吸尽,张开嘴唇呼一口气,鼻孔里嘴里喷出来的全是酒气,却发出不容置疑的话语道:“老夫干了,再来!”

  李璟看出于琄已经有些醉了,连忙上前道:“恩师,先吃点菜吧。”

  于琄扶着李璟的手坐下,拉着李璟的手道:“我今rì就走,不过这回为师先一个人走,你师母幼娘会暂时留在蓬莱,等我在丰州安顿好了,到时再派人来接。这段时间,虽然也已经托了昭王与刘使君代为照顾。不过为师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幼娘,这死女子,从小被我宠坏了,一天到晚的和个男子似的乱跑。特别是到了蓬莱与郡主结识之后,两人更是疯的没法没天了。这次你们就跟封家惹下不小的事情,为师不在的时候,希望你能照顾下幼娘。”

  “照顾师妹是份内之事,只是...”

  于琄似乎知道李璟在担心什么,望了李璟一眼摇头叹息道:“惹是你早一年来登州就好了,那时你也还未婚呢。哎,也许这都是命吧,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是有妻室之人,幼娘也有婚约在身的。这次留她母女在登州,就是因为暂时不想她和路家人关联。路家现在正被流放,也许今年也许明年,说不定路家人到时自已就提出退婚之事了。”

  “恩师,当初路家曾经不义在先,如今恩师为何不主动退掉这么亲呢?现在路家被彻底打翻,根本不会有再起的机会,难道恩师真要等着对方先退亲才行?万一他们不肯退亲呢,难道恩师要看着小师妹跳入火坑吗?”李璟对于于琄的想法有些疑惑。

  “很多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次我于家虽然东山再起,但实际上多少人在盯着呢。我若提出退亲,虽然也属合理,但如果有心人以此作文章,却也会陷我于家不利。于家现在外表看着风光,但实际上是行走悬崖边上,走错一步就有可能跌落深渊,而且这一次如果再跌下去,那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哎,如果路家不主动退亲,那为师就拖着,只是对不起那丫头了。有句话为师本不想说,但今rì还是说了吧。我知道那丫头对你可能有些感情,你这小子还是很不错的,只可惜你们有缘无份。”

  李璟心里头一阵十分奇怪的感觉,似乎听了这话后有些轻松,又似乎有些愤怒,更有些沉重。

  好一会,他咬着嘴唇道:“请恩师放心,我会对师妹如亲妹妹般对待的。”

  于琄对李璟这么快答应下来,似乎有点意外,又有点欣慰,拍着李璟的手道:“为师看你是个有大志向的人,你心中有想法,就努力去做。好男儿不应当困顿于方寸之地,如今天下多事之秋,正是你等有为之时。女人和感情,不应当为束缚。舍弃这些,你能走的更远。”

  和李璟谈完这些之后,于琄似乎有些疲惫了,又和几个前来敬酒的人说了几句话喝了几杯酒,便让李璟扶着他入了后面的一间厢房中休息。回到阁中,正看到封亮和几个年青人正围在崔芸卿等人身边。李璟连忙走了过去,却发现封亮端了一杯酒跪在崔芸卿的面前道:“昨rì小侄一时莽撞,做下莽事。实不该拉着李三郎比斗,更不应当向他暗发弩箭。昨rì家叔已经认真教训过侄儿,今rì特向使君请罪,伤到了使君门生,还请使君原谅。”

  酒举到崔芸卿的面前,崔芸卿看了封亮一眼,最后还是当着众人的面接了酒。李璟在远处看到这一幕,总觉得有些不妥之处。先前封彦卿表现的十分猖狂,不可一世的样子,根本不把崔芸卿和李汭放在眼中。现在封亮却又在这里下跪敬酒请罪,这叔侄俩到底是玩的哪一出?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李璟脑中,李璟一阵惊怒,难道说那酒中有毒?这不太可能吧,封亮叔侄难道真的已经疯狂了?昨晚派杀手行刺自己,今天却又要给崔芸卿下毒?他真的敢?

  虽然李璟心中试图说服自己封亮不可能那样做,可李璟依然担心不已。他挤过人群,大步走动封亮面前,一把从崔芸卿手中接过那杯酒,“恩师今rì喝了不少,这杯不如就由学生代饮吧。”

  众人见李璟突然出场,都有些小小惊讶。崔芸卿见李璟如此举动,也不由有些疑惑。李璟向他打了个眼sè,示意手中的酒。崔芸卿脸sè一变,他明白了李璟的意思,却有些不敢相信。

  李璟的出现,更惊讶的人是封亮。看到李璟时,他的瞳孔都不由的猛然收缩了一下。李璟早在就悄悄关注着封亮,将他那细微的表情变化全看在眼中。

  “封兄,你不介意这杯酒由我代我恩师喝吧?我刚在那边听说你这杯酒是为你伤了我陪罪,既然是如此,那么我觉得这杯酒由我来说更合适,你觉得呢?”

  封亮脸上的表情很jīng彩,看到李璟时是惊讶,然后好像是压抑的愤怒,再等李璟说要喝这杯酒时,他眼中的是狂喜。

  他强压着惊喜,笑道:“昨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我不该暗箭伤人,更不应该要拉你比斗。昨天你教训的是,回去我家叔也教训了我一顿。昨夜我仔细反思了一夜,本来还打算去军营中直接向三郎请罪,后来知道三郎也要来为于公送行,便直接来这了。三郎,还请喝下这杯酒,原谅我之前的莽撞。”

  李璟脸上不动声sè,端起酒杯移到嘴唇边,假装要喝,眼睛却用余光仔细的观察着封亮脸上的细微表情。果然,李璟的手慢慢靠近嘴唇,封亮的嘴角就越往上翘,那眼神里从惊喜到狂喜,然后到嘲讽。

  这些变化,让李璟心中越发肯定了之前自己的判断。这酒有问题,很有可能是毒酒。

  想到此,李璟把酒杯突然又移开,假装才记起来似的,对封亮道:“哦,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今天早上点卯之时,五郎和二队队副张大新都未到,封五郎未到之事,先前已经有封府来人请过假。可张大新却并未请过假,五郎和张队副关系向来极好,请问,你可知道张大新人在哪里?”

  张大新的名字一提起,封亮嘴角一阵抽搐,脸上出现紧张之sè。

  这张大新是他的好友没错,昨rì他被李璟在比武场上击败羞辱并用箭shè伤之后,张大新一直跟在他身边。当时见他愤怒异常,张大新就十分仗义的提出干掉李璟帮他报仇,封亮当时十分愤怒也就顾不得其它,两人商议许久,之后张大新提出可以在晚上于军营中行刺李璟。并且还说他原来在右二都时有几个很不错的兄弟,这次可以用上。

  张大新一去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封亮在家中苦苦等了一晚上。今天一大早就派人前去军营,结果找遍军营也没有找到张大新,人影都没有一个。再一打听右二都,结果发现右二都有两人也不见了。

  消息传回,封亮是既惊且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张大新他们失手了,落入了李璟的手中,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到了崔刺史等人的手上。只是一直等到中午,也没有见到半分的动静,才让他渐渐安下心来。他还特意派人去打探了李璟的动静,听说李璟一切如常,毫无异动时,他才迷惑者将此事放下。

  谁曾想,李璟在此时突然提起张大新,不由的让封亮差点变sè。封亮紧张的望着李璟,却在他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实在搞不明白,李璟提起张大新,究竟是真的只是随口一问,还是别有意思?

  “张大新无故误卯?”封亮假装惊讶,“这家伙怎么搞的,我昨rì见过他一次,后来就没见到了。会不会是又泡在哪家青楼里醉生梦死了?要不,我一会派人去找找吧。”

  李璟随意的道:“算了,也只是随口一提,反正不管他是生是死,既然无故缺cāo误卯,他的人头也已经不属于他了。一个死人,谈他做甚!”

  “一个死人!”封亮喃喃自语,看向李璟的目光却是已经多了几分惊疑不定。“对,谈他做甚,李兄,还请喝下兄弟我这杯赔罪酒。‘

  李璟抬眼,将酒杯又一次凑到唇边。封亮的眼睛直盯着李璟的酒杯,恨不得能立即将酒灌进李璟的喉中。

  可偏偏此时,李璟又一次的移开酒杯,目光盯着封亮,玩笑的道:“封兄这么希望我喝下这杯酒,这杯酒不会是毒酒吧?”

  封亮勃然变sè,整个人腾的繃直,一张脸变的苍白,嘴唇颤抖却就是说不出话来。看到封亮如此表情,李璟心中明了,但却并不表示揭穿他。现在揭穿此事,最多搞死搞残封亮,但封彦卿却是搞不到。既然如此,就干脆假装无事,等会将封亮叔侄按计划一网打尽。

  “哈哈哈!”李璟哈哈大笑,“和五郎开个玩笑呢,看你急成什么样子了。不过这杯酒好像没有筛干净,不如换一杯如何?今天我特意带了一坛子好酒,听说可是波斯来的葡萄美酒呢。”

  封亮此时完全没了方寸,全由李璟牵着走,有些木然的道:“好好,全由三郎作主。”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23

  第67章 埋伏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此别过,他rì再会!”于琄一张脸还通红着,带着醉意,站在东城门外,他笑着向众人挥手。相比当初离开青州时的冷清,今天的场面可就热闹的多了。不但众多紫袍绯袍绿袍官员们挤到城外相送,就是蓬莱城的百姓也乌鸦鸦的全来了。

  深秋十一月,河边的柳树一时间遭了殃,那些官员们你扯两根,他折一枝,一时间折了几百上千的柳枝‘折柳送别’。那些文官们还都当场赋诗一首,武官们没这文采则大多说几句套例的吉详话,什么一路顺风,步步高升之类。等到文武官员们依品级一一‘万分不舍’的告别之后。

  这时早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的士绅们上来了,这些登州各县乡的士绅们人人后面跟着几个青壮,撑着一把把巨大的万民伞过来。这万民伞高如华盖,红布的伞头,边上还系满了红黄两sè的小布条子。一时间,城东到处都是移动着的万民伞,足有上千把之多。其中送的最多的人,不是百姓也不是乡绅,而是封彦卿,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打着什么主意,居然送了一百把万民伞。

  于琄事先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看着如林一样的万民伞,脸上满是讥讽的笑意。相传秦汉之时,官员离任,百姓对那些好官离任,当地乡绅们会和百姓凑一笔钱,请人将官员的政绩刻在石碑上,立在官员离开时经过的路上。时间一长就变成了一种仪式,老百姓没想到,到后来即使是贪官,要走时也要看到德政碑立起来,不然就赖着不走,无法交接,后任就无法上班,影响官场运行。于是到唐朝,zhèngfǔ下令不许立德政碑,否则立的碑不仅要拆毁,责任人还要挨一百板子。如果实在爱民如子,老百姓哭天喊地要立,那么还有一个救济措施,地方可逐级上报给礼部同意再立碑。

  走了之后再立碑,对于那些要拍于琄马屁的人来说,这就有点没意思了。因此,不立碑,但可以送万民伞。“万民伞”其意是说这个离任官员,平时就像把巨伞一样佑护着老百姓,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一般县令、刺史离任,百姓送万民伞,最初是送一把,上面的那些小布条则代表着百姓。因为一条布条代表一个百姓,所以伞就称万民伞。不过今天,登州的官员乡绅们又打破了这一常例,他们给一个原来的养老闲职司马送行,一次送了上千把万民伞。

  封彦卿一人独送一百把,于琄被这个举动给弄的惊了一惊。连崔芸卿的脸sè都十分难看,于琄只是一个闲职司马,他才是刺史,现在于琄离任却收到上千把万民伞。这个举动在崔看来是对手别有用心的,其中,于琄一个闲职司马收上千把万民伞,这事肯定会引起轰动的,传到长安,皇帝和朝中官员会怎么看?会不会觉得是于琄刚一翻身,就搞捧场?不论这是不是于琄自己弄出来的,事情只要传出去,到时肯定会对于琄的名声不好。其二,于琄只是个司马,崔芸卿才是主官刺史,现在一个司马就收上千把万民伞,那将来他要是离任,如果收不到这么多伞,岂不是就说他一个刺史所作的还不如一个司马?

  一箭双雕啊,一把小小的万民伞,封彦卿就直接暗算了两个主要对手。

  “启程!”于琄也顾不得多说什么了,再继续呆在这里,还不知道封彦卿要搞出什么东西来。依然是当初跟着于琄的那两个老苍头赶车,不过这次多了二十个护卫。

  不过于琄想要走的越快越好,可是登州城外的这些百姓似乎并不想要他这么快就走。于琄刚要上马车,他的马车前面已经有数百百姓拦在前面不肯让他走。那些人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愿意他走,还是说这些人只是来做场秀,或者直接受了暗中指派,总之,一时间数百人挡在前面,就是不肯放于琄走。这情景,混乱万分。后面的官员们礼物也送了,赠别读也吟诵了,甚至连河边的柳树都折秃了。乡绅们还送了上千把的万民伞呢,按说到了这一步,该由于琄离去了。

  李璟这个时候不得不带着左一都的一众兄弟挤到前面,为于琄挤开了一条通道,让他离开。于琄也在那些人的呼喊中从马车中出来,换骑乘马,不断的向那些人挥手告别。

  眼看着那条通道就要走完,突然在左一都士兵的人墙后面挤出一人,直冲到于琄的面前。

  李璟当时头皮就麻了,心中以为出现了刺客,连忙奔跑过去。可跑到前面,却发现似乎根本不是那回事。只见那个人跑到于琄马前,但并不是刺客,而是上前一把抱住于琄的腿不让他走。口中说着什么清官什么什么的,但李璟仔细打量那人,却发现那人一身短褐打扮,脸上也灰腾腾的农夫装束。但他不经意间却发现,那个穿着麻布短褐的农夫,脚下居然蹬着一双丝绸面的靴子。再听那人的话,也根本不似普通农夫的语气。

  正在李璟猜测这人的真实身份究竟是刺客还是演员时,那人却是突然扯下了于琄左脚上的靴子。虽然咋看起来,那人似乎是不经意扯下来的,可李璟却看的很清楚,这人绝对是故意扯下来的,准确的说,他就是奔着于琄的靴子去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当李璟万分不解的时候,那个扯下于琄靴子的男人却是兴奋的抱着靴子跑回子人群之中。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立时又有几个人捧出了一个木匣打开,接过那只靴子十分郑重其事的将其装了进去。

  那伙人完全是早有预谋,不但把安排了人拦路,还安排了人去脱靴,更准备好了木匣。一连串的动作,安排的滴水不漏。很快,这群人捧着好个装着靴子的匣子就拥到了城门口。又有人抬出了一架梯子,然后将那个装着靴子的匣子钉起挂在了东城门上。

  于琄光着一只赤脚,对此似乎有些麻木了,只是一个劲的催马车上路,连靴子都来不及换了。望着滚滚远去的马车,还有于琄那只一直在空中晃着的赤脚,李璟都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他娘的算是怎么回事?”

  林威和张宏悄悄挤到了李璟的身边,正好听到他的低声咒骂,张宏忙解释道:“刚刚那是离任脱靴,脱下来的那只靴子就叫遗爱靴。这也是有原头的,宪宗皇帝年间,崔戎任华州刺史时,做了许多好事,在他离任时候,老百姓舍不得让他走,拦在路上,没想到了用力过猛,竟拉脱掉了他的官靴,老百姓如获至宝,称此靴为“遗爱靴。”

  这本来只是一件意外之事,谁曾想后来传成了一件流传很广的故事。后来,一些为官时很有声望的官员离任时,有些百姓便也会主动上前脱靴。官员如果被脱靴,不但不能恼怒,还得高兴,因为只有极好官声的官员离任时才会有百姓来脱靴。不过,自崔戎到现在,被脱靴的官员也没几个。”

  张宏最后一句的话外之音,却是在说于琄被脱靴并不符合脱靴最初的意义。李璟当然明白他背后想说的话,于琄今天这是被人彻底的暗算了。

  这招狠啊,先是万民伞,接着又来一个拦路脱靴。这事情不用说,肯定少不了封彦卿的影子,就不定这后面连宋温都可能参与了。这是要捧杀于琄啊,棒杀不成,就来捧杀。不过越是如此,越说明封彦卿此人需要早除。

  “准备的怎么样了?”李璟轻声问林威道。

  “封彦卿就住在东城,他回城时直接沿着东西干道大街就行。大街上白天都是摆摊的商贩百姓,想要动手,很难。”林威说道,他们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于琄会今天就走。原来李璟以为于琄应当会是明天离开,那么今天的宴会很可能会到天黑之后结束。那时封彦卿晚上回府,街道上没什么人。

  “我们必须今天动手,张大新他们的死虽然没人知道,但这事掩盖不了几天。而且,刚刚封亮居然在酒中下毒,想要毒害刺史,我们不能再等,以免夜长梦多。想个办法,封彦卿难道就不会有其它安排了吗?”李璟不敢再拖,事情已经到了关健之时了。

  “封彦卿一般情况下晚上很少外出,基本在府中。不过也有例外之时,我打听到封彦卿在城北的水城丹崖山上有一座别墅庄园,就在昭王的庄园不远处。那里住着的是封彦卿的母亲,还有他的一个新罗美妾以及和新罗妾所生的幼子,不过他平时很少去那,大部份情况下都是白天去,只有偶尔才晚上去住一两晚上。”

  “他去丹崖山别居有什么规律没?”李璟心头一动问道,丹崖山并不在蓬莱城中,而是在城北的那座水师水寨围起来的北面临海之处。虽然蓬莱城与山寨造的极近,但中间还是有一段十里左右的距离。如果封彦卿去丹崖上,那这段路上就是最好的阻击之地。”

  “他每月朔望之时,晚上都会去丹崖山别居看他母亲,然后在新罗妾那里过夜。”张宏突然道。

  “你怎么知道?”李璟有些惊讶道。张宏嘿嘿笑了几下,一次酒后听一个弟兄说的,他就是蓬莱本地人,以前帮封家挑送东西去别居,见过封彦卿的那个新罗妾。那人念念不忘,上次酒后失言我听到了。”

  “这事可不可靠?”林威问道,因为今天正好就是望rì。正月初一是朔rì,望rì就是十五rì。他们的运气很好,但就是不知道封彦卿每逢望朔rì都会去丹崖山别居过夜的消息准不准确。

  “不管那么多了。”李璟紧握着拳头,坚定的道:“马上安排小石头先带七八个弟兄把准备好的武器给带到蓬莱城到丹崖上的路上,让二哥也跟着去,把伏击的地点找好,我们等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就马上过去。”

  几人一起点头答应,各自散开。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23

  第68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太阳西斜,终于坠于群山之中。

  深秋之季,太阳一落山,天光便很快就要黑了。城外的官道上,做了一天买卖赶着关门前回家的,还有在外打柴、打猎、打渔、煤炭,做工、赶活的人也都趁着那点天光加快了脚步急急的赶路。

  王武提前一步出了城,在蓬莱城与水寨之间的十里路上,最终把埋伏的地点选在了一道叫蛤蟆坡的地方。蛤蟆坡是这十里平坦地上唯一的一块山坡地。相传说这里曾经有一窝蛤蟆jīng在此盘踞,祸害一方。后来一位法力神通的神人路过这里,便施法将这些蛤蟆jīng全化成了石头。这片乱石土坡下面就是蓬莱城通往海边水寨的官道,官道的另一边则是一道宽不过十丈左右,入秋后水枯河浅只有及膝深的水流。

  蛤蟆坡是王武找到的唯一一个适合埋伏的地方,也是最理想的伏击之地。左边乱石土坡正好藏人,右面的河流虽然不深,却也正好在伏击时可以yīn缓对方逃跑。中间不过一丈多宽的官道,正是绝妙的伏击地点。选中了伏击地点,王重马上悄悄回到城北外找到小石头几人。

  小石头他们已经把两大车的武器偷偷运到了此处,原来的计划是要在城里动手,他们还担心不知道想什么办法把车上那些长弓羽箭,长矛之类的武器给送进城去。现在王重说不用入城,而是到城外五里处的蛤蟆坡动手,这个消息太好了。

  他们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又等了会,见到天又黑了许多,路上行人终于无踪之时,才开始往马车上又堆了一些草料掩盖,然后七八人都换成了一身普通的衣物向蛤蟆坡赶去。

  李璟一直留在城里,一来是好多人找他说事,他确实离不开。二来他也不想离开太早,他故意站在显眼的地方来者不拒的东扯西聊,为的就是让别人看到他在此,这样他到时最后离开,别人就不太可能会想到他与刺杀之事有关。一边聊天,李璟一边一直关注着封彦卿叔侄。直到天渐黑,那些借着于琄离任而聚起来的文武官员们也大多吃够喝够聊够,面sè耳赤,酒气扑面的互相告辞。本地的官员回府,附近军营的军官们也都回营。而下面县乡和其它州县远道而来的客人,则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蓬莱城中那些官员富豪们所开设的一座座邸店之中。

  封彦卿此时也终于和海州的一位官员谈完,叫上了封亮向外面走去。早在酒楼外等候的封家车夫,立即拉着马车赶了过来。封彦卿叔侄各上了自己的马车,在二十名家丁的护卫下远去。

  李璟也连忙假装不胜酒力,摆脱了身边的一个龙山营的校尉的搭讪,由林威假装抚着离开。一离开酒楼拐过一个弯,李璟立即jīng神抖擞,毫无半点醉意的站直。

  “封彦卿怎么没有往城北去而是去了城东封府?”李璟望着封家的马车,面有急sè。

  “可能是要去更衣沐浴之类的,我们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吧。二郎已经派人过来,说已经选了蛤蟆坡,家伙都已经带过去了。”林威悄声说到,语气中也是充满着一股亢奋之情。

  事到如此,李璟也只能祈求一切顺利,他和林威先是进了一条小巷,在那巷中早停好的一辆马车上各自将身上的衣物换了,换了一套十分普通的衣物。然后坐着马车,混在人群之中出了北门。

  天地间最后一抹亮sè已经消逝,四下一片昏暗,一轮圆月才刚刚升起,为夜幕带来了一片银sè的微光。

  放眼四周,周边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土坡石头,在这夜sè月光下,朦胧胧的还真极似一只只巨大的蛤蟆趴在路边上。这些土坡上也没有树木,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和杂草,不过人伏在其间却是最好的隐藏。

  坡下的那条官道碎石土路,此时在月光下却是白的显眼。路的右边,小河川的水波粼粼,明亮有光。

  李璟站在一座略高的土坡之上,正睁大着眼极目远眺,一直紧紧的盯着西面方向。只是此时已经月上柳梢头,但他等的人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他的心里不由暗暗着急,要杀封颜卿叔侄今天是最好的机会。天时,地利都有了。今天正好是望rì,一轮明月当空,伏击起来连火把也不用打,也不用担心对方会借着夜sè逃脱。而且还有蛤蟆坡这样好的伏击地点,两相加起来,只要对方出现,成功率极大。可一旦错过今天这次机会,下次还想找个如今天这样的机会出营可就难了。

  阵阵夜风吹过,带着湿寒的气息扑面而来,起雾了。

  时间渐渐过去,李璟的一颗心也越悬越高,最后渐渐有些失望和不耐烦起来。

  在他的身后,一个个的土坡后面,还掩藏着三十余人,这些都是李璟和林威、林武、王重,还有小石头他们各自所挑选带来的信的过的兄弟。对于这些人,李璟来前已经承诺,回去后每人赏赐二十匹绢,事成还有三十匹绢,如果表现出众,更有重赏。这些人全都是左一都的,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左一队的。他们不但是李璟的部下,更还全是文登县清宁乡的,还是李璟的同乡。

  “四哥,要不我再亲自跑城下看看?”林威见李璟渐有些沉不住气,忙出声道。李璟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他手摩挲着犀角弓,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城门肯定已经关了,不过封亮要是会来关了城门也拦不住他。他如果不来,你再去也不没用。再说,我们都已经派了三拔人前去打探了,还是静待消息吧。”

  李璟此时身上披着的却不是王老村长送给他的那套山文甲,而是那天夺自封亮的那套朱漆赤sè山文甲,加凤翅兜鍪。老村长送他的那套甲虽是家传,可毕竟保养不善,而且在材料打造上与封亮的那套名家出手的铠甲不论是外观上,还是质量上还是略显不足的。李璟并不在意铠甲的外形有多美观,但却不会忽视封亮那套甲更高的防御力。那套铠甲腹部被李璟的箭损伤过,不过军中匠人早已经修补过。山文字甲早大的优势就是他的错编甲条,修补之后根本看不出半点痕迹,甚至那处比原来的防御还好。套上这套铠甲,披上腥红sè的长丝绸披风,李璟显得越加英武。

  七尺长剑已经出鞘插在了土坡上,腰间还挂着一把横刀,腿上也还绑着一把三寸匕首。此外,夺自封亮的那把jīng良手弩也已经放在一边。李璟自己那把家传的犀角弓此时也已经将弓弦接上,面前还插着三种各二十支箭。

  在他的左右,是林威、王重等,他们都按刀肃立,一手持长朔、长殳。就连张宏,也提了一把两斤重的横刀,出了鞘握在手中。更后面,是小石头他们在内的足足二十个人。此时他们也人人佩带横刀,身穿鳞甲,背弓持矛。

  除了这些人,另外在前面几十步远的土坡后面,则是曾经为神策军骑兵军官的王武所选的十个略通骑shè的十个兄弟。他们的旁边还卧着十一匹战马。这支小队,就是李璟计划中的第二队。一旦伏击开始,他们并不立即投入,而是将等李璟他们先伏击打乱了封家的护卫队后,再由他们骑马冲击和追杀,保证绝不会有一个漏网。

  包括李璟在内,参与这次伏击的人数共达三十七人。不过就是到了此时,除了李璟、林威、林武、王重、张宏五个军官外,就只有小石头八个知道具体内情的。其它的二十四人,其实只是模糊知道他们要随着李将头干一件大事,但是具体是什么大事他们并不知道。知道的是,李校尉能挑上他们,那是看的起他们,而且五十匹绢的重赏也让他们根本没有拒绝的念头。更何况,反正带头的是李校尉,李校尉不但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而且还又是同乡。并且,李校尉还是刺史的门生,不管怎么说,跟着他总不会错的。

  虽然夜里的霜雾打在身上,有些yīn冷刺骨,可一想起回去后就能有五十匹绢,每个人的心里就都火热起来。甚至在李璟心里煎急等待的这个时间里,他们却更多的在想着有了这笔大钱后,是应该先买些白米麦子,还是说去西城的那楼子里也吃一回花酒,见识下这些看一眼就让人走不动道的女子。

  月亮越升越高,可依然还是没有半分动静。李璟长叹一口气,对林威道:“看来姓封的今天是不会来了,大家收拾家伙回营吧。现在回营虽然晚了点,还是能勉强解释的,再晚,可就不好圆场了。”

  “再等等吧。”林威有些不甘心的道,他心里更担心的是这次一下子拉出来几十号人马,却没办成事,难不保不会有人无意透露此事。到时,再想如此刺杀封彦卿就难了。

  就在此时,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由远极近。夜sè下,三个骑士正急驰而来,李璟等人急忙望去,见回来的正是先前派出的三个弟兄。

  “怎么样?”李璟不等他们靠近,就已经主动跑上前去。

  “来了,来了,封彦卿叔侄刚出了城门,两辆马车,两个车夫加二十个家丁,都是白天那拔人。”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24

  第69章 阻击

  李璟等的望眼yù穿,封亮叔侄最后终于还是来了。再不来,李璟就真要带着人回营了。

  封彦卿今天很高兴,一高兴之下不免喝的有点多了。从望仙楼回到府中,在几个俏婢的服侍下沐浴过后,总算是清醒了许多。记起今rì乃是望rì,便吩咐准备马车,让家丁送他去丹崖山的别居。封亮并不想去,他满脑子里全都是李璟在望仙楼上那讨厌的微笑。张大新一去无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偏偏李璟那话怎么听着又都像是话中有话,特别是回府之后。他仔细回忆当时情景,李璟突然出现抢过崔芸卿那杯毒酒,说要代饮,可到最后却都没喝下,还曾说出那是毒酒的话来。他怎么想,怎么觉得李璟肯定是知道他的事情了。说不定张大新就是刺杀他不成,反栽他手中了。

  不过封亮不想去,可封彦卿却并不听他的。封彦卿才刚过半百,却是还在年富力强之时。他出身高门大族,科举入仕,短短几十年已经做了到登州长史的位置,眼看着距离刺史也不过是一步之遥。不过仕途上的顺利,却依然无法弥补封彦卿心里一直以来的一个遗憾。

  他年过五十,二十岁娶了正妻王氏,后来又先后娶了六房妾侍。可三十年来,七个妻妾除了给他生了十三个女儿之外,居然连一个生儿子的都没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无子之事,一直是让他最不能顺心之事。那些穷夫贱民偏偏一生生一窝的还个个是儿子,可他这样的高门大族之家,却连生个继嗣的儿子都生不出来。后来渐渐也有些淡了此事,从族中兄弟那里接了一个过来登州,也算是有过继之意。

  虽然到现在都还没有正式进过祠堂祖宗面前行过仪式,但封彦卿却是把封亮当成儿子对待的,将来他的这些家业也将都是他的。只是这世上有些事情总是那么的巧。封彦卿过去求了二三十年儿子都没生出过一个,正当他灰了心想要过继一个兄弟之子继嗣之时。去年一次酒宴之时,一名海商将几个新罗女子送给他为婢女。后来有次酒后他收用了一个,谁曾想说那一次居然就怀上了。十月之后,居然生出了一个带把的。

  这无心插柳却插出来一个儿子,有心在自家的几块地上辛劳了几十年,却全是女子。真是造化弄人,封彦卿当时就风光的把那个低微的新罗婢女给收为第八房小妾。后来见正妻王氏经常挑那新罗妾的错,封彦卿干脆一狠心把新罗妾和儿子都安排到了别居之中。封彦卿七十多岁的母亲舍不得孙子,没多久也跟着去了别居。

  这一下子,封彦卿有了两个家,一边是正妻和六个妾及一群女儿,另一边却是老母亲和儿子,从此他便经常两头跑。特别是封彦卿还是个孝顺儿子,初一十五那是必定得和母亲一起吃顿斋饭聊会天的。

  一想起最近和宋温已经搭上关系,马上就能得到节帅的支持,坐在马车中的封彦卿就不由的面露微笑。登州刺史这个位置他窥探太久了,可朝廷却派了崔芸卿这个外人横插一脚。如果这都能忍,那他还有什么不能忍?

  原本崔芸卿拉拢了昭王李汭和司马于琄,他完全处于了下风。可现在他又搭上了节帅这条线,而且于琄升调丰州离任,一进一退,这形势却是对他越来越有利。今天于琄离任,他忍不住安排了些人弄出万民伞、遗爱靴这些场面,总算是大出了先前一直压在口中的恶气。

  只是高兴之余,他也不免对于封亮这个侄子多有些不满起来。原先他无子,是有要收他为继子的打算,所以封亮虽然经常胡闹,他也都并无觉得什么太过。可现在自己有了儿子,再留着封亮在身边,终究是不妥的。渐渐的,他对于封亮常干的那些蠢事就有些无法忍受起来。特别是前几天居然蠢的跑去和昭王府的郡主和于琄的女儿他们弄出场丢人的比斗来,不但当着众人的面被一个乡下来的田舍汉儿羞辱,而且还一下子赔了近两千万钱。

  他封彦卿虽然有钱,可这钱将来也是要留给他儿子的,现在却被封亮如此挥霍,他如何不心痛?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处理完最近手上这几档子事后,就要把封亮送回青州去。哪来回哪去,自己有了儿子就不能再留着他了。

  儿子还是自己的好啊,一想起有七八天没见的大胖儿子,他就不免面上笑容更甚至。

  “封常,到哪了,离庄园还有多久?”

  赶车的老车夫回道:“已经到了蛤蟆坡,再有小半个时辰就能到庄园了。”

  封彦卿嗯了一声,又闭目养神。一闭眼,他突然想起今rì崔芸卿的那个卑贱田舍汉学生,居然还敢当众威胁他之事来。对于李璟他也是还算熟悉的,当初李璟初入蓬莱,崔芸卿收他为学生之时,他当时还赏了他一百两银铤。没曾想,这个家伙拿了自己的钱,却还处处与自己做对。上次他帮封亮从李璟的兄弟那里买了三个首级军功。报上去后,那崔芸卿三个却都马上又上一折,把这事给搅黄了,这事他就很怀疑是李璟暗中搞鬼。

  这次又打伤了封亮,拿了他封家两万匹绢。钱财是小,封亮被打伤他也并不太大意,他在意的是封家的面子,那个李璟居然敢如此当众羞辱封亮,那就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这是打他封氏的脸面。

  不过封亮虽然文不成,但一身武艺却还是不错的。封亮居然两次败于这个李璟手下,这事情倒是让他有些惊讶的。他伸手掀开一角帘子,突然问一侧的家丁头高车道:“高车,你上次也看过五郎和李璟的比斗,你说说李璟这人如何?”

  高车据说有高句丽王室血统,一身本领高强,只不过平时却很少说话。听到封彦卿发话,他想了想后道:“论真本事,那李璟只是个野路子,连马都骑的半吊子,根本和五郎没法比。不过此人的箭术很jīng湛,短兵器横刀长剑也都用的不错。更加可贵的是,这人十分敏捷,不但反应敏捷,头脑也十分敏捷。五郎和他的比斗,就是输在灵活变通、随机应变之上,五郎有些太死板,不太会审时夺势。”

  封彦卿有些诧异的听到这个一向少言少语的护卫头子,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大段话,这可是少的事情。看来,高车似乎对这人比较认同,不由道:“如果由你出手和李璟对战,如何?”

  “十回合内,取其首级!”马车外,传来高车相当自信的声音。封彦卿笑了笑,少言惜字,自信狂傲,这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高车。

  “等把崔芸卿挤出了登州,到时就派高车去把这个狂妄的没边的李璟干掉。”封彦卿心中暗想,他要把李璟的骨头做成琵琶,拿他的皮蒙鼓,让这个狂妄的小子知道得罪自己的悲惨下场,让他永世都不得安息。

  “李璟虽然有些野路子,可观这人眼神,却能知道非一般常人,那是一个武将种子。如果给以时间,加以训练,由名将指点,这人必然能成为一员上将。”车位,高车突然说道。

  封彦卿听到这话也是微愣了一下,想起李璟半个多月前还是文登的一个农夫,可短短时间里如今却成了一个都将头,指挥着一百士兵。虽说他能当上将头,多半是因为崔芸卿的关系,可是李璟练兵他是观看过的,短短时间内练出来的兵确实是有股着不一般的劲头。这种人,如果能收为已用确实好。只可惜,他知道李璟这人是不会为他所用的。越想到如此,他就越有种想立即派人去杀掉此人,以免他将来坐大,威胁到自己的可能。

  心中正想着,突然暗夜里传来咻的一声尖锐响声。

  封彦卿还没有明白那声响是什么东西发出的,下一刹那,突然一声炸响在耳边轰开。他只见马车的一边厢壁上突然炸开,一枚尾指粗的长箭shè穿了马车厢壁,然后堪堪的挨着他的脸颊插过,嘟的一声钉在了另一面的车厢壁板之上。那支差点取了他命的长箭钉在上面,尾部还在不停的颤动着。

  听着自己砰砰直响的剧烈心跳声,封彦卿一时间两耳完全听不到周围的声音,有的只是心跳猛然的跳动声。他有些茫然的伸起左手摸了下自己的左脸颊,却摸到一片温热。他把手掌伸到面前一看,在马车里灯笼的照耀下,那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然后,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左脸火辣辣的疼痛,以及周围突然如cháo水般涌回的各种嘈杂之声。

  “有刺客,保护家主!”高车那沉稳而激昂的声音,在暗夜里如同一只黑熊的咆哮响起,在这片嘈杂混乱之中,显得格外突出。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24

  第70章 截杀

  银白月光之下,李璟没有用那把弩,而是手持着家传的犀角弓满张弓紧放箭。shè入封彦卿马车中的那支箭,正是李璟率先所先的第一箭。

  三十步的近距离,既能让其它的人发挥出弓箭的威力,又能提高一些命中率。而且三十步的距离,也是一个防止封府家丁迅速冲过来的有效阻击距离。

  李璟的箭术很好,手持着一石六斗的犀角弓在伏击的第一分钟里,他一口气shè出了十五箭,四秒一箭。

  伏击的第一轮主要采用乱箭shè击,只有如李璟和林威他们几个才使用jīng准shè击。一来是考虑到不少人虽然力气不小,但事实上shè术并不jīng通。与其追击命中率,还不如多shè出几箭。

  三十多把长弓同时展开shè击,弓弦声不断响起,咻咻的声音中,一支支利箭不断飞shè过去。几声惨叫接连响起,就算是最强悍的高句丽雇佣武士,在这突然的伏击之下,也有数人中箭爱伤。有几个直接倒地,还有几个只是受了轻伤。

  “驾马车冲过去!”高句丽武士队长高车冲着赶车的常封大吼一声。

  片刻的功夫,就已经倒下了三四个兄弟,高车目眦yù裂。这些兄弟跟着他当初给渤海人打过仗,给新罗人打过仗,给契丹人、室韦人、库莫奚人等都卖过命,可再凶狠的战场他们都活了下来。却没料到,今夜在这个野地里,居然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弟兄。凭着丰富的经验,遇袭的第一时间里他就已经判断出,伏击的敌人肯定都埋伏在那片土坡之后。

  那些土坡高低纵横,正是伏击的好地方。而且凭那些箭支的数量,他估计敌人至少在一整队五十人上下。对方的箭shè的很快,可却并不jīng准,要不是第一波时根本毫无防备,他的兄弟们又都没有着甲,这轮也不可能伤到这么多人。

  对方不可能是军队,因为他们的箭shè的太不jīng准。

  对方似乎也不太可能是匪贼,因为匪贼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弓。特别是那些shè来的箭支,居然以破甲箭为主,这样的箭支就是军营中都很珍贵,更何况是盗匪?

  不是兵不是匪?那对方是谁?高车没有空再去细想那些,他现在想的是如何赶快离开这片死亡之地。在不知道对方真正身份和实力前,他并不愿意冒险强冲那片坡地,对方的弓太多,他们没有铠甲和盾牌,强冲伤亡会很大。

  不能反击,那就唯有先离开。只要离开了这片坡地下面,对方就算是追上来,到时他们也可以反杀一枪。

  高车舞起环首刀,将shè来的几支箭劈开,指挥着其它兄弟把受伤的人扶起跟着马车冲过去。

  这些高句丽人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经验丰富,之前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可真正反应过来,却是十分凶狠。一个个环首刀四下挥舞,将一支支箭磕飞。他们往往三个一队,聚在一起相互掩护着前进。

  土坡上,李璟已经一口气将两胡禄六十支箭shè完,他隐约只记得shè中了三个。至于其它人,林威、林武、王重三个也各shè中了一两个,剩下的人加一起的乱箭也只瞎猫碰到死耗子shè中了几个,加一起,这一轮弓箭伏击,效果还是很不错的。留在地上的尸体就有五具,另外还有五六个受伤的被扶着走了。

  高车等人护着马车拼命奔逃,可他们并没有马,唯有的四匹马还拉着两辆马车。好不容易一气跑了数十步,眼看着已经出了对方的弓箭shè程。正要松一口气时,冲在最前面的那辆马车突然马嘶人叫,轰隆一声的翻掉了。

  后面封亮的那亮马车避之不及,砰的一下子撞在了前面的翻掉的马车上。高车急忙冲上前去,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段路上居然挖出了一条长达两丈,宽约一丈,深及半丈濠沟。不过原来上面还覆盖了一些树枝,然后覆盖了浮土,完全做成了一个陷坑。马车没驶上去之前,匆忙逃命的车夫哪里发现的了。

  高句丽武士们顾不得去想这坑怎么来的,连忙上前去抬马车救出封亮叔侄二人。

  李璟将shè完箭支的角弓扔下,一把提起长朔,踩鞍上马,向那边正围在坑边乱成一团的地方一指:“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杀!”林威、王重也都踩鞍上马,跃马横槊。

  小石头等人带着剩下的十几个团结兵也都丢下长弓,端起长矛跟在李璟等人后面,心情激烈的喊着杀啊打的冲上前去。除了小石头几个,大部份的团结兵虽然都已经训练半月,但真刀真枪的干仗还是头一次。只觉得一股股热血上涌,根本顾不得其它的东西。

  虽然有些人已经认出下面被伏击的那些武士是封长史的家丁,那马车也是封府的马车,可看着箭矢飞shè,数个封氏家丁早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这个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都已经是有进无退了。有几个稍胆小的,看到仆倒在路边的尸体,控制不住的恶心呕吐起来。可小石头几个立即就会冲过来,拿刀背砸过来,强逼着众人跟着冲下去。

  马术最好的林威策马冲在最前面,他一手控缰,一手平端马槊直直的指向前方。

  马蹄翻飞,披风飘扬!

  月光下,李璟和王重各纵战马,紧随其后。李璟如林威一样手持一把丈三马槊,王重则提着那把狰狞无比的狼牙殳!在三人的后面,小石头等八人带着另外十二个清宁乡的团结兵身披铁甲,手举长矛拼命狂奔着,呼喊着冲过来。

  刚刚被从马车里救出来的封亮叔侄都十分的狼狈,不过却都只是受了些轻伤。封亮一眼认出直冲过来的正是李璟、林威、王重三人,当下愤怒的跳起,一把从一个武士手中夺过一把环手大刀,怒喝道:“李三你疯了吗?居然敢埋伏袭击我等,你想造反吗?”

  封彦卿也是浑身一震,满脸的不敢置信。看到李璟等人杀来,他最先想到的不是李璟要杀他,而是崔芸卿他们对自己动手了。他绝不会相信,李璟这样的一个小卒子,会是这次伏击的主谋。

  他浑身冷冰,感觉这就像一场恶梦般。这时,他才看到了林威与王武,心里越发的确定要害自己的人是崔芸卿与李汭他们。林威是教练使,王重是副十将,位都在李璟之上。

  “林教练使,王副十将,是崔芸卿让你们来杀老夫的吗?他究竟给你们许了什么好处官职,居然说动你们肯冒这么大的险?只要你们肯停手,不论崔匹夫答应过你们什么,不论是钱帛还是金银玉器,甚至是官职爵位,又或者美人,你们要什么,我都能翻倍的给你们。”

  李璟大笑:“封老匹夫,在望仙楼时我就和你说过,不要欺人太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不过当时你不肯听,现在就别后悔。我们不要金银也不要美人更不要官爵,我们要的只是你的项上人头而已!”

  面对着李璟等人的冲势,高车指挥着手下迅速的在封氏叔侄身边围了一个圈,布下一个圆阵。失去了两辆马车,面对着李璟这些有马且全副武装之人,越跑只会死的越快。

  高句丽剩下的十来个武士勉强围了个圈,林威和李璟、王武三个人组成的骑兵小队已经如风一般的驰过。他们没有直撞进去,而是绕着圆阵掠过。

  李璟策马上前,隔着一丈多远,整个人在马上微微伏起,然后右手夹槊平端着一举刺中一个高句丽武士。巨大的战马冲击力让三棱槊锋的马槊毫无阻力的刺入了连皮甲都没有的高句丽武士的胸膛。长槊从前胸入,自后背出,将整个人都穿了个透亮。那人被李璟整个从地上带起至空中,槊锋下端的留节将他卡住不使马槊继续穿过去。尸体那一百多斤的重量持在槊锋上,使得长槊杆猛的弯曲起来,然后槊杆的弹力将那槊尖上的尸体一下子弹出了槊锋,在月sè下扬起一蓬血雾。

  相对比李璟第一次使用马槊杀敌,马槊高手林威的动作更加快捷,更加流畅,甚至有种赏心悦目的暴力美感。李璟刚解决一个高句丽武士,林威居然已经一槊连挑二人。

  那边的王重见李璟和林威二人的马槊扬威,不由有些较量之意,他举着二十四斤的一丈二尺八棱金箍狼牙殳更直接,也更暴力的,直接一记猛砸。那个高句丽武士双手握刀举刀相迎,狼牙殳上的骨刺与环首刀交加,爆发出一串耀眼的火花。然后下一刻,那个试图以步对骑,而且还是拿着环首刀对拼狼牙殳的高句丽黑脸汉子,就被那股巨大的力量直接砸断了双臂,然后整个脑袋都被如烂西瓜一样的砸开了,红白染了一殳。

  三匹战马一冲而过,原地留下了四具尸体。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25

  第71章 一个不留

 
  三骑一冲而过,小石头、细狗子几个带着十几个团结兵已经挺予冲了过来。

  “刺!”已经当了小半月伙长的小石头一声大吼,在距高句丽武士还有十步之时,他们已经停下脚步,排成了整齐三列,如墙推进。

  隔着十步的距离,团结兵的长矛并不能刺到高句丽武士。可是团结兵们并不是停止不前的,第一排刺出之后,第二排开始前进一步然后再刺出,紧接着后面一排前进到前面刺出,如此交换顺序,不断的排刺前进。高句丽武士无铠无长兵,手中唯有一把环首刀而已。

  论实战经验,或者论个人战斗力,除了林威、李璟、王重等军官,李璟这边其它的任何一个都不如那些常年刀头饮血的武士。如果混战,一个高句丽武士绝对能单挑三个团结兵。但是有李璟三个骑马游击,逼的他们不敢分散,现在团结兵又排刺前进,眼看着那一排排的尖锐矛头不断的接近,他们却根本无计可施。

  封亮提着环首刀如同一头发狂的公牛一般,大叫道:“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叔父,咱们跟他们拼了!”封彦卿一把拉住封亮:“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拼命,走,分开跑,跑掉一个是一个。留在这,一个也别想活。”

  封彦卿早已经在心里估算过这次战斗的结果,他们这边已经死了九个,另外还有两个重伤,两个轻伤。除掉两个重伤失去战斗力的,现在连他在内,他们这边也还只有十三人,其中还有一个是老车夫,还一个是他这个没多少战斗力的文官。而对方却有将近三十人,不但是铁甲长矛,而且还有战马。

  如侄子封亮一样的拼下去,除了能临死拉几个垫背的,根本没有半点意义。与其等死,不如现在就跑,分开跑,对方只有三匹马,也许能跑掉几个。

  说完,封彦卿再不管封亮,只带了高车一人往小河那边跑去。其它人见状,也是一拥而散。这些高句丽武士以前都是靠雇佣打仗混饭吃的,不但能打,跑起路来更是迅速。一旦决定逃跑,当下就没有任何犹豫。封亮犹豫了一下,身边已经跑光了,只剩下了两个重伤不能动弹的。

  封亮左右张望了几眼,最后奔着蓬莱城的方向跑了。

  李璟三人此时已经兜转回来,见到封家叔侄没有死战之心,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这一次伏击,李璟的目标是杀封亮叔侄。但封家那二十个高句丽武士护卫却是个意外,李璟带了近四十人来,可却绝不愿意最后和这些护卫硬拼。这三十多人,不是兄弟就是同乡,每一个都是他现在最可靠的力量,他绝不愿意损伤在这。而且一旦有人战死,死一两个还有可能掩饰。万一死多了,如何回营交待?到时就算他杀封彦卿之事没人知道,可他手下突然失踪了那么多,也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他一开始就让林武带十个会马术的人藏在一边,除了一开始shè箭伏击之外,他一直没有让他们出来。一来是让他们做为预备队,在关健之时投入。二来也是让他们保持体力,在关健之时好追击逃跑者。但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是,李璟并不想一下子把所有力量展示给封亮叔侄。如果李璟他们这边的力量一下子全拉出来,封彦卿如果看到李璟他们还有十四个骑士,那封彦卿见没有半点希望,说不定就会和李璟拼个鱼死网破。

  一群抱着必死之心的高句丽武士,这杀伤必绝对是很大的。到时,李璟这边肯定要出现伤亡。

  兵书有云,围城必阙。目的就是故意给他们造成还有一线希望的假象,以瓦解他们的死战之心。现在的结果,证明了李璟当初的想法是对的。封彦卿根本不愿意死拼,哪怕只是还有一线微小的希望,他也情愿试一试,而不是和李璟死拼,临死拉一两个垫背的。对于封彦卿来说,如果他死了,哪怕拉再多的人垫背,又哪有半分的意义呢?唯有活着,才有意义,哪怕因此所有人都死了,只要他还活着就行。

  “到收网的时候了!”李璟笑着对林威道:“叫二哥带兄弟骑马拦截!一个都不放过,全部杀掉!”

  一群分散开来了的高句丽武士,李璟已经没有半点担心了。林武的骑兵一出,跑的再快他也跑不过四条腿的。

  “记住让他们三人一小队,截杀虽然要紧,可保护自己更要紧。”李璟临时又加了一句,到了现在,他可不希望最后还会出现伤亡。

  包括李璟在内一共十四骑,当下分成了五六队,马蹄翻飞,四处纵横。而小石头他们这些长矛步兵,也依然保持着在一起,在后面追赶。

  旷野里,不时的传出一声惨叫声,那都是被骑兵们追上的高句丽武士临死前的叫声。高句丽武士确实很强,可眼下这些只提了把环首刀,连件轻甲都没有的武士,单人对上三骑一起的小队,再厉害也只有被围杀的份。

  团结兵虽然大都没啥战阵经验,可团结兵的底子也是很好的,更何况他们今天都是全副武装,铁甲长矛,就算偶尔一下被攻击到了,基本上也都被铁甲挡了下来。

  三人一小队,这是左一都训练时唯一教过的一个战术。虽然简单,可却实用。双拳难敌四手,当三人一小队,他们攻防一体,不但攻击力更高,而且还能相互掩护。

  一个接一个的高句丽武士的惨叫,让那些逃跑的人更加的心寒。又是一声惨叫传来,却是一个逃到河里的武士被王重一记重殳砸断了大腿骨,躺在地上哀嚎。王重却是理也没有再理那人,也不顾他的死活直接追逐下一个目标去了。小石头等人从后面赶到,数把长矛齐至,顿时把那个武士刺成了马蜂窝。

  高句丽武士临死的惨叫和马蹄的奔腾声已经渐止,李璟跨坐马上,看着今夜这片被月光和鲜血点缀的旷野,心情也不由的有些沉重。这是一场由他发起的杀戮,真要说起来,他想杀的不过是封亮叔侄二人,可今夜他却不得不对那二十个武士和两个车夫也下了杀手。

  这片旷野之上,除了李璟这边的人马,就只剩下了封亮和封彦卿以及高车三人。

  虽然封亮叔侄是分开跑的,可最后依然被驱赶到了一起。眼下三人如爱伤的野兽一般的被围在小圈里,背靠着背,眼睛里充满着绝望与悲伤。

  一面是小石头他们这些步兵的二十多把长矛尖锋,一面则是一字排开的十四个骑士。能凑到这么多马,还得多亏封亮的豪爽。李璟原本有一匹老村长送的驽马,后来封亮为买军功之事送了他一匹,然后上次比斗他把封亮的那匹马也夺了。封亮输给郡主两万匹绢,故做豪爽,把那拉绢的十辆马车和二十匹挽马也都附近了。

  郡主分了李璟一万匹绢,连带着那拉绢的五辆马车和十匹挽马也都送给李璟了。李璟一下子有了十三匹马,加上王重本来也有一匹,正好凑了十四匹马。虽然除了李璟他们四个的是战马,其它的都只是挽马,但此时一字排开十几骑,那股气势却依然压的封亮叔侄喘不过气来。

  高车回头四顾,见旷野一片寂静,而李璟等人的马槊长矛之上全是未干的血迹,早已经明白自己那些弟兄的结果。他双目赤红,发出如受伤的野狼般的嚎叫,猛的提刀扑向李璟。不等李璟出手,林威林武兄弟几乎同时出槊,一左一右两把长槊如灵蛇般刺出。高车左挡右劈,用尽全力荡尽两槊,正要直取李璟。王重的狼牙殳却是从斜刺里夹着劲风猛的砸到,高车再也格挡不及,被狠狠砸中胸口,一阵清脆的胸骨断碎之声响起。高车喷出一口鲜血,如断线风筝一般的倒摔了回去。他满脸的不甘,伸出手指颤抖着似乎想要指责李璟他们没有大将风范,以多欺少。只是手指才指到一半,他的眼神已经暗淡失去光彩,这个曾经纵横过无数战场的勇士,最终命丧在了一片寂静的旷野之中。

  “李璟,杀了我们你也不会有好结果的!”封彦卿一脸的灰败,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自己绝不会再有生路了。可一开口,他还是忍不住sè厉内荏的威胁道。

  李璟鄙视的朝封彦卿笑了笑,“砍下他们的首级!”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25

  第72章 祸水东引

  那句冷酷的话语直接将封彦卿最后的一点心理防线崩溃,“放过我,你要多少钱我都愿意出,我出一万区绢?”

  李璟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你居然只给你自己定价一万绢,这也太不值钱了点。”

  “十万,我愿意出十万匹绢。”

  李璟笑着摇头,示意小石头上前斩首。

  “一百万匹绢!”封彦卿的整个下巴都在剧烈的颤抖着,牙齿上下交战,那疯狂的声音中带着丝哭腔。

  “你真有这么多钱?”李璟笑道,向小石头摇了摇手。

  封彦卿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有,我有,只要你放了我,一百万匹绢就是你的了,我封彦卿说话算话。”

  李璟假装思考的样子,封彦卿一脸期待的望向李璟。

  “一百万匹绢只是你给你自己开的价,那封五郎呢,你不打算救他吗?”封彦卿没有回答,李璟一挥手,两个团结兵上来将封亮打翻在地,直接架了他往处拖。

  “叔父救我,救我!”封亮被长矛杆尾砸的满脸是血,恐惧的叫道。

  封彦卿最终于咬咬牙:“我愿意再出五十万匹绢。”

  皱了皱眉头,李璟咂了咂嘴:“才五十万啊,也太便宜了一些。不过先问一句,我要怎么收钱呢?”

  “你放了我,回去我就给你钱。”封彦卿的脸sè又回复了些血sè,开始和李璟讲起条件来。

  “那放你回去你要是不给钱,我怎么办?”

  “你们可以把五郎留下做人质。”

  “不如我把五郎放回去筹钱,留你做人质如何?”李璟一脸微笑道。

  封彦卿犹豫不决,但看着周边明晃晃的长矛马槊,最后还是苦着脸点了点头:“也行。”

  “那我还想升点官,你回去后你看能给我升不?”

  “可以,以李将头的本事,当个将头太委屈了,我看可以升副十将。”一边说,他一边悄悄打量着李璟的眼sè,见李璟听到副十将时根本没有半点反应,连忙又道:“不,可以升十将,不,升兵马使!”

  “这个不错,兵马使,名字听起来就比什么将头啊,副十将这些好听多了,我就要这个了。”

  “是是是,兵马使管数千人马,确实是不错的,正合三郎的本事。”封彦卿也笑着说道,说话间那股子长史的上官气势似乎又回到了身上。

  “哈哈哈!”李璟大笑,“要钱给钱,要官给官,封长史,说真的我现在倒真觉得咱们本来可以好好合作的。要是你我合作,一定会非常愉快的。可你说,以前我们怎么就没这样呢,真是太遗憾了。小石头,把斩首改成乱枪刺死,咱们也给封长史留个全尸吧。”

  封彦卿脸sè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颤声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噗哧,噗哧,噗哧!”

  他的话才到一半,一片整齐的杀字喊出,二十多把长矛同时刺入了他的身体。他犹如一只刺猬一样,身上插满了粗大的长矛。鲜血喷涌而出,将他的衣袖染红。封彦卿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嘴里含混不清的想要说点什么,可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最后的那一刻,封彦卿的目光中终于又恢复了往rì的jīng明。

  其实封彦卿早应当明白李璟的那番话不过是在戏耍他,可封彦卿不想死,哪怕明知被耍,也不想放过这一丝丝的求生机会。他放弃了自尊,低声下气的被李璟羞辱,就是不想死。

  可连他自己心里都清楚自己肯定难逃一死,李璟又怎么可能会被他的所谓钱帛官爵所动呢。更何况,就是封彦卿真的肯给,李璟也绝对不敢要的。截杀朝廷命官,形同造反,这事情只要透露半点出去,那就关系到在场几十个人的生死。李璟绝不会为了钱财,就脑子发昏的。

  封彦卿倒地身亡,双眼大睁死不瞑目。

  “还有一个!”王重大笑。大家对于李璟刚才戏耍封彦卿都是哄然大笑,可笑封彦卿居然这么的怕死,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真敢妄想活命。

  “给我一个痛快!”封亮刚目赌了叔父受尽羞辱,可最后却还被乱矛穿身的结果,心下也早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干脆很光棍的求死。

  李璟望着封亮长叹一口气:“张大新是你派去刺杀我的吧?”

  “不错!”

  “昨rì宴上,你敬给我恩师的那杯酒是毒酒吧?”

  “正是!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只求速死,今生爷爷玩不过你,下了黄泉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李璟不再理会封亮,转过头望着面前的三十几人,今夜伏杀封彦卿父子,共毙二十四人,自已一方却无一人战死,只有三个受了一点轻伤,稍微重点的那个还是追敌时不小心踩了个坑崴了脚。这些人有一半是先是不知道今晚是来杀封彦卿的,现在封彦卿已经死了,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让这些人保密了。

  沉思了一下,李璟指着封亮道:“今天我们做的事情都是掉脑袋之事,大家心里都应当明白。原来答应大家每人五十匹绢回去如数就给,另外我再奖五十匹。”

  一众热血消退,此时心里正充满着紧张担心的团结兵听到这个好消息,都不由的大喜欢。如此算来,一人就有一百匹绢的重赏,折合八万钱,足足能买四百斗白米。

  “不过!”见众人高兴,李璟话一转:“今天的事情都是大家一起做下的,所以需要严格保密,回去后所有人都要忘记这件事,永远不许再提。另外为了让大家互相放心,我提议现在大家每个人都去捅封亮两刀。”

  李璟这样做,是因为今晚的战斗中,虽然杀了二十多人,但还是有不少团结兵是一个都没有杀过的。对于林威、小石头他们十几个,李璟是自然放心和相信的。但对于那十几个团结兵,却还是有一点点担心的。现在提出让他们一人去刺封亮两刀,也是为了让每人手上都沾血,这样就没有人能置身事外了,也算是安其它人之心。

  话落,晚上杀过人的都不由望向那些没杀过人的,那几人被众人猛盯着,都不由的紧张起来。很快,在众人的目光中,其中一个拔出刀在封亮的腹部捅了两刀。接下来,一个接一个,不但那几个先前没杀人的都捅了两刀,就连小石头他们也全都捅了两刀。

  封亮想要个痛快,可到最后,却被万刃穿心。李璟最后一个上时,封亮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看着这个曾经几次yù置自己于死地的家伙,李璟并没多少好感。

  “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吧!”李璟看着痛苦却又说不出话来的封亮,双手握着长剑顺着他脖颈左边一侧猛的插入他的胸腔心脏之中。长剑一转,李璟猛的拔出长剑。封亮全身不断地抽搐着,他口中呵呵有声,望向李璟的眼神里全是怨恨,最后不甘的扑倒在地死去。

  王重一脚将封亮的尸体如球一般的踢到一边,见他双眼睁大,死的是不能再死了才放心道:“完事了。”

  林武也笑道:“封彦卿叔侄一向子不可一世,只怕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到,他们也会有丧身荒野的一天吧。”众人大笑,仇官仇富本来就是很多底层百姓的思想,特别还是如封彦卿这种出身高门,又是大官,但却偏偏为人比较傲慢狠历的官员,那些农夫们出身的团结兵与他天生就有种天壤之别的差距。看到他们如此死去,也算是大大满足了他们的心理。

  李璟并没有笑,今夜的这场战斗是他的一次被迫反击。虽然是他先下的手,但却是被逼的这个份上的。可不论怎么说,李璟终究还是突破了崔芸卿他们所说的那个底线。一次终结了二十四条生命,李璟看着染满鲜血的手十分沉重。他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一条充满危险的荆棘之途。可他别无选择,或者说他只想选择这条路。

  “再清点一下尸体,把每个人的首级割下来堆在路边!”

  “我明白,这些都交给我吧。”王重主动的将打扫战场的任务接了过来,带着十几个人去搜寻尸体去了。战后还要割下首级,这并不是李璟嗜血。这样做一来是为了防止有受伤未死的,割掉人头那是绝不可能还有能活下来的。再一个,打扫战场、砍下首级也有假装劫匪作案的意思。据李璟所知的,他的老朋友镇东海的海贼有时如果做买卖结果折损了很多兄弟时,就有可能会杀光对方且割下对方的首级在路边堆成一个京观,威慑附近。

  杀了登州长史叔侄及护卫二十多人,这事情是不可能瞒的住的。所以为了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嫁祸到别人身上。恰好他知道镇东海是登州附近有名的劫匪,且前不久又在登州出现过,那他就干脆嫁祸给镇东海算了。反正这些贼匪债多了也不愁,虱子多了也不痒。

  当下各人又仔细打扫战场,将每具尸体都搬到了一场,并将他们身上所有能值钱的物品都搜走,然后砍下所有人的首级堆放在路边。完事后,又将那些人身上搜索来的所有物品都包在一起挖了个大坑埋了。

  最后反复检查,战场清理干净后,李璟等人悄无声息地离去。

  此时月上中天,荒野寂静,暗夜中只剩下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的野狼。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26

  第73章 波诡云谲


  天麻麻亮,蓬莱城的开门鼓还没有响,东门瓮城外就已经出现了一群惊慌失sè的百姓。领头的一个满白白发还拄着根拐杖的是北关村的杜村长,他们的村子在城东南边。一大早两个后生早起往港口码头去扛活,结果走到半路上却发现了惨烈的一幕。在蛤蟆坡,到处一片都是凝固后的黑sè血迹,路边上,数十个人头垒成一个京观。另一边,看的出原本堆成一堆的几十具无头尸体,却被野兽给拖啃的散落各地。他们发现时,还有十几头野狗在那里正进行着一场啃食尸体的盛宴,见到他们,只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便又继续了,他们发现那些土狗连眼睛都全红了。

  两个后生头皮发麻,差点没有吓晕过去。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回村子,叫来了老村长和全村其它的强壮男人。众人叫到这惨烈景象之后都忍不住呕吐。最后众人没敢耽误,直接赶往蓬莱城报告。守门的军士一听老村长的描述的受害人模样,二十多人,两辆马车等信息,很快就联想到了昨晚城关关闭之后出城的封长史叔侄。一想到长史有可能昨夜在城外遇伏身死,那人也是脸sè都白了几分,连忙引着几个村民赶向城中支州兵的老大牢城使韩忠报告。

  韩忠是驻守于登州蓬莱城内的一千支州兵的镇将,还担任着蓬莱城防守卫的牢城使之职。一听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下也不敢独自做主,又连忙派了亲兵分别向崔刺史和宋都虞侯、别驾等人报信。

  听闻这个消息,蓬莱城中每一个接到消息的官员都没敢大意,很快在刺史府中集合。很快韩忠调了三百人马护卫着崔芸卿、李汭、宋温等一众官员赶往蛤蟆坡。看着那堆人头垒起的京观,还有那些被野兽撕扯的乱七八糟,连点形状都没有了的无头尸体时,包括崔芸卿等官员在内,当场就有一半以上的人呕吐了。

  众人中唯有宋温、韩忠几个都是上过战场的将领,这个时候一脸冰霜,但却都还保持着军官的样子。宋温更是亲自上前,指挥着十几个兵将那堆人头一个个搬下来一一辨认。

  看了七八个人头之后,宋温终于看到了一个熟识的,那是封彦卿死不瞑目的那张脸。

  “崔使君、李别驾,你们都过来辨认一下,看看这个究竟是不是封长史。”宋温手提着封彦卿的首级,向崔李二人问道。两人只看了一眼,都是马上就认出了这个头颅虽然过了一夜,有些吓人,可却确实是封彦卿的没错。“是他。”宋温再问:“能确定吗?”“能确定,这确实是封长史。”宋温道:“能确认就好。来人,马上把封长史的尸身找到,好好装殓起来。另外,其它人的头颅也都马上确认出身份,再把他们的身体找齐装殓。”

  很快封亮的头颅也被认出,剩下的也基本可以确定正是昨夜随封彦卿出城的两个车夫和二十个高句丽武士护卫。

  尸身身份确认了之后,各人面上的表情越发的沉重了。封彦卿可是登州的长史,身为州之上佐官员,堂堂从五品上的绯袍官员,居然在登州城外被人杀死后抛尸荒野,而且连头都给砍下来了。不但如此,那些被狼和野狗先后啃的不象样的尸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扒走了,钱财、武器,甚至连衣物都扒走了,每个人只留下了一条短裤。

  “能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崔芸卿一脸冰霜的问道,听到封彦卿叔侄死了,他的第一个反应是高兴,然后脑中就一直在猜测究竟是谁杀的。来的路上他心中有两个想法,按说最和封彦卿不对路的,以前是他和李汭与于琄等人。可他知道他们虽然与封不对路,却绝不会用刺杀的手段的。除了他们自己,他能想到的会杀封彦卿的,只有两个人有嫌疑,第一个是宋温,第二个是李璟。

  宋温做为节帅的心腹前来登州,绝不可能只满足一个小小的团结都虞侯之位的。如果封死了,对宋来说绝对是件好事。更何况,做为边疆归来的战将,宋也确实有实力,也有嫌疑。而怀疑李璟,则是觉得李璟与封家几次冲突,特别是昨天在酒楼时封彦卿曾经对李璟的态度。虽然李璟动手的可能xìng很小,但李璟手下有一百人马,并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的。

  不过当崔芸卿真正到了现场,看到那惨烈的景象时,他还是马上否定了之前的想法。二十四人全被杀死,连人头都砍下堆城了京观,身上又扒的个干干净净。这一切行为,都与他所听说过的一支盗匪的手法极像。

  崔芸卿与李汭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些疑惑。虽然从表面上看,种种手法都与登州附近的大海贼镇东海极似。但越是如此,越让他们觉得疑惑,镇东海这伙人势力虽然不小,可他们却是海贼,平时极少上岸。更不用说跑到蓬莱来伏击堂堂登州长史这样的朝廷高官。

  正因为看出这一点,两人虽然都想到了镇东海,却没有一人开口。

  牢城使韩忠在一边道:“看封长史与其它人遇害的方式,手法与海上大盗镇东海的那些海贼行事风格极像。据说,镇东海有时为了报复,就会在杀死对手后割下他们的人头垒起京观!”

  “镇东海?”宋温虽然新来登州,但对于这支著名的海贼团伙也是有些耳闻。

  “快四处仔细寻找一下,看有没有一张黑sè的贴子留下来。如果传说是实,那么只要封长史真的是镇东海所为,那就一定会在现场留下一张巴掌大小的贴子。”韩忠解释道。

  几百个士兵都开始四下搜索起来,片刻之后,有人喊道:“找到了!”

  众人都跑过去,却叫一个州兵在先前的那个人头京观处寻到一张瓦片大小的木块。刚才大家都不知道有这东西,所以虽然放在那里,却被那些搬人头的士兵踩在地上。韩忠接过木牌,仔细擦拭干净,最后终于显示出本来面目。在那木牌的中间,果然有一个血红sè的‘镇’字。

  好多人已经开始喊叫起来:“真的是镇东海的震字杀贴,这事是镇东海干的。”韩忠却看着那上面的赤红镇字眉头微皱,他拿目光悄悄望了崔芸卿与李汭一眼,又转头望了宋温一眼。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很快众人已经一致认定,封长史确系是被镇东海海贼所害。特别是封长史他们被扒光,而且现场又还留有镇字贴,以及人头京观,无不让众人坚定此事就是镇东海所为。有人说前段时间镇东海的二当家被赤山镇军捉获,后来又被镇东海的贼人劫走。更有人提起之前崔刺史的门生李璟来登州的路上,所杀的盗匪正是镇东海邀约前去救黄胡子的。后来李璟还又亲自遇上了红胡子等镇东海海贼。这说明,镇东海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都是在登州附近活动的,也不知道这些人是纯粹碰上,还是本来就奔着封长史来的,总之,这事情是他们干下的没错了。

  等将封彦卿等人的尸首运回城中后,崔芸卿等都立即向青州节帅府与京师长安上报此事。

  另一面,宋温十分卖力的开始为封彦卿等人的后事忙碌起来。他不但亲自筹办了封彦卿的丧事,而且对封家的家眷十分照顾,不但拿出一大笔钱送给封家,还当众承诺,一定要为封家剿灭镇东海,为封彦卿报仇。感动的封家一众女流激动不已,连连行礼。连匆忙赶来的封家其它族人,也对宋温的这股义气镇服,纷纷道谢。

  封彦卿表面上来说,原本是登州的第三号官员,位仅在刺史与别驾之后。按例,崔芸卿原本是打算由州上负责这次封的丧事,不过封家并不太领情。虽然封彦卿死在贼匪手中,但封崔过去不合却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如此一来,崔芸卿倒也懒得热脸却贴冷屁股,宋温愿意承担此事,他干脆就全交给了宋温处理,不闻不问。

  崔芸卿对于宋温如此卖力的意思心里其实也是清楚的,如此做,不过是为了在原来封彦卿的那些人马面前示好,想要借机把封彦卿名下的势力接收过来而已。崔芸卿虽然心中明白,可一来封彦卿死的有些不明不白,他现在也是有些jǐng惕小心之时。二来宋温本来就是节度使的亲信,以往他和封两想要争斗,宋在一边观看。现在封死了,宋便自然而然的上来了。第三宋向封原来的势力示好,那些人就算封不去拉拢,他们也不会与他和好,他还不如干脆坐观变化。

  崔芸卿现在更加在意的一件事情是,于琄刚刚离任,封彦卿又马上死于非命。宋温又如此积极活跃,难道说,登州的权利又要面对一次大洗牌?封彦卿究竟是真的死于海贼之手,还是死于其它人之手?宋温如此活跃,他是只打算收拢封的旧部,还是说他有更大的野望?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26

  第74章 事泄


  封彦卿的死讯如风一般的很快传遍了蓬莱上下,就连回到军营后一直刻意保持着低调的李璟,也早风闻了封彦卿是如何的被镇东海一众海贼残忍杀死,把人头堆成京观的各种不一的版本。那天晚上李璟等人虽然回来的有些晚,但因为事先早就仔细安排过,那天大营西南角值勤的都是王重安排的几个信的过的兄弟,李璟他们回来时直接从那里偷偷的潜回营中,大营里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在半夜才回的营。

  当天晚上回营之后,李璟马上让大家仔细的洗了澡,把换下的衣物都埋了起来,又把所有的铠甲和武器都仔细擦拭过了。然后他把参加刺杀的众人叫到一起,由张宏拿笔一一把众人的老家住址登记起来。李璟拿着那张记好地址的白纸在大家面前展示:“所有兄弟的老家住址都已经在上面记好了,等过两天我就会安排人按这个地址,往每人家里寄送一百匹绢。我答应给大家的钱一分都不会少,接下来大家得按我的吩咐尽量保持低调,关于今晚的所有一切,都不能吐露半字,哪怕是做梦,都不能说出和今晚有关的梦话。你们明白吗?”

  “明白!”众人都点头,李璟不把钱直接给他们,而是直接寄往他们家中。他们也并没有多想什么,李璟的解释是避免大家一下子拿到太多钱在手会被人发现异常。虽然也有些人猜测是不是李璟有些不信任他们,记他们家地址是防止他们有人泄密,将来好报复他们。但不论是什么原因,既然听到李璟将把那一百匹绢的赏钱一分不少的寄到他们家去,他们是都再无二话。

  李璟郑重告诫说:“从现在起,再也不要提起今晚的任何事情了。你们回去后,我会把队伍从新安排一下,所以参加今晚之事的兄弟们都安排到一起,三个人一组。不论是吃饭、睡觉、还是出cāo上茅房,都必须三人一起。当然,大家也不要嫌麻烦,这也是为了保护大家之意。等过了这阵风声,到时大家也就不用如此麻烦了。”

  随后第二天第三天,李璟一直都老实呆在营中,甚至连与林威、王重他们之间的联系也都停止了。每天就呆在左一都营内,除了练兵就还是练兵,连营门都不再出一步。外面纷纷拢拢的封彦卿叔侄遇刺之事,仿佛与他没有半点干系。直到第三天,李璟才借着给封家吊丧之机,去了东城的丽丰布店。

  上次李璟得的那一万匹绢,李璟全都存放在了王老村长女儿的这家店中。对于王月英和老掌柜的,他观察了许久,对他们的人品还是十分放心的。他把一万匹绢拉到布庄时,老掌柜的显然早知道他与封亮赌斗之事,根本没有多问,就把这一巨款存下来。李璟把那张写着地址的白纸交给老掌柜,让他派人给上面的每一家送去一百匹绢,不过却要隐秘,不能搞的人尽皆知。

  李璟刚从布庄回到军营,小石头就跑来告诉他说,今天都虞侯宋温以及西河郡主,还有于小娘子以及崔刺史和昭王都先后有派人过来,都是要请李璟前去说事。李璟感觉一阵紧张。难道说事发了?可如果事情泄露的话,只怕第一时间就会是前来捉他的兵吧。杀朝廷命官,就算是崔芸卿和李汭再怎么保他,也是保不住的。如果不是此事,那为何突然间人人都要来找他?

  他仔细的回想了前前后后的经过,总觉得虽然不是全无破绽,但一时也不可能就被发现。不过宋温这些人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言多必失,风声过去之前,他还是不想与他们见面。最后亲笔写了数封帖子,对宋温等人的邀请一一拒绝了。不过宋温等人的好拒绝,但崔芸卿的传唤他却不好直接拒绝。

  李璟最后还是跟着崔芸卿派来的人去了刺史府,一进门他就发现不但崔芸卿在,而且李汭居然也在,另外一边李惠儿和于幼娘两人也都在。两人正坐在那里等着他,一见面,崔芸卿就立即直言道:“这几天怎么都没看到你的人影?”

  “学生最近忙于训练,实在是抽不出空来给老师请安。”

  “封彦卿被杀之事你知道了吧?”

  “学生听说了一些,各种说法的都有,连军营里现在也是传的满天飞。”李璟见问即答,小心谨慎的回应着,崔芸卿他们一来说直说封彦卿之事,可却似乎并没有怀疑他之意。

  李汭似乎心情不错,微笑着对李璟道:“你也别太紧张嘛,找你来没其它的事情。我记得你上次就曾经遇到过镇东海的贼匪,而且还成功的逃脱了出来。这镇东海在登州一带声名极响,但却又十分神秘,一向来无影去无踪,见过他们又还活着人少之又少。你就和我们说说,镇东海这些人是什么样子的?”李璟听完心中略松了一口气:“学生确实见过镇东海的一众贼人,据说镇东海有四个当家,老大白胡子,老二黄胡子,老三红胡子,老四黑胡子。白胡子和黑胡子我没见过,但却在赤山镇监狱中见过黄胡子,后来又在赤山脚下遇到过红胡子。”李璟小心的把自己与黄胡子与红胡子两人相遇的经历,经过整理后有选择的说出来。

  崔芸卿有些失望的道:“照你这么说,这些胡子贼并不如外面传说的那么残忍嗜杀,反而还有些侠义之风?”李璟小心的道:“贼就是贼,不能说是侠义之风,不过这群人倒是比较讲规矩的。如果他们真的杀了封长史,那他们之间一定是曾经有过很深的过节。”

  “这事还从未听说过,不过也并不是全无可能。你也许不知道,封家为高门世族,家财无数。但其实封彦卿在登州多年,暗中拉拢了许多高官豪门组织在一起,多年来一直靠登州渤海新罗海道搞走私海贸,每年凭着海上的走私贸易赚取钱财无数。而那镇东海却正是渤海上的有名海贼,说不定他们之间有些我们所不知道的关系,如今因为什么原因闹翻了,那镇东海就一气来伏击杀了封彦卿也是有可能的。”李汭对李璟说道。

  崔芸卿突然对李璟道:“季玉,你实话和为师说,你真的与此事无关吧?”

  李璟没有料到崔芸卿此时会突然有此一问,心下略显慌张,一时来不及回答。崔芸卿对着他挥了一下手:“你先不要急着回答,今天这里也没有外人,都是自家的人。不论这件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我们都希望你能和我们说句实话。事情和你没关自然最好,如果有什么牵连,你早点说出来,为师能帮你的一定会帮你一把。”

  李璟沉默了几息时间,他咬着下嘴唇沉声道:“封彦卿叔侄不是什么好人,我心里早恨不得除掉他们,没想到他们果然遭了报应,被镇东海给杀了。”

  “是不是被镇东海杀的现在还并不能确定,不过封彦卿这人行事确实凶恶,他现在一死,但是也让我们松了一口气。这事既然与你没关,那是最好的。不过你之前与封家的过节也是人人皆知,你最近还是要小心低调一些,没事就多呆在营中练兵吧,我这里也不用常来问安。”崔芸卿没有深究这事,几句话后又带了回去。

  又聊了一会后,李璟借口营中还有事告辞,崔芸卿也没有留李璟。李璟走后,李惠儿她们跟着送他出去。见三个年青人都离开了,崔芸卿皱着眉头,突然幽幽的道:“罢了罢了,我认定这件事情十有仈jiǔ是他做的。之前我还只是有一点点的怀疑,现在却是能够肯定了。真是没有想到,他小小年纪,居然就已经有了如此果断狠历的一面。圣人能看一丈远的世事;咱们凡人只能看一步远,看一步走一步吧。季玉这小子,处处都是出乎我的预料之外,只可惜这小子似乎有着一点偏执。行事太过极进,偏爱弄险。哎,也不知是福是祸,也罢,让他瞎碰瞎撞儿回,也许能碰撞得灵醒过来,只是希望那个时候还不晚,能够明白我们曾对他说过的那些话的意思。”

  李汭心里还有一点不敢相信,他怎么也无法把刚才那个年纪轻轻,在他们面前谨慎有礼,谦逊有加的李璟,和那天城外看到的满地残肢,首级堆起的京观的血腥场面联结起来。不过和崔芸卿相识颇深,既然他能说出这样的结论,那此事倒真的很有可能。

  李璟拒绝了宋温的第一次邀请之后,接下来的几天,宋威仍然每rì派人来请。李璟虽然顾忌着对方是顶头上司,但是与崔芸卿他们只谈了几句话,就被崔芸卿点破是他杀了封彦卿。他不知道崔芸卿是如何做到的,但却不敢再去见宋温,万一宋温也看出来封彦卿是他杀的,那结果可就致命了。因此,虽然顶着巨大的压力,可李璟却仍然只得一次次的拒绝上峰的邀请。

  一连十多天过去,眼看着团结兵的集训一月时间就要到了,原本传的沸沸扬扬的封彦卿被镇东海伏杀之事,也渐渐信息了下来。这一天,李璟刚刚下令解散队伍吃午饭,却看见都虞侯宋温居然亲自到了左一都校场,站在场外等着他。“李校尉,都虞侯有事见你。”李璟的头皮当时就麻了,只得硬着头皮过去。隔了十多天未见,宋温的面上笑容更多了。见到李璟,他依然十分温和,笑着道:“李三郎你也不用天天躲着我了,其实我早就知道,那封彦卿叔侄是你杀的,没错吧!”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27

  第75章 摊牌

  都虞侯宋温的话很轻柔,轻柔的像是一阵chūn风。但是这话听在李璟的耳中,却成了一道飓风,席卷了他的脑海,吹乱了他的思绪。李璟强装着镇定道:“都虞侯这个玩笑可不太好笑,卑下可吃不消这样的玩笑。”一边说着,他一边暗自偷偷用余光打量四周,不过四周除了宋温似乎就只有先前那个传说的侍卫。

  宋温似乎完全知道李璟在想什么,笑道:“你也别打量了,今天我就带了一个侍卫过来。不过如果你要是打算如杀封彦卿一样的杀掉我,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这里可是军营,你不会以为你真难悄无声息的杀掉我吧?”说着他很随意的转过身,将整个后背完全暴露在了李璟的面前,然后就地选了一块略平的石头坐了下来。

  在那一刻,李璟的手确实已经按到了腰间的横刀柄上。他不知道宋温为何会说出那番话来,但很肯定的,对方一定是已经掌握了一些确切的证据,不然,宋温堂堂一个都虞侯不可能亲自跑来和他一个将头开这样的玩笑。只是他心中一番激烈的思绪交加后,还是没有拔出剑。既因为此时是在营中,一旦他拔出剑,就算真能杀掉了宋温,他的结局也难逃一死。更重要的原因,则是李璟判断宋温似乎并没有要对付他之意。不然的话,宋温根本不用亲来,直接下一道命令,这登州营可是足有三千多人马,他李璟插翅难飞。他松开了刀柄,想要听宋温究竟是何意。

  宋温坐在地上,向李璟招了招手:“你也随便坐着,别杵在那里,弄的我说句话还得仰着头和你说。”

  李璟在一旁坐下,“卑职并不知道都虞侯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封长史遇刺,登州上下人人都知是海贼镇东海所为,都虞侯却说是在下所为,未免冤枉在卑职也高看卑职了,卑职不过一小小将头,哪有那能力将封长史以及他的二十个jīng悍家丁杀光我?”

  “表面上看你确实没这个能力,可实际上你有这个能力,也确实做过这件事。”宋温侧着头望着李璟,眸子中的幽光闪过。李璟的镇定让他都有些惊讶。事实上,宋温当初知道封彦卿被杀时,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崔芸卿和李汭杀了封彦卿。因为登州中,只有他们和封有如此大仇。

  后来去了现场,虽然种种迹像表明,一切好像都是海贼镇东海所为。不过这个结果这第二天就被他推翻了,他从来没有听过镇东海与封彦卿有仇,就算有仇,镇东海不过是群海贼,他们不可能敢如此嚣张的跑到蓬莱来刺杀封彦卿而且还残忍的把二十几人先都斩首,人头堆成京观,抛尸荒野。

  更何况,现场还有很多蛛丝马迹。现场虽然被打扫过,可依然发现了许多马蹄印记,说明当晚那些刺杀封的人拥有很多马,这也正是封彦卿二十几人一个也没逃掉的最大原因。另外,他事后专门找过收尸的仵作,据仵作交待,封彦卿等人被砍下首级之前,大多就已经死了。死因各异,有一大部份是被箭shè死,还有一部份的伤口是长矛穿刺,另外有几人的伤口与长矛相似却又明显不同,据推断为马槊所击。而还有几个死相最惨的,完全是被巨大带刺钝器杀死,根据推断,他们是死于狼牙棒或者是狼牙殳一类武器。

  骑马,长矛,马槊,狼牙棒或者狼牙殳,这些线索一条条的加起来,不由的让宋温马上怀疑了封彦卿他们是死于海贼之手的结果。海贼就算有马,可他们常年在海上,最擅长习惯的多是短兵,根本不可能会使用长矛,或者说马槊,狼牙棒,狼牙殳这样的武器。

  马槊和战马都是昂贵的,海贼拥有的可能很少,其它山贼拥有的可能更少。更何况,现场还发现有不少人是死于弓箭之下,而且有很多伤口显示有一大部份是军中所用的shè甲箭。从这些伏击封彦卿之人所用的装备来看,沙场老将的宋温就已经马上推断出,伏击封彦卿的根本不是海贼或者盗匪,他们最有可能是一支装备jīng良的家丁队伍。

  他再次怀疑此事是崔芸卿和李汭所幕后cāo纵,后来牢城使韩忠报告给他的一个消息更让他确定了自己的想法。韩忠向他报告,提出那天现场找到的那枚镇东海的震杀贴有些古怪。韩忠久镇蓬莱,对镇东海海盗也是有些了解的。据他所知的,镇东海确实有震杀贴,但镇东海的震杀贴从来都是使用一枚巴掌大小的黄铜片做贴,正面书一个震字而非镇字,在反面还有一个杀字。可当rì找到的那个却是一个木头的牌子,而且上面写的居然是一个镇字而不是震。

  “封彦卿被杀那rì,正是于公离任宴那天。我记得那天你好像是和封长史差不多时间离去的,好像是在城门闭关之前吧,可是据我查知,那rì左一都一百士兵天黑前回营的只有六十八人,有三十二人并不是一起回营的。后来值勤军官却证实,那天后来直到天亮,都没有见到那三十二人回营,包括李将头与林教练使,王副十将,还有张虞侯等人在内。可第二天点卯,你们却全都出现了,你要怎么解释?”

  他没等李璟解释,挥手摇了摇:“有趣的可不止这些,我记得李将头手上就有一把马槊,而且林威、林武兄弟手上也各有一把马槊,另外王重手上还有一把狼牙殳。而我没记错的话,这三把马槊和一把狼牙殳都正是和封亮比斗赢来的吧,也正是因为此事,封家好像与李校尉关系很紧张。”

  “另外你猜我还查到了什么?我查到李将头还在林威于城里的家中存养了十来匹马,另外还查到左一都前些rì子训练损耗了大量的箭支,尤以shè甲箭为多。还有,封亮叔侄死的第二天,左一都有数名团结兵训练时‘受了伤’...”

  宋温每说一句,李璟的面sè都不由的变了一分。他原以为自己杀封的事情前后已经考虑的很仔细了,却没有料到,居然被宋温一件件一桩桩的查的清清楚楚。不过就算如此,他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在不明白宋温的意思前,他只能硬撑:“都虞侯所说的这些,看似两件事情有关,可也许只是巧合呢。就凭这些,只怕不能就认定封彦卿是我所杀的吧?”

  “你如果真要证据,我还可以给你更多。或者说,干脆简单一点,直接把那几十个涉嫌之人全都分开审讯,你认为,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和你一样否认到底呢?”

  李璟没有说话,他在等着宋温接下来的话题。一切如宋温所说的那样,对宋温来说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就凭着这些,都足以将李璟直接斩杀当场了。更何况,就算李璟真要证据,那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而已。可宋温既然没有马上逮捕他,而是说这么一大通,显然另有打算。

  看见李璟此时依然一脸淡定,宋温似乎也有些惊讶,目光直视着李璟许久道:“这件事情你只是一个马前卒,恐怕还有幕后之人吧,是崔使君还是昭王?或者是两人都有?”

  李璟的眼皮跳动,他终于知道宋温说这一大通话的背后目的了。一个小小的李璟显然并不被他放在眼中,他的真正目标是登州刺史与登州别驾。听到这话,李璟也不由的激动起来。如果宋温认定他是杀封之人,那李璟上面还有崔芸卿与昭王李汭二人能想办法保他。可一旦把崔芸卿和李汭都牵扯到了其中,那他李璟真是谁也保不了了。

  “此事全是李璟一人而为,请都虞侯不要胡乱攀扯恩师与昭王。”

  “你不用紧张!”宋温见到李璟终于不再那么淡定了,脸上不由的露出一抹难得的微笑。他还以为他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一切也是有底限的。“其实和你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以及你的老师们,我宋温虽然初来登州,但却并不是傻子。封彦卿这人,其实我也很讨厌,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李璟愣了愣,不明白宋温这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是为什么?

  “其实节帅一直很欣赏崔刺史和昭王,当然还有于公。这次来登州,我是迫切需要和几位联手的,只是似乎他们都对我这个武夫合作没什么兴趣。倒是那个封彦卿却如苍蝇一般的总是跑到跟前嗡嗡,现在封彦卿死了,我和你几位老师之间也再无阻碍了。我希望由你向崔刺史带个话,今晚我将在府中设宴,希望崔刺史能够赏光。”说完这话,他也没再理会李璟那半信半疑的目光,起身拍了拍屁股,甩一甩衣袖招呼了远处的那个侍卫,就飘飘然的离去了。

  李璟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宋温的身影远去,最后也还是没有搞明白他的葫芦里到底要卖的是什么药。难道宋温真的毫不在意封彦卿等人的死,反而想要和崔芸卿他们联手?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27

  第76章 夜宴

 
  李璟沉思良久,心知事情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当下也不敢再犹豫,立即骑马出营赶往刺史府中。通报了守门家丁,进入府中叩见崔芸卿,一五一十将杀封彦卿之事,以及今rì宋温突然找上门来之事说的清清楚楚。

  “恩师,实非学生妄为,还记得那rì酒宴之时封亮所敬给恩师那杯酒吗?当时我就怀疑那是杯毒酒,后来亦曾当面问过封亮,他亲口承认那确实是杯毒酒。学生本就受封家欺压凌辱,更何况他们居然想要谋害恩师,学生自已之事可以忍,但却绝不能将恩师安然置之不顾。杀了封彦卿封亮之后没有告诉恩师,也是不想让恩师受到牵累。原本以来事情做的隐秘,却不料还是被宋温发现。恩师,学生愿意一力承担此事,绝不连累恩师。”

  崔芸卿听完李璟的话,只是手抚着长须平静的坐在那里。良久后才道:“你先起来吧,我派人先去把昭王和韩忠请来。”

  李璟有些心绪不宁的陪着崔芸卿坐在厅中喝茶,喝了半天的茶,可那混着姜、葱等香料的茶以往李璟是半口也喝不下去的,今rì却一连续了好几杯,却丝毫也感觉不到这煎茶的辛辣之味。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昭王李汭,还有蓬莱城牢城兵马使韩忠,以及龙山营兵马使刘健,东牟守捉使徐成,另外还有登州团结营司马、判官、推官、巡官、衙官等都到了。看着这一个个策马而来的佩剑武将们,李璟心中充满震惊。以往他虽然知道崔芸卿与李汭和于琄三人组成了联盟,力压了封彦卿这等地方派。

  但他却没有想到,他们这个联盟居然有这么大的势力。登州支州兵、龙山营、东牟守捉,这三支兵马加起来三千人马,而且是几个不同的系统,虽然名义上,州内所属兵马,皆归刺史统领。但实际上,刺史基本上都是由节度使的亲信所任,一般文官担任刺史,就只是个名义上的军事统领而已。

  但是今天崔芸卿一句话,这几个营头将领就马上赶来,这背后的意义让李璟震惊。而且除了这三部兵马,登州团结营也有小半军官在此,如果再加上李璟所知的赤山镇的崔镇将也是崔芸卿的族人,那崔芸卿在登州所掌握的兵马可就已经超过半数以上了。怪不得,崔芸卿和封彦卿等人角力之时,一直温吞吞的,原来表面之下,崔芸卿已经基本上将登州附近的兵马都掌握了。

  一念及此,李璟原本担心的心里又激动起来。崔芸卿手中握着这样一张王牌,就算是节度使的心腹宋温要动他们,也得三思而后行,投鼠而忌器吧。

  众人到齐,崔芸卿说了宋温今晚设宴邀约之事。而且还说明先前封彦卿居然试图在前些rì子的酒宴上下毒谋害他与昭王,幸被李璟识破。并说宋温不知道哪听信了些传言,居然怀疑封彦卿叔侄乃是李璟所杀,而且已经找上门来了。

  “宋温相邀,我如果不去,不免坐实了宋温的怀疑,因此,我打算今rì前去赴宴。”

  徐成将目光在李璟的身上扫了几遍,心中已经猜测出事情可能并不是如崔芸卿所说的那么简单。宋温既然直接找上门来,那么事情的真相很有可能是封彦卿真的是李璟所杀。不过他不觉得李璟一个人能做下这么大的事情,李璟是刺史的门生,那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刺史授意杀的封。

  脑中转过诸多想法,徐成道:“宋温相邀,必无好事。我看这宴无好宴,定是鸿门宴!”

  崔芸卿道:“吾又岂不知?封彦卿一死,宋温便上跳下窜,十分活跃。这些rì子对封彦卿之旧部极尽拉拢,现在又突然以封彦卿之死发难,他这是有备而来。原本吾以为封彦卿一死,这登州总算要恢复太平。却不料,总有人不愿意啊。宋温的话已经说的很明显,吾若是避之不见,只怕他先礼过后就要动兵了。宋温吾不惧,然宋温只是节帅的马前卒啊。”

  李璟劝道:“学生总还是觉得,以恩师之万金之躯,在没有弄清宋温之意图时前往赴宴,实非上策。”

  崔芸卿按着几案道:“吾为官数十载,刺史过五州之地。多少大江大浪也都趟过来了,如今又岂能畏惧一宋温乎?”刘健也劝道:“咬人的狗不叫,这宋温自来登州后虽然一向安静,可却不得不防。”

  “三国时关云长也曾单刀赴会,吾虽非武将,但也不惧。我已经派人给宋温回信会去,又岂能失信?”

  李汭自到后一直都未曾发言,全因他是众人中比较清楚事情底细的。早之前崔芸卿就曾对他说封彦卿是死于李璟之手,当时他还有点不信。但是现在宋温都找上门来了,那这事就定是千真万确了。崔芸卿坚持要去赴宴,根本原因也是因为他知道宋温手中定是掌握了一些证据。他现在叫大家来,商量的也不是去不去,而是如何应对宋温。

  “崔使君纵去也可,但不可无准备。”

  崔芸卿道:“季玉和你那三个兄弟一起陪吾共去,另外韩军使调五百人马于宋府附近等候,如若有事,吾到时会让季玉放鸣镝响箭,你等就进来接应。”

  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之处后,各自回去准备。

  城东都虞侯府中,宋温接到崔芸卿晚上会来的回信。登州团结兵的四营十将皆在府中,文登营十将宋希道:“崔芸卿既来,我们怎么办?”

  牟平营十将杨林嘴角一扬:“他如果带兵来,那我率二百人隐藏在府门外。如果没带兵来,就只在后院埋伏五十刀斧手。若是他能识时务从此听命于节帅,那便罢了。他若是还有什么其它想法,到时便将其杀于席间。”

  宋温对于这个狠历的安排并没有反对,沉吟过后缓缓点头,一切交由四将前去安排。

  过了黄昏,宋温便派了人在府前街口等候迎接。傍晚时分,只见街前走来一支队伍,一辆马车,周围五六骑人马。等走近了,马车上下来一紫袍官人,却正是登州刺史崔芸卿。旁边几个骑士也都翻身下马,却是一身戎装,铁甲罩衣,腰挎横刀,威武不凡。

  宋温早已得报,亲自带着亲信数将迎接上来。一番热情叙礼毕,众人进府入席饮酒,举杯相劝,好酒好菜,却只字不言其它。崔芸卿也毫不提起,只顾饮酒。李璟与林威等四人皆傍崔芸卿而坐,却是滴酒不饮。

  酒至半酣,宋温放下酒杯道:“崔使君收了一个好门生啊,年青有为,更兼豪气干云。另外结交的这几位兄弟,也都是一表人才,英武不凡啊。崔刺史眼光不凡,不凡啊。”

  崔芸卿笑道:“碰巧,碰巧!”

  宋温笑了笑,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酒杯,似借酒发言:“某来登州之前,宋节帅一直嘱咐,说万事可找崔使君相商。只是先前崔使君似乎对在下这武夫有此成见?”

  “成见不敢,只是一直公务繁忙,未有机会与宋都虞侯相交罢了。”

  “崔使君连任五州刺史,确实辛苦。我家节帅如今有一提议,却不知道崔使君之意如何?”

  “是何提议?”崔芸卿见宋温只字不提封彦卿被杀之事,便也强忍着不提。此时见宋温终于提出了条件,便放下杯筷,望着宋温,等着对方开出价码来。

  宋温从侍女手中接过酒壶,亲自过来给崔芸卿倒了一杯酒,回到座位上坐好,不急不缓道:“是好事,一件大好事。崔使君也当知道,宋节帅原本一直在京师北衙禁军神策军中任职统兵。后来又曾随康承训大将军出兵剿灭了庞勋之乱,之后又移镇南疆。可谓久在军旅,如今宋节帅受命淄青节度使,不但统属三万七千五百的平卢军,而且下马还要管淄、青、齐、莱、登五州民政。崔使君也是山东第一大族出身,当知这平卢军历来兵骄将跋扈,节帅新来,每rì里也是为这些骄兵悍将头疼。偏偏眼下因灾荒,各处流民蜂起,四处为盗。节帅也是心力交悴,急需要一个能信的过的干臣相辅啊。”

  李璟坐在一旁,根本搞不明白宋温为何突然一下子提到那么远,但是见崔芸卿并不说话,也只好干坐一边。

  “崔使君高门出身,进士入仕,数十年来转任多地,主宰数州之政。每任一地,在地当都是留下极好官声。宋节帅眼下,正是急需崔使君这样的能人相助啊。崔使君可能还有所不知,眼下我们登州虽然还风平浪静,可淄青镇其它地方却不太平啊。据青州来文,如今河南各地已经是流民四起,许多地方乡村为之一空,十室九空。各山各道,到处都是逃荒的流民,更有许多不法者,已经趁机做乱,四处散布谣言,聚民为匪。照这势头下去,淄青镇五州今年这年关可不好过了。”

  “宋节帅需要崔某做些什么呢?”崔芸卿最近也一直关注着河南河北的灾后大饥荒,听到情况如此严重,他的心情也是不好。

  宋温放下酒杯,站起身来,对着崔芸卿郑重的一拱手,肃然道:“宋节帅yù请崔使君入青州,拜崔公为淄青平卢节度行军司马,兼营田副大使,以全力辅助宋节帅处理藩府事务,安定五州。”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28

  第77章 交换

  “都虞侯不是在说笑?”崔芸卿愣了一下后道。不但崔芸卿觉得宋温刚刚在开玩笑,就连李璟和林威、王武四兄弟也都对宋温刚才的话给弄的有些迷糊了。

  宋温认真的道:“如此之事,在下怎敢拿来说笑?此事乃是宋节帅亲笔行文于我,让在下先来询问崔使君心下之意。如若崔使君愿意助节帅一臂之力,那么正式的任命马上就到。”

  “宋节帅要请某任淄青平卢节度行军司马?”

  “对,正是淄青平卢节度行军司马,另外还兼任营田副大使之职。”宋温十分严肃的回答道。崔芸卿得到确定的答复之后,便捏着下巴并没有再言语,坐在那里一脸肃穆的沉默着。

  李璟也同样对于这样一个结果十分的惊奇,原本以为今天会是一场鸿门宴,甚至不但外面的罩袍下穿了铁甲,就连里面都还穿了一层细甲。除此外,身上除了腰间的横刀,他还在袖中藏了把袖箭,腿上插了两把短匕首,完全是做好了拼命的准备来的。现在想象中的刀光剑影,幕后的刀斧手也不见踪影,甚至宋温从头到尾连他杀封彦卿之事提都未提。绕了一大圈,宋温却是提出节帅想请宋温去青州做官。

  淄青平卢节度行军司马是个什么官职?李璟心里却是十分清楚的。

  行军司马,掌弼戎政,居则习蒐狩,有役则申战守之法,器械、粮糒、军籍、赐予皆专焉,虽主武,盖文职也。

  具体一点说,节度行军司马这个职务,在节度幕府之中,是仅次于节度使和副使的第三号主官。在实际上,节度行军司马的权利甚至是超过副使,为实际的幕府第二人。节度行军司马的权利极大,具体职掌有四个。

  一是军士招募,训练以及军械,粮草存备。二是掌军籍符印,以法纪整治队伍。三是战时随军出征,参谋军议或者直接统兵。四是主军中财政支出,专军资粮饷赐予。

  说白了,节度行军司马就没有他不管的,管招兵,管训练,管军械,管粮草,管符印,管军法。而且还管财政支出,边军资粮饷者是由他管,战时还负责参议,甚至直接统兵。这些职权,比副使的权利大多了。副使的排名在行军司马之上,原先是因为在节帅出征之时,一般会让副使留守,称为留后使。一旦节帅阵亡或病危不能理事,就由副使主理帅府之事。不过到了晚唐此时,这个留后的位置基本就是由行军司马所占。

  不论怎么说,节度行军司马这个职务是实打实的一个要职,不但位高而且权更重。淄青平卢镇五个州,三万七千兵马,崔芸卿一旦接任这个位置,他就是淄青镇的第二号人物。更何况,宋威还让崔芸卿兼任营田副大使,虽然营田副大使这个官职不如行军司马,可也是主赏五个州各州各军各营的所有屯田事务。

  与刺史职位相比起来,传统上有行军司马转任州刺史的,但少有州刺史转任行军司马的。看似好像是似乎品级低了一点,可实际上淄青镇做为一个拥有五州,掌着三万七千五百平卢军的方镇,是能与河北三镇并肩的强大方镇。节度行军司马是绝对比登州刺史的职位高,权利重。

  只是节度行军司马虽然是一个文职,可却实打实的是一个主管军队的职务。崔芸卿为官多年,可却从没有真正管理过军务。虽然他现在还兼任着登州团结兵团练使,可事实上他根本没过问过这方面的事情。宋威调他去做节度行军司马,是真的需要他去辅佐他,还是说只是想要调他离开登州?

  “吾若离开登州,谁来接任刺史之位?”

  宋温说道:“节帅的意思,如果崔使君能前往青州,那么登州就将由在下接任刺史一职。”

  崔芸卿目光一闪,一时间心头却是一片通亮,所有的一切他全明白了。宋温自来登州的第一天起,就不是真的来做什么团结兵的都虞侯的,他就是奔着登州刺史来的。他先前和封彦卿搭上,估计就是想利用封的力量对付自己。只是后来封突然死了,他却又掌握到了李璟留下的一些证据。所以,一切都又变了。

  这是一场权利的交换,宋威来到淄青镇不久,来时只带了五百亲兵和几个亲信。凭此就想掌握强大的淄青镇,这是不可能的。宋威极需要一个盟友,一个在淄青有根基的盟友。封彦卿有这样的条件,他崔芸卿更有这样的条件。崔家可是山东第一大族,光是他崔芸卿就有着很深的势力,在登州,有一半的掌兵将领都是他的人。更别提,清河崔氏最大的分支青州崔氏的根基就是在青州。

  难道宋温只口不提李璟杀封彦卿之事,对于宋温来说,封彦卿不过是一个原本打算结盟的盟友,现在既然有了更强的盟友,那旧的盟友死就死了。宋温是绝不愿意真的和崔芸卿硬碰的,不说崔家的强大,更何况他后面还有昭王和于琄。宋温一直到今天才和李璟摊牌,就是因为之前他一直在等节帅宋威的回复。

  今天他终于收到以了宋威的回复,让他千万与崔芸卿闹疆,而是想办法让他把崔芸卿拉拢过来。宋威现在光有个节度使的名号,可到现在还没有掌控淄青镇。他极需要崔芸卿和崔家以及昭王李汭还有于琄以及于家的强大势力,来帮助他掌控淄青镇。

  宋温得到回复后,没有直接找上崔芸卿,而是先和李璟摊牌,也是大有深意的。把杀封彦卿之事向李璟摊牌,意义还是要把话传递给崔芸他们。如此,然后再来谈联手,既是示好,又展现了诚意。而且,还隐隐的含着一招厉害的威胁。

  崔芸卿在沉默,宋温提出的条件确实不错,让人心动。只是,之前崔芸卿并不看好宋威。可以说,平卢军自从当初从辽西营州浮海到了山东,将平卢军改为了淄青平卢镇后,这支本来就是多由多族兵马构成的军队就一直很强悍。平卢军高句丽族的大将李正已当初赶走了原节度使,开了这个头后。李家后来三代四世割据淄青镇六十年,一度自立为王,最强大时强兵十万,据州十二,为天下第一强藩,还在河北三强镇之上。

  虽然淄青镇被中兴之主宪宗皇帝讨灭分割成了三镇,但是自那之后,名义上淄青镇重归大唐治下。可实际上,那些朝廷任命的节度使却如走马灯一样,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自李家灭亡后,五十四年间,淄青镇却先后任命了足足二十二位节度使,平均下来,每个节度使的任期只有两年半,连任满三年都不到。

  淄青镇的李家灭了,可平卢军还在。

  虽然如今的平卢军不复先前十几万的规模,但依然还有三万七千五百人马。只要节度使掌控不了平卢军,就坐不稳淄青平卢节度使。多少名臣名将就任过淄青镇,连崔芸卿的好友于琄也不过呆了三年。虽然他离任是受于琮的牵连,可于琄用了三年的时间,也依然没有真正掌握淄青镇。淄青镇表面上是由节度使统领,但实际上,却是由那几万平卢军统治着。

  宋威有威名,来头不小,可到任都快一年了,依然还是没有什么作为。因此崔芸卿等人当初都是不看好宋威的,所以在宋温来接触时,也都是保持了距离。

  只是这一次,崔芸卿觉得自己的选择余地并不大。宋温掌握着李璟杀封彦卿的证据在手,如果他拒绝,宋温虽然不至于真的敢对他动手,但要把李璟等证据确凿之人给抓了,却是可能的。另一方面,如果宋威真要全力支持宋温争夺登州刺史之位,只怕他以后的rì子也并不好过。

  合则两利,分则两败。

  思考了良久之后,崔芸卿还是终于答应了宋威的邀请。这件事情只要他一答应,基本上就是已经达成权利的交换了。到了晚唐此时,就算是刺史和行军司马这样的重要官职,朝廷也基本上管不了了。多是地方节帅们一句话的事情,前后再往上塞点钱财,事情也就成了。

  宋温得到崔芸卿的明确答复,也不由的心中一松,脸上露出高兴无比的笑容。虽然崔芸卿不答应,宋威也能凭节度使的权利调动崔芸卿,而将他推上登州刺史之位。但所有人都明白,晚唐此时,这些明面上的权利有时并不真的好用的。在地方上势力庞大的崔家,如果不肯接受,宋威也是无奈的。甚至要是弄不好,那些平卢军的骄兵悍将们发个疯,直接把他这个节度使赶下台都是有可能的。

  崔芸卿起身,拉住李璟的手起来,对宋温道:“正事说完,吾也和宋使君说句旁的,我这门生平时做事多有不经思虑。吾若是去了青州,以后他就交给宋使君多cāo心照顾一二了。”

  宋温也笑着上来拉着李璟的手,好像自家兄弟一样亲热道:“季玉老弟行事果断,办事干脆,能文允武可是极难得的人才。崔公此去青州,何不带上他在身边呢。”

  崔芸卿转头看着李璟,微微笑道:“跟着吾去青州倒也不错,不过这事还是交给他自己拿主意吧,季玉,你是愿意跟着吾去青州,还是留在登州呢?”

  看着崔芸卿明显期待他同去青州的目光,李璟沉默着微微低下了头。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28

  第78章 十年太久 只争朝夕


  崔芸卿唤李璟离开时,天已经完全黑暗,街道上一片寂静,黑漆漆的。

  林威走过李璟身边时,用靴子轻喝了李璟的脚踝一下,疼痛让李璟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他抬头四顾,发现自己的那匹黑马已经被宋府的家丁牵到了面前。崔芸卿正弯着腰上了马车,他刚要上马,却听到老师在马车里喊道:“季玉,你过来和吾一起坐马车。”李璟犹豫了一下,崔芸卿立即提高声音道:“快点上来,吾有事要与在路上商谈。”

  “是。”李璟回道,转身把马疆绳系到了马车后面,自己跃上了马车。“老师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就是刚才在宋府我看你yù言又止,似乎心里有话。”天气已经进入寒冬,刚从温暖的宋府中出来,崔芸卿不由打了个冷颤。他将一件貂裘的大氅双手拢了拢,围紧了脖颈。他看见李璟身披铁甲,上身挺直的坐在一旁,不由轻叹声笑道:“吾老了,这才初冬,就已经抵不住夜里的风寒了。”

  “老师正当壮年呢!”李璟看着崔芸卿的折脚幞头下面露出的几缕银发,有些言不由衷的说道。

  崔芸卿叫他上来谈话,可却又不再说话。反而微微闭上了眼睛,李璟坐在一旁,只好安静的不出声。马车缓缓的驶过宁静的街道,车轮声和马蹄声越加的显得清脆。

  直到李璟以为崔芸卿已经睡着了时,崔芸卿却突然闭着眼说了一句,“瞎驴”。李璟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在他的印象中,崔芸卿可一直都是美髯三绺,充满着儒雅之气。怎么也想不到,崔芸卿居然也会骂出瞎驴这样的粗话来。

  见李璟一脸惊讶的望着他,睁开眼的崔芸卿笑骂道:“直娘贼的,无所顾忌的骂两句,心里痛快多了。”

  李璟跟着笑道:“原来恩师也会骂人的,是不是因为要去青州之事?如果恩师不愿意,那就不去了。宋威虽是节度使,但如果老帅不想去,他还真敢强调吗?”

  “说的好!”崔芸卿伸手拍了拍李璟的肩膀,“我还真想赖在登州,呆在这海边仙境就一直不走了。”

  嘴角微微扬起,李璟道:“只要恩师愿意,谁也不能强求你。”

  “那是当然。”崔芸卿对着李璟道:“你说我们两个就这样丢下一切,然后骑两匹马周游天下如何?不论是辽东塞外草原,还是陇右河西大漠,走到哪里就是哪里。纵马长歌,逍遥天下!”

  “心生向往之,能如此真好。”李璟还不知道崔芸卿居然还有如此浪漫的一面。“但是恩师,我们都孑然一生啊。你有你的家族儿女,我也有我的母亲妻儿。”

  “你小子怎么就好像比我年纪还老呢?一开口就是那么的理智,难道你就没有想过zìyou放纵吗?”崔芸卿摇了摇头,“也是,你小子总是如此的。要不然,当初我也不会一眼看中你,收你为门生。今晚你在宋府还没有回答为师的那个问题,你的真正想法是不愿意去青州吧?能和为师说说理由吗?是不是想要马上回文登,就因为舍不得你的妻子。你的妻子和你青梅竹马的吧,听你说过一次,好像姓王,你还有个小妾,是渤海人?”

  “她叫婉儿,是新罗人。”李璟回道:“当初全家浮海来山东逃荒的,后来她家养不活她,把她送到我家。”

  “婉儿这个名字不错,是后来在你家取的吧?”崔芸卿笑了笑,“能让你一直念念忘的女子,看来是个不错的人。你不想去青州就是因为放心不下你的妻妾?我清楚你是个不甘于平庸的人,你的表现也一直很不错。可如果你真想有所作为,只想回家去当个团结兵将头是不会有出息的。你跟我去青州,我会好好安排你的,十年之内,我能保你一个兵马使之职。不是团结兵的兵马使,而是平卢军官健的兵马使。”

  李璟默然,十年?十年之后,大唐是个什么样子?那个时候好像横行天下的黄巢终于被赶出了关中,大唐的将士们终于收复了长安。黄巢一路败退到陈州,围城半年,开起了人肉加工坊舂磨寨rì夜不停的舂磨人肉。那个时候,朱温、李克用都成了节度使,一方枭雄。

  十年,他能等那么久吗?

  马车驶入了夜市之中,南门大街上约一里的那段街道被划为了夜市。城中其它各处早已经寂静下来,但这里的夜市却依然火势。一盏盏的灯笼挑起,灯火辉煌,愰似不夜之城,这繁华的夜市得到半夜才会散去。李璟不由感叹,也许这是他能在这个时代看到的最后一段繁华了吧。眼下登州附近已经是流民不断,盗匪蜂起。用不了多久,这繁华的登州城也定将无法幸免。从此之后,直到大宋建立,上百年的乱世,王朝更迭,军阀混战,流民失所,百姓水深火热,乱世民如草。

  他不能等,跟着去青州,也许如崔芸卿说的那样,肯定能稳步升官。但是这样还是太慢了,就算是当上十将,当上兵马使又如何,混在青州这样的重镇,他也一样很难出头。乱世即将到来,他得开始经营自己的地盘。

  “恩师,学生也知道跟在恩师身边,定然会一帆风顺。可如果这样,学生永远也经历不了磨砺。学生想要留在登州,并不是想着回家惦念着那一亩三分地。学生只是希望自己闯一闯。”

  崔芸卿有些意外的看着李璟,这个门生总是能让出意外。他很优秀也很出sè,可却总是让崔芸卿有种无法把握的感觉。就如上次他伏杀封彦卿的事情,这得多大的胆量啊。而且杀掉封彦卿也不光要胆量,还需要极大的能力。李璟做到了,这让他一直都很惊讶。他有些看不透这个学生,他总能有自己的坚持和想法。

  想到此,他叹息了一声:“虽然我不明白你的全部想法,可你这个xìng格不错。回头,我会和宋温打声招呼,龙山营、牟东守捉、登州支州兵、赤山镇,这四个军营的主将都是我的人,你想去哪个,自己挑。你现在是团结兵一都将头,如果转入其它军营,以我的面子,你可以继续领一都人马。”

  这四部军队,几乎就是登州一半的人马。李璟一时也想不好要去哪个军营,这里面,赤山镇有三千人马,其它三部都是一千人马。除了赤山镇其它三部都是在蓬莱附近,如果去了这几个军营,只怕想要单干发展势力不太现实。至于离家最近的赤山镇,周边比较偏僻,是个发展的好地方。可惜赤山镇就有足足三千人马,更加不可靠。

  李璟最期待的还是能有个dúlì统军的机会,哪怕是给他个偏僻的地方,能有个百把号人也行。只是他也清楚,想要有这样的机会,那有些妄想了。除了前面说的那些守捉、军镇、州兵外,能够有单独地盘的就只剩下了属于边兵的镇和戍、以及烽铺。这边军的镇却和赤山镇是不同的两类,赤山镇是县镇,不归县属,直属于州,兵马至少一千以上至上万不等。而边镇则分上中下三类,上镇才五百,中镇三百,不足三百的称下镇。戍堡的兵更少,上戍才五十,中戍三十,不足三十称下戍。而烽铺人更少,多者六人,少者仅三人。而且边镇和边戍、烽铺全部都在边关之地。登州说起来其实也是边疆,不过因为边界都是海,所以有个天然屏障。朝廷虽也设边镇、边戍、烽铺,但多是在登州港与辽东半岛的海道上的那些岛上。

  不过这些边镇边戍并不属于州刺史管辖,而是直属于节度使。

  “怎么,你都打算留下来了,却没有想好要去哪个军营吗?还是说,你真打算留在团结营了?”他转头望着李璟道。

  李璟苦笑着摇了摇头,崔芸卿叹了声气,再次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一直回到刺史府,崔芸卿也没再睁开眼。到府了,李璟扶着崔芸卿下了马车,崔芸卿挥了挥手,让李璟不由送他进府,直接让李璟回去了。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29

  第79章 终于有了第一块地盘

 
  第二天一大早,李璟刚刚起床出cāo点过卯,正想找林威等人商量一下选哪个军营的事情。宋温却突然派人来唤他去见,李璟有些不明所以,忙骑了马赶到中军营宋温帐内。

  见过礼后,宋温对李璟比以前热切许多,不以上下礼而以平辈语气道:“今早我收到崔公的书信,说你打算留在登州,又不知道选哪个军营,可是有此事?”

  李璟点了点头。宋温笑道:“如果你真不知道如何选择,我这里倒是有个不错的选择,而且这还是一次晋升,就是不知道你是否真能如你之前的表现那么有勇气了。”

  听到居然还能有晋升,李璟倒是有些惊奇,他可是刚刚才晋升了将头。这还刚过去半个月呢?

  “我打算在正式接任登州刺史之后,立即奏请节帅,将大谢砦黑山堡沙门戍升格为沙门镇,升格后为中镇,镇将是正七品上中镇将,统三百兵马。原来的沙门戍主只是个上戍主,不堪大用,所以需要一个既让我信的过,又要有能力带好三百兵,且管好沙门镇的勇将。我十分看好你,觉得你行。”

  “沙门戍在哪?”李璟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这样的好事不太可能轮到他。对于这个沙门戍,他以前连听都还没听过。

  宋温对李璟招了招手:“你过来看。”他指着几上的一副舆图,在蓬莱城北的水寨那指了指,然后又望北面的海上指了指。“蓬莱往北十里是水寨,水寨再往北面不远便是大谢岛了。大谢岛又分南长岛和北长岛,另外其西面还有大黑山岛和小黑山岛。在这几个大岛中间便是沙门岛了,沙门岛东、北、西三侧,均有一些岛屿分布.它们围成了一个半圆形,形成了一个阔大的海上塘湾.塘湾内常常是风平浪静,称沙门塘。塘内便是我们登州最大的海港,也是我大唐四大海港之一。因此,沙门岛的地位就相当重要了,所以我拟将沙门戍升格为沙门镇。”

  李璟听完后更是半信半疑,真要如宋温所说的,那沙门戍可是个肥地,守着登州最大的海港,岂能不肥?那这样好的地盘,又怎么可能轮到自己这个新的不能再新的人?

  “这么好的地盘,只怕是下面都争着抢着要吧,职下只是团结兵的一个将头,哪里能轮的到我呢?”

  宋温拍拍李璟肩膀:“我来登州也是初来乍到嘛,熟悉又信任的人可不多。季玉是崔公和于公的门生,先前杀匪立功也是得过节帅亲口夸赞的。更何况,先前你对付封彦卿那一回,表现出来的果决和谋略可是让某很是惊叹的。像你这般即有能力,且又能让我信任之人,可是不好找的。”见李璟脸上不信,他又笑着道:“其实不瞒你说,我也是实在没有合适的人才找你的。你可能不知,这登州港被称之为大唐四大港之一,守着大唐两条海道之一,可谓是繁华富庶无比。”

  “哎!”宋温叹了口气,“只是实际上有些情况外人不知。节帅自到淄青镇后,接手后才发现淄青将早成了一个空盘子,下面巨大的钱粮亏空着补不上来。上次节帅要发兵剿匪,可卢龙节都称上面拖欠粮饷,拿不到粮饷前根本不愿意出兵。你说以前李正已家三代四世割据淄青,也没有别处半分钱进帐,可他养着十几万的军队,淄青镇还是当时最富裕之地,你说奇怪不奇怪?”

  李璟也没有听说过这些方面的情况,也感到十分奇怪。据他所知,像淄青这样的方镇,是不向朝廷上缴赋税的。守着繁华的港口海道,却还没钱发士兵粮饷,这事也太奇怪了。

  “我来登州这么久,已经查出一些情况,这登州走私泛滥,不但各种禁止之物出境,而且大量的海上贸易的税钱都没有征到。说到底,都是登州上下的官员富商豪族与那边镇军和水师暗中勾结。让你去沙门岛,就是希望你能成为打入其中的一个钉子。我的要求也不高,就是希望你去后能打探到一些我所不知的情况。”

  听到这个情况,李璟已经能判断出,这个沙门岛绝对是个龙潭虎穴一样的地方。要不然,宋温大可让其它人更亲近的人前去。不过转念一想,他先前不正是想要一个dúlì的地盘吗?这不正是一个机会,虽然给他的只是一个被三面环绕其中的小岛,可毕竟有一个正式的名义和三百的兄弟不是?

  “好,职下愿意接受这个任务。不过职下希望能够把文登营教练使林威、文登营副十将王重、文登营左一都虞侯张宏、队正林武几个都一起随职下调任沙门镇。”

  三百号弟兄不少,可李璟却不打算真的独自一人去那上任。光听宋温的几句介绍,他就知道了那里的形势,这相当是要去监视大谢砦的官兵了。

  宋温很直接的答应了李璟的要求:“可以,这四个都是你的结义兄弟,把他们带上,确实不错。你还有没有要带上的,提出来,我给你登记起来,一起带去。”

  宋温的这个态度反而让李璟有些愣了一下,什么叫还有哪个想带的就一起带去。这事怎么说的如此儿戏?

  “职下可以挑多少人带去?”

  宋温停顿了一下,将沾墨的毛笔又放回了笔架上。他搓了搓手,然后道:“刚才和你说过的,沙门镇由沙门戍升格起来,现在沙门戍有兵五十人,而沙门镇的兵额是三百人。因此,实际上如果你去沙门镇的话,你就只有那五十个兵。剩下还差二百五十个,就得由你自己想办法了。”

  李璟被这句话震的不轻,什么叫只有五十个兵,其它的自己想办法?

  “不是在其它堡砦抽调吗?”

  “大谢砦一砦五堡三十戍七十五烽铺,虽然总人马加起来达三千人。可是正因为信不过他们,才因此升沙门戍为沙门镇的,如果再从其它堡抽调人马,那还这么麻烦做什么?钱粮器械之事我会给你解决的,不过这个兵却得你自己解决。你去招也好,去骗也好,都是你的事了。我相信你,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的。”

  李璟听完这话都不由的想一甩衣袖走人了,不过想一想,错过了这村,只怕再也就没有那个店了。最后咬了咬牙,还是道:“那也行,请都虞侯从团结营里抽调三都人马给我。我到时,直接把原先那戍的人也不要了。”

  宋温一听这话,头摇的和拔浪鼓一样。“团结兵可不是官健,团结兵到了chūn天可是要遣散回家种地的。你要去的那是边军,六年一轮不得返家。况且这团结兵都是登记有数的,怎么可能拔给你。”

  “两都!”李璟讨价还价。

  宋温还是摇头。

  “把左一都的一百弟兄都拔给我,要是再不行,那这沙门岛谁爱去谁去,职下是不去了。”李璟干脆也耍起了横,反正他老师现在已经是节度行军司马,位置可还在宋温这个未来刺史之上。果然,听到李璟如此无赖,宋温愣了下后,也一咬牙道:“好吧,就把左一都拔给你了,不过有个条件在先,去不去得他们自愿。如果他们不愿意去,你不能强求。另外还有一个,所有去沙门岛的至少得呆六年才能回来。因此,边军戍兵向来有个规矩,带上家眷一起从军。马上也快过年了,我就给你一月假期,让你回家过个年。年后,你就带你的兵去沙门岛。”

  “好!”李璟一咬牙一握拳,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

  宋温却是松了一口气,“那好,我这里就马上写折子,等年后你就能正式接到沙门镇镇将的任命了,另外沙门镇其它军官的名单,你自己拟一个上来,我到时一起报上去。”

  走出了宋温的大帐,一缕金sè的阳光照在李璟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望着面前这个呆了近一个月的熟悉大营,李璟深呼吸了一口气,紧握着拳头,心中大喊:“大唐的乱世,我也终于要有了自己的地盘了!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29

  第80章 拉兄弟入伙


  终于拥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李璟回营的一路上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刚来到这世上时,他并不曾想到那么远,也因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甚至差一点小命不保。虽然那次幸得大赦出狱,免去了他计划的半路逃跑的打算。而且之后也总算是一路跌跌撞撞有惊无险的到了如今,眼下他也有了一定的身份和钱财。

  早已经不用再担心一家人每天吃不饱饭,有了今天没明天的rì子。只是,李璟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唐子民。他心里还知道一些更多更远的东西,唐末的大民变就要到来,到时连皇帝的两京都保不住得出逃。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上一次他能碰巧遇到新皇登基大赦逃出监狱,可以后他又如何以一个小民的身份来保全自己保全全家?

  在即将到来的荡世浩劫之中,唯有拥有自己的地盘,自己的武装全是根本。

  不管是去青州还是留在登州,李璟想要出头都太难,去沙门岛虽然充满艰辛,但天上不会凭白掉下一块基业给他。有了沙门岛这样一块相对dúlì的地盘,又能有三百的部下,他就能以此组建起自己最初的势力。

  左一都的营房中,林威、林武、王重、张宏等人都各抱着手站在营门前等着李璟回来。自李璟把宋温已经知道了他们杀掉封彦卿之事后,众人的一颗心就一直高高悬着。昨天他们跟着李璟随崔芸卿上宋府赴宴,还以为宋温是要摊牌。却没料到,最后居然连提也没提此事一句。

  远远的几个人就看到李璟骑着马过来,xìng子急的王重第一个跑了过去,一把拉着李璟的衣物道:“姓宋的找你去说什么了?”

  “好事!”李璟笑着回了两个字,然后就闭紧嘴不肯再说半字,只是跳下马径直往自己的营帐里走,把王重急的都快跳脚,反倒是林威和张宏两人一见李璟如此,便猜到事情肯定还是很顺利的,要不然李璟也不会有如此表情。

  进了帐,李璟一屁股坐下,两手放在面前几上,轻轻的敲击着桌子,却并不急着说话。

  王重坐在一边终究是心急,道:“三郎你就别卖关子了,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好事。”李璟轻笑。事实上回来的一路上到现在,李璟不说话不是因为要卖关子,而是他一直在脑中拟安排自己上沙门镇之后的其它部下军官。沙门镇原先只是一个上戍,拢共才五十人。上戍主也才是一个正八品的官职,除了戍主外,还有一个副戍主,一个虞侯,一个戍佐,两个戍史,余下还有三个伙长。

  而沙门镇虽然只是一个中镇,但是他的建制军官却是不少。按编制,三百人的中镇,有一正七品的中镇将,一个从七品上的中镇副将,一个从七品上的将虞侯,还有一个正九品下的兵曹参军。除此外,还设从八品上教练使一人,从九品上骑术、弓箭、枪棒、刀盾四个教头。然后是从八品上都将头三个,从八品下副将头三个,从八品下将虞侯三个。以及六个正九品下队头,六个从九品下的副队头,六个从九品下虞侯。此外还有从九品下的录事一人,兵曹佐一人、史四人,仓督一人、史二人。林林总总,沙门镇有品阶的军职,居然有四十五个之多。

  就算李璟从原来的沙门戍中提升十个上来充任军官,依然还有三十多个位置。

  宋温已经答应了自己,对于沙门镇的军官,完全可以由他拟定名单呈交给他批准调任。都说大丈夫不可一rì无权,如今李璟也算是一朝‘大权’在手。可真要行令之时,却也有些觉得头痛起来。到现在,他也才想好了几个比较重要的职位的人先。例如,他打算让林威任镇副将,让王重任将虞侯,让张宏任兵曹参事。

  想了半天,脑袋依然是一头混乱。这个时候见大家都是有些心急,也就笑着道:“确实是好事,封彦卿那挡子事,已经算是彻底过去了。家师昨rì已经答应接受宋节帅的邀请,不rì将赴青州接任节度行军司马兼营田副大使之职。家师走后,登州刺史将由宋温接任,这都是他们已经商议妥当之事。原本家师是要带我一同去青州,不过我可舍不下兄弟们,因此我提议留下来。”

  “今天宋温找我,也正是因为这事。宋温刚给了我一个职位,我也已经接受了。而且不但我自己接受了,我还已经向他提出要将你们都和我一起调任。”

  王重、林武等人都有些惊讶,唯独林威神sè不动,他沉吟道:“究竟是何职位?”

  “沙门镇镇将!”

  “沙门镇在何处?我只听说过大谢岛群岛有个沙门岛,上面是大谢砦下的沙门戍。你说的不会是这个地方吧,那可是边军的地盘。‘林威面sè一动,有些担忧的提醒道。

  如今天下,总的来说兵马就分两种,一种是朝廷的神策军,一种是藩镇兵。而藩镇兵却也同样还有数种,首先就是驻守于节度使幕府所在州城的衙军,一般也是藩镇下最强的兵马,兵jīng械良。衙兵之外,然后是边镇军,又称为戍兵。包括在节帅府驻地之外的外军、守捉、镇、戍、砦、堡、营、栅、烽铺等都属于戍兵。然后还有第三种则是支州兵,如登州城的牢城使韩忠手下的州兵就是这类,他们都直属于刺史。藩镇第四类兵,则是县镇兵,县镇兵就是一个个军镇驻兵。如赤山镇就是县镇兵,但他们并不归属于县令,县令不能统兵,县镇兵是与县衙互不统属,同归于刺史所掌握,不过实际上,各个县镇的镇兵,早就是由节度使的亲信担任,或者根本就是小号的藩镇。

  牙兵、边镇戍兵、支州兵、县镇兵,这就是藩镇手下的四类兵马,除了这四种,另外有的藩镇衙兵骄横,节度使便也会组建一支亲兵以对抗牙兵。另外有时也会召集地方民壮训练,组建团结兵。

  如今的淄青镇,林林总总加起来兵马将近六万,其中三万七千五百是牙兵、戍兵、支州兵、县镇兵,另外有一万八千的团结兵,以及三千人的节度亲兵。淄青镇这六大类兵马中,以驻守青州及附近的牙兵最为骄横,以节度亲兵最为jīng良待遇好,另外支州兵和县镇兵都是驻守在州城和各县下的军镇之中,条件也还都不错。

  真说起来,除了本来就还不算正式兵员的团结兵,诸部兵马中最苦最累最没有愿意当的就是戍兵。戍兵都是驻守边界,往往都是无人的偏僻之地。戍军六年才能一轮,甚至有时到期之后还会被一再延期,数年前庞勋之乱,根本就是因为在桂林驻守的徐州籍戍卒们被连续延期几次,最后才逼的那些人造了反,一路杀回徐州,席卷了半个东南。

  戍兵装备最差,粮饷最少,条件最苦,戍期最长,基本上当戍兵就和被充军一样。因此,林威听李璟说新职务是在沙门戍,是在戍军时,也不由的变了sè。

  “沙门镇就是原先的沙门戍,不过现在已经升格为沙门镇,兵额三百属于中镇。宋都虞侯已经答应我,除原有的沙门戍五十人,剩下的两百五十人可以由我们自行招募,而且他还答应我沙门镇所有军官都可以由我们拟定。我已经向他把你们全要过来了,兄弟们,我们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地盘了。”

  “你是说,你虽被任命为沙门镇镇将,可是手下现在只有五十人?”林威继续问道。

  “宋都虞侯还答应我把左一都的一百兄弟拔给我,不过前提是得他们自愿跟去。不过这点你们不用担心,我现在手上还有一笔钱,只要我们拿出一些来给自愿前去的弟兄做安家费,并声明以后每月都有军饷,他们肯定都愿意去的。”这些都是李璟一路上想好的,虽然说戍兵太苦,百姓都没有愿意去当的。但是今年灾荒过后,眼下正是饥荒之时,他手上那一万匹绢还没用完,只要他肯拿出一些来给愿去的当安家费,另外讲明以后按月有粮饷,左一都的团结兵肯定愿跟着一起去。

  “我打算就请林大哥任从七品镇副将,王三哥任从七品上的将虞侯,张虞侯任正九品下的兵曹参事,沙门镇辖三百人,合三都,我打算我自已兼任左一都将头,由林二哥任左二都将头,王三哥兼任左三都将头,另外林大哥再兼任教练使。其它的职位,我们到时再商量,如何?”

  林威还是有点犹豫,他劝李璟道:“这你可要想好了,一旦答应了此事,一去沙门岛可就至少得呆六年。我还是觉得虽然沙门镇将比现在的团结兵将头强,可依然还是要慎重的。为了升职,跑去戍兵有些不太划算。”

  李璟摇了摇头,对几人道:“林大哥想错我了,我并不是为了升职。要升职,我跟着家师去青州岂不更好,就算留在宋都虞侯身边,凭着现在家师与宋都虞侯的关系,怎么也比去沙门岛强。可几位哥哥注意到没有,如今的世道是一天比一天乱,在方今世界,我觉得唯有拥有自己的一块地盘才是最实在的。去沙门岛,我图的不是官职,我看重的是沙门岛是一块能让我们经营的地盘。有了这块地盘,再有我们兄弟几个,在这动乱之时,难道不正是大有可为吗?”

  林威、林武、王重、张宏几个人都被李璟这番话说的有些惊讶,惊讶过后就是深深的震动。他们之前,谁也没有想到李璟居然想的那么远,想的那么的深。几个人若有所思,良久后,林威第一个伸手握住了李璟的手掌,神sè肃然道:“好,算上哥哥一个。”

  “也算上我一个。”

  “算上我。”

  “把我也算上!”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46

  第81章 招兵买马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时间已经进入了十二月初,登州团结兵的一月集训期也已经到了。登州四营都已经由刺史兼团结使的崔芸卿,以及都虞侯宋温等上官检阅完毕,时间已经拟定三rì后,四县团结兵就将各返本县,然后便将开始一边屯田一边训练和参加协防剿匪任务。虽然还要留三天,但训练任务都已经结束,这三天的时间就是休整,由于这次检阅时团结兵表现上佳,崔芸卿还特别下令从库中拔出了一万匹绢为奖赏,还拔了三百头羊,一百头猪,三百坛好酒给团结营。

  对于这笔赏钱,上下都是例外的没有克扣,登州官场上下都已经知道崔刺史即将升任节度行军司马兼营田大使,而团结兵都虞侯宋温将接任刺史。对于这个变动,所有人都明白崔刺史和宋节帅终于联手了。没有人愿意在崔离任前还得罪他,更何况崔走了还有宋温在。因此赏赐都是足额的发了下来,每个团结兵都有三匹绢的赏赐,另外还有特拔的每人五斗米。

  眼看着年关将近,离家一月余的团结兵们终于要回家了,而且还领了这么大笔的赏赐,一个个都是高兴的不得了。营中到处都是飘荡着年青团结兵们的欢叫,不少的团结兵已经在打包行李,还有的进城去给家里的亲人采买礼物。整个大营中一片欢闹,唯有文登营左一都的营地不同。

  今天一大早其它各营各都的兄弟们都已经领取了所有的赏赐,连酒肉都已经赐下来了。可左一都的营地却是一股奇怪的气氛,眼看到了中午,左一都不但没有下发任何的赏赐,而且还传令下来所有人不得离营。下面的人议论纷纷,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倒不觉得将头要克扣掉他们的赏赐,毕竟谁都知道将头李璟虽然也是清宁乡出来的,他运气好,路上杀匪,入城拜师,和人比斗都能赢下一大笔巨款。

  眼看着午饭时间到了,左一都的营房内吹响了午饭的角声。众人一起集合列队走向伙房,刚靠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入目所见,在伙房外面的空地上,居然烧着一排的火堆,一字排开的架着十头烤羊在烈火上炙烤的皮sè金黄,香油滴落。不少人都被这场面和浓烈的香味给引的狂吞口水。

  不过众人虽然看着烤全羊狂吞口水,不过一个月的集训效果还是不错的,他们依然不忘保持着队形。

  李璟满意的对旁边的张宏点了点头,张宏立即拿着一张绢布走出来,对着众人大叫道:“左一都的弟兄们,今rì,崔团练使赏赐大家钱粮酒肉,每人绢三匹,米五斗,另外还有羊肉二斤,猪肉三斤,酒二斤。不过,咱们李将头仁义,特自己拿出一笔钱帛,也厚赏众位兄弟,李将头分赏左一都的兄弟们每人绢二匹,米五斗。另外,还有烤全羊十头,肥猪三口,美酒管够。今天,大家尽管吃,尽管喝!”

  左一都的兄弟都齐声叫好,原本还担心这赏赐会不会被克扣,却不料不但一分没少,反而翻了一翻。谁也没有料到,李将头居然自掏腰包,居然拿出这么多钱来赏赐大家。一时人人都大声叫好,齐声为李璟称谢。

  李璟笑着上前,双手不断下压,示意大家停声。

  “诸位兄弟,诸位乡党!我李璟和大家一样,都是文登县清宁乡的子弟,又有缘和大家一起当了团结兵来这登州集训,更有缘分在了一起,成了一个马勺舀干搅稀的兄弟。这一个多月相处下来,十分难忘。如果有机会,我李璟是真心希望能一直和大家在一起,永远做兄弟。”

  “永远是兄弟!”不少人在下面喊了起来。跟着李璟这一个来月,左一都的兄弟虽然一开始时因为左一都比其它都训练更艰苦也抱怨过。但他们也清楚,这一个月来其它的都虽然也是每天三餐,可却顶多炊饼菜粥,可左一都的伙食却是比其它都好上许多的。训练虽累,可一天三顿,顿顿干的,而且还有荤腥不断,这吃食比他们以往在家十几二十年吃过的都好。

  特别是那些跟着李璟上次杀过封彦卿的,更是感觉到跟着李璟的好处。上次伏击封彦卿,虽然也冒了险,可最后也不过是有几个人受了点小伤,但最后却一人得了一百匹绢的巨大赏赐。

  就是平时,训练的好,表现的好的,也都能拿到几百钱上千钱不一的赏赐。跟了李璟虽然只有个把月,可大家都已经形成了跟着李将头有肉吃,跟着李将头有赏赐的观念。

  李璟又压了压手势,示意大家停下来。然后有些叹息的道:“我是真想和大家永远做兄弟啊,只是我已经接到了新的任命,马上就将要去沙门镇任镇将。沙门镇原本是一个戍,只有五十人。如今我去接任镇将,我已经请了林教练使、王副将还有张虞侯、林队正几人一起前去上任。不过我手下的兄弟还差了足足二百五十人。宋都虞侯给我的话是我可以带左一都前去,不过我今天要事先征求你们的意见。大家愿意跟着我李璟同去的,我十分高兴。如果有不愿意去的,我也绝不勉强。”

  大家静静的听着,这个时候开始嗡嗡的交谈起来。其中一个伙长出声问道:“去沙门镇那就是去做戍兵了,戍兵六年才一轮呢,是吧。”

  李璟点了点头,大声道:“刘黑狗兄弟说的没错,去了,就是戍兵,六年内是不能回家的。这次去沙门镇,不但你们跟着我去,就是家眷也得一起跟去。”

  听到这里,不少人都犹豫起来,李璟人是不错,跟着李璟也有肉吃。可如果是去当戍兵,却又是别论了。谁都知道戍兵苦,不但驻守的地方偏僻苦,而且往往粮饷不足,吃不饱饭都是常事。但凡家里还能活的下去的,是没几个愿意去吃这碗饭的。

  众人的反应也早在李璟的预料之中,他笑了笑:“当然,如果大家愿意跟着我李璟去的,我也绝不会亏待了大家。所有愿意去的,马上发给安家费绢二十匹、米两石。另外,以后到了沙门镇,你们每天给米二升,至少每天一荤,还能每月按月领取饷钱两贯,米一石,能保证你们全家都能吃上干饭。”

  话音一落,下面的团结兵都立即激动起来。这些团结兵都是清宁乡来的,绝大多数都是农夫。众人家里的情况都是大同小异,天时好的年份,一家人辛劳一年,勉强能混个温饱。一旦有个天灾什么的,大多数人家就得欠债甚至出去要饭度过饥荒。他们被点上团结兵,装备什么的都要自给,只有每天的吃喝才由官府提供粮米酱菜,饷钱什么的就更不用提了。

  而现在李璟提出的招募他们去当戍兵的条件大方的让所有人都心动了,每天给二升米,还有荤菜。一个月还能有二贯饷钱和一石米,一个人都已经可以养活一家的人了。

  李璟还在继续缓缓说道:“当然,你们的家人跟着一起去了后,也不可能就坐吃山空。到时候,我还会给每家分给一些田地,由你们耕种。而且,以后还会有工坊,你们的家人也可以去帮工,按劳所得赚工钱。虽然说要离开家乡,戍守边地,但是这样好的事情,可不是天天都能碰到的。这一次我也只招二百五十人,招满了可就不要了。‘

  众人都心动起来,跃跃yù试,这时还是刚才的那个伙长又问道:“跟着李校尉我们没啥担心的,只是我听说海上海贼多,万一跟海贼打仗伤了残了怎么办?”

  “问的好,如果碰到战事,一切都有奖赏成例。另外士兵重伤三匹,轻伤二匹。伍伙长等兵头,重伤五匹,轻伤三匹。战死者,伍伙长二十匹绢,士兵战死者十匹。另外,除了战死抚恤外,家有孤寡老幼者,还会另外发给十匹。”

  普通士兵轻伤二匹绢,重伤三匹绢,战死十匹绢,一切都是明码标价。这个价格并非李璟自己定的,而是将官健的战功战伤阵亡奖赏标准直接抄来的。这些价格在他看来相当的低廉,一条人命居然只值十匹绢。可是在他前面的这些年青人看来,却是有些惊讶。他们不知道,原来不但死了有十匹绢,就是重伤也有三匹绢,而且连轻伤都有两匹绢。这还只是最低的普通士兵,要是能当上个伍长、伙长,还能增加不少。

  不少人扳着自己的手指头在那里用心的计算着,然后发出高兴的笑容。有人笑道:“李将头先发给我们安家费,就不怕我们后悔不去啊?”

  “我拿大家当兄弟,如果大家拿了安家费却不去,那只能说明我看错了你们,是我认人不清。怎么样,有人愿意跟我一起去沙门镇的吗?”

  “我愿意去!”刘黑狗第一个上前报名,张宏高兴的把他的名字登记起来,然后刘黑狗上前按了个鲜红的手印,就笑着到一旁去领那二十匹绢、两石米的安家费了。

  有了第一个,后面的人便都开始争先恐后,明知李璟需要二百五十人就是左一都全去,他们也够,可他们却仍然担心报名晚了就没他们的份了。大家拼命的报名时,第一个报名的刘黑狗已经把他的那份安家费都领取好了,这个时候却仍然没走开,反而凑到李璟面前小声道:“校尉,俺想问一句,俺家还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弟弟,大哥三十,最小的弟弟也十六了,你看俺能把他们也带来跟着校尉吃肉不?”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好,只要他们愿意,条件也合适的,当然没有问题。”李璟哈哈大笑,对于自己的第一批部下,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弄一支全部清宁乡的乡党子弟兵。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46

  第82章 大量购买‘损毁’的装备

  不到半个时辰,报名册上登州的人数已经有112人。左一都兵员一百,不过这个一百是不把有品阶的军官计算在内的。左一都内有品阶的军官包括都将头一员,副将头一员,将虞侯一员,另外还有两个队头,两个副队头,两个虞侯,加起来十人。此外,林威原是文登营的教练使,王重是文登营副十将,也都登州在内,如此一来,一共就有了112人。

  这一百一十二人中,除了林威、林武兄弟来自长安,王重来自青州,张宏来自海州外,包括李璟自已在内的一百零八人,全部是来自登州文登县清宁乡的各村各庄之中。这一百多人,可谓是名符其实的子弟兵。

  对于自己第一支拉起来的人马,李璟是十分重视的。当初他向宋温要求把左一都拔给他时,并不单单是因为左一都是他手下的部队,经过了他一个月的训练。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还在于左一都的士兵,都是来自于清宁乡。最初时,左一都二队也有好几个都是蓬莱本地人,后来被李璟先后赶出去,从其它都换了几个清宁乡的人。子弟兵,乡党,这无疑是更容易接受李璟指挥,也更容易忠于李璟的士兵。在这个时候,同乡就和同族一样,都是连接着相互关系最好的纽带。

  名单登记在册之名,李璟特意跑了一趟宋温那里。宋温倒也说话算数,见李璟居然把左一都的人一个不少的都拉走了,也没有半分心疼的神sè。他早已经听说,李璟对那些士兵开出了什么样的条件。跟去的有安家费,将来受伤或者战死的还有抚恤费,另外每月还有粮饷钱粮,条件十分优越,甚至比起支州兵的待遇都要好上许多。在刚才的这段时间里,团结兵营已经有好几伙士兵向上反映,要求加入到李璟的沙门镇中去。对此,宋温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当然知道,李璟开出的条件,戍军是无法照给的。所以最后,他开出的那些优越条件,其实还是得李璟自已掏腰包。

  不过他也知道李璟有钱,上次就赢了封亮一万匹绢。再加上,李璟又是崔芸卿和于卿的门生,崔芸卿虽然离开登州,但是节度司马却是正管着淄青镇数万军队的钱粮。说不定,李璟打的正是这个主意呢。

  宋温看过整个名单,军官一项,只暂时拟了林威为副镇将,王重为虞侯,张宏为兵曹参军,林武为左二都将头。另外左一都的将头由李璟自己兼任,左三都将头由王重兼任,林威还兼任教练使。其它的很多职位都还空着。

  “你是不是没有合适的军官人选?如果你自己没有合适的,我倒是可以给你抽调一批,不管是支州兵还是县镇兵或者戍兵、团结兵的军官都行。”

  李璟笑着摇了摇头,军官可是一支军队最重要的组成部份。李璟现在虽然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但他宁可先空着,也不愿意把这些位置交给一些他所不认识的人来担任。要不然,到时这支军队是他的还是宋温的?

  “多谢都虞侯了,不过沙门岛那地方可没有几个人愿意去的。我借着都虞侯的大旗把他们拉去,弄不好到时就反成仇人了。我还是自己慢慢观察,在队伍里挑吧。”

  “也好,既然选你去沙门镇,那我就把一切都放权给你自己去干了。另外听说你招募兵士开出的条件可是十分高昂的啊,其实啊,现在的情况,你就是把条件再降一半,愿意去的人也还是会挤破头的。你现在还差一百多人,营里不少兵听说你的条件后,都想跟你去沙门岛,你愿不愿意要?你要是愿收,我干脆就把他们也都划到你那去,也算是省了你自己再四处招兵的麻烦了。”

  李璟猜不出宋温突然的转变是为何?之前他还不肯把团结兵交给李璟,现在却主动要帮他凑满人?是为了掺沙子?先前他也说过要给李璟安排军官,这事很有可能。

  不管他是为何,李璟都并不打算再收团结兵了。先前收那批是因为他们既是自己训练了一个多月的兵,也因他们是自己的乡党,带这些人可靠。但再收其它团结兵,就有些不太划算。这些人虽然只是团结兵,毕竟是别人训练过的兵,忠心之类的难免有不可靠的。还是回头到了清宁乡,他再招募一些乡党子弟兵,那更可靠些。

  “都虞侯要是真的想照顾职下,职下倒真有求都虞侯的地方。”

  “有事就直说,我们还客气什么?”宋温倒是真不把李璟当成部下,对李璟的态度完全就是对自家子侄一般。

  “职下此去沙门镇,虽然自己能招募兵马,但军械方面却是没有办法的,所以职下想请都虞侯帮忙解决下部下装备。”李璟原本是想提出买一百五十套装备,但是此时见宋温今天特别的好说话,心里一横,干脆道:“属下需要三百套装备,每套包括一套铁甲,一把长矛,一把长弓,一把横刀,一面彭排,三十支箭。”

  宋温笑骂道:“好你个家伙,你倒是会顺杆往上爬。沙门戍归节度幕府管,登州可是无权过问,也无责供应。你要东西应当找你的老师要,怎么能找我呢。你要是要个十套八套的我倒是可以给你,你一来就狮子大开口,问我要三百套装备,你真当我这是军械作坊啊。就算是作坊,你也得掏钱来买啊。”

  李璟也听出一些话外之音,笑道:“不如我给家师写封折子,把需要的装备请求一下。然后我先在都虞侯这里借三百套装备,等老师那里拔下来再填上你这边如何?”

  “几百套装备哪有你说的这么轻松,关健是不符程序啊。”

  李璟和宋温又扯了许久,宋温虽然态度很好,可在这事上却是不肯松口。最后李璟算了算,左一都的这一百兵是都有装备的,他们的装备大多是在营中领的,可又都是来前上缴了一人二十贯的装备钱。事实上,团结兵每人身上的全套装备,价格应当不止二十贯。二十贯,只能说是个造价了。特别是李璟开始那一队领的装备,那都是十分jīng良。各式各样的装备加起来都有一大堆,算算二十贯确实不多。

  就算那样,一百人的装备也是交了二千贯钱的。如果他向宋温出钱买,三百套可就要足足六千贯钱,虽然他先前分了一万匹绢,可也只有八千贯钱。上次他还给一起刺杀封彦卿的人一人家里分了一百匹绢,去了二千多贯钱,上次又买了一批弩,又去了近一千贯,他手上也只还剩下了五千贯钱而已。

  况且,他刚刚又发了二千四百贯钱的安家费,满打满算,他手上只剩下了二千六百贯钱,真是这钱当初来的容易,如今去的更快。

  钱不多了,可装备还得要,没装备光有人有什么用。想了半天后,李璟笑着向宋温提议道:“仓库里肯定还有不少训练中损坏了的器械,这些器械拿去修也麻烦,不如就便宜一点卖给职下吧。你就当是看在我这些要去沙门岛的人可怜,卖点给我们,总不能让我们空着手去沙门岛吧?”

  最后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说动了宋温,他终于点头从‘损坏’的旧器械里,拿一部份出来卖给李璟。

  足足三百套崭新的装备,全都如李璟当初入营时领取的那些装备一样。不但铁甲、长矛、横刀、弓箭一样不少。而且连那几十样名目繁多的其它装备李璟也一样没有放过,全都要了。另外,李璟还特意要求加了五万枝‘损毁’的羽箭。等李璟把这所有的装备都要齐了时,宋温亲自从仓曹那里取过了帐目,把李璟所领取的那些装备全都打了个损毁的记号。价值超过一万贯的大批军械,一转眼便被李璟以一千贯的价格,将这批帐目上标为损毁的‘垃圾’买走了。

  出了仓库时,宋温一脸郑重的对李璟道:“这个算是我能给你的最后一次帮助了,从此以后,在沙门岛,一切就靠你自己了。”

  李璟原本还想开口提再买点‘残疾的战马、驽马’什么的,一听这话,心里一愣之下,也是明白刚才这次估计已经是完全看在崔芸卿的面子上了。虽然心里有一点点的遗憾,但是这收获也是巨大的。来之前,李璟根本就没有想过能用一千贯钱买到这么多的装备。

  他原以为,在宋温这里能哭求到百来把长矛什么的就不错了,却是没有想到居然能到手整整三百套的全套装备。更别说,他还多要了足足五万支的羽箭,有了这批箭,李璟就算以后一段时间内得不到补充,也能用上很长一段时间了。以后再想占这样的便宜是没机会了,看来到了沙门镇第一时间,就得开始找些工匠,自立更生才是上策。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47

  第83章 返乡

 
  腊月初八,登州团结营所有将士参加了由崔芸卿与宋温一起举行的‘腊八同猎’,一起狩猎举行猎rì会。当天,登州各部兵马将官都有率部参加。这场狩猎既是感谢神灵的腊rì祭,也是为崔芸卿升任节度行军王司马兼营田副大使,以及宋温接任登州刺史的庆贺。两人的任命书都已经下达,官碟告身都已经送达。狩猎之后,又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两任刺史的交接也就完成了。

  崔芸卿第二天便坐马车离开了登州,走前,他最后还问了李璟一次,希望李璟能与他同去青州。李璟没有犹豫,直接拒绝了。他看的出,崔芸卿的眼神里有一点落寞和失望。他知道老师此去青州,虽然表面上是升官了,但实际上却将是一脚踩进一片荆棘之中。他自己,又何偿不是如此。

  早上送走了老师,他又一一前去拜会了登州的昭王李汭以及宋温,还有如牢城使韩忠、龙山营兵马使刘健,东牟守捉使徐成等人。另外他还拜会了前来为崔芸卿送别的大谢砦游奕兵马使崔彰,崔彰和崔彦卿居然是堂兄弟,李璟还是头一次知道。崔彰似乎对李璟与崔彦卿叔侄的恩怨十分清楚,见李璟时有些不冷不淡,两人前后也只谈了几句话就互相无话可说了。这个发现让李璟有些气闷,还没到沙门镇,就已经有了一个敌视自己的顶头上司,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本来晚上还有一场庆祝宋温升任刺史的宴会,不过李璟心情实在不大好,就和宋温告了个罪提前返乡了。

  下午离开登州之时,天空一直yīn沉沉的,走了没多远,天空就突然飘飘洒洒的下起了雪花来。好在雪下的不大,也没有夹雨,队伍因此也就没有停,排着两条纵队继续前行。

  这次返乡,李璟将刚花了一千贯钱买的那三百套装备,全都暂存在了登州的仓库之中。反正年后招募了士兵之后他去沙门上任时还要经过此处,他干脆就将装备存放在这里。至于左一都其它士兵的装备,张宏本来提议也都留下,最后李璟否决了这个提议。既然这些人都是兵,那不论什么时候,他们都应当走到哪里,装备就随身带到哪里。

  好在左一都的装备虽然多,可却有着六十头驮驴,另外还有十匹挽马,以及四匹战马。除了横刀、长矛、铁甲、弓箭这四样被李璟规定行路时也都要佩带外,其它的装备都由那些驴骡驮着,包括这些士兵们拿到的赏钱和安家费。

  许多士兵拿到赏钱后都迫不急待的进城里买了粮食,李璟对这个做法有些哭笑不得。蓬莱到清宁乡三百多里,足有五六天的路程,一路带着这些粮食回家,不免有些傻,怎么也不如到了赤山再买合适。不过他没有禁止那些人买粮,他知道大多数的士兵家中之前的穷困,一个月前,很多人家里连顿稀的都要吃不了了。粮食在这些人的眼里,那是比绢帛铜钱实实在在许多的东西。何况,在登州买粮食也确实比回赤山买便宜一点。

  为此,李璟还特意把他存在林威家里的那五辆马车也都带上了,士兵们的装备由驴骡驮着,粮食却是由马车运着。马车只有五辆,可每个士兵基本上都买了不少粮食,加上他们得到的赏赐,平均一个人有差不多有四石米,加一起四百多石,根本装不下。最后李璟劝他们把大半存在了登州仓库中,可也还有二百石。

  本来李璟都想命令每人最多只能带五斗米,正乱糟糟时,于幼娘和李惠儿两个出现了。两人依然是女扮男装,没有坐马车而是骑着两匹漂亮的白马,身边还各带着两个同样装束的侍女。李璟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来送行的,谁知两人一开口,居然是嫌久在登州城中无聊,要跟着李璟去文登。

  听到这消息李璟都有些十分惊讶,他劝说了几句,两人都不理他,还说已经和昭王说过,昭王都已经同意了。还将昭王写给李璟的一封手书交给他,李璟打开看后,果然是昭王的手书。上面也没有写什么具体的,就是说郡主和于幼娘去他家做客,就让他照顾云云。有了这封信,李璟便也只好答应了二人同去。

  二人得到同意,见李璟他们因为那堆可笑的粮食之事不能按时出发,便打发了一个侍女回去,很快就又带回了十五辆马车,这一下,一辆马车装十石,二十辆马车只装二百石的粮食却是轻松有余了,很快每辆马车装了半满就启程了。

  一路上,左一都的士兵都是全副武装,按行军阵列徒步行军。一百人马分成三队,一队在前一队在后,另外一队则充任辎重兵,负责那些驮着装备的驮驴和马车。

  林威、林武兄弟的家都在长安,而且据他们所说,他们家除了他们两兄弟已经没有其它人了。所以两人也都没有利用这一月的假期回家,而是跟着李璟一起去王李村。王重的家在青州,但他却也没回去,和张宏一样的跟着李璟一起回文登。对他们来说,这不单单是去李璟家,而是还要去招募兵丁。如今选择了跟着李璟去沙门镇,他们已经十分认真的将此事放在心上。

  倒是李惠儿和于幼娘两个,虽然带了两辆马车,可她们宁可把马车空在那里,却也要一路上骑着马。两人一路上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一会指指这,一会点点那,笑声不断,引得那些年青的士兵总是忍不住的摇头观望。李惠儿和于幼娘两个,加上她们的四个侍女,六个年青的女子虽然是扮了男装,可那俊秀的面容依然让那些年青的士兵们神不守sè。

  李璟倒是对两人没多大感冒,一来他们也早已经很熟悉了,二来他心里也清楚他和这两人是无缘无份的,既然没有可能,所以他干脆的也就不会再花心神去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他心里想的更多的还是考核自己的这第一批手下,他的沙门镇还有许多军官职位空缺着,等着他提拔呢。

  从中午开始行军,一直走到天黑,一百多人全副武装的行军走了半天,路上歇都没歇一下。而且行军阵形保持的不错,前面有探马,后面有游骑,完全符合李璟心中的要求。看来他那一个月的训练,最后的作用还是不小的。比起一个月前他们来时的样子,他们的进步太大了。

  “林大哥,你看这些人里面,哪些人适合提拔?”

  林威骑在马上,提着他那支心爱的马槊,闻言转头道:“这些人都不错,年青,底子好,又经过四哥这一个月的训练,已经有了几分兵的样子了。不过要说军官,却不是力气大,武艺好就行的。军官不需要是最勇猛的,而应当需要的是沉稳,有经验,会思考的。从这方面来说,我觉得挑年纪大些的,平时做事稳重点的比较好。那些彪乎的,可以选做旗手、副旗手。”

  旗手对于一个队伍来说是相当重要的,甚至有时是仅次于队头的人物。在论功之时,首功是斩将,次功是夺旗,再次功是护队头,然后是救旗,再下才是斩首级多少。两军交战时,失队头,那整个队就无人指挥。失旗,就无法号令全队,并使军心丧失。所以历来,旗手都是选那种单兵能力强大的人担任。

  李璟对于左一都的期望很高,这是他带的第一支队伍。也是他期待的军官团,将来他的队伍扩大,那么军官肯定是要从这里分出去。可以说,某种程度上,左一都能不能带好,关系着他今后整个其它队伍。

  一连三天半,李璟他们都保持着极好的队形和良好的速度。每一天,全副武装徒步行军八十里,到第四天晚上时,去登州时用了六天的路程,他们只用了三天半就已经到了赤山,距离王李村也就只剩下了十几里路了。不过李璟并没有直接回王李村,事实上左一都不少弟兄们的家都已经路过了,可李璟依然没有解散队伍。

  左一都所有的人都一直到了赤山才停下,军队就要有军队的样子,这一直是李璟念念不忘挂在嘴边的话。

  “停止前进,今晚就在赤山脚下的赤山村停驻。通知当值后勤的士兵,今晚准备好酒好肉,大家吃好喝好,然后明天一早大家就领了自己的东西各自回家。记住,假期只到初八,初八过后,所有人到时依然到这里集合。”

  一众士兵听到这个消息都十分兴奋,停下来后也不用李璟吩咐,卸驮的卸驮,饮马的饮马,采买的采买,订房的订房。对于家门口的这赤山村李璟还是十分熟悉的,直接带着众人到了村口路边的那家最大的新罗金城邸店。

  “店家,你的店今晚我们全包了!”李璟直接进店说道。

  柜台后面一个满脸富态的中年男子一脸歉意的对李璟拱手道:“这位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店已经住满,还请往别处去。”

  李璟四下打量了店中,这偌大的店里空荡荡的,连个走动的人影都没有,根本不象是住满。“老板,钱我一文不少你的。”

  “客官实在对不住,真不是小的有心为难,实在是刚刚有几位公子把小店全包下来了。钱我都收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正说着,二楼的楼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位白衣公子带着两人走了下来。那掌柜的如获救一般的道:“就是这位公子包了小的店,实在不好意思。”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47

  第84章 白衣女子


  “店家,发生何事?”楼梯上下来那个白衣公子见柜前众人,眉头略微皱起,声音淡淡的问道。李璟走上前,还未靠近那个白衣公子近前,那公子身后的两个侍从却是已经挡在了他前面,“休得上前!”

  两声轻斥却带着柔柔的女声,这时李璟才闻到一股幽香之气。他抬头凝神望去,才发现挡在他面前的两个护卫居然是两个年青女子。再看她们身后那白衣公子,竟然是清新脱俗的一丽人。

  李璟微微顿了一下,正自心中感叹大唐果然是风气开放,到哪都能碰到男装的女子,目光不由的在那白衣女子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那白衣女子被李璟的目光看的有些恼怒,一双俏目向着李璟狠狠的瞪了一下。两个护主的女侍更是已经娇咜出声,手已经按到了剑柄之上。

  自觉失礼,李璟连忙收回目光,一拱手道:“在下清宁乡李璟见过这位公子,刚才一时失礼,还请多多见谅。”

  那女公子闻言脸上表情略好了些,嘴里轻哼了一声便是回过,也不再看李璟,便示意侍女继续下楼。李璟挡在前面不让,又拱了拱手道:“眼下天sè已晚,在下错过了其它邸店,眼下此处就此一间,听说被公子整间包下。在下观公子似乎只有几人,不知可否承个人情,把其它的空房和仓库让给在下。一切费用,在下愿意全部承担。”

  那女子似乎有急事在身,也不愿意与李璟多纠缠,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冷淡的道:“掌柜的,给他们安排一栋楼吧。”

  “一栋楼可不够,这位将军带着一百多号人马,还有几十辆大车呢。”掌柜卡在两人中间,也有些为难。那位白衣公子一出手就包下整个邸店,可见不是普通之人。而后来的这位更不简单,身边直接就带着百多号人马,明刀明枪。

  听掌柜称李璟为将军,身边还带了上百号的人马,那个女子的目光不由的凝滞了一下。下一刻,她的态度略有转变,对着李璟也抱拳行了一礼:“不知竟是位将军到来,那掌柜的把我们住的天字楼留给我们,其它的都拿去给这位将军和他的部下分住吧。这位将军,在下还有事在先,告辞!”说完对李璟微微笑了一下,带着两个侍女从李璟身侧走过,直接出了邸店。

  看着远去的背影,李璟眉头微微皱了皱,然后叫来掌柜的把队伍安置下来。在心里,李璟对这个白衣女子还是有些好奇,只有三个人居然把整个邸店都给包了下来。邸店可不是普通的客栈,在唐初时,邸和店是分开来经营的两种不同的经营场所。“邸”原是指堆放货物的货栈﹐“店”原是指沽卖货物的场所。

  到了唐初以后﹐邸店除堆放货物外﹐也开始兼住商客。商客带着货物住进邸店后﹐邸店主人与牙人为商客作中间人﹐将货物卖出﹐或再购买货物。这样邸店又发展为客商交易的场所﹐具有仓库﹑旅舍﹑商店多种xìng质。邸店收取邸值、栈租。由于获利丰厚﹐唐中期以后﹐贵族官僚和寺观也纷纷开设邸店﹐于是邸店大量涌现﹐在长安﹑洛阳等大城市的市场四周﹐少的有百余处,多者达三四百处。而到了晚唐此时连郊外乡村也出现有邸店。有些节度使甚至在关隘要道设邸店﹐强征行商商税。

  总的来说,邸店就是一个集仓库、商店、旅店、饭店为一体的大型酒店。能开的起一个邸店的都不是简单的人,而只有三人住店却要一口气把整个邸店包下来的人,那就更加的不简单了。

  李璟这边才刚刚和掌柜的安排好下面队伍的住宿,李惠儿和于幼娘两个刚才不知道在哪玩的高兴的家伙却又出现了,一见到李璟就要拉着他去法华寺。

  “三郎,听说法华寺可是登州第一大寺,到了佛门山下,怎么能不上山拜佛呢。你是这里长大的,你得亲自带我们上山去拜佛。”李惠儿总是那样的风风火火,在他的身上,李璟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印象中的那种公主的皇家风范。不过他看到旁边的于幼娘那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却总是说不出口。于琄当初走时曾让他照顾于幼娘,特别是李璟知道于幼娘的那门糟糕的婚事后,对这个师妹总不免多了几份怜惜之意。

  “好吧,现在天还没黑,我就带你们上山一趟吧,不过说好了,我们快去快回啊。”李璟想起当初韩氏也曾经要求他去法华寺进香油许愿之事,只是后来他在赤山镇遇事之后也再无机会上山。虽然李璟心中并不信仰神佛,但想起曾答应过韩氏的话,他也就打算上山陪这两姑nǎinǎi一趟了。

  赤山法华寺属于天台宗,诵的是法华经。这座寺庙是整个登州最大的一座佛寺,但这座寺却只修建了五十年的历史,而且这座寺是由新罗人张保臯所修,在这座寺庙里念经的也都是一群新罗僧人,以及少量客居此处的rì本来唐僧人。

  一座新罗人修建的寺庙,一群新罗僧人和rì本僧人念经,但法华寺的香火却十分的旺盛。不过三十年前,唐武宗下令灭佛,在道士赵归真的鼓动和宰相李德裕的支持下,于会昌五年四月,下令清查天下寺院及僧侣人数。五月,又命令长安、洛阳左右街各留二寺,每寺僧各三十人。天下诸郡各留一寺,寺分三等,上寺二十人,中寺十人,下寺五人。八月,令天下诸寺限期拆毁;括天下寺四千六百余所,兰若(私立的僧居)四万所。

  这次灭佛,法华院也大部被毁,金身铜像都被毁掉,连几座大殿都被拆掉。不过武宗驾崩之后,他的叔父宣宗继位,由于宣宗即位之前,曾经逃出宫中,流落民间甚至出家当了和尚,因此在宣宗、懿宗两代都重又开始尊佛。特别是唐懿宗时,他本人沉溺其中,广建佛寺,大造佛像,布施钱财无数。在懿宗的倡导下,大规模的法会道场空前兴盛,长安佛寺中的经声佛号又开始响彻捧真身菩萨起来。他临死前,还举行了继宪宗之后又一次大规模的崇佛活动,前往法门寺迎奉佛骨。

  佛骨才入于应门,龙已泣于苍野。

  不过唐懿宗刚把佛骨迎进门,载着他灵柩的丧车就已伴着众人的哭泣到了墓地。不过也正因为宣宗、懿宗父子的再次崇佛,大唐各地的佛门再次兴盛起来。法华院因为有众多的善男信女,特别是由于法华院是新罗人所修,僧人也是新罗人,所以登州沿海的新罗移民和新罗商人都是大力捐献,到如今,法华院的规模比之最初,也只是不相上下了。

  一路走马上山门,虽然已经是傍晚黄昏,可是上山拜佛的香客依然不断。上山的人,居然并不比下山的少。不但有附近的那些新罗村新罗坊的新罗移民前来,就是附近的大唐子民也一样的络绎不绝。甚至还有许许多多的如李璟他们这般骑马前来,衣着华贵的身份显贵之人也是众多。

  跟着进香的人流上了山,李璟带着李惠儿两人先进了大雄宝殿。大雄宝殿供奉的是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的巨型佛像,两侧分立着他的大弟子大迦叶和二弟子阿难难尊;后壁是文殊师利菩萨和普贤菩萨像;左右两壁是十八罗汉,给人以肃穆雄伟壮观之感。

  李璟从知客僧处买了一百斤的香油捐献,那僧人对李璟的笑容更加亲切起来,连声称道李璟是佛家有缘人。他心中笑了笑,这香油不过是代仿佛的韩氏所捐,要是他自己,是绝不愿意拿钱捐给和尚们的,更何况这还是一群新罗和尚。那和尚见李璟大方,又看出李璟身边的两人乃是男装的女客,见他们气度不凡,衣饰华贵,更加笑容亲切的怂恿着他们去抽签。

  这抽签解签自然也是得有捐献的,李璟对这种号称能看破他人命运的说法并无兴趣。他本身就是穿越客,后知世事千年,又岂需要旁人来替他看穿迷雾?不过李惠儿和于幼娘两个对这个倒是十分热切,大感兴趣。李璟不愿意跟着去听那些瞎扯,就由着她们两人跟着去抽签,自己干脆一人伴着落rì余晖,游览起这赤山佛院来,就当是旅游一番。

  李璟一人信马由缰,只是一人闲逛,他也不往人多的殿厢去,反走走那清静之处。林中廊下,倒也十分自在。逛了一会,走到了一清静无人的院落厢房,李璟走的也有些累了,想要上前要点水喝。刚一拍门,却发现那门只是虚掩着,他随手轻轻一拍,门已经无声而开。

  院中寂静无声,李璟甚至都能听到树叶落在地上的声音。左右张望了两眼,李璟按着腰间七尺剑抬步迈向厢房,地上留下一行浅浅的脚印。

  到了厢殿前,李璟抬头看了看,原来这里是龙女殿,是观世音菩萨身边的金童玉女。

  门一推开,首先入目的不是龙女,居然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先前刚在山下邸店见过的那个白衣公子的两个女侍其中的一个,浑身染血,左边胸上锁骨下突出一截染血的剑尖,口中吐血,面白如纸,显然已经伤的极重。电光火石之间,李璟迅速的扫了一遍殿中,只见先前见过的那个男装白衣女子和另一个女侍,此时正被四五个黑衣剑客团团围在当中。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48

  第85章 法华院惊魂

  李璟的突然出现,让殿中的两伙人都不由的齐齐注目。被围在当中的那个白衣女子先前正在为侍女未能突围而出惊怒,然后见到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李璟时有一点惊讶,最后转为了激动。她记起这个之前主动和她打过招呼的年青男子是一位将军,只是当时她并没有有急事在身,也不愿意和一个陌生人有过多的交集,所以并没有问过对方姓名。不过,她依然脸上强打起笑容,向李璟扬声道:“将军,你终于到了,你的三百部下都到了吗?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李璟闻言一愣,但他马上看到了那白衣女子眼中求助的眼神。看着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李璟心中微动。他再次打量起场中的情景,由于他的到来,场中此时形成了一个微妙的态势。殿中有八个黑衣人,不过已经有三个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另外五个人中也有两个挂了点彩。

  反观白衣女子这边,一个倒在他怀中的侍女已经身受重伤,昏迷过去。另外一个腿上中了一剑,血染红了半边裙脚。而那个白衣女子也好不到哪去,似乎肋下中了一剑,衣裙破了一个口子,流了不少的血。

  殿中除了他们之外,在龙女佛像的脚下,还有一个十分清秀的男子,估摸着二十左右,被一条绳子捆住了手脚打晕在地。根据这些情况,李璟心中判断,有可能是那个白衣女子和地上的那个男子约好在此相会,结果却反中了别人的圈套。现在的情形,白衣女子明显处于下风,而且看黑衣人对那个侍女下手之重,估计这些人是有灭口的打算。虽然他暂时还没有看出这群在佛寺里动手的两方,究竟是什么来路。可毕竟那女子求助于他,且先前那女子也算是帮过他一回。

  一念如此,李璟拔剑在手,朗声笑道:“在下来迟一步,还请见谅。不过如果就是这么几个臭鱼烂虾,那在下也根本不必那么麻烦的调那一都人马前来了。”

  黑衣人中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见到节外生枝,望着李璟道:“将军可是赤山镇兵马?还请切莫误会,我等所追杀的乃是海贼,还请行个文便!”

  海贼?李璟心中暗动,他有些半信半疑,若说黑衣人是海贼他还相信,那白衣女子那气度那模样,怎么也不似一个海贼啊。不过听到这群黑衣人居然提起赤山军镇,李璟也不由的慎重起来。赤山镇的崔镇将那可是老师崔芸卿的同族,说来也是自己一边的人。如果这群黑衣人和他有关,自己可是要小心了。

  “你们莫非是官军?可为什么要藏头摭面?还请问你们和赤山镇究竟是何关系?”

  白衣女子面sè有些焦急,她大声道:“将军莫要听他们胡说,他们不是唐人,是新罗的剑手刺客!在下也不是海贼,而是商团首领。今rì向将军相求,我来rì必定重谢!”

  新罗人?李璟心下恍然,难道他一直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原来包括这个白衣女子在内,他们说话时都带有那么点口音。先前他并未太在意,毕竟有可以是带有方言口音。现在却是恍然大悟,原来这两拔人都不是唐人。虽然两边的身份他还不能确定,但却能猜测到一点,这伙黑衣人肯定就是刺客,至于白衣女子究竟是商团首领还是海贼首领,却又是暂时无法确定了。

  李璟嘴角微微一扬,收起手中剑笑道:“原来是一家人,我新近调任赤山镇,先前并未知道你们身份,还请见谅。”那几个黑衣人见李璟转向他们一边,都是长松了一口气,不由放松了一些jǐng惕。那首领还向李璟抱拳,李璟笑着上前,却是突然发难,一剑如电闪过,挑落那个为首黑衣人的手中长剑,再一脚将其踢翻在地。然后迅速的将剑挥向旁边另一人,几个新罗人怎么也没有想到李璟突然翻脸,措手不及挥剑抵抗,奈何李璟剑如虹芒,一剑快似一剑,数息之间,已经连续打翻两个。这时那新罗女子主仆两人也是拼命发剑,黑衣人不敌,剩下三人扶起被打倒的两人飞快离去。

  “穷寇莫追!”李璟和那白衣女子几乎同时出声,制止了那个想要追击的侍女。

  敌人已退,那个白衣女子松下一口气后,却是突然紧皱着眉头跌坐地上。李璟看着他苍白的面孔,道:“你流血过多,得马上止血医治。杀手有可能去而复返,你们还是马上随我回邸店吧,那里有我一百多部下,应当安全。在下李璟,字季玉,家中排行第三,还未请救姑娘贵姓。”

  白衣女子见李璟说破她的身份,只是微微一笑倒没多少在意。“小女子姓张,小名莺莺,刚才真是多谢了李公子仪义相救,不然今rì我主仆三人都将命丧于此。”她语气大方,并没有藏讳自己的姓名。

  李璟对她不由感观大好,美丽且又大方,豪气更兼飒爽,真有种江湖儿女的洒脱气质。至此,李璟心中还真是反有了五六分相信张莺莺是一个女海贼了。他点了点头,主动前去把那个被捆绑的男子松绑。那个侍女拿剑削下一片衣裙给张莺莺暂时包括了一下肋下伤口后,又拿出一条手绢给自己的腿上伤口包扎好。然后一瘸一拐的就向那三个还留在殿中的黑衣人走去,李璟还以为他是想去查看对方身份。却没料,那个娇生生的侍女居然连那黑衣人的面巾都没揭下,就直接一剑割开了那人的喉咙。

  喷shè的鲜血,让李璟有些失神。当他反应过来喊住手之时,那个侍女已经割开了两个黑衣人的喉咙,正要弯腰去割第三人的喉咙。听到李璟的叫喊,她转过头来,却望向张莺莺。

  张莺莺望向李璟,平静的说道:“这些人都是卑贱的刺客,全都是一群杀人无数的杀人犯和抢劫犯组成的奴隶,留着他们只会伤害到更多人。”

  侍女转身扬起刀,突然,那个一直躺在地上没动的黑衣人猛的一拳击打在那侍女的小腹上,然后一把夺光了她手中的剑,反手一剑划开了她的喉咙,温热的鲜血在寒气中冒着气雾,侍女眼睛睁的大大的,最终无力的倒在淌开的那滩血泊之中。悴起的变故让李璟和张莺莺都措手未及,李璟拔出匕首掷出,那黑衣人嗯了一声,但依然十分顽强的带着匕首冲出了殿外,很快消失在昏暗的天光中,只在地上留下了一条血痕。

  张莺莺脸sèyīn沉的吓人,两条柳眉倒竖,怒斥一声提着剑就要往外追,李璟一把冲过去抱住她,她如灵蛇一般的在他怀中挣扎扭动,一股混着血腥味的幽香钻入鼻中,李璟顿时感觉一阵心头发热。特别是她在怀中挣扎时,那隔着几层顺滑的丝绸衣裙之下,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挺翘和紧致的臀。

  “别冲动,现在你受了伤,冲动追出去没半点好处。那些人说不定还没有走,有可能正在外面等着你,你这一追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我们先离开这,要不然你的两个侍女就白死了。”

  也许是李璟的话说动了张莺莺,也许是她感受到了背臀后传来的那贴身处的异样,张莺莺那清香好闻的身体终于停止了扭动,变的有些僵硬起来。她的脸从脖颈处开始变得绯红,脸上发热,心跳也跳动的更加剧烈起来。“你...你放开我!”

  “哦!”李璟也突然觉得自己变的有些呆笨起来,他有些不舍的松开手,看着她逃似的窜开自己的怀抱,只余下一抹幽香还在。“抱歉,我不是故意...”

  “我知道。”张莺莺嘴唇中吐出一句轻柔的话,然后,她突然一个转身,一把将李璟扑倒在地。

  伴着那幽香的**倒在地上,背部虽然传来一阵疼痛感,可李璟脑中感受最深的却是胸口传来的那两团柔柔的,又带点硬硬的掠夺。

  “新罗女人都这么开放的吗?”李璟此时心里居然升起这么一个古怪的念头,他这个世界的这副身体第一次就是给了新罗婢女婉儿,那一次可也是逆推。难道今天他英雄救美后,美人感觉无以报达,要以身相许?

  李璟的脑中一刹那闪过万千思绪,然后下一刻他马上听到张莺莺在他耳边轻喝道:“小心暗箭!”

  果然,下一刻熟悉的箭矢破空声,立马让李璟把脑中那点旖旎神思。

  咻咻咻的几道箭疾从头上飞过,shè入殿上那座龙女的木雕塑像上。

  “走!”李璟一声轻呼,一把提起地上的那个刚解开的男子,一把扶着张莺莺低弯着腰,在那一连串的弓箭颈风中穿行。幸好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对方在佛寺中行刺也没有敢大张旗鼓,李璟将那个一直昏迷着的男子半路上扔进了一个佛像之后,然后拉着张莺莺一路乱钻,最后居然躲进了一个柴房之中。

  听着屋外不时晃过的人影和响起的脚步声,李璟最后还是放弃了冲出去,或者大喊求救的想法。对方人数不少,轻举妄动的结果很有可能他还没跑出去,就被人给杀了。更何况,郡主和幼娘还在山上,他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把她们也卷进来。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暂时躲在这里,那伙人在法华寺中行刺,也不可能呆的太久。最多只是撑到天亮,应当就无事了。

  拿定好主意,李璟才有空打量起身边来,两人此时躲在柴房中一堆柴禾之中的空隙里,刚才也不知道情急之下是怎么钻进来的,难怪那些刺客进了柴房几次都没有发现他们。正松一口气时,却突然听到张莺莺一声嘤咛,李璟转头望去,却见张莺莺居然在刚才的混乱中中了一箭,而且,那一箭居然不偏不倚的shè在了那个地方。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48

  第86章 巫山云雨

 
  李璟转身,借着透进来的那抹月光看去,登时把眼睛瞪的许大。

  此时,那清冷的月光下,张莺莺银牙紧咬,柳眉倒挑,口中哼着若有若无的呻吟。身子半侧着,一支带着白sè鸟羽的箭矢正插在她那翘挺丰盈的臀瓣上。随着她的呻吟呼痛,那支箭也正一颤一颤儿的晃动着。

  不晃还好,现在在那呻吟声中,那箭儿一下下的晃动着,把李璟本来平息下来的那旖旎心思也又重挑了起来。

  “你中箭了!”李璟不是一个非礼忽视的堂皇君子,见到这样的情景不可能马上就要扭过头去。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听着这呻吟,看着这情景,心下便会不由自主的有些血气风刚的想法,心头不免蠢蠢yù动。不过李璟还是想起刚刚在龙女殿中,正是她把自己推倒在地,才让他躲过了杀手的箭矢,也许张莺莺就是那时中了箭。

  “我帮你拔出来。”李璟舌抵上鄂,克制着那些旖旎的想法,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还是得先救下这美人儿要紧。张莺莺点了点头,半躺在那狭窄的柴火堆隙缝之中,立时整个曼妙的腰肢背臀形状都显现了出来。望着那高高耸起的臀瓣儿,他不由暗吞了一口口水。奈何柴屋中寂静无比,这下吞口水的声音也显得十分的清楚。

  张莺莺不由的转头望了李璟一眼,正好对上他那有些出神的目光,不由的立即明白了一切。那张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鹅脸蛋立即飞上两片红霞。

  李璟有些尴尬的微笑了一下掩饰,然后左手有些颤抖的按向了那片桃瓣似的翘臀,手指与那丝绸裙子接触到时,李璟马上感受到了裙下那具**轻微的颤抖。

  “如果你怕叫出声来,就咬住我的手。”

  定了定神,李璟将左手伸到她面前,然后右手握住箭支,屏神静气用力一拔。

  左手上一阵剧痛传来,张莺莺已经双手握着他的左手放到了嘴里,一排银牙正死死的咬在上面,留下一排深深的印痕。箭已经拔出,只是血还没有止住。

  李璟正有些尴尬的不知要不要帮她包扎,却见她依然紧咬着自己的左手已经昏迷了过去。他连忙拿右手轻掐她的人中,数息之后她才悠悠醒来。醒来第一句话说是:“箭上有毒!”李璟连忙把拔出的箭凑到自己的面前,果见上面有股着淡淡的腥臭味。见此情景,李璟也不由的一阵担忧,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带你闯下山去!”李璟不知道箭上的是什么毒,但不管是什么毒,张莺莺已经受了两次伤,流了不少的血,如果再中毒,那就不敢耽误了。张莺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下头。不过她已经中箭,走下山是不行了。李璟有些为难的望着她:“你还能走么?”

  张莺莺马上明白了李璟的意思,脸上不由的更添两抹绯红,她挣扎想要站起,却是半条腿都有些麻木了,刚一起身,马上就摔了下来。她一声轻呼,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摔进了李璟的怀抱之中。李璟双手抱着莺莺,两人的头靠的极近,四目相对,银sè月光下,闪闪发亮。

  张莺莺最先抵受不住李璟那灼灼的目光,羞涩的扭过头。一双玉手撑在李璟的胸口,正想要挣扎着起来。突然柴屋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在屋外停了下来,过了片刻,又有几道脚步声传来。

  接着便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外面响起,语气冰冷却又带着几分高傲。

  “还是没有找到张莺莺?”

  一个男子回道:“殿下,张莺莺的两个侍女都已经被格杀,张莺莺本人也中了一剑,后来又shè中一箭。不过有一个被张莺莺称为将军的男子突然出现,把他救走。我们早已经在法华院下山的路上都设下埋伏,可到现在也没有接到他们下山的消息。小的估计他们仍然在山上,只是因为这里是法华院,香客众多,弟兄们不敢太过暴露。”

  “混帐,哪有什么将军?我们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终于找到这个机会,布下大网。可你们这么多人居然还杀不了一个女贼?新罗王国的脸面都让你们丢尽了,那个男人绝不是什么将军,赤山镇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山下也没有传来有士兵上山的消息。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理由和借口,我只再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无论如何,今夜你们必须找出张莺莺,然后将这个贱民之女杀掉。”

  “是,殿下!”数十道声音响起,然后就是纷乱的脚步声传来。李璟竖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可听了好半天,结果发现那个被称为殿下的女人并没有远去,而是留在了院子里,把那当成了一个临时的指挥部了。李璟不由头大如斗,转眼去看张莺莺,她已经面白如纸,脸上冷汗不断冒出,甚至他的身体都开始冰冷起来。

  伏下身,李璟将嘴唇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我们暂时走不了了,可是你的毒不能再撑下去了。我打算给你吸出毒液,只是这事于你名声有碍,希望你能理解。”不过此时张莺莺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牙齿都在上下交战着。也许她听到李璟说了什么,也许她根本就没听到。

  李璟也无法期望能得到她的回复,咬咬牙,双手伸向了张莺莺的腰带。

  平时执弓握槊都从未颤抖过的双手,此时解开那腰带时,却是不由的颤抖起来。好半天,他才满头汗水的把腰带解开。一一将白sè圆领袍衫的系带解开,李璟心头跳动的更加的厉害。

  都说臀部是女人的第二张脸,虽然还没看过张莺莺女装下的样子,但那清新脱俗的面孔,依然让李璟相信女装下的她只会更加的靓丽。第一张美丽,第二张脸也肯定会很漂亮。除了圆领袍衫,然后是里面还有两层丝质的中衫。再除下,里面便只剩下了袴褶小衣。

  李璟没有继续除去张莺莺身上最后的两件衣物,贴身的褶衣将她曼妙的身形完全凸显,李璟能借着月光清楚的看见在那件窄小的褶衣里,那抹桃红sè的诃子若隐若现。李璟有些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将张莺莺翻了个身,把她横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轻轻的将那件紧致贴身的开档袴裤扒下一点,顿时现出两瓣红桃,萋萋芳草之中一抹浅浅的诱人沟壑,看起来就像一枚刚刚着红的桃。

  李璟原本只打算扒开一点露伤口就停下,可手却不由自主的把绔裤褪到了膝盖处,两条光洁溜溜的粉腻大腿,臀肌白皙如雪、弧线惊人,肉光致致,滑腻光润,就像刚剥了皮儿的蛋清一般可爱。如果不是箭伤处的血迹,和那肿起的伤口,绝对会让人流连忘返。

  略微的犹豫了一下,李璟深吸一口气,张大嘴一口吻在了那伤口上。然后用力的吸了一口,转过头将毒血吐出,再吸,再吐,再吸。

  也不知道吸了多久,李璟感觉自己都快有点中毒了。这时,张莺莺两条绵绵的手臂突然从一侧抱住了李璟的腰。他侧过头望去,只见水银般的月光下,张莺莺居然已经清醒了过来,而且此时那长长的睫毛之下,双目闪闪发亮,正紧紧的盯着他。一股奇异的气息让李璟沉迷其中,他好像一下子读出了那对眸子中的话语。他受到鼓舞受到激发,心中一直滞留的那最后一缕克制和隐忧也烟消云散。

  他有力的双手将她在腿上轻轻翻了个身,然后双手搂着她的身子入怀。他的手轻轻的抚摩着他的后劲和脊背,感受着她那已经炙热的体温。她的手臂此时就如同章鱼的触手一样紧紧的缠绕着他的后背,一阵比一阵的用力,似乎想把他完全的溶化到她的身体里去。

  那两团美好无比的柔绵又一次的贴在了李璟的胸脯上,这一次,李璟认真的感受着那每一分每秒。

  两人的脸贴在一起,她微闭着双目,然后将欣长的玉白脖颈高高的仰起,喉间发出让李璟有些颤抖的喘息。那声音使李璟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嘴唇向那两瓣如玫瑰花一样鲜艳的红唇凑去。终于两唇相接,然后两人都有些迫不急等的将吸吮起来。

  李璟不由自主的将舌头探进她的嘴中,轻挑开他的玉齿牙关,搅起她有些害羞的舌头,如灵蛇般的追逐起来。他的手已经不仅仅满足于抚摸着她的背部,他开始掀起她的褶衣,然后只用一只手就解开了她的诃子上的两根带子。手掌先是在细腻滑润的背脊上抚摩良久,然后就扩展到了她那如桃瓣一样的臀上。她突然浑身僵硬的在他的怀里颤栗了一下。他抽回手又往上抚摸上去,掠过那柔软的腰肢抚过她平坦的小腹,然后一直攀上了那两座令他神往的雪峰。

  在那对颤颤的雪峰上左右揉捏之后,又一次的滑过软软的腹部,最终停留在了终极目标上。张莺莺开始呢喃的扭动着腰身,那扭动像是逃避,更像是热情的挑逗。李璟终于有些失控,他终于离开了被吻的有些窒息的她的那对红唇,他吻她的眼睛,吻她的鼻子,咬她的脸庞,亲她的耳垂,吻她的胸脯,从左边吮到右边,又从右边换到左边,最后恋恋不舍的从rǔ沟吻向腹部,在那儿像是喘息,亦像是准备最后的突破。

  短暂的停顿之后,他终于掠向了最后的阵地。张莺莺急促地扭动着腰身,即怀着渴望又带着恐惧的声音呢哺着叫了一声:“不要……”

  李璟一个翻身压在了她身上,整个人伏了上去,无须指引便轻松的找到了目地。那里已经是一片湿泞,轻滑了几下,长枪破rì,一枪破阵。

  “啊...轻点!”身下的她只来的及轻呼一声,便已经被他攻破阵地,然后完全俘虏。

  风暴来的很快,但持续的很久,当她都觉得自己几次要昏死过去后,暴风雨才终于停息下来。**之后,李璟整个人呈大字的躺下,张莺莺伸出手臂箍住他的腰,那对依然坚挺的双峰抵着他的手臂。她的嘴唇贴在他耳边,吹着热气,喃喃的低语道:“以后,你就是我的男人了。”

  李璟长舒一口含着幸福的气,笑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这一夜,李璟感觉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到了三更左右,他终于听到外面的那个女人走了,然后许久,再也没有听到那些搜寻他们的杀手脚步声。他估计那些人应当是找不到他们,以为他们已经下山所以撤走了。不过依然光溜着身子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却并没有马上离去。

  两个人都十分默契的并没有说太多的话,李璟没有问张莺莺究竟是不是一个海贼,张莺莺也没有追问李璟的家世身份。两人相互搂着,休息一段时间恢复体力后就又继续癫狂,如此,一直到了四更之时。最后李璟终于理解了老辈人所说的那句话的真义,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然后带着一心的满足,搂着他沉沉的睡去。

  当法华院的晨钟铛铛的敲响之时,李璟马上惊醒了过来。他一伸手,连续几下都没有摸到那个熟悉的身子。睁开眼,依然还是那间柴房,只是只有他一人在而已。看着寂静的柴屋,李璟甚至有些怀疑昨夜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他长叹了一口气,却忽然发现,在他的衣服旁边居然放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张。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那张黄sè的纸上除了元稹的这首花间七绝诗,就只有末尾的四个小字,‘张莺莺留’。

  似乎只有这四个字,才证明了昨夜的那场经历并不是梦。他有些颓然的坐在那里,沉思了半刻时间。然后拍了拍手,在法华院那一遍遍的晨钟声中,一件一件的开始穿衣。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49

  第87章 饥民

  楚霸王项羽曾经说过,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也。功成名就,衣锦还乡,这也算是绝大多数外出闯荡之人的梦想。

  一大早,李璟带着左手虎口处的那道深深的玉齿痕迹回到了山下的金城邸店。迎接他的是李惠儿等众人,却始终没有再看到那抹白sè的身影。看到他出现,于幼娘过来关切的问候。原来众人都以为他昨夜是先行独自回了王李村,李璟心不在焉的向众人解释了几句,只说自己在寺中拜佛,然后突然睡着了直到早上才醒。李惠儿听了过来责问了李璟几句,便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了。谁也没有想到,李璟昨晚究竟经历了多么离奇与旖旎的一夜。

  挨着众人收拾行李的当儿,李璟主动去掌柜处结账。不过结账只是顺带,他真正关心的还是张莺莺。问了几句,掌柜的回说张莺莺早在半个多时辰前就已经回来并且结过帐钱走了。多问了几句,也不知道她来自哪,去向哪。这时李璟心里又有些后悔昨夜为何没有询问一下她的身份情况。

  因为此事,整个早上李璟一直有些情绪不高。不过其它人却都是十分兴奋,如果不是李璟的军规要求,这一百多号人马昨天晚上早就都急着回家了。大多数人都是一夜未眠,兴奋的想象着当他们带着钱帛粮食回到家中时的风光。

  解散队伍前,一百多人最后吃了一顿比较丰富的早饭。林威和王重等人都是上前仔细交待了一些事情,唯有李璟只是随意的说了几句,然后便下令饭后解散,各回各家。

  等其它弟兄都各肩挑驴驮的拿了自己的钱粮上路后,邸店就只剩下了王李村出来的九人,另外还有林威他们四个,以及李惠儿和于幼娘两人加上她们的四个侍女,一共十九个人。

  “回家了,哥!”王石一脸激动的看着堆满了二十马车的物品,高兴的对着李璟道。

  “走吧!”李璟点点头,翻身上马,他能理解小石头他们的心情。离村才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可再回来,却是截然的不同。除了死去的王良,他们都混出了个模样,不说李璟如今都是堂堂正七品的将军,就是小石头他们也都是伙长了。而且他们都心知,等过完年跟着李璟去沙门后,他们几个肯定都要再提一提,正式的升上品阶了。

  今rì回村,小石头他们每个都是特意换上了在城里时制办下的崭新的青sè圆领袍衫,黑sè罗纱幞头,腰间革带,脚下乌皮靴子。再加上几人跨下的那匹挽马,登时是鲜衣怒马,chūn风得意。

  连李璟上路前也特意的换了一套崭新的绿sè凌罗官衣,腰间的革带都换成了一条郡主赠送的青玉带。十九人全都骑马在前,后面二十辆马车,则由从邸店临时雇用的车夫赶着。

  从邸店到王李村不过十余里路,眼下年关将近,田野里因为干旱已经是一片荒芜,不过路上却是到处都能看到诸多的路人。这些人大多是衣着破旧,面sè饥黄,甚至不少人托家带口。邸店一个负责押车的把式头跟在李璟的身后,见李璟的目光不时的在那些人身上流连,连忙说道:“都是饥荒啊,先前河南河北河东大旱,后又蝗灾,几乎一整年都绝收了。早在六七月时,许多地方的百姓就已经断了粮,新皇即位后也曾下令各州县开仓放粮赈灾,可实际上,各州县放粮的根本没有几个。我们登州靠海,有着往新罗渤海的海道,总算还好一些。可基本上能坚持到现在的,也都差不多是粮尽了。要想活命,就只能出来就食要饭。”

  “听说徐州一带的情况比我们这里更加严重,已经有好多地方流民聚起做乱,抢劫粮仓了。哎!”

  李璟沉着脸,并没有说话。不用那个车夫头解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下的饥荒有多严重。现在的情况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大多数百姓已经外出逃荒要饭,多少还能勉强保住xìng命。可等到明年,将又是一场大旱灾,到那时,将有更多的人加入逃荒要饭的队伍之中,然后他们会发现,中原连饭都要不到了。再然后,这些饥民就会真正的失控,王仙芝和黄巢这些人也会趁机而起。

  路上的饥民很多都是前来投奔亲朋的,比起河南河北的其它许多州县,紧守着山东半岛沿海无数港口的登州,无疑是要好上许多。至少,登州的百姓还能下海打渔,上港口码头扛活,换些粮食。众多饥民见李璟他们一队人马,数十匹高头大马,又兼带着二十辆大车的货物,特别是其中大半的车上都装着满满的粮食袋子时,这些人的眼睛都放光了。他们一路讨饭过来,都快不记得上一次见到如此多的粮食是什么时候了。

  羡慕,然后就是期望。

  一个面黄饥瘦,头发蓬乱的仈jiǔ岁小女孩,双眼放光的盯着马车上的粮食,拉着同样瘦的不chéngrén样的父亲道:“阿耶,粮食。”

  那汉子也就三十余岁,手脚粗大,看的出原来也是一虎背熊腰的大汉,只是现在却成了一个瘦竹杆。他半躺在路上,嘴唇都早已经干裂开来,听到女儿的话,他抬头看着那支过来的队伍,又看了看身边的女儿和已经昏迷中的女人和另外几个孩子。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最后终于还是没能站起来,又颓然的倒在路边的枯草上。

  小女孩去扯了父亲几下,终究扶不起来,然后她突然跑到大路中间,噗通一声跪在了那里。

  “求求给点粮食救救杏儿阿耶阿娘和弟弟们,杏儿愿意给你们做婢子,杏儿会洗衣也会扫地做饭,绝不会白浪费粮食的,杏儿一天只要一碗粥就行了。求求你们,救救俺阿耶阿娘他们,救救俺弟弟。”

  小女孩突然冲出来,幸好在前马的李璟反应比较迅速,一把勒住了缰绳,跨下黑马也是优良的战马,嘶叫一声人立而起,堪堪没有践踏到那幼小的身上。

  李璟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却是没忍心责备这个可怜的孩子。想起刚来到这个世上的自己,不也是为填饱肚子而为难吗?“小石头,给他们一袋粮食。”小石头闻言没有多说什么,骑马赶到后面的马车旁,取下一袋粮食提着又来到前面,跳下马将粮食递给那个瘦弱的杏儿。“拿着吧,这是我家将军给你们的。”

  杏儿收下那袋粮食,那双乌亮的眼睛抬着望向李璟,然后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吃力的将那袋足有小斗十斗五十五斤,将近半石的粮食给抱起,蹒跚的回到了路旁。隔着十来步的距离,李璟有些吃惊的看着这小姑娘如此瘦小的身体里居然有如此大的力量。李璟正要继续赶路,却见那个瘦小的女孩在父母身边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跪下给父母磕了几个头,然后起身空着手又向他们走了过来。

  杏儿径直走到了李璟的马前,李璟微有些意外,以为她只是想再要些粮食,便道:“小石头,你再给她拿一袋粮食,对了,你再拿点蒸饼和水送过去给她的家人。他们都饿的不行了,光给他们粮食估计他们也没力气做饭了。”

  小石头又取了干粮和水,并把一袋粮食直接送到那个大汉的身边。等他回来,李璟便轻踢马腹继续前行,谁知那小姑娘居然继续跟着他的马后,虽然走的有些辛苦,可却咬牙坚持着。

  “小姑娘,我已经给了你家两袋粮食,你还继续跟着我做什么?”李璟有些不解的问。

  “公子,杏儿已经卖给了公子为婢,公子到哪,杏儿就得跟到哪。”杏儿仰头望着李璟,一脸认真的道。

  李璟有些吃惊,笑道:“刚才那粮食只是我送给你们的,不是买你的粮食。你可以回去,跟着你爸妈继续去投亲戚。”

  “杏儿阿耶以前教过我,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你给杏儿粮食,杏儿就给公子做婢女。”杏儿两眼直盯着李璟,像是一只可怜的流浪猫一样,“我们要投的亲戚也逃荒去了,我们家无处可投。杏儿跟着公子,就能给阿耶阿娘他们省下一份粮食给弟弟们吃,就样也许就能坚持下来了。”

  李璟被她的这番话惊住,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女孩居然能有这份心思。他感觉自己的心被刺动了一下,忍不住跳下马,抱起这个骨瘦如柴,轻的就和一只小狗小猫似的女娃,帮她摘去头上的草屑,走到那个正两眼放光猛吃蒸饼的汉子面前。那汉子一见李璟过来,连忙就要给他磕头下跪,李璟连忙制止。

  “你愿意去我家做工吗?如果愿意,就跟着我走。到了我家,我包你一家吃住穿用。”

  那汉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李璟的话,愣了好半天后才终于回过神来,拉着刚醒来的女人和三个孩子就猛的给李璟下跪磕头,怎么拦也拦不住。等磕完头,李璟将他拉起来时,这个足足有七尺身高,超过两米的大汉居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49

  第88章 再见张库官


  李璟收下杏儿一家,最高兴的反而是李惠儿和于幼娘。两个人早就喜欢上了这个有些懂事和倔强的小女孩,刚才她们还担心李璟不愿意收留这个可怜的女孩。却不料,李璟还有那么感xìng的一面,居然把杏儿全家都收下了。

  不过,李璟和众人都没有料到,他处理此事的结果被附近其它的饥民们看到后的反应。那些饥民也早对着李璟的粮车双眼放光,只是他们都畏惧着李璟这群人的鲜衣怒马,特别是在李璟等人的马鞍上还挂着弓箭横刀、马槊等锋芒毕露的武器。但当他们见杏儿一个小姑娘上前拦路,不但没有被喝斥驱赶,反而得到了两大袋的救命粮食,而且有些靠的近的人还听到杏儿一家居然被收为家仆后,一众人的一颗心都沸腾起来了。

  一路上逃荒要饭,风餐露宿,受人白眼,遭恶狗追咬,吃野菜树皮草根,什么苦没吃过?眼下居然让他们见到了一位如此恩惠的善人,众人终于是忍不住扑了过来。

  片刻,李璟等人面前就跪下了黑鸦鸦的一片,男女老幼的饥民们都是磕头如捣蒜,大声的说着各种各样的吉利话。

  “小石头,把带的干粮拿出来分给大家。”看着这些期待的面孔,李璟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拒绝。小石头招呼了细狗几个,将带着的炊饼、烧饼、肉干等干粮一股脑的拿了出来,分给这些早已经饿的两眼放光的百姓。

  “不要抢,不要抢,人人有份,大家一个个来。”

  没有片刻,众人带着的所有干粮一点不剩的全都分给了数十个饥民。见到饥民人人都分到了一份干粮,李璟长叹一口气,道:“走吧!”

  队伍继续启程,只是让李璟有些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些刚狼吞虎咽把分到干粮吃完的饥民们,见到李璟继续赶路居然全都跟在了车队的后面,远远的十几步的吊着。

  “分一车粮食给这些饥民吧。”李璟皱着眉头,心头一阵沉重。粮食虽贵重,但与这许多人命比起来,似乎又不算什么了。虽然李璟明知自己并不是救世主,他救的了一人十人百人,可却无力救千人万人。但他实在是无法对这群饥民就此无动于衷。

  不过出乎李璟预料的是,当小石头要把粮食分给他们时,一众饥民中居然有一个四十左右的汉子出来道:“这位公子,咱们不想白要公子的粮食,我们也都是良民村夫。要力气有力气,虽然现在身子虚点,可养几天就能干活。我们看公子良善富贵,肯定家业很大。咱不求别的,只求公子救个饥,管我们一天两顿稀饭,我们愿意为公子做牛做马。”

  “你的意思是想去我家做活?”李璟愣了一下,听出了那汉子的话中意思。

  汉子连忙点头,他们都看出李璟是那种大善人。今rì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公子给大家粮食,可给的粮食再多,也吃不了多久。但如果能够跟着这位善人,哪怕就是卖身为奴,那也能保一家xìng命。更何况,这公子是良善之人,就是给他做奴,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只要公子肯收留我们,赏口饭吃,我们愿意给公子为奴。”

  李璟家也是有过奴婢的,婉儿以前在李家虽然没人轻贱,可事实却是一个登记奴籍的奴婢。他很明白卖身为奴的意思,大唐的律法,一旦为奴,可就如主人的猪狗一样了,连通婚都得是良贱不婚。如果良民和贱民通婚,那是得被流放的。如婉儿就最多只能做李璟的妾,而不能是妻。虽然奴籍的贱民以后也能被主家放良,但基本上做过奴的人,几代之内都是不能参加科举以及入仕的。

  “不如就收下他们吧,你看他们这么可怜,要是你不管,他们估计都熬不过这个年关了。”于幼娘见不得那些饥民中的幼小孩童,忍不住对李璟出声劝道。

  一旁的林威也策马来到李璟身边,轻声道:“我觉得于小娘子说的也对,可以收下他们。反正他们人也不多,你把他们收下也不过是些粮食而已。”

  李璟苦笑道:“林大哥你说的轻松,一些粮食而已。现在粮食越来越贵,收下这几十人我倒不担心,只是怕这事有一有二,万一别的饥民听到这消息,都跑过来要我收留我怎么办?”

  “你上次不是说这回要在乡里买一些地,弄一个庄园吗?那你正好把这些人收下帮你种地啊,你要是用农奴种地,可比请佃户耕种划算多了。农奴只要管他们吃用,再给一点打赏,却是不用和佃农分成的。”张宏也摸着胡须靠了过来,在一旁提议道:“况且,我观这些人中,有不少人体格都很魁梧,且正在壮年。三郎你完全可以从他们中挑一些强壮者,编为你的家丁。就是你到时带着这些家丁去沙门镇,也是并不计算在沙门镇的三百兵额之中的。”

  “还有这事?可以带家丁上任,而且不算兵额之中?”李璟还是头一次听说此事。

  林威在一边笑道:”当然,家丁是不算兵额之中的。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养的起家丁,家丁不是官健,是将头以上的将领才能拥有的私兵。不过因为不在兵额之中,所以这些家丁的装备和粮饷自然也不在朝廷的供给之内的,一切装备和粮饷奖赏都得是将领们自行支付的。按惯例,你现在是正七品的中镇将,可以拥有五十名家丁,再多,就有些不妥了。”

  李璟听后,若有所思。他现在是沙门镇将,手下有兵额三百。如果他再带五十家丁,林威他们几个也都带五十,然后都将一级的带十人,算一算,他们足足能拥有三百私兵家丁。那岂不是说,他李璟手下的兵马就能翻上一倍,从三百变成六百?六百人,足足六都人马。李璟不由的心动起来。

  沉吟片刻,李璟点点头:“就按你们说的办,小石头,跟他们说下,就说他们我都收下了,让他们跟家我们回王李村。”

  听到李璟答应了大家投身的请求,几十个饥民都是齐声欢呼,他们脸上丝毫没有从良民变成了贱民的失落与沉重,有的只是终于找到一条活路的高兴与轻松。虽然投身为奴,但至少活下来了,一家老小也都能活下来了。

  队伍继续前进,一路上李璟等人骑着马在前,车队在中间,后面数十号饥民拖家带口的跟在后面。于幼娘和李惠儿两个居然对这些饥民十分体恤,特意让那些身体太过虚弱的女人、老人和孩子们坐在马车上。

  到了王李村外二里,小石头已经控制不住兴奋和李璟请示了一遍后,就立即骑着那匹李璟给他的枣红马先一步跑回去报信了。等李璟等人刚到了王李村的村墙口百来步外,王李村的村门已经大开,远远的就能听到村中锣响,然后是一群男女老少奔了出来迎接。

  一众村人将李璟等人围在中间,都对李璟他们这鲜衣怒马的样子给震到了。特别是众人身下的那十几匹大马,对于庄户人家来说,一身鲜亮的衣服没什么,可一匹上马的牲畜却是让人眼睛发亮的。许多围观的村人更是啧啧称羡,连称李家秀才郎果然不是凡人,当初主动代替王老村长家从军,出去一趟,就发达了。先前王老村长女儿开在登州城里的布庄的掌柜的回来过两趟,给几家捎了许多钱财回来时,他们还有些不敢相信。眼下,终于见到李璟和村里出去的那些后生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凌罗绸缎的回来,哪敢还有半点怀疑。

  人群中跑出许多人来,都是当初出去的一群后生的家人。他们各自拉着搂着自己家孩子,充满了别后再见的喜悦与激动。李璟在人群中寻找着母亲妻子的身影,远远的望见婉儿正扶着韩氏和桂娘以及两个嫂子站在远处。

  李璟连忙下马,正要去与家人相见,却见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老村长微驼着背拄着拐杖满脸笑意的走了过来:“三郎,你可回来了。出去一个多月想家了吧,你先去见你娘和妻子,等晚会我去你家找你。”

  李璟连忙拱手:“老村长太客气了,当初我离家,还多亏老村长借我家粮食赠我铠甲马匹。这一点李璟不敢忘记,晚会我自会亲自上门感谢才对,岂能劳你亲自去我家。”

  看着眼前的李璟依然还是当初时的那份谦卑,老村长的眼中也是充满赞叹,心下更加感慨。李家三郎果然不简单啊,短短时间里已经做到了正七品的官,可待人接物依然没有半点骄傲。

  老村长笑了笑:“今时可不同往rì了哩,你现在可是堂堂正七品的将军了。老汉倚老卖老在你面前没有跪拜,可却不敢让你再亲自上我家门去啊,应当是我去拜见才对。”

  旁边的村人听到老村长的话都是一愣,他们先前只听上次给几家送东西回来的王掌柜说秀才现在好像是做了刺史的门生,却没听说当了将军啊。刺史的门生是什么样的身份大家并不清楚,可说起正七品的将军大家可就都明白了。文登县的县令也才是正七品上,那岂不是秀才郎和县里的县令一样官大了?一时之间,大家望向李璟的目光除了热切外,又带上了几分敬畏。

  李璟最后还是对老村长说好晚点亲自上门,然后一边与村人们打着招呼,一边向家人走去。刚走了几步,却听的一阵马蹄响声,一股烟尘扬起,一支马队已经到了近前。

  “季玉老弟,哥哥我迎接来迟,还请恕罪啊!”一个粗大的嗓门如一道响雷般炸起,李璟皱了皱眉头,回转身子望去,却见来的居然是熟悉且又陌生的赤山镇镇将兼镇遏使崔德成。远远的他便跳下马来向李璟走过来,走到李璟面前他手一挥,他身后立即有两个骑士拖着一人上来,一把将那人扔在了李璟的面前。

  李璟有些不解的望去,看着那个有些肥胖的身躯,好半天才依稀认出,那个浑身血迹,手脚捆的如粽子般的人居然就是当初曾差点让他没命的张库官。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49

  第89章 公开王良罪行

  胖子张库官现在的样子很惨,惨的些让人不忍目赌。他的身上依然穿着那套浅绿sè的圆领官袍,只是此时这件象征着他官员身份的官袍早已经残破不堪,一条条的成了条条状的蓝缕衣衫。他的幞头也早已经遗落,发髻散开,披头散发。那张白胖的脸上此时满是血痕,李璟一眼就看出那是马鞭抽打的血痕。还有他身上的那些尘土血迹,李璟估计他一路上都是被马拖着来的。

  看着胖子张库官现在的这副凄惨样子,李璟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爽快。虽然他自觉自己不是那种睚眦必报之人,但是对于当初为了贪图自家的田地,就拿一条鲤鱼来陷害自己的胖子,李璟心里还是很记仇的。甚至在回乡的这一路上,李璟不止一次的想过,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找这胖子报仇。

  当初陷害自己的主谋是王良,不过王良已经死了。这胖子虽然是个帮凶,但如果不是他知道胖子后来没听王良的话杀了自己,李璟估计早等不到今天,他就要找人来取了胖子的狗命了。

  他想过数十种报复胖子的办法,却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个情景。

  “崔镇将,这是何意?”

  崔德成是镇将,李璟也是镇将。不过崔德成是县镇的镇将,李璟却是戍镇的镇将,名字相同,可权利还是相差很大的。崔德成主掌赤山军镇,守着赤山海港,手下镇兵三千,可谓是登州手中兵马仅次于大谢砦兵马使崔彰的拥兵最多的将领。崔德成任赤山镇将兼镇遏使还挂着平卢军押衙的衔。名符其实的小节度使,李璟却只是一个戍军中镇将,手下人马也只有崔德成的十分之一。

  不过还在登州时,李璟就已经从崔芸卿那知道,崔德成也是清河崔氏族人,崔芸卿是清河崔氏青州房的嫡系,而崔德成却是清河主支的旁系出身。按辈份,崔芸卿还是崔德成的族叔,虽然隔的有些远,但在官场,崔德成却是紧跟着崔芸卿这个族叔的。崔德成是崔芸卿的从侄,李璟是崔芸卿的门生,他先前喊李璟老弟,但也是说明他是把李璟当成自己人的。

  “你是我族叔的门生,论辈份咱们是同一辈,这里又不是公堂,叫官职不免有些生份啊。季玉老弟,早听说族叔收了一个优秀的门生,还是我赤山镇附近之人。本来还想要去登州见一见的,奈何一直公务在身,脱不开身啊。今rì听说老弟回乡,哥哥我是特意赶来啊。”崔德成的外貌很有野兽派的感觉,虎背熊腰豹子头,再加上满脸的络腮胡须。当他用那只粗壮的大手在李璟肩膀上猛拍时,李璟真有些怀疑他是想要接近点关系,还是想要借机杀人。

  对于崔镇将的这个示好,李璟其实心里不是感觉很高兴的。崔镇将可是登州真正的实权派,在登州如今还处于节度使无法掌控之时,赤山镇就是一个小号的藩镇,他崔德成也是一个小号的节度使。这样的实权掌兵人物,又是自己老家附近的军将,李璟是很愿意和他交好。

  “如此,那小弟以后就称呼你一声崔大哥了。小弟初入军伍,以后可还得崔大哥多加提携照顾。”

  “一定,一定。”崔镇将笑的满脸胡须抖动。“对了,我也是刚刚才得知,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居然曾经陷害过季玉老弟,幸亏老弟吉人天助,得蒙大赦。不然,我族叔可就要失去一个优秀的门生,老哥我也要少一个一见如故的兄弟了。今天我特意把这猪狗带来,任由你处置。”

  李璟记得张库官是崔镇将小妾的哥哥,说来关系应当还是很亲密的。他把张库官打成这样,又带上门来,李璟却又有些不好再对付那胖子了。他心中猜测崔镇将其实还是有些护着那胖子的,要不然崔镇将何须这么的麻烦,直接一刀砍了这胖子,把人头带来岂不是更省事?

  他明白这是崔镇将对自己的示好,避免两人之间因先前那事有隔阂。崔镇将如此费心,他也不好抹他的面子。但让他如此轻易的放过这胖子又还是有些不甘,当下道:“不知能否唤醒张库官,小弟有几句话好问他。”

  “随你,就是要杀要剐,都随兄弟意。哥哥我绝无二话,出了这等猪狗,哥哥也是面上无光。”崔镇将一挥手豪气的道,但李璟却观察到他似乎松了一口气,这更证实了李璟对崔镇将心里的想法。

  “这里也不方便问话,不如把他带到寒舍问话吧。”李璟这样做,并不只是维护崔镇将的脸面,其实也是他想要借此机会,把王良那个狗东西留下的一些后续问题处理好。王良虽死了,可毕竟当初他做下的事还没有别人知道。不说韩氏他们都把王良当做救李璟的恩人,就是四姐婉静也都还背着与王良的婚约。当初离家时李璟没有说出王良之事,是因为不想让家里人承担这些。现在王良已经死了,也是到公开这件事情的时候了。

  李璟让几个车夫将几车特别为同村的村人们买的一些粮食、布匹、点心等礼物挨个送出去,又让小石头他们带着那些跟回来的饥民暂时安置到村里的社树下。并让他们先烧水煮一些白粥,给这些人填饱肚子。

  然后就带着崔德成和林威、李惠儿、于幼娘他们进了村。

  李璟带着有些激动的心情走到还站在村门前的几个家眷面前,扑通一下就跪下,在韩氏面前磕了几个响头。不知是由于这副身体的记忆,还是李璟对于他在这个家中所感受到的温暖,他现在对于韩氏等人确实有一种难言的家庭温暖感觉。一个多月未见,韩氏的面sè要红润了些,但头上的白发却增添了些许。等李璟磕过头,她连忙弯腰搂着李璟起来,上下关切的打量着李璟,生怕李璟哪里有些差错。

  “阿娘,我一切都好,只是阿娘似乎清瘦了一些。我上次不是让王掌柜的送了钱粮回来吗?”

  韩氏满脸的笑意,欣慰的看见李璟身体依然完好无缺,反而比出去时更加的强健了许多,虽然感觉黑了些,但却更加成熟了,长的更像是李璟已经亡去多年的父亲。一时忍不住就眼睛湿润了起来:“儿行千里母担忧,你为了家里替人从军,一走就是三五百里,一个多月,阿娘哪能不担忧啊。娘整天都要向菩萨祈祷,就盼着你能平安无事。”

  “看来菩萨也被阿娘感动护佑着我呢,这次出门尽得贵人相助。昨晚,儿已经上法华院捐了一百斤的香油,多谢菩萨的护佑了。”

  韩氏抹了抹眼眶,没看够似的打量着儿子,道:“不光光阿娘为你念经求佛,你媳妇和婉儿也都有天天吃斋仿佛的,另外你两个嫂嫂也都为你吃斋礼佛呢。”说着又叹了口气:“可惜王三郎怎么就这么命薄呢,那孩子以前虽然也有胡闹之时,但当初可是救过你的命啊。四姐与他刚定下的婚,这亲都没成他就走了,以后你四姐可怎么办?”

  李璟抚着韩氏道:“娘,我正要和你说王良的事情呢。我们先回家吧,这件事情得细说。”

  来到自家的门前,李璟见自家的那套海草的三合院子居然旧貌换了新颜,隔了一个多月,原先那个衰败的祖屋,居然修葺一新,屋顶上那原先长着蒿草的白尖顶,全都重新换了海草。甚至连石头墙面都在外面刷了一层白灰。

  五妹婉亭刚才一直躺在两个嫂嫂的后面,有些畏惧李璟带来的那些朋友。这时进了院门,马上就又变的大方了许多,看李璟望着房子,便笑着道:“这屋子是月英姐叫人来修的,屋顶的海草全换了新的呢。”

  李璟点点头,笑着伸手摸了下妹妹的头。婉亭已经十四岁,再过一年就到了婚配的年龄,可在李璟的眼中,却总觉得她还只是一个本来应当正上初中的小妹妹。

  “崔大哥,林大哥,你们都坐,今rì还请你们来一起做个见证。”李璟把几个人都请进院中,然后向家人介绍一遍。听到这些都是李璟的同僚兄弟,韩氏都十分高兴的让婉儿上茶。既然都是儿子结义过的兄弟,她也就免了女眷回避的意思。再听到李惠儿和于幼娘居然是女扮男装的女儿身,还是这么高贵的出身时,李家的一门女眷都不由愣了一下。

  特别是王桂娘更是显得有些紧张,这个泼辣的女子看向李惠儿和于幼娘的目光居然开始带着点敌意。

  等众人坐定,李璟过去一把拎起刚才就已经醒过来却还装昏迷的张库官,冷冷的瞪了张库官一眼后,道:“当初你陷我入狱,差点害我家破人亡。但我念你是崔大哥之人,也就不再深究报复。不过今天,你当着大家的面,仔细把当初陷害我之事详细说出来。说吧,一点也不许漏。”

  胖子脸上的肥肉颤动了几下,神sè苍白的望着李璟,结结巴巴道:“当初是我狗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子,公子现在要杀要罚我都认了,只是当初之事,并非在下故意陷害,实是一时误信了王良的鬼话,一时财迷心窍,猪油蒙了心才会那样做的...”

  胖子很上路,虽然说的结结巴巴,可却都还算按李璟心中的期待把当初王良如何陷害李璟,他又是如何出头,然后如何谋夺李家田产,王良又是如何想要致李璟于死地,等等一切详细清楚的一一说了出来。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50

  第90章 联姻

  胖子张库官一五一十,如竹筒倒豆子般将当初与王良一起谋害李璟之事全都如实的说了出来。这些话就如同一阵风暴在众人心中扫过,特别是对李家的众人冲击最大。

  良久的沉默之后,韩氏颤声问道:“这些都是真的吗?”

  李璟点了点头:“是的,这些全都是真的。儿出狱之后曾经亲口问过王良,他也亲口告诉我那些都是他做的。他勾结这狗东西害我只是对我们李家一直怨恨在心。特别是因为当初我拒绝与桂娘的婚事,和后来四姐提出的订亲财礼之事,甚至他还把岳父当年的死推责到父亲头上。他勾结张库官不但要报复我们李家,还为了图财。当初张库官只得了六十亩地,还分了五亩给王良。可实际上,王良却从我们这夺了包括他自己和铁匠叔家的二十亩共一百亩地。张库官前后得了五十五亩地,王良私下吞了四十五亩地。”

  “你当初怎么不早说出来,亏我们还一直以为他是咱家的救命恩人,还把四姐许给了他。”韩氏面sè苍白,气愤不已。

  “阿娘,当初我没有早说,是因为我不愿意让你们跟着一起担心。”

  “可你想过没,王良那样对我们,你还看着他和四姐订亲。幸好终于得了报应,半路上被山贼收拾了,要不然,你怎么对的起你四姐?”韩氏还有心中有些挂怀。李璟淡淡道:“就算他没被山匪杀死,我也绝不会让他有机会和四姐真的成婚的。就算拉着他一起死,我也不会让他得逞。”

  “现在怎么办?你四姐还跟王良有着婚约呢。”

  “这事哪不需要考虑,当然是得当着全村人的面前公开。”李惠儿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事,心里也大骂王良不是东西。韩氏有些犹豫道:“这事公开了,那王家嫂子会怎么想,你能受的了吗?”

  “婆婆,郎君,这事情我替我娘做主了,你们公开吧。既然是我三哥犯下的孽,又怎么能让四姐承受呢?另外,既然当初我进这个家门,是因为我三哥的使骗。那我也没脸继续在这个家呆下去了,我知道三郎有本事,现在又做了将军,将来说不定还会当上驸马或者宰相女婿也有可能。我配不上三郎,三郎你就给我一纸休书。”

  众人这才想起,刚才韩氏让王桂娘去烧茶,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且把整个事情都听到了。

  “你胡说什么呢?你既然已经进了这个家门,就是李家的人。王良是王良,他做下的孽和你哪有半点关系。你自进家门,一言一行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你勤劳持家,孝顺婆婆嫂子,善待小姑,这样的贤惠媳妇,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让你走。以后切莫说出这样的话了!”韩氏连忙开口,上前拉着王桂娘的手细心劝道。

  众人之间,唯有李惠儿和于幼娘两个最尴尬。王桂娘的那番话里,所说的驸马和宰相女婿什么的,明显就是指她二人身上的。以往她们和李璟关系亲近,也曾经被封彦卿说过这等相信的污篾之语。只是今天当着众人的面,在李家被李璟的妻子说出这样的话,这事情却是又不同了。两人都不由的脸sè绯红,面上发烧。那是一种仿佛被人捉jiān在床的感觉,让她们仿佛光着身子呈现在众人的面前。“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两个女子也兴不起勇气在李家跟王桂娘辨解,只是低着头如落荒似的逃离了李家的院子。

  两人这一走,她们却没有想过,这反倒是有点yù盖弥彰的意思。连韩氏都带着怀疑的目光望向李璟,李璟被众人的目光看的有些郁闷。只好对王桂娘道:“你这脑子里每天都瞎想一些什么呢?我既然娶了你,只要你没犯七出之条,我便不会休你出门。当初娶你时虽然是因为两家包办,但我也是心里同意的。患难之时你都未曾嫌弃于我,如今我虽小有成就又怎么可能抛弃糟糠之妻?这样的话听过一遍就够,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听到。至于王良之事如何处理,我的意思是我们这些人知道就差不多了,另外桂娘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把这事私下和岳母说一下就行了。对外,也不必宣扬,毕竟家丑不必外扬。四妹的婚事大家也不用cāo心,以后我一定会给四妹找一个更合适的夫家的。”

  婉静听到王良居然是这样一个无耻之人,心里对王良也便没有感情。待听到三哥说起她的婚事,也不由的羞涩,提裙掩面跑回屋去。

  李璟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妹妹面前说这事似乎有些不妥,正好目光正好移到林威身上,不由心下一动。他移到母亲面前悄声介绍了下林威的身世背景。“阿娘,你看我这结义兄弟如何,要是你觉得可以,我看不如把四姐许给他。都是知根知底的,也好放心。”

  韩氏也被李璟这番话弄的有些惊讶,不过仔细的打量了林威几遍后,终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当下韩氏就询问林威家中还有何人,年龄多少等等。

  “侄儿现在虚长二十八,京城长安人氏,五年前遭逢变故,家破人亡,只余得我和二弟两人。家中妻子和一双儿女尽没。”林威倒没注意到韩氏话中之意,只是如实回答。

  韩氏听到林威已经二十八岁,还曾经有过妻儿,心下略微有些迟疑。婉静才刚刚十六,两人却是相差了十二数,而且还是做续弦,未免有些委屈了女子。

  “阿娘,林大哥是一个心细温柔之人,四姐若是嫁了他不会委屈的,更何况林大哥还是从七品的官身。年龄大些,正好照顾四姐。”李璟却是越想越觉得这门婚事好。虽然说今天说清了王良之事,可不论如何,婉静这也算是已经有过一次婚约且对方还未婚就亡的经历。再一个李家的家世也不高,就算寻,也可能只是寻一个家世稍好些的农家小户。与其那样,还不如嫁给林威。林威毕竟曾经是京城的将门出身,家世出身不错,人脾气等各方都好。既不赌钱又没有酗酒piáojì等恶行,而且关健的还是林威现在是李璟最重要的副手。

  虽然两人结拜过,可结义兄弟如果再加上两家联姻,那关系就更牢固了。再说了,林威除了年纪大了一点,可是正经的七品官员呢。换到后世来看,林威虽然有些显老,可才不过二十八岁,怎么也不能说老,二十八岁的七品官,换后世那可是钻石级的王老五。

  “林大哥,你刚才见过四姐,你觉得她如何?”李璟拉着林威走到一边轻声问道。

  “不错,温文婉静,人如其名,而且听说还学过文习过字,知书达礼,不比大家闺秀差。”林威很实在的把对婉静的印象说了出来。却没发现,李璟闻言已经是满脸的笑意。

  “那不知林大哥有没有亲上加亲之意?”

  “何意?”林威听出了李璟的意思,只是有些尴尬的装做未懂。

  “大嫂也离去五年,大哥也不可能一辈子这样单着吧?你如何未娶,我家四姐未嫁,既然你也觉得四姐合适,那我看不如两好合一好,咱们亲上加亲,就给你们结秦晋之好,如何?”

  林威被李璟说了个面红耳赤,连连摇手道:“婚姻之事,岂能如此儿戏,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后行六礼方可成。”

  李璟直接道:“我阿娘也觉得你们合适!”

  “真的?”林威看着李璟,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当然,这事还能开玩笑?你若是愿意,那我家就再问下四姐的意思,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罢了。”说完,李璟假装要走,林威果然中计,连忙一把拉住李璟,轻声道:“要是伯母真的有这个意思,那你们就去问问四姐吧。如果他要是肯,我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看到林威心动的样子,李璟也不由好笑。当下便回到韩氏身边,把林威愿意的情况回报。韩氏沉吟了会道:“既然你这当哥哥的都觉得合适了,那我也就不再考虑了。我这就去问问四姐,如果能成这事自然是好的。”

  过了一会,韩氏去而复回,对李璟点了点头。“死女子看来也是愿意的,她说既然哥哥和阿娘觉得好,便由我们替她做主了。你去和林家兄弟说下,让他们请个媒人,选个rì子下定吧。”

  李璟过去把结果和林威一说,林威也是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林武见几人一直神神秘秘的过来一问,李璟把这好事告诉他,他也立即兴奋起来。林家两兄弟当初在长安都有娶过亲有过妻儿的,可惜后来遭人陷害家破人亡,连他们兄弟俩都差点没命。后来虽然破家保得一命,可却成了无家的两光棍。眼看着兄弟俩都要三十了,却还没有个屋里人,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眼下看到哥哥终于找到个合适的,他哪有不高兴的。

  林武大嘴巴马上把事情给嚷嚷的每个人都知道了,崔镇将这个时候也跳出来大声叫着要做媒人。李璟只犹豫了一下,最后也就同意了崔德成的这个大老粗媒人。

  至于胖子张库官则完全被李璟刻意的遗忘在了一边,崔镇将今天的种种表现,摆明了其实是想要李璟手下留情饶他小舅子张库官一命的。都说人敬一尺我还一丈。崔镇将好话说了那么多,且还主动放下身阶和李璟交好,李璟不可能真的不识趣的非要把那胖子怎么了?

  如果李璟真的不顾崔镇将的情面,要把张胖子杀了,可以想像他与崔镇将反目成仇是极有可能了。中唐名将李晟和另外一个大将翻脸成仇的故事原因不就是因为一个营jì嘛。

  更何况,崔镇将把胖子也痛打了一顿,还当着李璟的面宣布将胖子赶出淄青镇,今世都不许他再踏入淄青五州境内一部,以免污了李璟的眼。另外,胖子当初贪了李璟家一百亩地,崔镇将今天却当场将王李村附近的一千亩良田立下契约交给了李璟。

  那一千亩地本是赤山军镇的屯田,后来成了崔德成的私田。如今崔德成拿这当赔礼,以一陪回,将这一千亩上好的水田划给了李璟。事情到了这一步,李璟便也笑着收下了这份赔礼。一千亩地确实不少,不过如今的李璟还并不把这些太放在身上。收下这块田,只是在向崔德成表示,两人之间由张库官所带来的那点点隔阂完全过去了。

  不收,就说明他心里还念着这事,收下,那以后就真的同是崔芸卿座下的一家人了。

  张胖子如蒙大赦一般的给李璟和李母等人砰砰响的连磕了十几个响头,头上都磕的鲜血淋漓,最后直到李璟冷声叫他起来,他才终于松下一颗心。

  要不是自己家的妹子年青漂亮且又得崔镇将的宠,还给生下了两个儿子,以崔镇将的脾气,又岂会向一个给他官职还低的人低头下气的?得了饶命之后,张宏连滚带爬的出了李家。一路上连半步也不敢停留的回了赤山镇,然后当天就骑马离开赤山镇,离开文登,离开登州,离开淄青镇,余生半辈子,他都将再也不敢再回淄青镇半步了。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50

  第91章 黄胡子上门


  儿子衣锦还乡,原本还为之担心的四姐婉静也终于订下门好亲事,一时间双喜临门。韩氏激动的道:“你们坐着,我和屋里几个去给大家做饭。今天,要给你煮你以前最喜欢吃的冷陶。”

  李璟看着韩氏那开心的模样,心里也感觉一阵阵的喜悦。“娘,你别累着了。”

  崔德成一个近四十岁的大男人却也跟着对韩氏道:“伯母不必如此辛苦,侄儿派两个兵回赤山镇,把镇上最好的厨子们都叫来开宴。今rì双喜临门,正要好好庆祝一下。”

  他正要叫院外的亲兵进来去赤山传信,却见李惠儿和于幼娘两个已经换了一身华丽的女装,正和王老村长的女儿王月英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不必那么麻烦了,奴已经从文登县请来了最好的醉仙楼的师傅,这会已经开始准备了。”

  韩氏见到王月英进来,连忙起身相迎。当初李璟离家之后,王月英对李家是十分照顾。不但借了粮,而且还将一百亩地拿出来免佃租给李家耕种。后来李璟两次寄钱粮回家,也都是通过王月英的布庄寄回的。就连李家这院子,也是王月英派人帮忙修葺。李璟虽然觉得王月英做这些,有一些原因是他替王家人从军,更多一些原因则可能是因为他如今的身份。不过不管如何,对于这位同村的寡妇女强人,李璟还是带着佩服与理解的。

  王月英二十五六年纪,夫家早丧,后又与夫族分割了一半家产。这些年一人经营着丽丰布庄,且顺手帮忙掌管父族王氏的家业。数年时间,不但把王家打理的井井有条,还把丽丰布庄做到登、莱、青、齐、淄、密、海、徐等八州,分店开了十余家。虽然王月英并没有什么天生丽质,可就算她只穿着一身白sè的襦裙,素面示人,却反而给人一种独特的感觉。李璟很熟悉这种气质,这就是后世常见的那种职业女xìng的干练与自信气质。

  “以前就常麻烦你照顾,就连这房子还是你请人帮忙修葺的,现在怎么好意思还要让你破费呢。”韩氏笑着上前,看的出她与王月英的关系很是亲近。

  “婶子还和我这么客气,三郎现在可是将军了,我平时就是想要巴结一下都没机会呢。”黄月英笑道,“对了,刚才听于小娘子说三郎路上带回来几十个饥民已经都收留下来了?我已经让人去店上给赶制一批衣赏送来。既然他们以后都是李家的家丁了,怎么能不穿齐整些呢。另外,我还让人去找一些匠人,马上立些房子起来安排他们,这两天就暂时让他们住在我们家原先的那座旧屋里好了。”王月英似随口说道,但却让李璟惊讶的望了她一眼。那些人他也是临时起意带回来,到现在还没有个正式安排呢。却不料,王月英倒是已经都帮他安排好了。

  唯有韩氏惊讶,埋怨李璟道:“你现在就算当了将军,可一年能有多少个俸禄,留点钱把先前祖上变卖掉的地都买回来就不错了,怎么还收这么多饥民呢?”

  李璟微笑:“娘,钱的事情你就不用cāo心了。置地置产的事情你也不必cāo心,儿都有计划。”想了想又道:“儿记得再过几rì,腊月十八就是娘亲的五十大寿了。这些年家里不容易,娘亲也辛苦了。儿想,今年就给娘亲办五十大寿。到时请全村村人,再请些杂耍的唱戏的过来大办一场,热闹热闹。”

  “办寿?”

  韩氏愣了一下,然后眼睛又湿润起来,当初丈夫亡时她才三十六岁,这么多年一个人辛苦的拉扯大八个孩子。转眼间十四年过去,她都五十岁了。想想当初时的rì子,再看看现在,儿子都已经当上了七品的将军,女儿也要嫁给从七品的将军了。韩氏掩着面奔回屋中李璟父亲的灵牌前,大声的哭泣道:“他耶,你在天上有灵看到了吗?妾身辛苦十四载,终于把孩子们拉扯大了。你听到吗?璟儿已经是七品的将军了,儿子终于有出息了啊...”

  抱着李纲的牌位,韩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将这些年坚强背后的那些辛酸与委屈都哭了出来。韩氏的痛哭将四姐五姐还有大嫂二嫂以及桂娘和婉儿都引了过来,几个女眷都扶着韩氏。可韩氏刚扶起来,那边大嫂和二嫂却也受这触动,抱着大哥和二哥的灵牌痛哭起来。

  众人都站在李璟的背后默默看着,他们都明白这番哭诉是何含意。这是韩氏在向李璟父亲告慰,告诉他儿子终于出息了,让他安心。

  “璟儿,你上前来给你父亲磕头!”

  李璟心情有些沉重的上前,给那个他从没有见过的父亲磕头。每磕一个头,他在心中默默的念诵一句,有他在,他就会好好的照顾李家的每一个人。

  等几个女眷哭够了之后,李璟与妻子和婉儿一起将她们扶出厅堂。

  将近中午之时,整个王李村已经到处飘扬起浓烈的肉香味,王月英请来的厨子们手艺那是顶好的,再加上王月英不惜本钱的备好了大量的羊肉猪肉还有不少时令菜蔬,那些厨子下足了手艺,一道道的菜烧炖出,引得人口水直流。

  回村的第一顿饭,完全由王月英承包,在拉拢和李璟的关系时,王英月也没忘记村人。这顿饭干脆的做成了流水长席,请了全村男女老少一起开宴。连那些刚跟着李璟进村的五十多个饥民也都被安排了几大桌,大桶肥腻的肉片管够。这顿饭,如果不是后来发现的快,又正好有医生在,抢救的及时,估计那天一半以上的饥民就得死在吃太多肉上。

  在这顿举村同欢的流水宴上,全村人一百五十多户人家,都收到了李璟送给全村每户两匹布、五斗米,十斤猪肉十斤羊肉的过年礼。另外全村的十六以下的孩子,李璟还每人给了一百钱。李璟的大方让全村人都在称赞李璟,称赞李璟他爹以及李璟的祖母等人是如何的良善,李家的门风是如何的好。

  小石头他们八个回家后,将如今各自的情况一说,也是引得全家高兴。然后在酒宴上,八人的家人都带着家人向李璟磕头感谢。特别是小石头他爹王铁匠,王良陷害李璟的事情他也知道了。李璟为了感谢当初他对李家的帮助,将张库官还回来的那二十亩地又还给了他,另外还把自己家原先的那六十亩地分了一半给他,还拿出了一百贯钱给他。铁匠如何也不肯收,对他来说,两家的关系不是几亩地几十贯钱可以衡量的。更何况,小石头跟着李璟,不但先后几次拿回了两百多匹绢,如今居然也混上了一个伙长,而且听儿子说年后跟着李璟去上任后,还有可能再升一两级,到时就是真正的有品级的官身官家人了。

  老铁匠不太会说话,可却最耿直,在酒宴上,他拉着小石头跪在李璟面前,让小石头向李璟发誓,这辈子都忠心李璟,不论李璟要他做什么,都绝不会有二话。听着小石头的誓言,看着老铁匠叔那苍桑的面孔,李璟十分感动。其它几家看到老铁匠让小石头发誓,也纷纷让自己的孩子跟着发誓。另外一些家庭,则都是充满羡慕的看着小石头他们八家能跟着李璟的少年。

  这场酒宴王良的母亲没有来,王桂娘忍不住把王良的事情真相告诉了她。这个纯朴的母亲十分的羞愧,将这一切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觉得是自己教子无方,她甚至想到要以死来洗涮王良带给王家的耻辱。幸好李璟赶到,与王桂娘劝了她许久,才算是把她寻死的心给解开。

  随后的几天,李璟的家中十分热闹,连王李村也跟着十分热闹。清宁乡早就在四处传说,王李村的李家三郎出去应征团结兵,结果回来时已经成了正七品的将军,而且成了节度使和宰相的门生,连郡主和节度使的女儿都跟他一起回了清宁乡。并且据说,当了将军的李璟要给母亲做五十大寿,寿宴当天,所有前去拜寿的人都能吃到酒宴,不管身份,就是饥民也行。

  当这个消息在整个清宁乡传开,甚至短短几天内传遍了文登县,并有越传越远,越传越广的势头时,整个清宁乡都热闹起来了。首先便是文登县和下面各乡的官员、吏员以及乡绅、富户,甚至小地主们都开始准备礼物,要去参加这个寿会。另外就是清宁乡那李璟手下的左一都百多号回家的弟兄,也都在准备着礼物,准备在李母寿诞之时前去拜寿。

  然后,便是文登县内四下里的饥民也都闻风而动,正如风一样的向着王李村赶来‘拜寿’。

  这些天,李璟每天比在登州训练团结兵还要忙碌,当又一天的忙碌结束后,李璟回到一个人的安静房中。刚回来的那两天,韩氏把桂娘和婉儿轮流安排到李璟的房中去。结果几天过后,韩氏发现儿子眼圈乌黑,嘴唇有些发白,便历声对儿子的两个女人下了禁令,半月内不得与李璟同床,连同房都不许了。

  李璟走进房间,却突然发现房间内的桌上居然放着一张纸,上面是一行熟悉的字体。

  “江海相逢客恨多,秋风叶下洞庭波。酒酣夜别淮yīn市,月照高楼一曲歌。”这是晚唐著名花间派诗人温庭筠的赠少年。大意写浪迹江湖的诗人,在秋风萧瑟的时节与一位少年相遇。彼此情味相投,但只片刻幸会,随即就分手了。有借客游抒写作者落拓江湖的“不遇”之感。

  但在此时,留下这首诗的张莺莺明显不是抒写不遇之感。借诗传情,她写的是与李璟之间的情愫与相思和离别。李璟望着这薄薄的纸张,一时有些恍然。张莺莺究竟是谁?他只知道她的名字,却不知道她的身份。而他也不曾告诉过她自己的身份,为何她那rì不告而别,如今却又突然出现,找到这里,而且还留下这首诗?她是想见自己,还是要表达两人‘不再相逢’?

  那rì法华院的旖旎一夜再次浮现脑海,李璟有些惊讶的发现,那短暂的一夜,居然已经刻入他的心中,难以磨灭。李璟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太过痴情之人,后世时虽然他还是一个学生,可是那种天亮即分手的经历也是有过几次的。那天与张莺莺在法华院时,他承认他被这个女人的美sè与气质打动,因为种种原因最后chūn风几度。他当时没有问她的身份,也许正是怀着天亮即分手的念头吧。只是他没有想到,天亮前最先离开的会是她而已。

  难道就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对她念念不忘?那她呢,明明不告而别,现在突然将这首诗放在这里,又表示什么意思?再续前缘,还是永不相见?一时间,李璟竟然觉得自己居然有些意乱情迷。

  “看来这件事情居然是真的?天啊,叱咤三海的‘海上女王’张莺莺居然和一个农家小子有了如此难忘的情愫,不知道此事传出去,将要在三海之上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就在李璟思绪纷乱之时,突然昏暗的房间中一个浑厚的声音带着嘲讽的口气响起。李璟心中一惊,整个人已经迅速的一个腾转,躲在了书案之后,并且右手飞快的拔出了腿上绑着的三寸匕首。

  “是谁?”李璟保持着防守的姿势,一双目光小心的在屋中搜寻着。

  “嗤!”几道火石敲击声响起,然后一道火苗亮起。火光的后面,一个满脸黄sè胡子的中年男子咧开嘴,露出一口的大黄牙。“怎么,才个把月不见,居然就不认识老朋友了?”

  李璟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当下面sè陡变,惊道:“黄胡子,是你,你怎么在这!”对于突然出现在房中的黄胡子,李璟心头发冷。如果说他早不愿意见到的人有哪些,那么黄胡子肯定是榜上有名的。原因无他,就因为李璟杀封彦卿之时,祸水东引,最后把这件事情载赃嫁祸到了‘镇东海’的身上。现在正主找上门来了,李璟如何不惊。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51

  第92章 与海贼镇东海联手?


  “二当家怎么会在这?”李璟问他。

  “迫不急待的想见你啊,李兄弟。”黄胡子笑道:“不过现在得叫兄弟李将军了。真是士别三rì,当刮目相见啊。当初你和我一起蹲赤山镇大牢的时候,我可是没有想到,你居然会一转身就成了个将军。”

  “因缘际遇吧。”李璟此时已经镇定了下来,心里的那点惊恐过去后,反倒冷静下来。他收起了手中的匕首,从书案后起身,很大方的坐到黄胡子的面前。“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将军,不过是一戍兵头罢了,好多人听到戍兵两字都退缩了,咱不过是一农夫也就没那么多的顾忌,一狠心,也就接了这差职。倒是上次与三当家相遇之事,还多谢三当家当时放过在下一次呢。”

  黄胡子咧嘴大笑:“老三放了你,不也是因为你指出了救我之路嘛。”他很随意的将书房中的灯点亮,又道,“有酒没,有就拿两坛来。”

  李璟没有笑,也笑不出来。黄胡子这话的意思中隐含着刀剑,他听出了里面的意思。当初在赤山牢中,黄胡子虽然只是帮他分析了一番,但却也让李璟当时心中安定下来,明白了当时情势,准备好了路上逃跑。这件事情,他早说过,他欠黄胡子一个人情。后来路遇红胡子,提了一个救黄胡子的计划,算是还了当初的那个人情。可后来,黄胡子不但放了他,还帮他杀了王良,说来,李璟又欠了‘镇东海’一个人情。上次李璟杀封彦卿,将那事嫁祸到了镇东海的头上,虽然海贼是债多了不愁,可这毕竟也是一件有些不太地道之事。现在黄胡子突然出现在此,很有可能就是奔着此事来的。

  “有酒,还有肉,二当家稍等。”

  “去吧,去吧,你要是不回来,我可就呆在李家不走了。”黄胡子随意的一挥手,似乎根本不担心李璟出去后会带人把他围了。

  李璟转身出门,没有惊动其它人,到厨房中亲自挑了两坛绿酒,然后切了两盘冷驴肉。黄胡子也不等李璟动手,立即抓过一坛绿酒拍开封泥,提起坛子就直喝了一大喝,一脸的陶醉样。酒坛子也不放下,另一只手抓起一大片的酱驴肉就大吃起来。

  拿着酒筛准备筛酒的李璟见状,也就轻笑一声把酒筛放到一边,也学着他的样子直接把酒坛封泥拍开,提到嘴边猛喝了一口。农家所酿的浊酒中浮沉的绿sè的酒糟浮沫,未经筛过一下子也都涌入喉中。

  李璟清了清喉咙:“一直还未祝贺二当家逃出牢狱,重回江海。这酒,就算是迟到的庆祝了。”

  黄胡子轻耸了耸肩,伸手抚过嘴角黄须上残留的酒渍。“这事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李兄弟提出的计划,我黄胡子就算想要脱逃出狱,又哪有这般容易。”说完,他将酒坛举起,与李璟手中的酒坛碰了一下。

  李璟也把酒坛举过去碰了一下,然后提到嘴边又喝了一大口。“二当家的吉人天相,就算没有我那几句话,三当家的也会想办法把二当家的救出来的。‘

  “哦,我自己也觉得我运气真他娘-的好。就说这前不久吧,登州长史与随行二十四人暗夜遇伏,被人截杀,二十多个人头堆成了京观。京观下面还遗留了我镇东海的震杀贴。一时间,登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是辽海上与东海大洋上,也到处传说着此事。其实吧,这事根本不是我镇东海所为。”黄胡子边喝边说,说的很平淡。李璟却是凝神静气,认真的听着他的话。他知道这是黄胡子要来与他摊牌了,所以他也根本就没有推脱之意。“这件事影响这么大么?”

  “大,当然大。”黄胡子笑道:“我四兄弟所领镇东海在辽海一带也算是一号势力,不过出了辽海,到了东海的洋面上,我们却是算不了什么了。特别是如果与东海上的‘海上王’比起来,就更不值一提了。往常我们镇东海也就在辽海上做做买卖,可到了东海上再报镇东海的字号,可就没什么用了。这次借这杀登州长史的名头,咱镇东海的万儿都传到了东海之上。现今船一出东海,远远的洋面上的商船都不用兄弟们拼命,他们就会主动的派人前来送上护卫钱,你说,咱这运气好不。”

  “是这样么?”李璟只是缓缓的说出了几个字。刚刚他又听了黄胡子说出海上王这三个字,之前他好像说张莺莺和这海上王有关,却是不知道具体什么关系。这三个字,让李璟又有些忘记了眼前的这个黄胡子可是凶恶的海贼,反又想起张莺莺来。

  黄胡子却是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张纸递给李璟。“这是礼单,我们镇东海四兄弟前些rì子听说李兄弟要给母亲办五十大寿,咱们也是朋友一场,所以我就亲自来跑一趟,将我镇东海准备的礼物给你送来了。东西不多,避尘犀,如意玉各一对。另外火蚕棉和澄水帛各十匹。除了这些,便就是长平柜坊随时可取的三千贯钱、三千匹绢、三百石粮食的飞钱。礼轻勿怪啊。”

  李璟有些愣住,看着那张写满了各项礼物的单子,以及附在单子上的那张总价值近一万八千贯的买钱。这飞钱看着怎么也不像是假的,这镇东海唱的是哪出戏?而那如意玉和避尘犀的名头他也听说过,据说这两件东西是原先懿宗皇帝最宠爱的同昌公主收藏的宝物。如意玉小如桃核,但是其上有七孔,光线同时往复折shè,璀璨无穷,价值千金。那避尘犀,也同样是如此珍贵之物。火蚕棉用它絮棉衣,一件衣服用一两棉就足够了,如果用多了,穿衣服的人就好像被火蒸烤一样,即使数九寒冬,也热得无法忍受。澄水帛长约一丈,薄如蝉翼,但是假如将它淋上水再挂起,所有在场的人都会感觉到凉爽舒适,即使三伏夏rì、拥挤不堪的场所,人们都能身轻无汗。这几样,全都是珍稀之宝物,拿出去随便都能换上千金。

  合起来价值四五万贯的礼物,李璟收的手都有些颤抖。“二当家,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不敢收。”

  黄胡子微微一笑:“我送出去过的礼物也不少,但头次有人嫌贵重的。其实,这些东西在你看来很贵重,但我们得来也不过是没花什么本钱的。”

  李璟知道他这句没花本钱的意思,估计又是做无本买卖来的。说白了,就是赃物。像这种有号的宝物,虽然贵重,可放在海贼的手中却也是不好出手,换不回什么价钱的。可现在粮荒的时侯,三百石粮食可就是三十六万斤粮了,这可不光光是一笔钱的问题了。

  “真不敢收。”

  “其实这也不算白送你的,这些算是我镇东海分润给那份帮我们扬名立万的兄弟的份子钱。虽然短时间内我们没挣到太多,不过这笔钱先拿出来还是有的。李兄,有句话希望你帮忙转告给那位兄弟,上次大家联手合作愉快。但我们希望,以后我们能有更大的合作余地。”

  李璟与黄胡子对视良久,心思急转,脑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了。镇东海是一群海贼,劫掠海上,虽然一时风光。但保不齐哪天就被官军给灭了,因此他们也是早想着有个靠山。或者不说靠山,而是在官军中找一个信的过的盟友或是内应?李璟与镇东海之间有过几次交会,现在又已经刚升登州外海上大谢砦下的沙门岛镇将。加上李璟的两个老师一个是刚上任的淄青平卢节度使,一个是丰州都防御使兼当朝宰相的哥哥。镇东海如果把李璟拉进伙内,那他们纵横海上可就有了更大的保障了。

  说完那几句话,黄胡子也没有再和李璟说话,而是把选择的空间留给了李璟,自己一边大块朵颐,美味的吃着酱驴肉,喝着绿酒。他吃的痛快,李璟却是陷入了一个艰难的决择之中。这件事他首先考虑的不是利弊,而是他能不能拒绝。

  黄胡子虽然一脸的笑容,又送上这么一份大礼,可这伙人毕竟是凶残的海贼,包不保他们这是在先礼后兵。他如果拒绝,会有什么后果?他是官,黄胡子是匪,可李璟反而在这场交易中处于弱势。以镇东海几个当家的为人来看,表面上如果拒绝,也许他们不会为难他,可谁保证?

  如果接受这个提议呢,李璟有些忍不住的去想,镇东海的四个当家他见过黄胡子和红胡子,这两人的气概风度都不错。他们如果合作,那就是官匪一家。李璟即将出任沙门镇镇将,而沙门镇的上级大谢砦的封彰之前对他的态度可不太好。一出海,李璟可就是再无援手了,一切得靠他去闯。也许,镇东海能成为他的外援?

  可按他对镇东海的了解,这一但通匪,只怕就会越陷越深,他还能全身而退?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51

  第93章 海上女王与蔓陀罗公主

  李璟知道,很多边军大将都有养匪自重的权谋之术,但这也就是养匪而不是通匪。他一旦接受黄胡子的提议,那就是真正的通匪了。他不得不考虑这个后果,虽然说眼下已经到了晚唐之时,马上天下就将要大乱了。可这样的一件事情,李璟依然得慎重。

  黄胡子风卷残云一般的吃光了面前的酱驴肉,又把那小坛绿酒喝光。满意的拍了拍肚皮,然后从腰带上取下一根银牙签,悠然自得的剔着牙。“其实你不用担心太多,现在这世道官便是匪,匪也可以摇身一变为官。登州、海州、徐州都曾经派人招安过我们,只是我兄弟们zìyou惯了,又看不过那些狗官作风,才一直拒绝。可你道官军就是好的么?你又可知,就是你即将上任的大谢砦,其实从上到下就是一群批着官兵袍的匪,他们不但在海道的各个补给点上征税,甚至经常驾着船上海劫掠。他们可比我们狠多了,我们也就求点财,只要按规矩给钱就不祸害商船。可如果商船碰上这些人,基本上都得沉海底陪龙王去。”

  “我们这些正经海贼,在海上还就最厌恶这些冒充海贼的官军,就是他们,乱了海上的规矩,败坏了我们海贼的名声。”

  “如果我答应你联手,你们打算让我做什么?”李璟皱着眉头问道:“有什么具体一点的计划吗?”

  “这要什么计划,如果你肯和咱联手,也并不需要你冒什么风险。我们也就互通下有无,如果你知道些什么对我们不利的消息,你就给我们通传一下。如果我们打听到什么和你有关的消息,也会传给你。再有一个就是,我们在海上做买卖得的一些不适合出手的东西,都交给你拿去售卖,而我们的兵器补给方面如果有需要,你们想办法帮忙一下。”

  这个要求似乎不高,两边的地位没有主从关系,只是单纯的盟友关系,相互平等的。不过李璟还是仔细问道:“那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既然是谈合作,那李璟就要抛开之前的那些关系,把自己的利益摆在最前面。如果镇东海仅仅是帮他打探一些消息,那这结盟对他就没多少意义。

  “做买卖得到不便出手的财货都便宜转卖给你,另外我们还可以把劫来的多余粮食都给你们。我知道你去沙门当镇将,以后手下几百号人,这粮食可就是大问题。另外,如果你在大谢砦有什么想要对付却又不方便出手的,以后随你借用我镇东海的名头。如果你自己不方便出手,我们也可以帮你出手。”

  “我要以后镇东海所有买卖的三成利润!另外你刚才说的那些条件不变。”李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他要练兵养兵,还打算组建一只家丁部队,没有大笔的钱粮是办不成事的。既然已经打算和镇东海联手,那李璟也就不再客气。冒了通匪这么大的险,如果不能取得多一些的收益,那就完全不值了。

  “三成怎么够,既然以后都是兄弟了,就不必客气了。”黄胡子摇了摇头,口气不容辩驳,“五五吧,对半开,以后我镇东海所有的买卖收益都做五五分。”

  “二当家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李璟抱拳拱手道:“咱们从此以后就是兄弟了,不过,此事我希望能够隐密,最好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此,才是我好你好大家好。”

  黄胡子隔着他那厚厚的络腮黄sè胡须道:“这个我自然晓得的,李兄弟行事果决,来rì定将不凡。想当初李正已一个高句丽胡人,都能从平卢军一小校最后拥兵十万,割据山东十二州六十年,传三代四世。以李兄的能力,将来未必不能成为第二个李正已。”

  联盟已经结成,虽然还有许多具体的问题没谈,但李璟和黄胡子两人此时心里都是长松了一口气。镇东海搭上了李璟这条线,以后纵横海上就少了一份后患。而李璟联上了镇东海,也为他即将上任沙门镇选择了一个强有力的盟友。两人都是十分满意,李璟借着这轻松的气氛问道:“先前听二当家的话,好像认识张莺莺?”

  黄胡子听了这话反而一愣:“你不知道张莺莺?”

  “我自然是与她相识,只不过是苹水相逢,只知她名字,却并不知道她身份。先前听你的话,难道她也是海贼?”

  “当然不是。”黄胡子摇了摇头,直接相告道:“张莺莺在东海上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不过陆上知道的不多也属正常。可如果提起她的祖父的大名,我保准你是知道的。”

  “她祖父?”

  “没错,她祖父就是张保臯,六十六年前,张保臯还只是一个连姓氏都不配拥有的新罗侧微之民,那时他还叫弓福,和好友郑年一起入唐,然后加入了徐州的武宁军成为一小卒。因其武艺高强,英勇善战,屡建战功,先后参加了平定镇江李琦、淮西镇吴元济和淄青镇李师道的叛乱。十二年后擢迁至武宁军小将。又五年后,来到赤山浦,在赤山建立赤山法华院。”

  “之后他归国,自建了一支船队,四处追剿新罗近海海盗,逐渐拥有一支很强的兵力。他平定海盗后自任清海镇大使,拥兵自重,并开始组建一个强大的商队以新罗国的名义与大唐、rì本等各国贸易。他在清海象皇峰、耽罗岛河源洞也建了法华院,与山东赤山法华院相对应,互为海运贸易的联络点。张保皋的海上贸易越做越大,形成了以清海镇为大本营,以赤山、蓬莱、莱州、泗州、楚州、扬州、明州、泉州和rì本九州为基点的海运商业贸易网络。在海上,他被称为海上王。为当时海上最强大的势力。”

  “不过后来张保臯卷入了新罗王室的争斗之中,三十五年前,新罗上大人金明逼杀僖康王登上王位,金佑徵为报“杀君父之仇”避祸清海求助,张保皋便分兵五千于郑年,击破金明的军队,金佑徵顺利登位,即神武王。神武王即位仅6个月即病死,其子文圣王即位后又拜张保皋为“镇海将军,兼赐章服”。张保皋因功被封为感义军使,封食邑二千户。文圣王yù纳张保皋之女为妃,朝中贵族以其出身微贱,予以阻谏。纳妃未成,在文圣王与张保皋之间埋下了矛盾的种子。因惧怕张保皋的势力,文圣王和新罗贵族们借“yù谋乱、据镇叛”的罪名,于三十二年前派人趁张保皋一次醉酒后将其杀死。”

  听着黄胡子徐徐道来,在那带着一丝敬重的神sè里,李璟也是十分惊讶。张保臯的这一生也太过传奇了一些,年少时只身闯荡异国他乡,然后立下功名后回国。自建武装,拥兵自重,最后居然以一个侧微的身份,拥有了左右新罗王室的力量。虽然结局有些悲惨,但这人的本事还是让人赞叹的。一想到,张莺莺居然是张保臯的后代,他也不由是感到意外。他想到那天在法华院时听到的那群杀手称呼那个首领好女子为殿下。

  “对了,既然新罗王杀了张保臯,怎么他的后代还在?”

  “新罗王室当然不愿意留下后患,他们派杀手杀了张保臯后,派大军进攻清海镇。不过张保臯虽死,可当时清海镇有数万户人口,张保臯的军队也过万。张的部将护着张家其它人逃出清海,亡命海上,一直跟新罗朝廷对抗。早些年张莺莺的父亲执掌这支力量,后来张莺莺父亲危,几个儿子又都早亡,便让部下拥戴张莺莺做了新的海上王。张莺莺十六岁接替父亲的位置,如今过了六年。当初许多人都觉得张莺莺撑不了多久,这支东海上最强大的海上力量就会裂,可事实上。张莺莺接替海上王后,从半商半盗转向了全面海上贸易,不再劫掠,反而势力增长极快,渐有恢复到当初张保臯时号令三海的荣光。”

  “张莺莺的新罗商团实力很强吗?”

  黄胡子笑了笑:“你知道张莺莺有多少条海船吗?知道张莺莺手下有多少武装护卫吗?”

  “多少?”

  “据说张莺莺有大小商船千艘,武装护卫足有三千之数。具体的情况是否如传说中的一样我不清楚,但我只知道张莺莺的船队虽然不再做无本买卖,可这辽海和东海甚至南海上,三大海上都从没有人敢动挂着鲛鲨旗的新罗清海商团。”黄胡子说着有些奇怪的看了李璟一眼,先前李璟桌上的那封信他是看过的,自然能猜出李璟与那张莺莺有些关系。他试探着道:“和海上王比起来,我镇东海连给他们提靴都不配。如果兄弟你要把这海上女王给征服,那真是想不飞黄腾达都难了。”

  “二当家不必探我口风,我只是前些rì子无意间从一群刺客手下救了她一回而已。我记得当时刺客的首领是个女的,他们还称她为殿下,你常跑海上,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么?”

  黄胡子脱口而道:“我早听说数十年来,新罗王室一直不遗余力的刺杀张保臯的后人。张莺莺的几个哥哥就全都是死于刺客之手,连她父亲好像也是被人下了慢xìng毒才死的。听你这么一说,这个被称呼为殿下的女人定是当今新罗王的女儿,真圣公主金曼。这女人可是在新罗十分有名,长的妖艳如花,可却心如蛇蝎,更兼行事狠辣,手下豢养了一大批的花郎以及杀手刺客和亡命之徒。她在东海上也有一支武装船队,专门找海上王的麻烦,海上都称她为曼陀罗花,这是个疯狂且又危险的女人。以后如果在海上看到蔓陀罗书的旗号,千万记得躲着走。”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51

  第94章 组建左右家丁队 意外得悍将两员


  张承宗和刘守谦如同哼哈二将一样的跟在李璟的身后,随李璟看望那些被收留的五十三个饥民,并在一旁为李璟介绍众人的姓名。张承宗和刘守谦二人也都是那rì李璟回乡路上带回来的饥民,张承宗就是杏儿的父亲,那个长的身高过了两米,倒在路边差点一家饿死的大汉。

  据他自己所说,他家原在河北义昌军节度使郑汉卿所掌控的沧、景、德、棣四州之一的沧州。他在沧州原本经营着一家祖传的铁匠铺,后来被征入义昌军中匠器营。之后又因身材高大,且有一身膂力,兼且还会一套枪棒武艺,后被选做了前任义昌军节度使卢简方的衙内兵,甚至做到了队头的位置。不过前年,卢简方调回长安任太仆卿,张承宗因家小皆在沧州而未跟随去。新任的节度使郑汉卿到任后,第一时间就将原来的衙内兵清理,张承宗被卷入一场莫须有的罪责中,差点丢了小命。最后花光了家中积蓄疏通才保下一命,丢了军职回家。原本回家后还想重cāo旧业,可却没了本钱,只好给别的铁匠店做工。今年大饥荒,河北的沧州更加严重,两月前铁匠铺就关了门,被遣散后他便带了家人想来登州投亲,却没想到亲戚也早逃荒去了,他一家差点饿死在路上。

  刘守谦的情况和张承宗也是差不多,他老家是兖州莱芜县。他祖上也曾经是平卢军的军校,后来李家被朝廷攻灭后,刘家祖上便回了兖州老家置了几百亩地当了乡下地主。传到刘守谦时,刘家已经是家有千亩之地,方圆十几里也算是头面人物。刘守谦自幼不喜读书,却喜舞刀弄棒,练过马槊,会骑shè。不过三十出头的刘守谦却是谨记家训,不愿意投军做官,只是娶了妻生了子,安心的过地主生活。今年大灾之后,兖州灾荒算不上最严重的,可是兖州、浑州、曹州几州守着黄河与运河要处,向来贩私盐的盐商却是最多的。饥荒一起,流民蜂聚,许多私盐贩子趁机聚众,开始武装贩运私盐,少的数十,多的上百。到了后来,有些私盐贩子干脆做了盗匪,直接带人劫掠州县。刘守谦的乡里就被一股一百多号人的私盐贩武装给抢了,他见机的快,趁夜带了老婆和三个孩子给跑了出来。在外躲了一夜,也没敢再回去,便想去登州投亲,走到半道上就没了钱吃饭,一路要饭而来,差点都饿死了。

  在李家吃了几顿肥肉大米饭,张承宗和刘守谦这两个身高都过了两米,比起李璟还要高上一头的大汉立马恢复了那份武人的jīng神。虽然身子还一时补不回来巅峰的状态,但光看那jīng气神就是不凡。李璟那天看望饥民时,一眼就从人群中挑出了这两人。

  亲自动手考较了一下二人的武艺后,李璟问他们愿不愿意跟着他当兵吃粮做他的家丁?并提出要任二人为队头,并许以月俸五贯,加米五斗的条件。张承宗没有丝毫犹豫的答应了,当初他就曾当过义昌军的衙内兵队头,那时的条件可没有这么救命恩人给的优厚。刘守谦倒是有些犹豫,他兖州的房子虽然被烧了,可地还在。不过在李璟的一番劝说下,他考虑了许久,也清楚暂时他是回不了那个现在已经到处都是乱匪横行的兖州。另外就算去投亲,带着这么一大家子也不是什么好办法。这饥荒谁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看看李璟也是一个信的过的人,最后也就同意留了下来。

  李璟马上便将两人任命为自己的家丁队队正,两人都为队头,各领一队。张承宗为家丁一队队头,刘守谦为二队队头。虽然按说李璟只能有五十个家丁,不过李璟并不打算真的事事按规矩来。只是虽然现在两个家丁队的队头有了,但实际上两人都还只是光杆司令,下面连一个部下都还没有。

  此时临近中午,李璟收留的几十个饥民暂时住着的王老村长家的草屋院子里,正飘出饭菜的香味。院子里摆了三张粗糙的大长条桌,一字排开。上面此时已经摆好了饭菜,五十一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分坐在长条桌两边的长条凳子上。

  两大木桶盛着满满的清香白米饭,长条桌上摆着的都是用大木盆装的满满的菜。不但有海带、咸鱼等海里的干菜,还有新鲜的菘菜和白萝卜。这些菜里都还放了许多的大块猪肉一起炖的,油旺旺的。饥民们虽然没有了当初第一天在李家吃饭时的那个狼吞虎咽的样子,但依然是吃的极快。

  李璟带着哼哈二将进院,对着众人笑着点头道:“大家吃好喝好,尽管吃,不够就说。”那些饥民们见到李璟进来,全都放下碗筷站了起来,恭敬的望着李璟。

  看到众人那拘紧的样子,李璟笑了笑,又说了几句话便又退出了院子。他知道,如果他一直呆在院里,估计这些人这顿饭都要吃不好了。

  “他们的名字和身份等都登记好了吗?”当初这些人说要卖身不奴投李璟,不过李璟并不愿意把这群人变成自己的奴隶。

  刘守谦一边回道:“都登记好了,包括我和张队头,一个是五十五人。其中十八以上五十以下的青壮男人有十八人,十八以上五十以下的青壮妇女十三人。另外有五十以上老人三个,十八以下十二岁以上小男九个。剩下的还有十个五六岁到十来岁不等的孩童。总的统计上看,五十三人共分为二十一户人家。”刘守谦虽然说年少时不喜读书,可却也是正经读过不少书,能写也还能算。这个登记工作做的很详细,报告的时候也是条理分明。这让李璟有些小小的意外,没想到他还能武能文。

  张承宗在一边道:“主上收留大家也有好些天了,可他们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啥事不干,还天天大米饭加肉,这开支也是不小。大家也都有些过意不去,主上是不是安排他们下地干活什么的?”

  “不必。”李璟笑道,“我看大家的身子都很虚弱,最近就安心休养一下。等年后,再做安排,这些rì子没事就帮忙一起帮着准备下家母的大寿吧。另外如果你们觉得里面有合适当兵的,你们也可以问下他们,只要他们愿意,那就选进家丁队,粮饷开始一律是月俸两贯加米二斗。不过你们要记住一条,宁缺勿滥,虽然现在两队家丁还都空着,但宁可空着,也不能滥竽充数。”

  “明白。”听到李璟如此严格的要求,两人都有点惊讶,但还是马上就应承了下来。张承宗是当过队头的,当然知道兵好才能带出jīng锐。刘守谦虽然没当过兵,可自身也是练过多年骑shè武艺,自然也是明白没有好铁是打不出好钉来的。

  正说话间,小石头突然急急奔来,大声道:“秀才哥,有急事。”

  “瞧你这慌张的样子,不是让你去负责搭戏台吗,怎么却这么慌张跑回来。”

  小石头一身的圆领袍衫,罗纱幞头,嘴唇上还特意留起了胡须,远远看去,倒还真有了些军官模样,全寻不出当初那个打铁铺中满脸烟尘黑灰的小铁匠模样了。他凑到李璟近前轻声道:“刚刚王家月英姐派去赤山镇里采买的栓子回来说,见赤山脚下的那个新罗邸店门口聚集了好些人马。说是约摸着有一两百号的人,全是高头大马。栓子说都是些面生之人,看他们的样子,怕是正是向着咱们村头来的。”

  李璟听了也有些惊讶,这次他因为想要给韩氏弄一个热闹一些的大寿,所以接连数天来动静闹的很大,远近村庄都是知道了此事。难保不会有些盗匪强人听到这个消息后,想来做一笔买卖的。

  “石头,你马上去通知林大郎、二郎还有王三郎他们几个,另外你再把细狗他们几个唤起。还有把村里的平时值守村墙的村丁也都叫起,最好立即把村门先关上,让林大郎他们带着家伙先上村墙守着。”对方身份未明,李璟也只好先做好里最坏的打算。

  张承宗在一边闻得,立即道:“主上,我马上回院里把大家叫来,大吃大喝了好几天,现在终于到了有机会为主上做点事的时候了。”李璟知道他说的是那些流民,想了想,李璟也觉得多个人多份力量,便道:“你把那十八个青壮男人叫上,至于其它的妇女小孩老人还是让他们就留在院里好了。”

  李璟带了两人回到院里把十八个青壮男人叫上,刚一出院子,王老村长已经带着李树根村长拿着锣全村的敲响了。急促的锣声中,李树根正指挥着村里的更夫老蔫去敲钟。鸣锣是集结村人,敲钟却是表示村外之人立即回村,村里人立即上村门村墙守卫,一般这都表示匪讯,或者与其它村落械斗之时才会有的jǐng讯。

  出了院子,李璟又回家中取了角弓、横刀、马槊,又从家中寻了些棍棒让张承宗等人拿着,然后直奔村头北门。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52

  第95章 拜寿

  李璟骑了黑sè战马‘一丈黑’,背了角弓、七尺剑,佩了横刀,手提马槊,带着张承宗、刘守谦及十八个青壮饥民往北门来。赶到北门时,北门的村墙下,早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村民。林威和林武、王重几个也都全身披挂策马赶到,小石头他们八个却是早到一步,同样披着铁甲拿着长矛全副武装的上了村墙之上。

  村民们听得jǐng钟都是满脸担忧,王老村长和树根村长见到李璟过来,都立马围了上来。“三郎啊,会不会是山贼土匪啊?栓子说足有一百多号人,全是高头大马的生面孔。”那栓子是老村长家一个家生奴,平时经常办一些采买的事情,算是比较灵活的一人。见李璟向他望来,他马上道:“那些人就在新罗邸店前的路上集合着呢,我看到其中还有好些人背弓佩刀,还有拿着长矛的。”

  李璟闻听此语,心里反倒有些疑惑起来:“那些人都拿了兵器,就在邸店前集合?”得到明确的答复后李璟反而心里已经把来的是盗匪这个可能给排除了九成以上。如果来的是盗匪,最有可能是天黑后悄悄的来,不可能这么光天化rì之下,明火持杖前来,而且还居然在仅距离赤山军镇不过数里地的新罗邸店前集合。

  林威现在已经与四姐的亲事经过了媒人下过了聘礼,连完婚的黄道rì子都已经定在了腊月二十三。再过没几天,林威可就和李璟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他与李璟对视一眼,看出了他和自己同样的想法。“三郎,我看这些人不像是盗匪,不如我和二郎骑马前去打探一下吧。”

  “也好,你们二人小心一些,不要和他们靠的太近,远远的查探一下就赶紧回来。‘

  “我知道,如果这些人真是盗匪,那我让二郎先回来,我直接去赤山镇请援兵。如果来者是友非敌,我也会先回来通知的。”林威和李璟商量了一个简易的对策之后,便让小石头他们打开了村门,与林武一起策马而去。

  老村长上前道:“三郎,若真来的是匪,老朽和村里所有的老少都跟贼斗到底,所有的人都由你领着。只要你传下号来,我们都听你的。”李璟点头:“世伯不必如此说,这王李村也是我李璟的王李村,如果来的是贼,我肯定要撑到援兵到来的。大家其实也不必太担心,我们王李村有这近两丈的村墙,村里又有这百多号青壮,还有这些武器,贼匪纵算来,赤山镇离的这么近,我们也能坚持援兵来的。”

  “王三哥,我们不要都守在村北门,如果来的是贼,我们至少得坚持两三个时辰赤山的兵才能到。所以我守北门,你分一些去守东门。王李村就两个村门,只要守好了,百多号马贼也不打事的。”王重道:“我听你的。”

  王重选了当过队头的树根村长做副手,又挑了小石头等三个有武器铠甲的,然后挑了五十个拿着棍棒的村长赶去东门。李璟则指挥着剩下的人开始在村墙下架起铁锅烧开水、热油,并且搬了一些石头、木头到村墙上。又安排张承宗和刘守谦以及其它几个会shè箭的都分了弓箭,让他们到时不管其它,只管听他的指挥,一等盗匪近了就shè人先shè马,特别要求挑邻头的shè。李璟相信,就算是再强悍的马贼,如果头目被杀,也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等一切安排的差不多时,爬在临时竖起在墙内的那根四丈有余的长木上眺望的张承宗立即大喊起来:“来了,他们来了。”

  “看清楚没有,来了多少人?”

  “有一百多号,前面的全是骑马,后面还有十几架马车,还些一些货车。”

  “有没有看到林大哥或者林二哥?”

  “隔的太远,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和那些人在一起,不过他们队伍旁没有其它人。”

  李璟皱了皱眉头,怎么林威林武没有按事前说好的先派一人回来报信呢?难不成落入匪手,以他们兄弟的身手这似乎并不可能啊。正胡乱猜测着,突然张承宗大叫道:“那边出来了两骑过来了,哦,有一个是林大哥。”

  李璟忙瞪着眼远眺,果然一路烟尘袭来,有两骑直奔而来。等到近前,果然其中一人是林威。两人转瞬而至,林威在村门外勒停马,对着李璟招手大笑道:“三郎,快开门,是文登县令皇甫明府和团结兵文登营的宋十将和赤山镇的崔镇将等前来为岳母拜寿来了。”

  听了这结果,李璟不由的长松了一口气。这时后面的那队伍也已经近前,几个人从马车中下来,李璟眼力好,却是已经看出这几人中,果然有赤山的崔镇将和团结营的老上司宋十将,至于旁边一个绿袍幞头的肯定就是本县的县令皇甫正了。当下连忙对墙下道:“开村门,是本县的县令皇甫明府和赤山的崔镇将以及团结营的宋十将到了。”

  下面的老村长一听来的是官不是匪也是长舒一口气,等缓过来后又马上意识到来人是文登县的父母官。当下哪敢轻怠,连忙让李树根村长又敲打起锣,组织村民们出村去迎接。

  李璟带着村人出村,远远的就拱手笑道:“崔镇将,宋十将,皇甫明府,几位光临鄙村,真是让我等受宏若惊啊。在下迎接来迟,还请海函。”李璟和皇甫正县令是头一次见面,只觉得这县令有些年青的过份,顶多也就三十的样子,连胡须都只有短短冒出。不过长的形像不错,一见面也十分的和煦,并没有什么架子。

  “应当说抱歉的是我才对,早听闻本县出了一个文武全才,十六岁时就曾得过科举的乡贡身份。后来又自愿应征团结兵,路上更是激战盗匪,连杀数贼。一入登州就得崔公和于公青眼有加,收为门生。在登州营更是表现出众,独创一套训练之法令上下赞叹,短短时间,已经荣升堂堂镇将。这是我们文登县的荣耀,也是我为文登县父母官的荣耀啊。先前闻李将军回乡,却一直没能赶来拜会,真是失礼。听说李将军孝顺有加,要为母亲办大寿,本官这才特邀请了文登县的大小官吏前来。”

  “不料这事被县中乡绅富户得得知,都纷纷要跟随前来一起亲眼目赌李将军的风采,还要亲自来为李母拜寿。这事,本官也不好推辞,便一起同行而来。到了赤山,又正好邀请崔镇将与宋十将两位做个引荐同来,却没想到听说给将军引起误会,真是罪过罪过啊。”

  皇甫正这番话说出,李璟也便明白了突然出现如此多人前来的原因了。按他的话,眼前差不多集中了文登县大半以上的官吏乡绅富户。如果李璟只是一个正七品的将军,自然不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他知道,皇甫正等人如果捧场,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的两个老师的身份。花花轿子人人抬,人捧人的事情大家都会做。文登这样一个海滨小县,突然出了一个年青的将军,而且还是崔、于两大官的门生,文登县的这些官吏乡绅们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巴结的。

  虽然很多人都明白,他们就算这么热切的前来捧场,李璟也不一定就会真的在意他们。但是官场有句话说的好,你捧了场送了厚礼也许对方并不记得,可如果你没有去捧场没有送礼,对方肯定是会记得你的。

  来的都是客,更何况还都是同县的头面人物,李璟对这些前来的官吏乡绅富户们也是十分的客气。亲自把人迎进村中,安排到了家中。李家地方不够,便把没有官身的都安排到了王村长和李树根村长等几家富户的家中。又安排人烧水煎茶上酒,一时村中好不热闹。那边这些客人前来,当然也不可能空着手来,这一百多号的客人个个都带来了一份厚礼,少的有二三十贯,多的如崔镇将和皇甫正以及文登县的几个大富商都拿出了价值不下百贯的礼物。特别是本县的第一大富商杜家家主,更是一出手就一千贯,不过他拿出这么丰厚的礼物来,也还带了一个小小的条件,就是希望李璟能让他的次子跟着李璟手下谋个一官半职。李璟见了下那个随着一起来的杜家次子杜仲武,长的虽有些文弱,但却是正经考过科举且中过进士的。不过大唐中了进士后得过两年才能朝廷吏部的铨选,且并不是每个进士都能选中当官。

  杜仲文进士后等了两年,又参加了两次吏部选官都没选中,杜首富听说李璟的本事大,便带着儿子来了。一出手就是一千贯,果然,李璟很高兴的收下了这笔重礼,然后告诉杜仲武父子,只要杜仲武不嫌弃去边戍军中,他可以安排他一个从九品下的兵曹佐官职。杜首富听到这个结果,差点高兴的晕了。虽然只是一个从九品下的三十级内最低品级,可对一个商人家族世代都没有出过官员的杜家来说,这一千贯花的值了。

  李璟不但收了杜家的钱,对于其它所有前来的人带的礼物他一概不拒,通通收下。这百多人的礼物加起来,居然足有三千贯之多,李璟发了一笔意外之财。

  “承宗,你去看下戏班的人都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了就先开唱了,酒席也摆起来。”眼看着黄昏将至,李璟连忙叫各人准备寿宴开始。李璟正要回家去请母亲韩氏过来见礼,接受大家的拜寿,小石头却突然又一次慌张的跑来。

  “哥,出大事了!”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52

  第96章 贵公子与老妇人

  
  李璟与林威都是今rì寿星的子婿,先是李璟拿着酒上前感谢诸人前来贺寿,每桌都上前去敬上一杯酒,然后林威做为寿星的女婿当然也都一一敬酒。今rì李璟三个早出门嫁人的姐姐婉容、婉愉、婉清三人也都携夫带子赶回娘家来了,不过这三个姐夫都是些憨厚本份之人,虽然排序在林威之上,可这会却只如一个捧酒的伙计一样跟在后面,有些怯手怯脚的在那些官绅面前放不开手脚。

  “承诸位宾客远来,来给家母贺寿,今rì如有招待不周,还请多有见谅。李璟这里先饮一杯,大家随意。”李璟一口先喝了杯中酒,然后林威和大姐夫韩进、二组夫张洋、三姐夫杨延世便跟着一个个上前各敬一杯。从李家大院到外面的场地上,一百多位的官绅来客加上村邻乡亲,十人一桌的长条桌,足足摆了四五十桌,可谓是热闹不已,排场惊人。李璟一桌桌的挨个敬过去,开头几桌都是官员以及长辈,李璟每一桌至少都得喝上一杯。

  等过了头几桌,李璟便吃不消这般喝下去了,开始还由同族赶来一起办寿的李家的七八个从兄弟帮喝,到了后来,便干脆让张承宗弄了一壶清水。等一圈都喝下来,李璟虽然未醉,却也都是胀了一肚子的水。正是这个时候,小石头一惊一乍的跑来说大事不好了。

  “哥,村北头路上又来了好多的人,这下人更多,足有五六百号,全是青壮汉子。”小石头刚才也做为待客喝了一些酒,他刚才接到一个安排在村头执守的村丁急报说发现了有好多人向村子里来,当下不敢耽误,马上跑来告诉了李璟。

  李璟也有些惊讶了一下,不过之前已经把前来拜寿的官绅们当成了贼匪虚惊了一场。眼下客人都已经开始坐席,戏班子也都上了台,马上母亲也要过来了。这个时候李璟不愿意弄的人心惶惶,便带了小石头然后又点了张承宗、刘守谦二人去了北门。

  策马赶到北村门,这里已经有几十个村民聚在这里了。李树根村长今天负责守村,虽然今rì村内大宴,不过他还是很尽职的只喝了两杯酒就接过岗位了。

  “三郎,你快过来看,又有好多人过来了,比先前好拔人更多。”

  李璟踩着梯子上了村墙上,伸手在眉上搭了个凉棚,远远看见,果然好大一片人群涌来,光看那架势至少有六七百之众。黑鸦鸦的一片如乌云一样缓缓移来,看模样,还真的全都是些青壮,大多都是步行,少数几个有骑马的,还有骑骡子骑驴的。看衣裳,却也都是五花八门,白的灰的褐sè的都有。

  李璟没敢大意,让树根村长把村门关了,又把村墙下值守的村丁和自己带来的人都上了村墙。没一会,那群人近了,在百步外就主动的停了下来。然后有五六个骑了马的汉子奔了过来,“喂,村墙上的兄弟,俺们是李将军的手下弟兄,今rì是来给老夫人拜寿的。还请通传一声!”

  李璟细细打量过去,却见那说话的正是左一都的伙长刘黑狗。不由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再仔细看他边上人,几人都是左一都的几个伙长,今rì几人都穿的是一身布衣而非戎装,李璟反而一时未认出来。当下连忙打开门出去,刘黑狗几个见李璟亲自迎出来,连忙拜见。

  “你们这么老远也怎么赶来了?”李璟笑了笑,又用眼神示意后面那些人道:“后面怎么这么多人?”刘黑狗嘿嘿笑了两声,有些惶恐的道:“将军要为老夫人办五十大寿,这事情清宁乡里可是早就传遍了。我等也都是将军部下,当然得来一表心意。原本几天前我只是去约了同队的几个伙长说今rì同来,却不料后来其它的兄弟听到这事,也都要一起同来。本来左一都的兄弟也就不到百来号人,不过...”刘黑狗搔了搔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因上次将军说如果我家兄弟合格,也能跟着将军一起当兵吃肉挣粮銄,我便把四个兄弟也一起带来给老夫人拜寿,另外让大人亲自看看,考考他们。不成想,我带了我兄弟四人来,其它都内兄弟却也都和我一样,也都带了想要跟随将军当兵的兄弟族人前来。这一来,来的人就有点多了,都有差不多七百人了。”

  事情确如刘黑狗说的一样,左一都的兄弟都是清宁乡的,自那天解散队伍各回家中后,他们拿回家的赏赐以及安家费都让村人惊讶,听说去了沙门镇当戍兵居然不但没有如传说般的苦,还有丰厚的安家费和每月钱粮,那些家中都在熬饥荒的村人们都坐不住了。纷纷打听了各种情况后,然后要求也去沙门镇。

  正好随后乡里传出李璟要为母亲办大寿,众人也便想借着前来拜寿的机会,把自己的兄弟族人什么的让李璟见见。毕竟去沙门镇只要二百五十人,现在已经有了一百人了。众人都是同样的想法,结果到最后,来到村前的就出现了这近七百号青壮的队伍。李璟弄明白这前后的事情,面上却是忍不住笑起来。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

  他原本就定下了只在清宁乡招募乡党做为剩下的兵员,如今他还未竖起招兵旗,一下子就来了这六七百号的青壮前来参军,这自然是大好事。更何况,这些人还多是左一都士兵的亲族乡邻,招收这样的人入队伍,能让他的队伍凝聚力更高。

  “虽然沙门镇只能再招一百五十人,不过既然来的都是诸位弟兄们的乡亲,那参军一事稍后再说,今天就先一起喝几杯寿宴之酒。”李璟转头对张承宗道,“你马上回去通知声老村长家的王娘子,让她再马上准备酒肉。如果料不够,就派人马上去赤山采买一些。”

  刘黑狗忙道:“将军,可不敢,俺们只是些粗人,却不敢去村里打扰了寿宴。俺们还是分批进村给老夫人拜寿,然后先回家,明rì再来由将军检阅挑选?”

  “来的都是客,正好家母大寿,看到这么多人心里肯定更高兴呢。都进村吧,大家就按原来都中的队伍,各领了自己带来的人,陆续进村吧。”这拉声望的时机,李璟可是不愿意错过的。清宁乡做为乡里,李璟可是打算今后如果扩军的话,还要多用同乡。

  听了李璟的话,刘黑狗也是马上笑着回去,然后按照原先在都里的情况。左一都的士兵都领了自己带来的人,然后按原先的队伍编制,一伍一十的合在一起。原来的一伙扩成了一队,近七百号人,给分成了十个队,按次序一一进村,倒也并不显得人多杂乱。李璟就站在村门口,对着进村的老部下和他们的亲人都是认真的打着招呼。一边却也在心里评价着他们带来的这些年青人,来的多数都是青壮,年纪大的可能有三十多岁,年青的也有就十六七岁的。虽然不少人显得有些饥瘦,但那身子骨架却还都不错。

  等到老部下都带着自己的人进了村后,村门外头居然还剩下了一伙人。李璟有些诧异的打量这些人,这伙人加起来估计也就五六十人,可却分成了两拔。一批是由一群穿着短褐绔裤,手中提着齐眉棍棒,腰间还佩带着铁剑的护卫,这些人并没有跟着进村,依然留在原地,牢牢的护卫着两辆比较豪华的双挽马车,另外后面还有着一排十辆驮车。而在另一边,却是一个青衫幞头的年青公子,他身边也有着几个护卫,并且身后同样停着十架驮着物品的马车。

  只一眼,李璟就已经看出,这些人明显不是和刘黑狗他们一起来的。看样子倒像是先前皇甫县令他们那批人,难道是来送礼的乡绅商户?

  这时前面马车帘掀开,下来一个面如冠玉,衣饰华丽的年青公子,身上穿的是月sè丝绸交领右衽,外面还罩有一件大袖对襟。腰间一条白玉带,上面还系着一面玉璧。他的头上戴的不是幞头,而是一顶正面看上去像是一个元宝剖面一样的平巾帻。宽大的大襟衣袖下,腰间佩着一把三尺嵌玉金丝手柄长剑。

  看到这身装束,李璟都有些微微愣了一下。观此人装束,绝对是非富即贵,甚至不是一般的贵。而且这人身上有种自然而然的傲气,贵气,似乎是与生而来的。他给李璟所带来的感觉,似乎只曾经在崔芸卿和李汭的身上感受到。那年青的贵公子下车后径直走到了后面的那辆马车前,态度恭敬的掀开帘子。

  马车帘子掀开,李璟并没有马上见到车中的人。一只手从车中伸出,轻搭在了那年轻贵公子的手臂上。那是一只很白腻,然后略显丰润的手,几层华丽的大袖口下露出的一小段手腕。这只手先伸出来后,然后马车里的人才慢慢的出现。饶李璟心里早有准备,可看到这人后,仍然是微微一愣。那个有着一双那样一双美丽之手的人,居然是一个老人,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妇人。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53

  第97章 韩家公子与萧家小娘子

 
  马车上下来的这名妇人衣着素淡典雅,却又气质雍容高贵。虽然满头银丝,可面容却白皙红润,看似倒只有四十左右,尤其是那头银丝与她身上的素淡典雅衣裳和她那雍容的气质搭配起来,更是相得益彰。随着她同下马车的,还有一个二八年华,衣裙华丽,如月下的蔷薇,美丽可却又带着刺。

  那妇人下了马车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正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李璟,轻笑道:“你就是李家三郎,翠娥的孩子吗?”

  一旁的那个高挑的少女回道:“没错,这位就是李璟李季玉,今年刚刚加冠,先前入登州团结军中,后来得青州崔氏的崔芸卿和关中于家于琄收为门生,初为登州团结兵队头、将头,现在已经转为戍军沙门镇镇将。‘

  “看着倒是丰神如玉,神采飞扬,果然一表人才。”雍容贵妇颔首对着李璟赞赏的点头。

  李璟站在一旁,倒是有些弄不清状况。这几人乘坐华贵马车,孔武护卫环绕,又都是衣着华贵,气质不凡,一看就知道不是李家以前的亲戚朋友。而听她们一出口就把自己的前后情况都说的清楚,想必也是有备而来了。可那个贵妇人所说起的翠娥二字,让李璟又有些迷惑起来。翠娥二字,乃是李璟母亲韩氏的名。这个名字少有人知,王李村人平时也多呼为李韩氏,或者秀才娘三郎娘等,但从不会有人叫翠娥。李璟也只是偶然得知母亲的名字,可现在这贵妇人却是如何知道的?

  心中转了一圈,李璟有些犹豫的上前拱手行了一礼,“敢问老夫人可是韩家人?”那贵妇人闻言微微一愣,然后抬手掩嘴轻笑。也不答话,只是挥了挥手:“一别三十余年再未重逢,我都等不及再相见了,李三郎,前面带路吧。”

  李璟这时也顾不得询问了,便转身在前引路,顺带也一起邀约另一边的那个年青男子一起进村。虽然贵妇人没有说出身份,但李璟已经凭她话中透露出的几处信息,暗中猜测出这贵妇人很有可能是母亲的亲人。再把年纪和对方的身份一拼凑,李璟便已经猜测这贵妇人很有可能是母亲当年还在韩家时陪着一起诗书的那位韩家主家小娘子了。

  一行人很快进了村,望着村里搭起的那高高的戏台,摆起的长长流水宴席,还有诸多穿绿着青,官员乡绅,众多领里前来为李母祝寿,那贵妇人居然也不由的眼睛湿润。

  恰此时,李璟母亲刚由林威等一众女子女婿接出家来,到了临时搭起的棚下正中安坐,开始准备接受诸人拜寿。贵妇人离着还有十数步,已经看到了李母。

  “翠娥!一别三十年,你也儿女满堂,福气风光啊。”贵妇人这话中气十足,一下子如惊雷一般引得满座都惊。正安坐着的李母听到有人叫她名字,慌的立即站起身来,抬头仔细向这边望来。却看见儿子李璟带着几个衣着华丽贵气之人在那,其中一个满头的银丝,面容依稀还有几分熟悉。

  “是..是...”韩氏嘴巴不断翕动,可却总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贵妇人走近前来,眼睛已经落下泪来,一把拉住李璟母亲的手道:“翠娥,我是翠英啊,一别三十余年啊,没想到今生还能再见。”

  李璟母亲也拉着韩翠英的手哭道:“七姐,真的是你啊。”

  原来这贵妇人却果真就是当初李璟母亲还未出嫁时,陪着一起读书的韩氏家主的女儿韩七娘,名叫翠英的。当初韩氏父亲在李璟祖父身死十多年,李家从青州搬到文登十余年后,都还没有忘记早年订下的儿女亲事。在女儿到了婚嫁年龄之后,主动的寻到了文登李家,然后把女儿嫁到了文登。因那时李家已经家道中落,家里并无多少资财,嫁的就有些匆忙。韩氏走前都没来的及与韩七娘话别,之后相隔不到半年,七娘却也嫁往兰陵萧家。

  萧家和韩家一样,都属于晚唐的顶级高门,虽然还不能与山东五姓和关中四姓这等最顶级的高门相提,可却也曾被称之为晚唐时的第七大高门士族,论起来比起韩家的名望还高。在唐朝萧氏拜相者达10人,韩七娘所嫁的正是萧岿一支,前后有八人入相,时人称谓的“八叶传芳”。

  三十多年一别,韩氏远嫁萧家,后来又跟随丈夫迁至扬州。初时她也曾写过信回萧家问过李璟母亲的联系,只是韩氏的父亲在女儿嫁出去后不久,就搬离了青州在外地为官,后来不久更是客死他乡,韩家主家便不知了李璟母亲的下落音信。

  两个失散多年的姐妹都是一番哭诉,良久才情绪安定下来。韩七娘道:“一别三十多年,不料还有再逢之rì。”然后说起她早七年前就丧了夫,膝下有三子三女,其它儿女都已经成家,唯剩下身边的这个叫玉楼的二八女儿还留在身边。因久居江南扬州,韩七娘有些思念起家乡家人来,三月前便带了玉楼家仆乘船沿运河北上。在青州家中,无意间听人说起新上任的节度行军司马崔芸卿有个在登州收的门生,居然是韩家早些年嫁出去的旁支的儿子。她打听一番,才确认这个韩家旁支女子就是未嫁时的闺中好姐妹。

  坐间拜寿的朋友亲邻,也都听的嗟叹不已。李璟母亲让李璟过来,给韩七娘磕头见礼。韩七娘却是和气,唤过自已的女儿萧玉楼与李璟见过礼,让两人以表兄妹相称。然后又拉过那个一直都未开口的年青贵公子上前:“八姐,三郎,这位是我那大哥的嫡出的幼子,家中排行第七,名植,字梓轩,大家唤他七郎即可。”韩七娘拉着韩植让他给李璟行礼,还让他唤李璟为表兄。那韩植依言与李璟按礼见过,十分客气。只是这客气之中,李璟去看出有些疏远的距离。

  虽然知道这韩植身份不小,是青州韩氏家主的嫡系七郎,但对方有些冷淡,他也不愿意热脸却贴冷屁股,便也只与他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场面话。倒是那个高挑的表妹萧玉楼倒是十分的自来熟,主动贴过来与李璟聊了好一会话,然后一双眼睛又马上看到了李惠儿和于幼娘还有王月英三人,今rì客人虽多,但女客却并没多少,多是些王李村的婆娘,在边上打着杂活,唯有王月英陪着李惠儿和于幼娘两个,三人不论是衣着还是气质都不免有些鹤立鸡群,萧玉楼便马上又跑去主动攀谈了。

  李璟母亲与韩七娘久别重逢,两人正是有千万句说不完的话,而萧玉楼一走,倒是一下子只剩下了李璟与韩植二人,这下反而有些冷场尴尬却来。李璟正想找几句场面话,然后找个人来应付,却听的韩植突然开口道:“季玉兄升任沙门镇将,可喜可贺。老夫人也是我青州韩氏出身,说来季玉兄也是韩家之亲。原先族中一直不知姑母的音讯,这次也是前些天在崔司马的宴上偶然得知季玉兄的母亲也是我青州韩氏,然后家父派了多人来登州打探,才确认此事。”

  听着这些解释之语,李璟倒也并不太在意。不管韩家这些年是故意没有与李家联系,还是说当真失去了联系,反正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韩植又道:“本来家父也要前来的,只是族中杂物繁多,且姑母前来,父亲便让小弟代行。姑母大寿,表兄高升,二喜临门,父亲让我带了一点小小心意,还希望表兄与姑母收下,也算是弥补这些年族中未能照料之过。”说着,韩植递过一张礼单。李璟接过展开一看,却是金银珠玉首饰,还有绫罗绸缎等物加起来十车。这份礼单很重,李璟稍一估算,便有上千贯。如果说韩家仅是因为李母是韩家族人就给这么贵重的礼物李璟是不肯相信的,多半可能还是与李璟和他的两个老师的身份有关。念及此,李璟倒是没有拒绝,十分干脆的收了。

  看到李璟一言不发,直接把礼单收下,韩植倒是有些小意外,但马上又从怀里取过一张飞钱。

  “这是韩家合盛元柜坊随时可取的飞钱,票值三千贯!”

  李璟这下倒是真有些疑惑了,刚送了一笔价值千贯的厚礼,这马上又送三千贯?这韩家的手笔也太大了,如果仅是拉个关系,似乎用不着这么大出血,难道说韩家真有事找自己?

  “七郎这是何意,无功不受禄,这钱兄弟可不敢收。”没弄明白事情原因前,李璟还真有些不敢收这些钱。韩植见此,忙拉着李璟走到一边清静之地,小声道:“我韩家虽称山东高门,可却又比不上山东王、崔、卢、李、郑五姓那样的清贵,也比不了关中韦、裴、柳、薛四姓那等的权贵,更不如江南王、谢、袁、萧四姓那样的富贵。这些年族中入仕为官者渐少,居高位要职者更少,族里也多不易啊。”

  一听韩植诉苦,李璟反倒是心里有点谱了,看来韩家找上门来,还真不只是认亲贺寿这么简单的事情。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53

  第98章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都说隋唐时是门阀政治,唐朝也被人称之为最后的贵族时代。

  李璟后世读的是国学院,对于唐代的高门士族也算了解一些。士族政治最辉煌的阶段有两个,两晋北朝以及唐朝。在初唐盛唐之时,高门士族受到极大的压抑和打击,唐太宗曾专修氏族志,提高李氏皇族的地位,扶植了庶族地主,压制旧士族势力,加强皇权。高宗时甚至特别下诏,“后魏陇西李宝、太原王琼、荥阳郑温、范阳卢子迁、卢浑、卢辅、清河崔宗伯、崔元孙、前燕博陵崔懿、晋赵郡李楷等子孙,不得自为婚姻。”武则天更是清除了当时以长孙无忌为首的诸多士族势力,结束了魏晋以来的关陇贵族统治。

  在她当政的五十余年间,大力推行科举,对士族地主官僚阶级进行了不遗余力的打击,同时对庶族地主阶级大力扶植,从中选拔人才,打破以往士庶界限,高门士族一度退出朝廷的政治中心。

  诸士族虽然一度被压制,但是到了中晚唐时,士族政治不仅没有暗淡;相反,却再次奇异地辉煌起来。特别是进入晚唐之后,人们的门阀观念不仅没有减弱,相反更为严重。

  盛唐时,山东高门等为首的士族在朝廷上并无绝对优势。原因一是当时建唐功勋“关陇军事集团”仍有很大势力;二是皇帝有意压制;三是大力推行的科举考试制度导致不少庶族朝臣出现,而当时士族多以门荫入仕,不适应且不接受科举考试这种新的出仕方式;四是寒门出身的朝廷权臣的嫉恨,如武周时宰相许敬宗和李义府所为。

  可是据李璟所知道的,到“安史之乱”后,唐朝政治中枢进行了重建,高门士族反而借助于科举制度而重新抬头,比如荥阳郑氏,盛唐时为宰相者难寻身影,而自中唐开始,连续出现了十多位宰相和重臣,遂有“郑半朝”之说;又如李璟的老师崔芸卿的清河崔氏,有唐一代,其支房南祖房、清河大房、清河小房、青州房共10人出任宰相,“安史之乱”前任宰相的仅有2人,安史之乱后进入中唐,则陆续有8人为宰相。世家大族之所以重新崛起,与掌握了科举权有密切关系,再有就是在适应了科举考试制度后,世家大族深厚的家风与知识传统使他们在考试中占有特别的优势。如范阳卢氏,有唐一代尤其是自中唐起,中进士者超过百人,这一数量令人惊异。要知道,唐朝时科举考试中的进士考试是最难的,录取人数又少,卢氏能有此成绩,自是借助于家风与知识之厚。

  盛唐时高门士族清贵而不权贵,可进入到了此时,尤其是山东的高门士族不但名望天下,更加多有族人身居朝廷高位要职。且这些士族发展极快,繁衍众多,开枝散叶,族内也是分工极细,大多聪慧的子弟读书,另外一些则学武从军,就连那些旁支分房的考不了进士做不了武将的,也都顶着士族的名头,借着士族强大的财力开始经商。

  此时的士族,集清贵、权贵、富贵于一身,当朝的宰相都感叹,恨此生未能娶五姓女。这些高门士族甚至瞧不起皇室,不愿意与皇室联姻。高门士族的公子都早早婚娶,就怕娶公主。而高门士族的女儿也多不愿意嫁给皇子皇孙,唐文宗时,宰相郑覃将孙女嫁给高门士族出身的九品小官崔皋,也不肯与皇太子联姻,文宗尴尬地叹息道:“民间修婚姻不计官品而上阀阅,我家二百年天子顾不及崔、卢耶?”

  山东门第最高的五姓,也都世代相互通婚,而不肯与外族通婚。清河崔氏与陇西李氏、范阳卢氏世代为婚姻;赵郡李氏则与博陵崔氏世代为婚姻;范阳卢氏与荥阳郑氏世代婚姻,陇西李氏与范阳卢氏世代婚姻。

  对于这些高高在上的高门士族,李璟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厌恶或者说向往。这种数百年上千年才产生的士族,不是短时间的产物。而且说来,李璟能有今天的成就,其实也多是依靠了崔芸卿,而崔芸卿正是五姓七家之一的清河崔氏的青州房。不过眼下虽然士族在唐代达到了最峰巅,但李璟心里却知道,这也将是他们最后的繁华了。

  等到黄巢一起,横行天下之后,大唐的贵族世家也将终结。

  韩家也是士族,虽然比不上山东五姓,也不如关中四姓和江南四姓,可却也是山东仅次于五姓的几个顶级大姓。更何况,韩家世代都与其它大家士族联姻,影响极大。韩植突然上门来,还拿出这么厚的礼物,李璟心里已经马上猜到估计是韩家出了什么问题,想要找他李璟帮忙。当然,李璟虽然现在是个镇将,但绝对不可能连韩家处理不了的问题他能帮的上,估计最多还是韩家有事想找崔家帮忙,变着法子绕到他这来了。

  “七郎可是有用的着兄弟的地方,如果有你就直说。”

  韩植期期艾艾了片刻后,终于把事情说了出来。事情真如李璟所猜测的一般,韩家虽然是在青州仅次于崔、封的第三大家族,可事实上韩家已经多年没有出过什么有影响力的人物了,家族子弟多年来少有科举中进士的,就是门荫入官,可也难有做到高位的。官场上不行,韩家在地方上的影响力也是越来越弱。这些年韩家不得已全力转向经商,靠着姻亲兰陵萧家的帮助,也算小有成功。近几年来,韩家见搞海上贸易能赚大钱,便也花大价钱弄起了一支跑登州到渤海、新罗、rì本的船队。韩家的船队有大船二十多艘,一年出海两次,赚了不少。可不知道怎么回事,韩家船队负责的韩家二公子居然和封家的一个嫡系子弟争抢一个青楼的歌伎,酒后两边人马相互斗殴,一不小心居然把那封家子打死了。

  封家人却也狠,吃了这个大亏也没有报官,而是直接派人去了趟登州大谢砦。随后大谢砦的兵马使封彰便找了几个名目把韩家的商船全都扣了,不但船扣了,货物也都扣下,连韩家的主事和船工、护卫等一个都不漏水的关进了大谢岛上的牢中。韩家这几年虽然靠经营海贸赚了不少钱,可二十多艘船,以及那二十船的货物还有那数百号人被扣,却是韩家如何也吃不消的。

  韩家家主把那惹事的二儿子亲自狠打了一顿,然后带着大批礼物上门赔罪,可封家家主正因为封彦卿和封亮两个突然惨死登州,封家在登州经营多年的势力几乎全都流失而愤怒,见这个一直被他们压在下面的韩家如今居然也敢跳起来招惹封家,便有了借韩家立威之意。不论韩家如何陪罪,封家是铁了心的要治韩家。其中,也不乏封家早眼红韩家海贸生意的可能。

  韩家家主无奈之下,便想到求兰陵萧家来调和,可兰陵萧家虽然在淮南以南属于第一大士族,可毕竟远在扬州,递了几次话,封家根本不理会。韩家这下没了招,只好去找青州第一大族的崔家,可崔家正乐的看封家、韩家两虎相争呢,哪愿意轻易出面。前后折腾了许久,韩家家主连崔家的当家人崔芸卿的面都没见到。后来偶然得知崔芸卿的门生李璟的母亲居然是韩家多年前嫁出去的旁支族人,实在没了办法的韩家家主便请动了正好回家省亲的妹妹带了第七子直奔文登县李家来了。

  “季玉兄乃是崔司马的得意门生,听闻又与登州的昭王关系好,还是于公的门生。如今韩家确实遇到些波折,还请季玉兄看在令堂也是韩家出身的份上,能够帮忙从中斡旋。此次如果能与封家化解开,家父有言再先,愿意奉上一万贯的谢礼。”看到李璟并没说话,他马上又道:“当然,一切周旋中所用花费,全由韩家支出。另外韩家还将拿出三万贯,做为给崔公、于公和昭王的谢礼。”

  “七郎莫非不知道我与崔家有隙?况且家师崔公与封家先前也是一直有些过节,那封彦卿死时,还有不少人造谣说是家师所为。试想,家师碰到封家的事情躲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愿意去插手这事呢?”

  韩植yīn沉着脸,瞪着李璟,咬着牙道:“一万五千贯,如果你能促成此事,韩家再给季玉兄五千贯。”

  李璟听到这话,心中也不由的有些生气。事情不算什么,可关健是韩植那说话的语气让他有些不爽。韩植好像把他当成了植家的下属一样,开口都带着点指使的味道。特别是韩植那动不动开口就是他出钱,然后李璟就应当见钱眼开,笑着接下钱帮他办事一般。李璟确实需要钱,他原本买完那批装备还有一千多贯钱,可回家后筹备母亲的大寿,又是收纳流民,还得招兵,各种用钱如流水一般。

  眼看着又要钱袋子空空,这个时候能有赚钱的买卖李璟还是愿意做的。可韩植的这态度,太有些让他不爽了。再说,他一个小小的镇将,要插手封韩这样的大士族之间的争斗,他实在是有心无力。更何况,那大谢砦的封彰可是他的顶头上司。

  “抱歉,恕兄弟我无能为力。”李璟语气变的有些冰冷的回绝。
作者: wwh2629912    时间: 2013-7-2 16:54

  99章 “超级战舰”

  
  韩植还想再说,李璟的挥手,“此事七郎不必再说,莫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镇将帮不了此事。就是真能帮上一二,可七郎也得为我着想,那封彰乃是我的顶头上司。如今我还未赴任,便拿昭王以及两位恩师的名头却压他。你想过,等我上任后,我将如何在沙门镇立足否?”

  李璟拍了拍韩植的手臂,自己先一步离开了。不是他不想帮韩家,实在是一来韩植的态度有些太过于高傲。二来连韩家家主亲自去求崔芸卿,可连人都见不到,就足以说明老师是不愿意趟这浑水的。李璟虽然是崔芸卿的门生,可一些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本来这次他没随去青州,崔芸卿心里就肯定会有点点不快。如果再大包大揽的,然后门生指派老师做事,还是处理这么麻烦的两大家族之间的事情,这也太蠢了。那时,崔芸卿会怎么看他?现在他可全靠着崔芸卿,一旦被老师不喜,觉得他不懂事,那今后李璟的rì子可就不好过了。

  为了万把贯钱,而把自己真正的靠山给丢了,那才是因小失大,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李璟刚一和韩植分开,立马又有一人斜里拦了过来。他抬头一看,却是先前在村外和韩家一起的那个年青人。刚才他一直没空,都还没有问过这人身份。那人一见李璟,立即先是躬身拜了一拜。“在下崔致远,表字孤云,新罗人氏。前些rì子法华院救命之恩,还未谢过,甚感惭愧,今rì感谢来迟,还请见谅。”

  听他这话,李璟才终于想起来原来这人就是那天法华院里他救下的那个年青公子。后来他与张莺莺逃命时,他把他往一处佛像后一丢,第二天天亮也没想起这事。没想到,这人居然找到这来了。

  “说来惭愧,当时匆忙,把公子随手放在佛像之后,后来第二天下山时居然把此事忘记了。你那天没被那群杀手找到吧,对了,你那天怎么会被抓,你又是怎么与张莺莺认识的?”看到崔致远,李璟心里马上就不由的浮现了那rì夜晚的法华院一夜。

  李璟拉着崔致远寻了处安静之地,静静听他讲述那天的事情。更多的,还是李璟询问关于张莺莺的一切,可惜这崔致远并非如李璟想象的张莺莺的手下。崔致远家在新罗,是新罗庆州的一个一般贵族。十二岁时,他被选为新罗赴唐留学生,跟着众多同乡一起坐船到了大唐长安,入国子监学习。临行,其父谆谆重托,严苛诫告:“十年不第进士,则勿谓吾儿,吾不谓有儿,往矣勤哉,无惰乃力。”崔家在当时并非显贵,只是一般贵族,要想振兴家族,光耀门楣,及第进仕是唯一捷径。12岁的崔致远由此承担了光大整个家族的重大使命。

  崔致远十分努力,终于在来到大唐仅五年后,在今年的科举中一举考中进士。这个消息传回新罗,崔氏家族举族同庆。因为崔致远并不愿意马上回新罗,所以崔家便派人给往来新罗和大唐的商队带信给他。那艘带信的商船却在海上遇风浪翻沉,正好张莺莺的商船救起了船上的一些人。那人因受了伤便将送信之事托于张莺莺,张莺莺知道崔致远居然十七岁就中了进士,也对这位同乡很是欣赏,便亲自来登州给他送信。

  结果这件事情不知道怎么的走漏风声,被一直追杀张莺莺的金曼公主所知,便将他拿住,以他为饵,策划了一起围杀张莺莺的行动。幸好那天李璟无意中闯进龙女殿,才救了张莺莺和崔致远。那天崔致远醒来后一直躲在佛像之后,居然有幸躲过了刺客。第二天一早张莺莺找到他,带他离开。张莺莺本来想带他回新罗,可崔致远却十分崇尚大唐的生活,一心想做大唐的官员。不过,按例,他今年科举进士,却得两年后才能选官。张莺莺给他指了条路,让他来找李璟求个一官半职。另外也算是让他做了个信使,替张莺莺带来了一封信。

  “如果你不嫌边戍苦寒,我倒是愿意为你在我军中谋个一官半职。你是进士出身,有才之人,到戍军中有些屈才了。”虽然崔致远是个新罗人,可李璟一考虑到他也好歹是个进士,正好可以安排到军中任个文职幕僚。二来他又是张莺莺介绍来的,虽然他现在也还没有搞清自己和张莺莺之间的关系,可下意识的听到是张莺莺让他来的,李璟便已经打定主意把他留下来,也许,他还能充当他与崔莺莺之间的联络人。

  打开崔莺莺的信,却又是晚唐诗人的诗。信纸上只留有两行言熟悉的绢秀小字,正是有小李杜称呼的李商隐的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chūn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rì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虽然李商隐的这首诗好多人解读说是他追忆亡妻,或者是追忆逝往时光之作,但此时张莺莺用在此处,李璟却觉得追似有追忆二人在法华院的那个夜晚。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经惘然。

  那么今朝追忆,其为怅恨,又当如何!

  “张公子还托我给恩公带来一份礼物!”崔致远的声音打断了李璟那沉迷的心神,他抬起头看见崔致远将一块玉佩递过来。玉佩入手湿润,足有巴掌大小,在玉佩的中间镂刻着的是一只露出两排尖牙的狰狞鲛鲨。

  “这是?”

  崔致远带着一丝羡慕的眼神看着李璟:“这是鲛鲨令,传说当年海上王弓福制作了九枚鲛鲨玉佩令牌,授给自己最信任的九位船长,分统他的九支舰队。持此令,就能指挥海上王的一支舰队。不过恩公的这枚是张莺莺特别为你特别制作的,虽然不能凭此指挥一个舰队,但却能在赤山浦的港口马上接手一艘长达二十丈,载重一千五百石的大海船。”

  “什么?拿着这块玉佩就能马上去赤山浦接管一手长达二十丈,载重一千五百石的海船?”李璟有些不敢置信的惊呼道。由不得他不惊呼,《通典兵十三水平及水战具附》说战船“胜人多少,皆以米为率,一人重米二石”,一千五百石的海船,那足足能载人七八百。而据李璟所知道的,大唐最顶级的战舰属于五层的楼船,高达百余尺的楼船也不过容战士八百而已。李璟即和前往沙门镇上任,那是一个被大谢砦主和其它堡戍三面包围的海岛。如果他拥有了这么一艘大船,那真是雪中送炭啊。

  一千五百石的船绝对是巨舰了,据李璟所知道的,再大的船虽然也有,唐末时军阀成汭建造巨舰二百余艘,规模如同府第官署,叫做“和州载”,其余叫做“齐山”、“截海”、“劈浪”之类的很多,征调所有军队共十万以救援鄂州为名,俟机夺取淮南土地。掌书记李珽劝告说:“现在每舰载甲士一千人,稻米又多了一倍,一旦有变,不能轻易移动。”一千甲士加一倍的稻米,一千甲士重折稻米两千石,再加翻一倍四千石的粮食,那就是足足六千石,可谓当时最大的船只。

  李璟差点都控制不住想要马上去赤山浦接收自己的第一艘‘战舰’,虽然这艘船他已经知道是艘海上商船,可心里仍然忍不住激动。一次就能载六七百人,那他手下的兵都可以一船就全装上了。看来这次回沙门镇,李璟可以直接带着部下坐船从海上过去了。

  忍不住心中的激动,李璟把林威和王重、林武、张宏几个都喊了过来,把这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几人。几个人听到这消息,也都和李璟一样的忍不住喜形于sè。

  “四哥,难道这船是韩家送的?我早听说兰陵萧家在扬州的造船厂是江南最大的船厂,他们造的都是大船,每艘至少万贯以上造价。韩家和萧家是姻亲,这几年也开始经营海贸和造船,韩家这几年在海州办了一个很大的船厂,许多工匠都是直接从扬州借去的。听说韩家的船厂最繁忙时能同时开工百艘大船,要是能得韩家的支持,那咱们以后买船修船都不用愁了。”张宏笑道。

  唐朝的造船业可谓是相当发达,《旧唐书》卷九四《崔融传》记载说:“天下诸津,舟航所聚,旁通巴、汉,前指闽、越,七泽十薮,三江五湖,控引河洛,兼包淮海,弘舸巨舰,千轴万艘,交贸往还,昧旦永rì。”从长江上游的蜀中剑南,到中游的潭州、鄂州、江州、洪州、扬州,然后运河线上的宋州以及沿海的海州、登州都是造船业十分发达之地。像贞观年间,唐太宗曾委任阎立德“为大匠,即洪州造浮海大航五百艘。

  不过唐朝的造船业虽发达,可船只却依然是很贵重的。唐中宗时,洛阳要购买“竞渡船十只,请差使于扬州修造,须钱五千贯”竞渡船也就是龙舟,一艘造价要五百贯。而那些千石以上的漕船和海船更贵,价万贯以上甚至数万贯之多。张莺莺送给李璟的这条船,至少能值一万贯。只是大家明显都不知道李璟和张莺莺之间的事情,还都以为是韩家送出的这份大礼。

  李璟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沉吟了一会后才说:“这船不是韩家送的。”然后把刚才韩植想请他帮忙之事说了一遍,既然如今和林威等人都坐在一条船上,李璟也就没有再瞒他们。几人听后,都皱着眉头思考起来。林武最先道:“我看韩家既然愿送这大礼,如果不收反而不好。咱们现在要养兵,四哥开出了这么高的粮饷,藩府不可能给我们这么多粮饷,可咱却又没其它的进项,手里的钱用一个少一个。如果能收下韩家这笔钱,至少能支撑个一年半载的。”

  张宏也在一边说道:“林二哥说的对,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钱就养不了军。没有高粮饷,到时哪个愿意陪着我们守在沙门戍喝海风?况且依我看,宋温让我们去沙门岛,本就是冲着封彰去的,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借这次机会,利用韩家的事情把崔公和昭王他们拉出来压崔彰一次,也好让他知道咱们也不是那揉捏的,既然早晚得对上,不如早下手。就算弄不走崔彰,也得展示下咱们的力量不是。”

  两人的话都很有道理,特别是张宏的,他虽非武将,可却很有狗头军师的风范,提出的问题正到点子上。去了沙门镇,封彰是绕不过去的。另外钱确实是一个大问题,普通人家要是有个千贯钱财都够一家好好过上一辈子。可用来养兵,千把贯钱却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林威现在已经是半个李家人,有些事情自然也更为李璟着想。他刚才一直没有开口,就是因为他想的更多。捏了捏拳头,林威道:“我看也应当收下韩家的礼,不管如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韩家再不济也是淄青镇排第三的士族。跟他们还是应当打好关系,就算这事最后没办成,那他们也不会怪到你的头上来。我们拿钱办事,只负责居中引见联络就是了,其它的不用管。况且,如果这事办成了,那就是帮了韩家一个大忙,不但韩家会记在心里,到时兰陵萧家夫人也会记得的。刚才明远不是还说了韩家和萧家都有造船厂吗,以后咱们守在沙门岛上,少不了还得有买船、修船的时候。”

  “可我刚才已经一口回绝了韩七郎,现在再改口怕是不好吧?”李璟苦笑道,刚才他也并没有想这么远,或者说他一直的信条是拿钱办事,既然觉得自己可能办不成事,所以并不想拿钱。却不成想这几个好兄弟更牛,不管办不办的成,有钱就愿意收。

  “这个你放心,一会你多和韩植接近会,他肯定还会借机提起此事,到时你就假装为难,然后我们在一旁苦劝,你再半推半就勉强为难的答应下来。”张宏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对策,“一万五千贯太少了,一会得让韩植至少出两万贯才答应。”

  天sè渐黑,来客也都给李母拜过寿,不少乡绅富商吃过宴席,已经开始请辞离去。今rì来客太多,王李村根本安排不下,虽然天sè已晚,但是那些人也都是骑马赶车而来,便也不打算麻烦李璟,准备前去赤山镇或者新罗邸店中休息一晚再回各家。

  可是第一批离去的人刚走没多久,突然又都惊慌的跑了回来,并且面如土sè的向李璟告之了一个极坏的消息。王李村外不远,正有大量的流民向村子逼来,数量足有千人,而且流民中还隐隐有盗匪混在其中!听到这个消息,李璟也来不及去确定来的究竟只是流民还是果真由盗匪裹挟流民而来。当下也顾不得再看戏喝酒,当下安排了那些官绅们留在村中。然后大声喝令,所有的青壮戒备,他迅速集合了左一都的部下,与林威等人再次登上村墙观看。




欢迎光临 SiS001! Board - [第一会所 关闭注册] (http://162.252.9.7/bbs/) Powered by Discuz! 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