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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沉浮] 红色权力(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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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论剑

    1986年1月20日。

  在县委办公楼四楼会议室,陆铮主持召开了学习中央一号文件精神的青龙县政府党组会议。

  参加会议的县政府党组成员有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谭悟思,县政府党组副书记、副县长王泥浜,县政府党组副书记、副县长、县计经委主任王旋风,县政府党组成员、副县长王明、张国文、王书文、霍晓静,县政府党组成员、县公安局局长高志凯,县政府党组成员、政府办主任汪嘉宾等。

  今年的中央一号文件仍旧是涉农文件,即中共中央、国务%院下发的《关于一九八六年农村工作的部署》,文件肯定了农村改革的方针政策是正确的,指出:我国农村已开始走上有计划发展商品经济的轨道。农业和农村工业必须协调发展,把“无工不富”与“无农不稳”有机地结合起来。1986年农村工作总的要求是:落实政策,深入改革,改善农业生产条件,组织产前产后服务,推动农村经济持续稳定协调发展。为达到这一总要求,必须进一步摆正农业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坚定不移地把以农业为基础作为一个长期的战略方针;依靠科学,增加投入,保持农业稳定增长;深入进行农村经济改革;切实帮助贫困地区逐步改变面貌;加强和改进对农村工作的领导。

  马头营乡乡党委书记、代乡长赵平凡列席会议,他也是唯一一个与会的非县政府党组成员,显然,这位乡党委书记成了陆铮县长面前的新贵,而陆铮,也毫不掩饰对他的偏爱。

  “平凡,你说说,你们乡那个小公社怎么搞?我看倒是和1号文件遥相呼应嘛,深入进行农村经济改革的一个探索,我认为很有意义。”陆铮笑着看向赵平凡。

  第一次参加县政府党组会议,更被陆铮点名发言,赵平凡心里微微有些紧张。

  但他知道,陆铮县长提拔他,是顶着很大压力的,他无论如何都要把工作做好,不能令陆铮县长坐蜡。

  古人说知遇之恩,但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深刻理解这种会令人产生“不惜一死已报君恩”的感情。

  从受排挤靠边站的副职干部到现今领导一乡水土,管理全乡上万农户的吃喝拉撒,责任虽大,却能尽情施展自己的抱负。

  这些,都是陆铮县长给予他的,赵平凡心里,很清楚。

  所以,虽然是第一次在这许多县领导面前发言,虽然微微有些紧张,赵平凡却仍然固执的放下了手中的笔记本。他一向不喜欢照本宣科,虽然,拿着稿子念可能更稳妥些。

  “首先,我认为,集体农业经济并没有消亡,而是在蓬勃发展。”赵平凡第一句话就石破天惊,会议室里的干部有的交头接耳议论几句,有些觉得赵平凡不知所云,也有人饶有趣味的准备往下聆听。

  高志凯心下冷笑,真不愧是陆铮的嫡传弟子,最喜欢“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样的调调,这师徒俩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赵平凡继续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咱们的村办企业、大队企业,当然,现在称为乡镇企业,从全国来说,很多这种企业都迸发出了勃勃生机。缺乏明确私有产权的乡镇集体企业却有非同一般的实际表现。这说明,当竞争打破预算软约束从而改变了经营者的激励结构时,即使不具备主流经济学所强调的私有产权,同样可以取得良好的经济效率。”

  “农业经济,实则是同样的道理。”

  “过去,我们的农村合作经济会垮掉,原因很多了,陆铮县长发表在市内参刊物《红星》的文章相信各位领导都有阅读,也定然有很深刻的体会,现在,很多桎梏,很多制约我们农业发展的因素都已经不复存在,农村合作经济的最大问题,现在主要便是如何调动社员劳动的积极性。”

  “对于农村合作组织的生存能力和效率,有学者认为,只要保留农民的退出权,从而使勤劳的成员可以凭借退出行为,而对具有偷懒动机的成员形成有效威胁,即可达成不同成员之间的有效合作并提高农民合作社的效率。”

  “但通过我在农村工作的经验,我觉得,实际上单个农民不可能因为惧怕由于勤劳农民的退出使合作组织散伙而不敢偷懒。”

  “提高农村合作组织内个体成员的效率,我认为,还是应该学习乡镇企业,引入竞争机制,比如工分制,我们可以进行改革,实现真正的按劳分配;还有一种模式,就是实现大集体下的小承包,每家每户承包大队一定的责任田,最后按田地收成等等取酬,但整个小公社的田地布局,由几个大队统一安排,这样,既可以降低小农经济下的农耗成本,又可以提高个体劳动者的劳动积极性。”

  陆铮做个手势,说:“我插一嘴。”琢磨着说:“平凡,你还有一点没考虑到,就是随着生产力水平的提高,比如将来,我们实行农业机械化了,那么,分地单干,就远远不如集体农业更有效率。”

  “而且,农业经济,不仅仅是五谷杂粮,很多地区都有比较有特色的经济作物,比如我们青龙吧?青龙桃?是不是?整个北方的早桃,有比我们青龙桃甜香脆的吗?这本来是一种优势,但整个青龙,种植桃树的农户也不超过五十户吧?这样,一来很难吸引外地老客来我们青龙收桃,二来便是偶尔来了几个老客,价格也任由人家说了算,咱们的农户,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如果是走集体经济呢?我们全县一半的土地都栽了桃木,再把青龙桃的名气打出去,那么,到了桃子丰收时,必然客似云来,这时候我们就占了主导权,尤其是,我们这个集体经济,就好像一个企业,他老客是没办法和单个社员进行交易的,这也避免了我们村民之间的恶性价格竞争,而是以一种统一对外的态势同他们谈判,为我们的产品争取最有利的价格。”

  “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陆铮说着话,拿起茶杯喝了几口。

  有的干部不禁点头,委实,陆铮县长和赵平凡一唱一和,但讲的未必没有道理,只是这个宏伟的蓝图,好像有些飘渺。

  赵平凡等了会儿,见陆铮没什么补充的,沉思了一会儿,说:“嗯,看来我考虑的还是不全面,回去会认真思考。”

  陆铮说:“还是要从实践中摸索。”又做个手势,示意赵平凡继续。

  赵平凡,接着,便讲了讲马头营乡的具体情况,讲了讲对学习中央1号文件精神的具体心得体会,最后,说道:“总之农村合作经济体制,我们需要进一步探索,但我相信,这是一种更高级的经济形式,终究比小农经济更先进、更有生命力!”

  在场有对高层政治比较敏感的干部,突然就意识到,按照陆铮县长和赵平凡的路子走下去,青龙,很可能就会在可以预见的将来被抛上高层思想碰撞的风口浪尖,陆铮县长,难道看不到这一点?还是,他本就是中央某一派系的排头兵,下来基层,便是来搞试点的?甚至,便是要借此为将来大鸣大放做准备,为掀起惊天骇浪做准备,为翻了这修正主义的天做准备?

  对公社念念不忘的那些人物,本就最善于进行理论斗争了,不是么?

  ……

  汪嘉宾跟着陆铮回了办公室,虽然纪委结束了对原办公室主任凃盘石的调查,但受了党内警告处分的凃盘石被调离了县委大院,而汪嘉宾在前几天被扶正,被正式任命为县政府办公室主任。

  “怎么样,会后干部们都怎么说?”陆铮笑呵呵的问。

  汪嘉宾正要说话,办公室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叩响,汪嘉宾忙去开门,却见在外面站着一个国字脸浓眉大眼的年轻干部,应该是宣传口的人,汪嘉宾隐隐记得他姓郭,郭科长。

  “伟松!”陆铮就笑了,快步走过去,和郭伟松握手,幼年的玩伴,“红动”的参谋长之一,现在,却又要一起共事了。

  郭伟松笑了笑,说:“陆县长。”

  “你呀,这里没外人,叫我铮子就行了!”陆铮用力拍了拍郭伟松肩膀。

  汪嘉宾听到这话,便知道来人竟然是同陆县长挺亲密的朋友,忙给两人倒水,然后,退了出去。

  郭伟松看着陆铮,一时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当初在广宁,陆铮干上了公安局长就够令他吃惊了,却没想到几个月不见,陆铮竟然一跃成为本县之长,他和陆铮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甚至他这辈子,最大的奢望也不过希望退休时,能有个副处的待遇就好,县长?他想也没想过,如果没有特别好的机遇,这种手握一方权柄的地方大员实在不是他这个没有任何社会关系的农村出身可以觊觎的。

  原本,郭伟松对陆铮,从心里是隐隐不服气的,这种心态从幼时便存在,不然他也不会两次和陆铮打架争夺“红动总司令”的位子,但现在,他还能说什么呢?

  郭伟松心里深深叹着气,好半天,终于找到了句话:“你过年回家不?”

  陆铮点点头:“回家。”

  郭伟松笑了笑:“那一起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配合您的时间。”话语间,不知不觉,便有了那种下属对待上司的意味。

  陆铮说回家,是说回自己北京的家,显见郭伟松理解错了,加之突然就感觉到了郭伟松的小心翼翼,陆铮怔了怔,随即点点头说:“再看吧。”

  拿起茶杯喝水,陆铮拍了拍郭伟松的手,没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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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一匣深藏初露锋

    “什么?跟你回家?”明灿灿灯光下,卫香秀美眸惊讶的睁大,精致翘起的睫毛一根根的就好似涂了光泽乌黑的睫毛膏,散发着妖魅冷艳的迷人气息。

  “嗯。”陆铮点点头,“明天早上,叫小焦送咱俩过去。”

  这里是乌山陆铮家里,陆铮刚刚从青龙赶过来,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和卫香秀喝着咖啡,陆铮突然便说明天回家要带卫香秀一起去。

  明天是大年二十八,后天二十九,大后天除夕,陆铮好久没回家,便多安排了两天假期,年前,本来县委大院就进入了过年状态,基本就是慰问团拜会之类的活动,除了一些必要的活动之外,陆铮便全推给了马卫国。

  “我不去。”卫香秀拒绝的很干脆,甚至,根本没用考虑。

  陆铮好似没听到她说什么,只是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道:“明天早上先送你去请假,完了咱直接走。不过,你现在请假不请假的都无所谓了。”

  卫香秀一怔,诧异的看着陆铮:“你知道了?”

  陆铮微微点头,笑道:“你的事,能瞒得过我么?”

  前阵子,在卫香秀可能提副局的关键期,卫香秀和何大彪私下签了分居离婚协议的事情突然被爆了出来,市局领导极为震惊,副政委亲自出面做卫香秀的工作,谁知道卫香秀眼见瞒不住,干脆就和何大彪去了民政局申请离婚。

  市局领导、民政局协调员轮番上阵调解,卫香秀还是坚持离了婚。

  市局领导由震惊变为震怒,卫香秀上分局副局长的事基本泡汤,而且,听说机场路派出所所长的位子也多半保不住,很有可能在近期就被发配到郊区所儿干指导员甚至副指导员去,前途看起来一片黯淡。

  这些事卫香秀一个字都没跟陆铮提,是陆铮无意中打听到的。

  “那我也不去。”卫香秀斩钉截铁的。

  陆铮还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伸个懒腰站起,打着哈欠说:”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我困了,洗澡睡觉,你也早点休息,明天咱都得早点起。”

  “哎,你这人……”卫香秀无奈的看着陆铮背影,看着他走进浴室,本来俏脸挂着笑意,嘀咕了句:“什么人啊!”可旋即,脸色突然便是一黯,慢慢坐到了沙发上,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

  黑色轿车平稳的行驶在宽阔公路上。

  “这是去哪儿?”一大早便被强拉上车的卫香秀,突然发现好像轿车不是走回广宁的路。

  “北京。”陆铮说,“我家是北京的,父母、爷爷、外公都在北京。”

  卫香秀微怔,“啊?叔叔婶婶的不都是在广宁吗?我好像还见过呢。”

  “那是我养父养母,在北京的,是我亲生父母。”陆铮说着话,自嘲的笑了笑,“我呀,就是亲戚多。”

  卫香秀呆了呆,便低下头,不吭声了。

  焦磊也不知道陆铮家里的事,但他作为司机,心里虽然好奇,却绝不多说多问。

  “陆铮,我真不能跟你去你家。”卫香秀,突然幽幽的说。

  陆铮看了她一眼,没吱声。

  “你还是送我回去吧。”卫香秀侧头看着陆铮,美眸露出哀求之色。

  陆铮就笑:“行了,别有压力,其实我也知道有点突然,这样,到了北京你先住宾馆,我回家看着办,行不行的,就当咱俩在北京玩两天。回头给你买机票,坐飞机回你老家过年,不耽误。”

  “那行!”卫香秀,终于松了口气。

  黑色轿车一路风驰电掣,一个多小时,便进了北京城,随即车速减了下来,在熙熙攘攘的汽车、自行车流中,跟在几辆大辫子电车的屁股后,缓缓驶入南城区,最后,停在了一座古香古色的东方宫殿似的建筑前。

  五扇大门呈拱形,门框用汉白玉雕制,四周墙壁以磨砖对缝的青灰砖砌成,拱门上方镶嵌着精美的墨绿琉璃砖饰,顶端以绿色琉璃瓦封顶,屋顶两侧建有两座四角亭楼。

  到了夜晚,友谊宫璀璨辉煌,更显壮丽。

  这里,便是专门接待外国友人的北京友谊宾馆了。

  友谊宾馆前身为解决援华苏联专家的居住问题而建,叫做西郊专家招待所,后更名为北京友谊宾馆,现今归国家外国专家局管理,并不对外开放,仅作接待外国友人之用。

  毗邻颐和园、圆明园、香山等风景名胜和北大、清华等知名学府,是亚洲最大的园林式宾馆,宾馆更以其恢宏的规模和浓郁的民族特色被载入英国剑桥大学出版的《世界建筑史册》。

  陆铮三人进了大堂,便有一名金发碧眼的欧洲中年女士迎过来,陆铮笑着对卫香秀说:“你跟她去吧,休息下,想去哪逛逛就随便逛逛,明天我来看你。”

  昌明集团在北京的办事处便设在友谊宾馆,昨晚接到陆铮电话,便早早的订好了房间,在大堂等候的白人女士便是昌明集团北京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不但识得陆铮,也认识焦磊。

  目送卫香秀和珍妮弗的身影消失在友谊宫的中式屏风后,陆铮这才和焦磊回转。

  上车后,陆铮说:“走长安街,到时我告诉你怎么走。”

  焦磊答应一声,打火起车。

  在陆铮指挥下,黑色轿车过了长安街,东拐西拐,穿过几条胡同,然后,便见前方巷子口,几名荷枪实弹的绿军装武警士兵笔直而立,刺刀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森森寒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焦磊吓了一跳,急忙刹车,回头问:“陆局,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而此时,巷子里,一名穿着黑色中山装的寸头小青年匆匆跑过来,敬了个礼,然后轻敲车门,陆铮说:“叫他上车。”

  焦磊忙开了车门,小青年坐上副驾驶,对焦磊说:“师傅,开车吧。”

  焦磊回头向陆铮看去,见陆铮微微点头,这才重新起车。

  巷子口的卫兵,已经把本来横在巷子口的钢丝栅栏搬到了一旁,焦磊心里,越发惊悸,只觉自己好似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一个超出他想象的世界。

  陆局,到底是什么人?那荷枪实弹的卫兵保护的神秘而高不可攀的世界,才是属于他的么?焦磊又禁不住从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后座微微闭目养神的陆铮,只觉,脑子里一片混沌。

  ……

  略显古韵的书房,西墙上当中挂一大幅唐代韩滉的五牛图,画中五牛,形象各异,姿态迥然,或俯首或昂头,或行或驻,活灵活现,似乎触手可及。左右悬孔毅父诗联:“老牛粗了耕耘债,啮草坡头卧夕阳”。

  一头耕耘了毕生的老牛,终于悠然自得的斜卧夕阳,淡看风云。

  这,也是爷爷心境的真实写照吧。

  爷爷正在案后提毛笔写字,就那样静静的站着,却给你一种感觉,这个老人,便如广阔无垠的海,深邃不见边际。

  每次见到爷爷,陆铮心中,便有一种高山仰止的崇敬,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

  “好了!”爷爷慢慢放下了笔,雪白宣纸上,中正平和的楷体字,“寸心端不愧苍苍”!

  陆铮默默看着这几个字,说:“爷爷的教导,我会记住的。”

  “好,那来跟我说说,你们青龙的事儿。”爷爷兴趣莹然,作着手势,带陆铮到沙发上去坐。

  陆铮挠挠头:“我就瞎闹腾,说了你可别打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冒出这么句话,就是想和爷爷开玩笑,想和爷爷亲近,或许,在伟岸如高山的爷爷面前,陆铮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吧。

  爷爷愕然看着陆铮,显然,从来没有小辈在他面前这么说过话,随即,他就开怀大笑起来,点了点陆铮:“你呀,你爸说你是孙猴子,我看,你是个皮猴!我看你也是,嗯,讨打!”

  陆铮讪讪的笑,慢慢坐在了爷爷身边。

  ……

  从爷爷书房出来没一会儿,陆铮又被父亲召去了他的书房。

  和陆铮相对而坐,品着爱人泡的香茗,陆天河突然叹口气,很有些感慨的道:“你这个老妈呀,平素可从来没说给我泡过茶,我也只能沾沾你的光了。”

  听父亲跟自己学称呼起了“老妈”,陆铮不由一阵挠头,感觉这世界都快乱套了。

  深深凝视着陆铮,陆天河道:“一县首长了,爷爷对你期望很大,我对你呢,是不怎么放心的。”

  一个遣将、一个激将么?陆铮无奈的想着。

  “我不是激你。”好似看破了陆铮的心思,陆天河很凝重的道:“就说你搞的小公社吧,你跟我说说,你真实的想法。”

  陆铮想了想,正色道:“我怎么想的不重要,一切,都让时间来证明,让历史来评说吧。”

  “口气倒不小。”陆天河却是笑了,微微颔首,“那我就拭目以待。”

  想了想,起身,走到书桌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卷宣纸,又走回来,将宣纸在茶几上铺展开,说:“这是裴老写的,夸你的,但老爷子说怕赞坏小孩子,叫我收起来,不必给你看。”

  陆铮知道,父亲嘴里的裴老便是外媒所说的所谓“中共十老”中的一位,在外媒眼里,这十位老人才是中国真正的统治者。

  便是中央五巨头中的两位少壮派,也仅仅是摆设而已。

  裴老这个人,是十老中思想最为保守的,比爷爷还“左”,缅怀过去,对现在一些自由化倾向颇多不满。

  宣纸上,是龙飞凤舞的几行草书,“锋芒未露已惊世,养晦京华几度秋。一匣深藏不露锋,知音落落世难逢。空山一夜惊风雨,跃跃沉吟欲化龙。”

  “你觉得,你何德何能,能被裴老以革命烈士的剑歌赞誉?”陆天河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显然是很开心的,从来没有小辈能被老爷子召去书房谈正事,而且,一谈便是半个多小时。莫说小辈人物了,便是京派的副部正部官员,现在,都很难见到老爷子了。

  正是心下隐有自得之意,陆天河这才把裴老写给陆铮的勉励之词拿出来卖弄,这可真有些不像他陆天河了,刚刚调任皖南省省委书记的他,在同僚下属眼中深沉的可怕,喜怒怎会外露?

  或许,作为父亲,他才偶尔不再是陆天河。

  “裴老还说,准备把你发表在乌山内参的那篇文章的理论部分收录进《红旗》,但被爷爷给挡了下来。”陆天河说着,微微点头,“不过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应该对自己的处境有个认识了。”

  中央委员会所办的《红旗》,一直是保守派的阵地,这些年,都在同另一个阵营,进行着理论方面的较量。

  陆铮默然,虽然并不是自己的本意,但看来,自己迟早会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中。

  “好了,不说这个了。”陆天河慢慢卷起茶几上的宣纸,说:“生在咱们这样的家庭,就要做好心理准备,荣辱祸福,杀头坐牢,都要淡然置之,你慢慢就懂了。”

  陆铮微微颔首,突然想起了一事,便道:”爸,明天我带个人回咱家啊,一起过年。”

  陆天河却是摇摇头,说:“不必了。”

  陆铮微怔。

  “我知道你想带谁来。”陆天河慢慢端起了茶杯。

  空气,突然就凝固了。

  现在的老爸,才是真正的陆天河吧?陆铮默然,看着不动声色却不容抗拒、隐隐拒人千里的父亲。

  是了,便是通过大姐,想来父亲也知道卫香秀这个人,只是,在他眼里,这样的一个女人,根本不值一提吧。

  “我一定要带她来。”陆铮突然就扬起了脖子,对这个家,不管如何,今生的记忆,也会在心底深处留有伤痕,虽然,这种记忆陆铮也知道太青涩、太不成熟,但这种记忆引发的情感,却真实存在。

  所以,陆铮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顶撞起了父亲。

  陆天河微微一怔,凝视着陆铮,在陆铮不屈的眼神中,陆天河终于叹口气,慢慢放下茶杯,说:“本来不该跟你说的,既然你这般坚持,我跟你透个底儿,你现在的婚事,不仅仅你我,便是爷爷自己,也做不了主。外面有跟你提亲的,老人家们正商量呢,该怎么办,他们会拿主意。”

  “什么外面提亲的?谁家的?”陆铮心里一阵憋气,这丫的找抽呢。

  “这你甭管了。”陆天河摆摆手,看到陆铮眼里闪烁的冷芒,陆天河有些无奈,这个儿子,有时候,自己都把握不好。

  想着,陆天河慢慢放下茶杯,缓声说:“小铮啊,我今天就跟你说几句不该说的话吧,你呢,可能遗传了你外公的某些性格,尤其是女人方面,虽然我有些失望,但……”说到这儿叹口气,摇摇头,不再往下说了。

  陆铮莫名其妙,外公是有名的风流,现在还好几个红颜陪伴呢,怎么听老爸话里的意思,自己也是个花少?这,这不天大的冤枉么?

  “好了,不谈了,我今天说的话,你琢磨琢磨。”陆天河摆了摆手,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或许跟这个儿子较量,比面对任何政治对手都更加令人疲累。

  ……

  陆铮闷闷的走出父亲的书房,迎面,大姐陆佳菊笑孜孜的迎上来问:“小弟,咋了,黑着个脸?”

  俩月没见,大姐越发雍容华贵,脖子上还挂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貂绒,显然,现在老爸老妈也不大管她阔太太的装扮了,或许是已经习以为常,或许是,哀莫大于心死。

  “没事,小焦呢?”陆铮吐出口闷气。

  “放心吧,你的司机我能不照顾好吗?在前院和你姐夫聊天呢吧。你找他?我带你去。”在陆佳菊眼里,对陆铮帮着胡德利赚了多少钱倒没什么概念,但陆铮这个失散了十几年一直在外面养大的小弟,她从心里怜惜。

  陆铮也知道这一点,反而二姐常年在外留学,回家的时间总和陆铮撞不到一块儿,倒是心情上,稍显疏远。

  “姐,你说老爸这人,明里暗里说我是花花公子,真是的。”穿过天井,陆铮边走边有些郁闷的说。

  陆佳菊不禁扑哧一笑,说:“怪我,多嘴了,你可别怪大姐,我也是想在爸面前能多说几句话,他呀,平素都不理我,哪像你,一回家就宝贝似的叫书房去,好像说不完的话一样。我家胡德利,还没进过他的书房呢。不过话说前头,那小丫头没离婚前,我可没跟爸说。爸也不知道她刚离婚,还以为就是下面的一个小女警呢。”

  陆铮无语,说:“姐你忒仗义,这也不算把我卖了,总算还替我遮掩了不是?”

  陆佳菊就咯咯的笑,随即就说:“你呀,也真是,什么时候好这口儿了……”说到这儿,便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陆铮咳嗽一声,和卫香秀之间的故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讲清的,可看在大姐眼里,想来自己就是个小色狼了,专门对已婚少妇下手。

  不过大姐一向护短,才不会理会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她只知道,自己是她的弟弟,她就要回护。

  说着话,前方过了月洞门,翠绿松柏中,东屋的灯亮着。

  陆佳菊在前,陆铮在后,掀门帘进屋。

  外间圆桌旁,胡德利正同焦磊下象棋呢,“啪”,胡德利吃了焦磊的马,笑道:“吃马将军!”

  陆铮正好看到这一幕,笑道:“姐夫,你把焦磊的马吃了,这可不就是说我以后没车可坐了?”

  焦磊已经慌忙站起,打招呼:“陆局。”他今天全程都有这位被卫兵、工人称为“大姑爷”的胡大哥陪伴,如此虽然倒不会一个人孤零零没着落,但对陆局的家世,他越来越是心惊,京城陆家,他隐隐脑子里有了轮廓,可又怎么都不敢相信,不会吧?陆局?竟然是……的嫡孙?想到那个名字,焦磊都不禁被震慑的头晕目眩,难以自己。

  陆铮笑着对焦磊做个手势:“小焦啊,你车、马都没了,看来输定了呢。好了,别玩了。”

  听陆铮说自己把焦磊的马吃了,以后他会无车可坐。胡德利心里就是一凛,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小舅子,他越来越是爱胡思乱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怕极了这个神秘莫测的小舅子,或许是因为小舅子,表现的太可怕了吧,到现在为止,只要他给指点的生意,就没有不赚钱的,而且,收益通常都很可观。

  这简直已经不能用眼光、用经商天才等等来解释了,很多时候,胡德利感觉,小舅子,就好像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幸好这样的人,是自己的亲戚。

  胡德利时常流着冷汗这样想,如果是自己的对手,那么自己的公司,在京城还会有立足之地么?

  “小焦这不还有倆炮么?火箭炮,这说明啊,铮子你将来进步速度肯定跟火箭似的,噌噌的向上窜。”胡德利突然,就冒出这么句话。

  陆佳菊无奈的看着她家老胡,只觉得老胡拍马屁的水平越来越厉害了,可半点没姐夫的架子。

  不过话说回来,胡德利要真跟陆铮摆姐夫的架子,只怕她第一个就不答应。

  陆铮笑着看了胡德利一眼,总觉得这个姐夫在自己面前有些心虚,心虚,便必然是有原因的。

  “焦磊,走吧,陪我出去趟。”陆铮使个眼色。

  陆佳菊一怔,说:“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好不容易回家一趟。”

  陆铮摇摇头,说:“我不带来个朋友么,有些事,我总得去说一声,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陆佳菊这才松口气,真怕他又跟父亲怄气离家出走呢,一语双关的道:“行,你记得要回家就行。”

  陆铮看了大姐一眼,前生,大姐也是这般,一直在尽力挽救自己和父亲的关系,为此,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自己,也曾经数次伤害她,对找上门的她百般讽刺,甚至,有一次推她出屋,直接把她从台阶上推了下去,大姐的头都摔破了,但没几天后,又来找自己。

  心里,泛起些酸楚,陆铮点点头,“大姐,放心吧,就算以后老爸赶我走,我也不走,我就赖在这个家了!”

  听着陆铮声音微微有些异样,陆佳菊也没在意,只是咯咯笑道:“你就得便宜卖乖吧,爸妈就宝贝你,太阳从西边出来,他们也舍不得赶你走啊!”

  陆铮展颜一笑,回头对焦磊做个手势,当先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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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面具的正反两面

    若论灯红酒绿的夜生活,现在的京城却是远远不如乌山了,在去年《外国人管理条例》出台前,在北京的外国人,甚至只能活动在友谊宾馆、北京饭店等少数几个涉外宾馆。便是现在,在去往北京郊区的通道上,仍偶尔可见禁止外国人通行的警示牌。

  内地城市,总体上,仍是一种封闭的状态,更勿论作为共和国政治中心的首府城市了。

  黑色轿车穿行在京城的大街上,虽然路灯华耀,但一路之上,除了宾馆饭店,却实在看不到几个还在营业的公众场所,此时,也不过刚刚晚上十点多,在乌山,对于很多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进了友谊宾馆小宫殿似的大堂,马上便有两名年青的内保人员凑上来,客气的盘查,两个小伙子都很精神,也很客气,但打量陆铮两人的眼神却警惕的很。

  友谊宾馆只接待外国友人,亦或,一些涉外单位联谊活动的相关人员,现今已经是半夜,国内散客,那自然恕不接待。

  焦磊便忙借了大堂的电话联系昌明集团办事处的常驻工作人员。

  陆铮在旁边等着,点上了一颗烟,在这里,县长工作证便是拿出来,怕也没有什么效用。

  几分钟后,珍妮弗匆匆而来,两名内保人员这才若无其事的继续坐回了休息区,不仔细看,定然会误认为他俩也是这里的客人。

  ……

  友谊宾馆占地五百多亩,整个建筑群充满东方神韵,以友谊宫为中心呈对称的扇形分布,5栋民族色彩浓郁的大楼均为绿色琉璃屋顶,飞檐流脊、雕梁画栋。

  宾馆四周有4个相对独立的小区,分别冠名为“苏园”、“乡园”、“颐园”和“雅园”。四处园林风格各异:“苏园”为苏州园林的再造;“乡园”是中国北方农家院落的缩影;“颐园”是仿造颐和园景观特点的园区;“雅园”是为居住在这里的外国儿童设计的游艺乐园。

  漫步在整个建筑群之间,陆铮有时会恍然觉得自己不是在一个酒店里,而是在一个公园里。因为树木繁茂,而不时又会呈现一个牌楼、琉璃的屋顶等等,很多精细的装饰让陆铮不得不感叹其独具匠心之处。

  “今晚的空气很好,陆先生,很高兴见到您。”走在古香古色的长廊中,珍妮弗彬彬有礼的和陆铮说着话。

  这里是苏园,曲廊环绕亭院,缀以花木石峰,小桥流水、假山嶙峋,一派南方水乡景象。

  前方过了石桥,隔着由西向东的一湾池水,有几座隐于花木山石的南方小筑,称为苏园院,同时,这些独立成院的客房也是友谊宾馆最为昂贵的套房。

  卫香秀,便住在苏园2号院。

  南方民居风格的建筑,院门前,青石板小路自长廊蜿蜒而至,围墙内,是古香古韵的二层阁楼。

  珍妮弗一边用铁环叩门,一边笑着说:“两分钟前,我在这座房子里邀请卫小姐和我们去打网球,但是她不想去。陆先生,我有邀请您的荣幸吗?”说着可能觉得不妥,解释道:“我们加班工作到9点,刚刚吃过晚餐,我想,他们应该放松下。”

  珍妮弗是昌明公司北京办事处的主管,中文虽然生硬,但与人交流没有问题。她虽然不知道陆铮实则是幕后大老板,但知道公司总裁施罗德先生对陆铮极为尊重,同时,两人关系亲密无间,是以,这位公司党委书记实际上,也可以看作是公司运营团队的高层主管,提起工作,她自然谨慎,免得给公司本部造成她们只是在北京吃喝玩乐的恶劣影响。

  “网球么?”陆铮怔了下,手,便微微有些痒,好久没摸过网球拍了。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接着,门闩一响,木门被人拉开,门里,站着一位红发性感美女,穿着精致黑色紧身皮衣皮裤性感火辣的卫香秀俏生生站着,她仿佛天生便是为了勾引男人垂涎目光而生。

  看着卫香秀妩媚的瀑布般红色长发,陆铮吃惊的好半天嘴巴合不拢。

  虽然一早就知道卫香秀爱美,一直便有偷偷烫发的习惯,只是烫的卷不大,执勤时盘在大檐帽中,也看不出来。但,现在算什么?不过了么?

  “珍妮弗带我去做头,我看这种颜色挺漂亮,就想试试,我也没想到,这么夸张,不过,挺漂亮的吧?”卫香秀双手抓着俏脸两侧修剪的极为精致整齐的红发发梢,献宝似的给陆铮看,更显俏丽可爱。

  “漂亮是漂亮,不过,日子不过了么?”陆铮无奈的说,但心里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卫香秀,实在妖艳到令人发指。

  不过,现在也就如友谊宾馆这等涉外场所才有这般夸张的染色吧。

  “年假结束前我就染回来。”卫香秀无所谓的说,现在她在单位的状态,也没了力争上游的希望,看来,就准备开始混日子了。

  陆铮咳嗽一声,说:“那什么,走,打网球去,我顺便跟你说点事。”

  “好,你教我啊?”在这里,卫香秀便如同接触到了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一面,她对什么都感到好奇,但方才陆铮不在,她自不会和不相干的人出去玩。

  ……

  友谊宾馆的室内网球馆不大,仅仅有紧挨着的三块网球场,不过空调暖风阵阵,馆内温润如春。

  陆铮和几名昌明公司的男职员先在更衣室换好了球衣进了球场,四名男职员,一名西德人、一名美国人,一名意大利人,一名中国人。

  球馆内只有他们几个人,本来,到了九点已经闭馆,是珍妮弗和宾馆方沟通了好久,才给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坐在球馆休息区的长椅上陆铮就笑:“咱这快凑成八国联军了。”

  在北京办事处的西方职员,都粗通中文,这才被本部抽调来进行宣传、市场研究、联系科学院技术部门等等工作,

  中方职员叫赵乐天,是招募的北京本地职员,去年华夏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三个西方职员长期受欧美媒体的影响,不管表面如何绅士,面对中国人,骨子里的高傲掩饰不住,语言动作总是隐隐有高人一等的架势。

  尤其是他们不清楚陆铮具体职务,只听珍妮弗说陆铮是公司中方高管,心里就更不服气,中国人,会管理企业么?不过是依靠政治因素混进来的摆设而已。

  赵乐天,刚刚从校门走出来,同样是学生傲骨,同三名西方同事关系不怎么好,面对陆铮,也是爱搭不理的。

  是以陆铮开了句玩笑,没一个人接茬。

  陆铮笑了笑,便去拨弄自己手中的球拍,别说,友谊宾馆给准备的球拍不错,法国百宝力,摸着一根根网线,便能感受到它的做工是如何精细。

  突然,坐在陆铮身侧的那几个西方人一阵骚动,身材最为高大魁梧的美国黑白混血杰森,手指塞在唇中,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赵乐天比较含蓄,却也目不转睛的看向了西面的通道。

  陆铮其实不用看也知道,定然是卫香秀和珍妮弗出来了。

  但等香风扑面,卫香秀走到他身边,抬头间,陆铮还是禁不住心里一动。

  清纯的雪白网球服,白鞋白袜,青春无敌。隐隐的,雪白裙装中,卫香秀这个性感尤物的魔鬼身材若隐若现,短裙裙摆下,是一双纤美的雪白长腿,令人目眩神迷,这个火辣的尤物一袭清凉清纯的少女装出现,委实别样诱惑。

  “有点冷。”卫香秀拉了下裙子,珍妮弗在旁边笑道:“运动几下就暖和了,亲爱的卫,陆先生和我,你希望谁当你的网球导师?”

  陆铮就笑,挥挥手,“你们先玩吧,我和卫小姐说几句话。”

  珍妮弗做个ok的手势,于是,便和球员们下场热身,赵乐天不会打网球,正好他们四个人,两人一组双打。

  卫香秀坐在了陆铮身边,香风阵阵飘入陆铮鼻端,一低头,便是卫香秀那双紧紧并拢在一起、充满诱惑之力的纤细美腿,陆铮咳嗽一声,心里,突然就有些乱。

  眼见几个外国佬在场上热身,那没下场的中国人又远远踱步走开,卫香秀眨着妩媚美眸,抿嘴笑道:“活土匪,想女人了啊?”

  陆铮瞪了她一眼,“我要真是土匪,早把你霸占成压寨夫人了!”

  卫香秀撇撇嘴,“你以为别人不是这么想么?你问问焦磊,在他眼里,我是不是你压寨夫人。”

  陆铮咳嗽一声,想想,好像真是,如焦磊、黄三儿等等这帮人,心里想来早已认定自己和卫香秀之间关系非比寻常。

  “不过也没什么,都是我自找的,别人怎么看,我不在乎,我也乐意。从开始,我就对不起你,利用你,你还对我这么好,回头你就真把我卖非洲去,我也不会有怨言,真的!”卫香秀突然幽幽的说。

  能听出卫香秀话里的认真,陆铮微怔,随即笑道:“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搞的气氛这般凝重?”

  卫香秀转头,美眸凝视陆铮,说:“咱们也马上要分开了,很多事我都要跟你说清楚,不然,真对不起你。”

  “你的房子我会很快搬出去,现在我家的条件已经好多了,房租、小晶的人工这些用你的钱,其实我都在攒着呢,回头我慢慢还给你,就是你得有思想准备,我算过,算上利息,大概最少也得五年才能还清。”

  陆铮微微蹙眉:“你这是要跟我划清界限么?”

  卫香秀目光悠悠看向远方,说:“你不就是来跟我划清界限的么?我早就料到了,你跟家里说完,咱俩的缘分就尽了,不过,也说不上缘分吧,一直,都是我赖着你,其实,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但自从遇到你,被你百般照顾,我的生活,好像突然就不一样了,工作也越来越顺利,生活,也越来越好,甚至我老家的一大家子人,现在都不用我操心了。我对你,渐渐的就很依赖,其实,这也是一种病吧,而且,你不讨厌这样的一个女人么?”

  陆铮挠挠头,说:“我听说过这么一句话,觉得挺有道理。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吃饱了没事干的女人。”

  卫香秀愣了下,随即扑哧一笑,如牡丹花开,妩媚艳丽,白了陆铮一眼:“你呀,永远这么没心没肺!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陆铮皱眉:“我就懒得听你说这个!我对你不细心吗?!”

  “你看……”,卫香秀很有些无语,随即又幽幽叹口气,说:“爱听不爱听的,以后也听不到了,做你背后那个女人,肯定很幸福,可惜,不是我……”

  陆铮突然心中,也有些萧索,如果真跟卫香秀分开,自己会不会想她?好像,真的会想她呢。

  陆铮摇摇头,这辈子,不是发誓不再跟女人发生感情吗?现在的心情,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喂,如果咱俩就这么一刀两断了,你以后,会不会想我?”陆铮突然对这问题很有兴趣,想知道答案。

  卫香秀发了会儿呆,就咯咯一笑,说:“我吃你的住你的,这么大个金主,我能不想么?”

  陆铮晦气的挥了挥手,好像驱赶苍蝇,尼玛,还是跟前世一样,这女人看上自己,都是奔着自己钱来的?

  卫香秀出了会儿神,终于,看起来鼓足了勇气,说:“还有件事,我一定得告诉你,其实那晚,咱们什么都没有发生,都是我骗你的。”

  “什么?哪晚?咱俩有什么事?”陆铮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黄金海岸那晚,你不以为和我……,从那以后,你才开始照顾我的……”说着话,卫香秀就不敢看陆铮了,天晓得活土匪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是个骗局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然后,卫香秀就觉得这一片的空气温度好像突然就降低了十度,寒风冷冽,一股寒意渐渐侵蚀卫香秀的全身。

  卫香秀还是不敢回头去看陆铮,心里,却也并不怎么恐惧,反而,如释重负,不管什么样的后果,都是自己自找的,实在怨不得活土匪,就算把自己打死,就当把一切都还了他就是。

  “卫香秀,你知道不知道,我曾经跟你说过,有个女人被我卖去了非洲,这事,是真的。”陆铮的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陆铮看着卫香秀俏丽背影,心里的怒火便如火山要喷发一般直冲脑门,这么要紧的事,自己信以为真,竟然成傻瓜了!便是前生,谁能这么玩弄自己股掌之间?

  可,怎么自己就偏偏记得那晚是真事呢?!

  这老天爷,梦境都作弄自己是吧?!

  陆铮心里,邪火越来越盛,可是想想和卫香秀相处的点点滴滴,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教训她。

  就在这时,后脑生风,满腔怒火的陆铮几乎是条件反射般闪开,一团黑影擦脸而过,刮得陆铮脸一阵生疼。

  黑影落地,向远方弹去,却是一枚网球。

  球场那边,美国人杰森高举大拇指,又缓缓转向指地,喊道:“陆!下场较量较量!”显然是见到陆铮和美丽的东方尤物一直在场边卿卿我我,是以心下不爽。

  杰森是黑白混血,身材极为高大壮硕,而且球技不错,在场的人没人是他的对手,来自意大利的费尔德接他连续的重扣,不小心跌了一跤,膝盖蹭破了好大一片,血糊糊的,他一瘸一拐的到场边处理伤口,眼见是不能再下场了。

  陆铮心里正一团邪火无处发泄,突然被人挑衅,立时便找到了目标,便慢慢走到了球场上。

  杰森满意的笑了,用球拍指了指陆铮,说:“你代替费尔德那个软蛋,和史蒂夫一组,你们三个男人,全是软蛋!”

  史蒂夫愤怒的瞪着杰森,这个爱出风头的美国人,实在很讨厌。

  陆铮笑了笑,说:”杰森,这样吧,你和我,一对一,怎么样?”

  杰森惊奇的睁大眼睛看着陆铮,随即就大笑道:“好啊,中国人,是你主动挑战我的。”眼角,瞥到了那清纯性感的东方尤物也来到场边观战,想想一会儿把这个中国人打的累的跟狗一样的情形,心下更是得意。

  珍妮弗看了看表,说:“不早了,你们要较量的话,时间不够用,咱们随便玩玩,不用认真。”陆铮毕竟是公司中国高管,不能太令他下不了台。

  杰森却全然不在乎珍妮弗的良苦用心,眼睛直视盯着陆铮,就好似野兽发现了猎物,“陆,那我们就打一盘,一盘分输赢!”

  珍妮弗无奈的道:“万一时间也不够用呢?”

  杰森大笑道:“霍金斯小姐,这怎么可能?”

  网球比赛,一盘中先胜六局为胜一盘,在长盘制中,各胜5局后,其中一方要净胜对方两局才能赢得这一盘的胜利。如果双方实力相当,委实有可能用很长时间才结束一盘比赛。

  但这个中国人?杰森轻蔑的看了陆铮一眼,会不会打网球还不一定呢。

  珍妮弗眨了眨眼,看向陆铮:“陆先生,您以前接触过网球么?”

  谁知道,陆铮偏偏点头,微笑道:“霍金斯小姐,您放心,我网球打得还行。我也认为,从现在开始的话,有足够的时间解决掉杰森。”

  珍妮弗无奈,只好说:“那我给你们做球证。”慢慢,退到了场边。

  杰森将一枚网球丢给陆铮,大咧咧道:“你先发球。”

  陆铮轻轻捏着手里白色网球,笑道:“杰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前六局,我都可以让做你的发球局。”

  场边,费尔德和史蒂夫都笑出声,一直都是杰森挑衅别人,而这个中国人,简直比杰森嚣张了十倍,让给杰森连续六个发球局?这简直是大人对小孩儿的轻蔑了。

  杰森铁青着脸,“陆,我会狠狠教训你的!”在珍妮弗的“ready”声中,他慢慢退到后场前端。

  “play!”珍妮弗做了个手势。

  陆铮猛地跳起挥动球拍,一团白影闪电般砸向杰森右后半场边角,杰森飞跑过去,但他甚至没能作出挥拍的动作,球已经砸在得分区后弹出。

  在场的人全怔了,陆铮击球的角度不说,恰恰在界线之内,这种准确度应该是蒙的,但他击球的力量,太惊人了,便是当今网坛霸主麦肯罗,怕也偶尔灵光闪现,才能打出这种高速球吧!

  “再来!”杰森吐了口口水,慢慢,移动到了后场中端。

  “play!”珍妮弗做了个手势。

  然后,陆铮再次跳起挥拍,同样的姿势,同样的球速,甚至球的落点都相差无几,这次杰森飞扑过去,总算作出了挥拍的动作,但却仍然没有打到球,他也收腿不及,滚倒在地。

  卫香秀看得不明所以,只觉得陆铮这个活土匪真是厉害,怎么什么都会?而且,打得应该还很不错。

  费尔德、史蒂夫和珍妮弗全怔住了,陆,简直就是职业选手的水平,甚至,在职业选手里怕也算是高手吧?为什么没参加职业比赛?中国人,太不可思议了。

  珍妮弗甚至忘了报“30:0”的比分。

  接下来的比赛,简直就成了陆铮的表演赛,第一局以4个ace球(发球直接得分且对方未碰触到球)结束比赛。

  第二局,杰森的发球局,发了四个球,输了四个球,被陆铮完美破发。

  第二局刚刚结束,杰森就扔下了球拍,对陆铮喊道:“陆,你们中国人会魔法,我认输!”

  费尔德和史蒂夫也围了上来,问东问西,举着大拇指连声赞誉,对陆铮的态度,跟方才已经是云壤之别。

  珍妮弗笑道:“陆先生,如果公司组织网球比赛,您一定要参加。”

  陆铮笑了笑,说:“看时间安排吧。”

  自己本来就运动细胞惊人,而重生之后,不管是身体的协调性、反应力、力量还是敏捷度,更是都达到了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度,陆铮自己,也感觉得到。

  这场网球比赛,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

  接着,费尔德和史蒂夫便向陆铮请教打网球的技巧,甚至杰森也凑了过来,低声下气的求教。

  输了就是输了,强者便值得尊重,杰森和许多美国人一样,都是这样的务实性格。

  赵乐天站得远远的,好似完全融入不了这边的世界。

  ……

  直到球馆管理人员来催促,陆铮等人才纷纷去更衣室洗漱换衣服,准备离开球馆。

  同费尔德、史蒂夫和杰森讨论网球讨论了有半个多小时,更实例给他们讲如何发球,其实,陆铮都不知道跟他们说了什么,脑子有些混沌,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其间,注意到了卫香秀黯然离去,本来,她走过来是准备和陆铮告别的,但陆铮理也没理她。

  进了冲洗间,陆铮拧了拧水龙头开关,却没有水,隔间,便听杰森恨恨咒骂起来。

  叫来工作人员,才知道球馆九点就准时停了洗浴热水,刚刚只是给了灯光和空调,热水却不归他们这边管。杰森等人便闹起来,好说歹说,工作人员就是摊开手说他没办法,叫杰森等人回自己房间冲澡就是。

  无奈下,陆铮等人只好换了衣服,刚刚在球馆出了一身汗,没冲澡便闷上冬衣,要多难受便有多难受。

  出球馆,门口,珍妮弗正等着呢,听着杰森等人咒骂,她微微一笑,对陆铮道:“陆先生,您还是在这里冲个澡再回家吧,不然一路上太难受了。”

  陆铮微微点头,他正有此意,便问道:“小焦住几号房?”去球馆前,眼见可能耽误挺长时间,总不能叫焦磊一直在大堂傻等,陆铮便叫珍妮弗给焦磊临时开了间房。

  “焦先生住西楼,离这边很远,而且,他坚持开的与别人合住的双人间,洗澡我怕很不方便。如果您不介意,卫小姐的房间就在那边,而且,有两个浴室。”珍妮弗指了指不远处,果然便是苏园入口。

  陆铮微微点头,说:“好,就去苏园。”琢磨着,也委实不能就这么走了,很多话都没说清楚,把卫香秀自己就这样丢在北京,不管前因是什么,终归有点不妥。

  “您认识路吧?”珍妮弗问。

  陆铮点点头,苏园那几栋别墅,还是很好找的。

  ……

  用铁环叩了好一会儿门,才听到院子里响起脚步声,然后,在门口停下,想来,在从门缝向外看。

  接着,门被拉开,卫香秀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我,我也正想呢,你就这么不理我的话,我可不知道多歉疚。”

  陆铮面无表情进院,说:“我来洗澡的,球馆没热水了。”

  卫香秀不敢多说什么,跟在陆铮身后,进了阁楼别墅。

  这座小二层阁楼从外面看古香古韵,绿色琉璃屋顶,飞檐流脊、雕梁画栋。

  里面,同样美轮美奂,木楼梯上楼,到处可见红木镂空雕花,雕刻精细,图案讲究。锦绣屏风、古典窗格,东方风韵十足,甚至二楼主卧室,是造型古朴的精美檀木架子床,红色帷幕用金钩高高挑起,锦被绸枕,灯光下明晃晃甚是华丽。置身其中,宛如来到了古代王侯巨富之家。

  洗漱间倒是现代气息十足,卫香秀忙着往浴缸里放热水,拿浴巾、浴袍、拖鞋。

  直到陆铮进洗漱间,卫香秀才摸了摸浴缸热水,说:“好了。”看看陆铮脸色,慢慢走了出去。

  陆铮泡澡泡了有半个小时,洗漱过,这才穿了浴袍踱出卫生间。

  卫香秀正坐在套房外间大红色沙发上看电视,裹着雪白浴巾的性感丽人,坐在红彤彤沙发上,本身,就是一种鲜明的对比,一种可以给人强烈性暗示的对比。

  看到陆铮,卫香秀急忙站起身,问:“洗好了?”

  瀑布般的红色长发披在白嫩如脂的肩头,浴巾裹着的高耸酥胸上露出半截雪白的肌肤,深邃的乳沟清晰可见,底下一双纤秀的小腿跻着一双水晶高跟拖鞋,滑嫩玉足,涂着玫瑰似的深红趾甲油,微微泛着光泽,令人恨不得咬上两口。美女雪足,自古至今,便会令男人联想到性,联想到床笫之事。

  陆铮左右看看,除了沙发,好像也没能坐人的地方。

  卫香秀会意,忙道:“要不,你在床上躺会儿吧,想几点走告诉我一声,我到时间叫你。”

  陆铮摆摆手,说:“我身上水干一干就走。”

  卫香秀让到了一旁,说:“那你坐沙发,别站着,我不习惯。”又踱步到电视前,说:“你看电视剧还是看新闻?看国外台不?”

  看着这个浑身上下都充满诱惑气息的浴巾美女,玉臂粉腿的一举一动,实在是一种享受。

  陆铮,目光突然落在了卫香秀裸露在浴巾外白皙牛奶凝结般的玉背香肩上,就见她秀气的肩胛骨的位置,纹了一只彩色蝴蝶,蝴蝶栩栩如生、展翅欲飞,浴巾之下,应该还有另一只蝴蝶,此时只露出了妖魅翅膀之一角,雪白细腻肌肤,配上五彩纹身,极致性感,风骚入骨。

  陆铮呆了呆,慢慢坐到了沙发上,冷笑道:“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前卫。”

  卫香秀愕然回头:“怎么了?”

  看她明艳姿容下的无辜神情,陆铮早忘了本来是想和她好好谈谈的,心中一阵火大,那么大的事都敢撒谎,可不知道瞒了自己多少事,自己之前的章局长,甚至上警校时,怕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陆铮莫名想起了一本武侠小说的主角,叫阿飞,他的女人便是,和旁人甚至扫地大叔都勾勾搭搭,偏偏就不许阿飞一个人碰,在阿飞面前,就是最贞洁的圣女。

  自己,可白白做了这些天的傻瓜。

  陆铮声音越来越冷,“看你挺会勾搭人的,以前勾搭的人不少吧?”

  卫香秀俏脸微微苍白,随即就笑起来:“是啊,你怎么知道?我能上警校,能进局机关,能提干,可不就是靠勾引男人,怎么的,你现在才知道?”

  陆铮知道,现在自己需要冷静,卫香秀,通过自己种种接触,应该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但,心里就是说不出的生气,二十多岁的冲动偏激性格明显占了上风,她欺骗了自己,自己就要收拾她!就要伤害她!

  甚至,又有了将面前女人卖去非洲的冲动。

  “现在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吧?你可以离我远点了!”卫香秀声音也渐渐冰冷,好似是,下了什么决心。

  隐隐的,陆铮又有一种要被人抛弃的预感,而这种感觉,是他童年时挥之不去的噩梦,亲生父母抛弃了他一次,养母的离世,对童年的他来说,同样是一种抛弃,而他,最怕的就是这种感觉,最恨的,也是这种感觉。

  眼睛几乎都有些充血,陆铮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离你远点?有那么容易么?”

  “那你想怎么样?”对面说话的人影,好似都渐渐模糊不清。

  我要怎样?我要怎样?陆铮也在问自己,到底要怎样?

  “我也勾搭勾搭你,行了吧?!你就不觉得吃亏了?”或许是因为见到陆铮略显血红的双眼一直盯着她,令卫香秀产生了误解,所以,她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卫香秀有些悲怆的声音令陆铮微微一惊,头脑渐渐清醒,而此时,卫香秀已经哒哒的走到了他面前,滑嫩玉足踢掉了水晶高跟拖鞋,虽然动作生硬,但这个动作本身的暗示便是那么的诱人。

  然后,卫香秀就跳上沙发,一双白皙纤细美腿分开,骑坐在了陆铮怀里。陆铮,马上就感觉到了那美妙翘臀的惊人弹力、以及轻柔难言的诱人滋味,隔着薄薄两条浴巾,卫香秀性感胴体几乎紧紧贴在他身上,陆铮立时,小腹一团火热升腾而起。

  卫香秀泛着光泽的诱人红唇轻轻噙住了陆铮嘴唇,柔软舌尖轻轻碰触,陆铮只觉满口香津,芬芳清爽。

  陆铮冷哼一声,想不到她真的是这种人,猛地一巴掌甩过去,“啪”,卫香秀立时从陆铮身上栽落,摔在了地毯上,浴巾半落,半截巨乳和雪白美腿整个全露了出来,加之她捂着脸惊恐的表情,就好像待宰的羔羊,是男人,现在都会升起狠狠侵犯她的冲动。

  陆铮抓住她胸前浴巾,猛地拽落,卫香秀那火辣无比的胴体立时暴露在空气中,高耸的巨乳压迫感十足,细腰盈盈一握,纤细美腿怯怯弯曲着,丁字白纱内裤,隐隐有一点黑雾,一切的一切,简直令人疯狂,然后,陆铮脑袋就嗡的一声,就见卫香秀高耸巨乳之间、腿上,皆有纹身,巨乳之间花花绿绿五彩缤纷,一直延伸到雪白平坦小腹,好似是一眉目如画的艳美花旦,花旦红唇,正是这性感尤物妖娆的肚脐。

  陆铮只觉全身热如火炉,再忍耐不住,猛地捞起这个妖魅般诱人尤物,感受着她赤裸滑腻身体带给自己的无比快感,哼了声:“今天非弄死你!”大步,向卧房里走去。

  卫香秀脸上火辣辣的痛,心里,却是苦笑,本来,已经想好了,陆铮看来家境非比寻常,他家里怎么会同意他和自己这个离婚女人走在一起?他这次回家说过此事后,只怕便是自己和他分手之时。

  自己也没什么给他的,分手前把身子给他就是了,幸好,自己身子清清白白,从没被男人碰过,如此,自己的歉疚还能少一些。

  身上纹身,仅仅是纹身纸贴,是自己见到珍妮弗的纹身后,她送给自己的,说是高档货,便是洗澡运动,也可三五日不褪色,自己贴上,本就是想给陆铮一个最难忘的回忆。

  可是,没想到,虽然同样是要给他,现在却演变成这么一种局面。

  看着陆铮冰冷脸色,卫香秀心里的羞意全无,她了解这个活土匪的狠劲,想想在翡翠舞厅被打的那个杨朝阳,卫香秀突然打了个寒噤。可是,这一切都是命不是?他喜欢怎么折磨自己,都由得他,是自己对不起他,便是折磨死自己,也无怨无悔。

  活土匪对自己,真的没话说。

  架子床咯吱一响,卫香秀傲人娇躯被扔到了床上,然后,陆铮就扑了上去,在架子床咯吱咯吱的响声中,陆铮几乎是撕咬一般,用力吸吮着这尤物的迷人胴体,又好似,自己正在亲吻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妖艳花旦,当吮吸着卫香秀如珠肚脐时,却是,正噙着妖艳花旦的两片红唇,那种滋味,简直无以言表,陆铮只觉得,自己就快要爆炸了。

  “啊!”卫香秀突然惨叫一声,用力推着陆铮,“疼,疼……”眼泪,很快涌出。

  陆铮一只手抓着卫香秀精致飘逸红发,用力将卫香秀露出疼痛诱人表情的俏脸按在被中,甚至,令她根本叫不出声,泪水只能打湿丝被,陆铮长长吐出口气,感受着身下那紧夹的绝妙滋味,虽然,略略感觉干涩,甚至,令自己也微微有些痛,但,却是绝佳的享受。

  身下性感尤物,剧烈的挣扎,好似真的很疼,却带给身上男人异样的刺激。

  陆铮慢慢把小尤物那双绽放着暗黑系纹身的妖冶美腿挂在臂弯上,看着身侧铜镜,那模模糊糊的高大男人奸淫小尤物的图像,然后,轻轻动了起来,不时碰触到美臀的身子简直享受无比,最后,陆铮干脆整个压下去,用力挤压着小尤物的巨乳,拼命冲刺,那种欲仙欲死的感觉一阵阵冲上脑际。

  锦被中,小尤物的哭声断断续续,那痛苦的哭声却更令陆铮亢奋无比,他奋力的冲击,只想将这风骚入骨的小尤物碾压的粉碎……

  ……

  天渐渐亮了,陆铮却还在看着锦被上的斑斑鲜红发呆。

  卫香秀处于昏睡状态,但满脸的泪痕和偶尔痛苦皱眉的表情令陆铮知道,她定然在做恶梦。诱人胴体上盖着毛毯,陆铮却不知道,那雪白胴体上被自己抓出了多少红红的指痕。

  昨晚,并没有折腾卫香秀多长时间,因为陆铮想换个姿势时突然就发现了锦被上的斑斑血迹。而是不是经血,陆铮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大惊之下,陆铮偃旗息鼓,想问卫香秀,可她却昏昏沉沉的哪有意识了?

  陆铮现在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又该怎么办?想到自己今生第一次想结束处男生涯,却以半途收手告终,也只能苦笑。

  完全清醒了之后,又想着自己昨晚突然变成了前生二十岁的毛头小子,陆铮无奈摇头,原来自己前生二十多岁的时候,这般禽兽。

  真的不怨以前,自己姥姥不亲舅舅不爱了。

  但是,现在不是自己批判自己的时候,眼前的事,该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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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不打你了……


  “嘤”一声,床上丽人红唇轻动,然后,漫漫睁开美眸,随即,又赶紧闭上。

  陆铮咳嗽一声,说:“我看到了。”

  卫香秀精致的睫毛动了动,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然后,下意识的,卷着毛毯向后缩了缩,“嘶”的吸了口冷微微皱眉,想来,不知道牵动到哪里的痛楚了,昨晚,陆铮实在折磨的她够呛,或许,算不上遍体鳞伤,但也差不多矣。

  陆铮很有些挠头,有些尴尬的小声问:“要不要看医生?”

  旋即就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看医生,怎么看?卫香秀只是轻轻摇头,昨晚,真是太恐怖了,实在想不到,还有比死更难受的折磨,只是活土匪,现在这是怎么好像?恢复正常人了?气消了?

  “对了,你怎么可能是第一次?”陆铮实在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没有处女膜修复手术,便是有,卫香秀也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卫香秀恍然,原来这样,男人啊,把女人的第一次都看得特别重,活土匪不但是男人,还是大男人,仅仅以为和自己发生了什么就表现出了那么强的占有欲,现在拿走了自己的第一次,那定然是更为重视了。

  “反正就是第一次。”卫香秀撇了撇嘴,见陆铮抓耳挠腮的,胆子稍大,说:“我第一次给了你,你以后可不许再打我}陆铮咳嗽一声,“嗯,不打你了。卫香秀旋即想起两人目前处境,俏脸露出苦涩笑容,“还说什么以后,咱俩以后,还能见面么?”

  陆铮犹豫着,心里怪不落忍的,但这事情早晚要面对,要挑明,想了想,说:“我家里,好像给我物色了个对象不瞒你说,有时候,家里的事,我不好拒绝,不过现在这样,我倒是可以回去谈谈。老爸陆天河,再怎么的,也不能说自己祸害了个处女小姑娘,无动于衷吧。

  “别”卫香秀想坐起身,随即微微燮眉,显然,又牵动了伤口。陆铮尴尬的看向了别处。

  卫香秀有些着急的说:“你别说了,听家里的安排,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是不是第一次和你家里的态度没有任何关系,问题是,我结过婚,而且,在单位风评很不好,我真不想生活闹得天翻地覆,你知道的,我生活刚刚稳定些,也有了奔头。

  陆铮心默然,卫香秀说的这些他都明白,可是,虽然前世自己比较棍账,但今生,总是想做个更好点的人,总不能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吧?

  卫香秀笑着说:“其实,我给了你,也就没什么牵挂了,以后你什么时候想见我了,凭你的本事,总能找到我的。你的钱,以后我·漫漫还,按你的性子,你肯定也没意见了,是吧。”

  卫香秀虽然还在笑着开玩笑,但声音却有些苦涩,南国佳丽绵绵的嗜音,心情不好的时候很容易便能听出来。旋即卫香秀又问:“你家里是不是叫你马上和我断了?我是现在回去搬家,还是等我从老家回来再搬?”陆铮摇摇头,说:“这个随便你了,你想什么时候搬都行。卫香秀就笑:“这你说的,那我再住上十年。陆铮说:“这也不是不可以,随便你。”

  卫香秀愕然道:“那你家里能同意?”本来,只是跟陆铮开个玩笑,想逗弄逗弄他,和这个活土匪,以后怕也没玩笑的机会了。陆铮说:“我家里不管这些。卫香秀更是诧异:“你家里没叫你离我远点么?我住你对面,还是你的房子,能行?”陆铮咳嗽一声,又重复了一句:“我家里不管这些。

  卫香秀渐渐明白了,“你家里,是不是也没说叫你和我断,就是,不能带我去你家?”陆铮略有些尴尬,就转身去摸烟。卫香秀白了陆铮一眼:“你这什么家庭啊?是不是你们家男人都这样?”陆铮脸一沉:“别乱说话。卫香秀吓了一跳,昨晚的暴虐场面又浮上心头,俏脸微微一白,卷着毛毯,慢慢畏缩的向后挪了挪。

  见卫香秀畏惧自己如虎的样子,陆铮心下一阵不忍,想了想,就拍了拍自己胳膊,说:“来,躺这儿来。”脸上挤出了一丝亲和的笑容,他自不知道这笑容多生硬。

  卫香秀眼见陆铮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心下更是害怕,可又不敢违拗他的意思,只好慢慢的,挪到了陆铮身边,俏脸小合翼翼枕在了陆铮臂弯。

  滑腻无比的脸蛋和自己胳膊轻轻摩擦,滋味甚是舒爽,性感小尤物的身子虽然没挨着自己,但迷人花香丝丝入鼻令人心旷神怡,感觉着这个肌肤缎子般光滑的美女就躺在自己身边,心理上,实在是满足无比。

  目光掠过,更无意中瞥到那覆盖着性感尤物玲珑胭体的毛毯下,隐隐约约,一双如玫瑰花开的娇艳玉足若隐若现陆铮心里就是一突。然后,便觉得怀中尤物小身子一颤,显然,自己异样的呼吸声被她感觉到了。

  陆铮愕然,笑道:“怎么了?”另一只手伸过去轻轻抚摸卫香秀略显凌乱的红发,却不想,手指刚刚碰到她发梢卫香秀身子就剧烈一颤。陆铮尴尬的缩回手,是了,昨晚,自己太不是个东西,也难怪卫香秀怕成这个样子,只怕,都留下阴影了。

  “其实,我不是想凶你,但我爸、我爷爷都是特别正直,怎么说呢,正直也不能用来形容吧,应该说他们都是特别伟岸的人物,真是生死置之度外的,考虑的问题咱们的境界还理解不了。我特别崇敬他们,所以,听到人稍有不敬我这,算是条件反射吧。“嗯,我知道了。”卫香秀小声的说,她俏脸贴在陆铮胳膊上,陆铮只能看到她凌乱红发。“他们啊,就是懒得管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可不是认为我做的是对的。”陆铮悠悠的说。

  好半天后,卫香秀慢慢抬起俏脸,“那是不是说,我也不用和你一刀两断?他们不会管,是吧?”陆铮点了点头。卫香秀美眸眨了眨,说:“那好,我就先不搬走,等你真的结了婚后再说。”陆铮看着头上的大金穗,微微有些出神,说:“其实,结婚不结婚的,对我都带受什么,只是人生中,打上个标签三,就好像我那时候说要和你结婚,虽然咱们那时候一点感情都没有,但我也不在乎,是真心想和你结婚。

  卫香秀眨着美眸看着陆铮脸庞,突然问:“现在呢,现在你对我,还是没有一点感情么?我要真的离开你,你会不会想我?”这话,本来是在网球馆,陆铮问过她的。陆铮自不会如她一般口是心非,认真想了想,老老实实的说:“嗯,会想你的。”

  卫香秀,俏脸终于露出了笑容,“算你还有点良心}人就是和猫猫狗狗处的时间长了,也有感情的,我真怕在你心里,还不如猫猫狗狗。陆铮皱眉道:“我又不是冷血动物!”卫香秀无语,怎么他总是在应该流露温存的时候就莫名其妙的光火,活土匪的感情指数,实在是低的可怕。“不管我结婚不结婚的,不管和谁结婚吧。香秀,你有没有想过,一辈子跟着我?”陆铮问这句话的时候,绝对是后世那种对情人见怪不怪的心理占了上风。

  活土匪,永远是这么直接。卫香秀抿嘴一笑,说:“等你家里真不管的时候再说吧。”实则,眼见陆铮家里好像真不大管自己和他的事,卫香秀心里阴霏渐渐消散,心情,很不错。然后,卫香秀看了看窗外天色,“呀”了一声,说:“几点了?你赶紧回家吧。”陆铮说:“我再躺会儿,挺喜欢和你躺着。”

  卫香秀白了陆铮一眼:“你当然想。”心里,却美滋滋的。

  “哎,你怎么拿着烟不抽,来,我给你点上。”卫香秀便想欠身去找火,陆铮笑着按住她,说:“不抽了。”碰独到卫香秀滑腻肩钾,陆铮心里不禁一荡。

  卫香秀忙向后缩了缩,显然,对陆铮的碰触,还心有余悸。陆铮咳嗽一声,问道:“对了,香秀,你有役有想过以后干什么?”

  卫香秀讶然道:“能干什么?在所里棍日子叹。”

  陆铮琢磨着说:“我看你的性子也实在不适合干公安。再说了,你现在的所儿是远郊矿区,太乱,菜刀队什么的流氓团伙挺多的,三天两头就有案子,你一个女孩子,很危险吧。

  卫香秀不满的说:“你是不是跟别人一样?一直就以为我是局里的花瓶?在警校,我成绩很好的,不管是擒拿格·还是射击,我们同一届的役几个比得上我,现在我又配枪,怕什么?”陆铮摇头,说:“我总觉得不合适,你自己考虑考虑?”

  卫香秀眨着美眸,犹豫着,想了想,说:“其实,我也想过,和你分手后,就辞了工作,开个代销点,我看挺能赚钱的。陆铮愣了下,随即就笑,可不是,现在在乌山开代销点的都发了大财。

  琢磨了一下,陆铮说:“这样吧,现在咱们乌山保安不正走正规化吗?黄三想筹备个保安公司,我看啊,也别叫他搞了,你来干吧。不管怎么说,你在公安也有人脉,干保安公司,这点最重要,而且,你也算能发挥特长,不会荒废了你学的东西。既能赚钱,还不用天天去单位熬日子,挺好。你觉得呢?”

  “怎么的,这是真想包养我一辈子个”陆铮隐隐,也有这么点意思,被她说破,略有些尴尬,说:“你不愿意就算了。”卫香秀咯咯一笑,说:“回去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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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偶遇马奎山

  春节之后,天气渐渐转暖。
  
  随着去年年底南方特区开始进行国企股份制改造,乌山或者说广宁模式的企业改制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新年年初,《红旗》 便有一篇文章,阐述了改革需要“抑需求,稳物价;舍发展,求安定;缓改革,重调整;大集中,小分散”的观点。
  
  在特区国企改制上,该文章认为应该戒急用缓,因为特区之改革,将会成为全国的风向标,是以需谨慎而行,切勿一窝蜂私有化,如乌山地区有些国企实行的厂长理事会制度便很不错。
  
  去年,突飞猛进中的南方特区,突然遭受到来自各方的批评和质疑。其中最尖锐的,是指责特区只搞基建不搞工业,特区出口创汇的功能没有发挥,反而是“投机”做贸易,赚内地人的钱,“南方特区靠国家输血维持”的说法由此传开。
  
  由此,南方特区市委书记Xxx 被调离,特区欲发行的特区货币虽然未遭中央明文否决,但己然是无限期搁置的议案南方特区的政治地震同样波及到同为特殊发展区域的乌山,“乌山改革应该怎么走?”这个问号盘旋在了所有官员的心头。
  
  陆铮,却仍然是老样子,除了最近,下马头营的时间越来越多。
  
  马头营乡党委书记、乡长赵平凡,同农委技术人员几乎日日泡在乡间,春暖花开之际,他们在马头营公社搞起了苗圃,对青龙桃树苗的培育和嫁接进行研究。
  
  青龙县的西集乡与广宁接壤,西集在往西走,便是广宁县的东关乡,西集往西,公路路祝尚好,往东去青龙县城一路上黑山白水,路途险恶,陆铮和马卫国要修的便是西集到马头营的公路,公路中段,将会穿县城而过。
  
  因为青龙县资金全部自筹,加之申报立项材料完备,是以市里很快便批复下来,公路测设工作在陆铮、王泥涣的指挥下早己经完成,现在,进入了资金筹措、材料预备阶段。
  
  从西集到青龙县城的公路只需按照原西青公路的路线扩建,仅仅有一小段路改变了原有的路线,另外,需要起一座长约五十米的桥。
  
  从青龙到马头营的公路,新路段不少,也涉及占地问题,现今县里工作人员正日昵迷夜的进行相应赔偿工作。马卫国亲自去了乌山从祝明泽祝公子手里拿到了第一笔款项,是以西集到青龙县城的西段公路己经准备破土动工
  
  西集小镇上,到处可见各种大型机械以及来来往往运送建筑材料的卡车,虽然带起黄尘阵阵,但街面上,孩子们笑闹着,好奇的远远观望着忙碌的车辆和戴着安全帽的施工人员,都觉得新奇而兴奋。
  
  西集国营饭店,中午饭口时分,甚是热闹,有几桌客人是昨日刚刚到达西集的建筑队的工人,因为暂时还没什么活干,正哈五喝六的斗酒划拳。
  
  靠窗位子,陆铮• 漫漫的吸吮着面条,肉丝面,飘着葱花,味道还不错。
  
  陆铮刚刚去了趟广宁,看了看翠红姨和国斌叔,今年过年,总算把三大家的长辈走了个遍。
  
  坐在陆铮对面的是青龙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马奎山,他去市里开会,回来的路上吉普车抛锚,恰好遇到陆铮的车,就顺便带上了他。县局的那位司机马师傅则和吉普车一起,等着过路卡车牵引。
  
  马奎山和陆铮有过几面之缘,第一次两人见面时还发生了不愉快,马奎山带着联防队员去黄金侮岸拉练,对陆铮被申报公安部一级英模之事冷嘲热讽,但随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令马奎山不得不重新审视陆铮这个年轻的县局局长。陆铮来到青龙后,和马奎山没发生什么交集,今天,还是第一次单独面对面坐在一起。
  
  马奎山心里,是很担心陆铮对他暗示什么的,毕竟陆铮和高志凯恶劣的关系在青龙是个公开的秘密,马奎山虽然对高志凯的强势略有不满,却也不想介入到更复杂的人事斗争中。
  
  不过陆铮,一路上,什么都没说,就算进了这饭堂,也就唠唠家常,聊了聊过年怎么过的云云。
  
  其实看到马奎山,陆铮不由得想起了黄金海岸那一晚,想起了卫香秀这个小尤物,这般能骗人,可真是叫人恨得牙根痒痒。
  
  从北京回来后,卫香秀就辞了职,而黄四儿正筹备的保安公司马上就换了主人,现在,各种执照应该都下来的差不多了。
  
  听黄四儿说,卫香秀倒是很厉害,对这家保安公司也特别上心,而且,点子很多,很快,就把公司的主导权抓在了手里,说起来,黄四儿就翘大拇指,说我卫姐是个人物,他妈的将来我看我也不用棍了,现在翡翠的保安们眼里就知道卫姐卫姐的叫,可都快忘了我黄四儿这号人物了。
  
  陆铮倒是微微有些担心,现在的保安公司,一直就半黑半白的属于灰色地带,也不知道自己给卫香秀参谋的这个事业会不会害了她。
  
  可旋即想想卫香秀的小聪明劲儿,又觉得她应该能平衡好这之间的关系,想来,对她现在的新工作,她是挺喜欢的,嗯,只要开心就好。
  
  就是年后实在有些忙,可有半个多月役见过她了。
  
  “陆局,您要醋不?”焦磊的话打断了陆铮的思绪。
  
  从北京回来后,焦磊简直陷入了一种魔障的怪圈,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给陆铮打个电话,问陆铮第二天用不用车,搞的陆铮不胜其烦,训斥了他几次,甚至用了“骚扰”这个很严重的词,焦磊才不敢再每晚给陆铮打电话。但从青龙到广宁,一路颠簸,陆铮实在不愿意自己开车,就叫了焦磊。
  
  乌山在今年一月份,刚刚开通了数字寻呼台,焦磊前几天,领到了公司给他配的bp机,找他变得很方便。“不要。”陆铮有些无语,早知道不带他去北京了,这小子,好像受刺激了,般勤的有些过。
  
  焦磊低下头,从腰间摸出呼机来用衣袖擦了擦,显然很宝贝这个新工具,也难怪,现在的bp 机,就算在市区,也是有钱人的玩意,要两千多块钱,顶乌山普通工薪阶层一年的工资,如果放在整个冀东省,全省职工去年平均月工资80 多元,不吃不喝用两年半的工资才能买这么一台bp 机。
  
  马奎山颇有兴趣的看着焦磊抚弄他的宝贝,问:“这就是寻呼机吧?"
  
  焦磊点点头,说:“是,单位给配的。”
  
  马奎山笑了笑,“外企,可真不得了啊。”突然,猛地想起了什么,心里就是一动,瞥了陆铮一眼。焦磊叹口气:“唉,就是下来没信号,就市区有信号。
  
  “慢慢就好了。”陆铮放下筷子,摸出了烟,显然,吃的差不多了。
  
  “陆县长,您还记得我刚刚跟您说的,我家老二今年就毕业了… … ”马奎山有些犹豫着说。
  
  陆铮嗯了一声:“记得,在省城上中专是吧?”
  
  “是中专,不过,学校挺不错的。”马奎山赶紧分辩了一句。
  
  “嗯,现在农村孩子,学习好的倒是都考中专。”陆铮说着话,点上了烟。
  
  “是啊,是啊。”马奎山笑着说:“他本来想上高中念大学的,都是他妈,眼光浅,非要他考中专不可。陆铮点点头,突然,明白了,说:“老马,你是不是想他毕业后进昌明?”
  
  马奎山叹口气,“人这一辈子,还不就是为儿女忙?操不完的心,唉… … ”
  
  陆铮笑道:“老马,这你可找错人了,这个忙我帮不上,昌明的人事问题,我从来不插手。招聘招工,技术含量低的还行,就说小焦吧,那时侯公司初创,也需要熟悉本地情况的司机,所以我给说了说,不算违规。但说到技术人才招聘,我也插不上手,一定得按正规流程来,你也知道的,外企,规章制度都是很透明的。”
  
  马奎山默然,然后便是一笑,“是了,陆县长,我想得太多简单了,这要人人找你走后门,咱得多少孩子安排进去,老外也不能答应。”
  
  陆铮点点头:“你理解就好,这个口子,我不能开。”
  
  正说着话,饭堂内突然一阵喧哗,却是从外面,冲进来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披头散发的,看身材,年纪应该不是很大,只是头发遮住了面目,身上也脏兮兮的全是污泥。
  
  穿着白大褂的服务员立时跑过去,向外驱赶她,连推带操的,“出去!出去!”
  
  一个赳起,疯女人被她推倒在地。
  
  陆铮皱了皱眉,“小焦,车上不有军大衣吗?拿来给她裹上。”
  
  焦磊愣了愣,赶紧答应一声起身飞奔而出。
  
  马奎山也有些不理解,一个疯子,理她干嘛?说不定明年冬天就冻死了。
  
  这时候,外面急匆匆走进来一名十五六岁的女孩,穿着带补丁的花布衣裳,人甚是素净,很清秀的一个小姑娘。看到疯女人跌倒在地上,小姑娘跑过去扶她,“妈,快起来,咱回家,回家”
  
  刚才驱赶疯女人的服务员大姐瞪眼训斥道:“小青,明明知道你妈疯了,怎么不看好她?跑这儿搅合我生意来了,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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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特权永恒存在的国度

  小姑娘眼圈红红的,浸满泪水,连声说:“不是啊,卫红姨,我自己在家,没看住她,对不起,对不起。连声说着对不起,努力的把疯女人搀扶起来,这时候焦磊抱着军大衣进来,见情形,忙走过去,把军大衣披在了疯女人肩头。
  
  “谢谢叔叔。”小女孩感激的看了焦磊一眼,匆匆扶着她母亲走出了饭堂。
  
  服务员大姐愕然半晌,眼看焦磊坐回了座位,她便凑了过来,笑道:“您几位倒是好心。”
  
  马奎山问道:“这女人怎么回事?是个疯子吧?”现在农村的精神病患者,也实在投几个能送精神病院的,但赤裸着身体的年轻疯女人,委实不常见。
  
  服务员大姐就叹口气,说:“说起来小青她妈也够可怜的。”见马奎山诧异目光,说道:“您别奇怪,我刚才那么凶赶她们走,是怕影响饭店生意,再说了,本来好好的一个人,现在整天光身子往外跑,熟头巴脑的,谁看了不难受?可惜了… … ”说着,又叹口气。
  
  陆铮掐灭烟蒂,说:“走吧。”他自不是听这种家长里短的性格。
  
  服务员大姐说道:“嗯,嗯,不聊了,还是莫谈国事,就是可惜小青她妈了,被冤枉坐了一年牢,还疯了。陆铮微微一愕,说:“被冤枉坐牢?"
  
  服务员大姐见明显是三人中说了算的年青人夹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就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这事儿你们听听就算了,可别往外说。
  
  陆铮忍着她满嘴大葱味,微微点头。
  
  “这是前年的事儿,好像是前年十月份?小青家刚刚盖了新房,这不搬新家吗?她好像是把架车搁人张老六家门口了,张老六就跑出来骂她,后来,两人就厮打起来,老张家人多,好几个人跑出来打她一个呢。”
  
  “当时我也去着,我还帮着拉架呢,拉开,大伙儿也就散了。”
  
  “可第二天,张老六就跑去卫生院住院,过了几天,被转去了县医院,一连住了三个多月,后来医院给开了证明,说她小脑受伤,患抑郁精神分裂症。”
  
  “然后,小青妈就被拘了,县法院判了她一年,还要赔张老六一千多块钱经济损失。”
  
  陆铮看了眼马奎山,说道:“这也很正常吧?就算几个人打她一个,她手下重了,把人打出毛病来了,赔钱也是应该的,不过邻里纠纷,要判刑?是重了些,嗯,那时候正严打吧?”
  
  马奎山隐隐的,想起了有这么一桩案子。
  
  服务员大姐说:“可小青爸说,出那个医疗证明的医生,根本就不对,那话怎么说的?对了,他不是张老六的主治医生,也不是科主任,不是管这个的医生,小青爸跟明白人打听过,那个证明不合法。”
  
  眼看陆铮目光又看过来,马奎山吓了一跳,说:“是吗?这我倒不知道。”
  
  服务员大姐也没注意马奎山话里的语病,自顾自的说:“后来,听说是张老六在法院有人,可当时不知道,就等着法院判,结果就被判了一年,小青她爸都快气疯了,回去就想和老张家拼命,结果,也被拘了,听说,在里面被收抬的够呛。”
  
  “去年年底吧,小青她妈刑满释放,可就在拘留所,法院人员左手给释放证,右手递逮捕证,二次逮捕.说是小青家一直役给老张家赔偿。”
  
  “小青妈就那天后疯的,也是,好不容易要熬出苦牢了,拿了释放证没一分钟,又给抓起来?咱虽役遭过那个罪,可也听说过里面多难熬,那就不是人过的日子。要搁我,经历这个,我看我也得疯。”
  
  服务员大姐说到这儿,叹口气,怔怔的,想来感同身受,心里不得劲儿。
  
  陆铮起身,说:“故事听完了,咱也该走了!”
  
  马奎山和焦磊忙跟着站起,服务员大姐怔了下,说:“天地良心,我可不是瞎编呢。”犹豫着,问道:“你们不是市里下来看公路的大官啊?”说着,指了指饭店前不远处停着的黑色轿车。
  
  “嗯,你心肠倒好。”陆铮现在算是明白她为什么跟自己等人说这些了,涉及到本村人,估计和老张家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平时这些事自要三缄其口,怎可能见人就说?今天,想来是以为自己三人是市里下来的官员,希望能遇到个明镜高悬的官员,管管小青妈这桩她眼里的冤案。
  
  她不明白的是,便是市里干部,各有各的部门,谁会来管下面的事了?没有那个权力,也没有那个必要。眼见陆铮三人走出饭堂,服务员大姐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自己这不投事找事吗?帮不上小青妈不说,回头被老张家知道,自己可就麻烦了。
  
  “叔叔! 叔叔!”
  
  陆铮正想上车的时候,远处传来小女孩清脆的喊声,那个清秀素净的小姑娘抱着绿军大衣气喘吁吁的跑来,到了跟前,双手捧着军大衣递给焦磊,说:“叔叔,谢谢您。”
  
  眼见小姑娘大眼睛里全是感激,焦磊有点受不住,接过军大衣汕汕笑道:“是,是我们领导叫我拿的,我就是个跑腿的,你要谢,谢我们陆县长。”手对着陆铮那边比划了下。
  
  “谢谢陆叔叔”小姑娘对陆铮一鞠躬,不过想来她也以为陆县长只是个名字,不会想到这个县长便是一县之长。
  
  陆铮想了想,便对焦磊伸手,说:“笔记本给我。”
  
  焦磊忙弯腰去车里拿了来,递给陆铮。
  
  陆铮翻开,从笔记本笔套中抽出钢笔,刷刷刷写了几笔,又把这页撕下,递给小姑娘,说:“你叫小青是吧?叫你爸拿着这张纸到信访局找张局长。”
  
  小姑娘怔匪接过,一脸茫然。
  
  马奎山向小姑娘手里瞥了眼,笔记纸上,是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认真核实”,下面署名“陆铮”。马奎山忙叮嘱了小姑娘一句:“这张纸可别丢了,交给你爸爸,就说县里陆县长写的条子,叫他拿着去信访。”小姑娘“哦”了一声。
  
  陆铮笑笑,摸了摸她的头,转身上车。
  
  轿车很快驶离,小姑娘看看手里纸条,又看看远去的轿车,清澈的大眼睛满是疑惑,可头上,好似还留有那温暖大手的余温,好舒服的感觉。
  
  黑色轿车颠颠簸簸的行走在坑佳公路上。
  
  车里,陆铮拿着一叠文件翻看。
  
  马奎山笑道:“陆县长,往意保养眼睛啊,别闹的要戴眼镜。”
  
  陆铮嗯了一声。
  
  马奎山想了想,又道:“西集这个案子,不是我经手,我也从来没听说过。”
  
  陆铮笑了笑,说:“事情怎么样还不知道呢,乡村里的事都这样,有风便是雨,没影的事能夸大十倍,等有了结论再说。
  
  马奎山这才松了口气,展颜一笑:“您说的对。
  
  陆铮看了他一眼,役吭声。
  
  或许春天来了的缘故,窗台上,虎皮蕉的叶子更加翠绿欲滴。
  
  下午时分,马卫国又来到了陆铮的办公室,穿着圆襟黑花深红缎子唐装的他一进屋就笑呵呵的说:“陆铮县长,过年好,过年好。”
  
  从祝明泽手上拿到了第一笔五十万的投资,马卫国看来心情不错,进门甚至跟陆铮抱拳作揖拜年。陆铮笑道:“卫国书记过年也好。”
  
  年后这近一个月,马卫国一直东跑西颠的,陆铮也忙自己的事,两人还真没碰过面。
  
  “这不又要开常委会了么?想跟你碰个头,讨论下几个议题,听听你的意见。”马卫国笑呵呵的,自己去倒了杯热水,坐到了沙发上。
  
  陆铮微微点头。
  
  马卫国喝了口水,琢磨着道:“你看,是这样,高志凯,局长也干了挺长时间了,工作能力嘛,不用我说,你应该了解,当然,肯定及不上你,但在公安口,也算难得的人才了。”
  
  陆铮笑道:“卫国书记太恭维我了。”
  
  马卫国摆摆手,“不是恭维,这是公认的!高志凯呢,我也了解,是,这个同志毛病也不少,所以,这两年都很搓跳,人吗,牙受挫折就不能进步,就不能成熟。现在我看他,还行,没以前的骄娇之气了,你看呢?” 陆铮微微额首。
  
  马卫国看了陆铮一眼,这才道:“所以也是时候了,提提他的级别,不然这个公安局长,很多工作,开展起来都不顺手。叫他兼个副县长,怎样?”
  
  陆铮想了想,说:“我觉得,还是要慎重考虑吧。
  
  马卫国微怔,便靠到了沙发上,笑道:“你是这么想的?”
  
  陆铮道:“我认为,咱们青龙公检法有很多问题,当然,这些问题和志凯无关,但我还是觉得,在整肃公检法风气前,志凯的任命,还是搁一搁的好。”
  
  马卫国微微整眉:“公检法有什么问题?”随即就“哦”了一声,说:“你是说西集的那个案子,没错,是我到任后发生的,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其实几天过去了,小青父亲也没有出现,陆铮正准备叫人下去看看呢,却不想,人还投来就惊动马卫国了,看来,爱打小报告的人委实不少。
  
  “有没有问题调查过才知道。”陆铮拿起了茶杯,看来,马卫国是误会了,以为自己翻陈年旧案是找他的茬儿,不过,这也役什么可解释的,也解释不清。”
  
  马卫国凝视陆铮,微微点头,说:“嗯,我们意见又有了分歧,那就,会上讨论吧。”说着话,马卫国起身,离去。
  
  马卫国对常委会有着绝对的掌控,来同陆铮单独碰头,甚至不是通过书记碰头会来和陆铮协调意见,而是亲自来陆铮办公室和陆铮谈,在他看来,想来是一种纤尊降贵,是最大程度团结陆铮的努力。可陆铮,偏偏不领情,给人一种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感觉。
  
  想来此刻,他己经满腔怒气。
  
  陆铮默默起身,走到了窗台前,也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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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磨刀霍霍向群狼

  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敲响,汪嘉宾冒了个头, “县长,小青和她爸来了,说要来感谢您在我那屋呢。”
 
  政龘府办主任,便如同陆铮的大管家,小青妈的案子他自然知道,甚至这两天再不见小青家人露面的话,汪嘉宾已经准备下去看看了。
 
  陆铮在一份文件上签了名,随即抬头道: “没去信访?见我?行,知道了,带他们来吧。”
 
  几分钟后,汪嘉宾领着小青和一个看着好似小老头似的衣家汉子进来,和小青的雅素不同,虽然已经是春天,那农家汉子仍然穿着露棉花破破烂烂的棉衣,恂偻着背,胡子上甚至粘着白涎,陆铮见了不禁一怔,农家院结婚都早,按年岁,小青的父亲应该也就三十多岁吧,怎么看起来至少也是知天命的老人家一样?
 
  汪嘉宾在一旁介绍着: “老孟,这是陆县长。”又对陆铮说: “小青她爸,叫孟凡林。”
 
  孟凡林看起来拘谨的很,手脚都没地放,嘴里结结巴巴说着什么,声音又小又语无伦次的,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
 
  “小青,快给陆县长磕几个头,谢谢县长大青天!”对他女儿说的这句话,倒是让人听清了。
 
  小青怯怯看着陆铮,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毕竟也就过年给长辈拜年磕过头。
 
  “你这孩子!”孟凡林便想拉她,陆铮摆摆手,说道: “好了,坐下吧,说说,怎么回事?”
 
  孟凡林一个劲搓着手: “我,我就不坐了,别,别坐脏了您的沙发,我和小青就走了,来看您,就是觉得不看您心里过不去。”
 
  汪嘉宾在旁提点他: “陆县长叫你坐你就坐,有事情问你,来,坐吧。”伸手示意,把孟凡林和小青让到了沙发上,又给倒了两杯热水。陆铮坐在茶几对面,问小青: “怎么样,妈妈好点没?”孟凡林脱口而出: “好多了,好多了。”小青却是神色一黯,垂头说: “还是老样子,我爷爷奶奶看着她呢。”“你这孩子,别瞎说。”孟凡林瞪了小青一眼。陆铮看看孟凡林,说:”老孟,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你说来感谢我,谢我什么?”
 
  汪嘉宾在陆铮耳边耳语道: “我刚刚跟他打听清楚了,西集乡里去人,给他送了三千块钱,而且通知他,也不用给老张家经济赔偿了,就是叫他以后不要再为这件事闹下去。”
 
  陆铮微微蹙眉: “钱是谁出的?”
 
  汪嘉宾说:“回头我查查。”
 
  陆铮点头,看向孟凡林, “乡里给你送了三千块钱,你觉得是因为我?”
 
  孟凡林嚅嗫着说: “当然,当然是您的条子,乡里的人给了钱,把您的条子收走了。”
 
  陆铮端起了茶杯: “老孟,你觉得这样问题就解决了?就公平了?”
 
  孟凡林又局促的搓起了手,说: “要不,要不还能怎么样,反正娃儿她妈已经疯了,我很感谢政龘府,感谢乡里的领龘导,感谢县长您。”
 
  三千块钱,在农村,尤其是在青龙,可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陆铮深深看着孟凡林,心里叹了口气,突然就有些气闷,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可这样的状况,却又怨不得这个憨厚被欺压惯了的农民。社会大环境如此,有时候本就是求告无门,你能要求一个农民为了自己的权益奋力抗争么?
 
  默默拿起茶杯喝水,陆铮心中萧索无比,就好像,自己一直为之奋斗的东西,好像,都没有价值。
 
  “我妈又没有错,叔叔,为什么打我妈的坏人、关我妈坐牢的坏人,都没被抓起来?”小青,突然鼓足勇气,小声的问。
 
  陆铮听了一怔,看向小青: “嗯,你觉得别人给了钱,还是不公平?”
 
  小青怯怯的,点了点小脑袋。
 
  这时孟凡林长长叹口气,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浑浊的眼睛,眼圈好像红了。
 
  看着孟凡林,陆铮鼻子酸酸的,这个一直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汉子,夜深人静之时,也会为了小青妈的遭遇痛哭失声吧?只是,生活的重压,令他很多时候,不得不忍耐,而这种忍耐,在一些人眼里,变成了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而不再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小青,只要是坏人,都会受到惩罚的!”陆铮慢慢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刚刚的负面情绪,早己不翼而飞。
 
  是啊,不管怎么说,我们抓住现在,便拥有未来!
 
  看着小青用力点着小脑袋,那清澈童真眼神里的信任,陆铮微笑着,心里暖暖的,觉得,自己,好像和以前也有点不一样了。
 
  书记碰头会,通常便是给即将召开的常委会定调子。
 
  县委办公楼五楼小会议室,坐着县委书记马卫国、县长陆铮、副书记兼政协主龘席曲辖悦、政法委书记秦家好、纪委书记王宝刚五位正副书记和郝白山这个组织部部长。
 
  书记碰头会经常会涉及人事问题,是以郝白山也算常客了。
 
  本次碰头会主要需要协调的问题有二,第一是提名高志凯为副县长候选人;第二便是开始高尔夫球场项目征地工作。
 
  马卫国刚说了说高志凯的情况,副书记、纪委书记王宝刚马上就出言表示反对,他揉了揉自己的胖脸,皱眉说: “卫国书记,志凯刚刚提局长没半年,这么破格提拔法,我怕下面的同志会有想法吧?”显然,他这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了,若说上升速度,谁又及得上在座的这位陆铮县长,以现在的政治环境,破格提拔是很普遍的做法。 马卫国微微蹙眉。 谁都知道,从陆铮参加第一次常委会后,王宝刚就变成了“逢陆必捧,逢马必反。”这位前任刘平南书记的人,看来已经铁了心和陆铮搅合在一起,反正,不这样搞,他觉得自己早晚也会被拿下。
 
  旗帜鲜明的站在陆铮一方,他出了问题,陆铮想来不会袖手旁观,这也是他的一种政治策略吧。
 
  如此没有组织原则,固然令他这个副书记的威信大大降低,在书记会、常委会的发言也越来越不被人重视,但造成的实际结果也同样在削弱马卫国的绝对权威,令马卫国也头疼不己。
 
  提拔高志凯,在王宝刚看来,显然是不管陆铮是什么态度,他反对一下,总没有坏处。
 
  曲辖悦有些神思不属,只是说了句: “我同意卫国书记的意见。”
 
  政法委书记秦家好跟着表示同意。
 
  王宝刚看了他一眼,王宝刚知道,秦家好本来对兼任公龘安局局长抱了很大的希望,但最后,马卫国却把高志凯调来了,对此,秦家好心里是有些不满的,但看来,也不会真正影响什么。
 
  马卫国,便把目光转向了郝白山。
 
  郝白山翻着手里材料,清清嗓子,说: “卫国书记,对高志凯的任命还是要慎重吧,这是刚刚市委组织部发来的传真,过去广宁的一些商户,一直写信反映高志凯的问题,您看看。”说着,就把手里的那叠材料推到了马卫国面前。
 
  马卫国微微蹙眉,拿起来,一页页翻开。
 
  郝白山叹口气,说: “所以我觉得,现在讨论他的任命问题,怕不大妥当。卫国书记,咱们还是慎重吧,市里最后会不会调查他,我看都难说。”
 
  马卫国翻看着手里材料,久久不语。
 
  会议室里,气氛有些凝重,谁也想不到,最后会是这么个结果,看情形,不论从哪个角度出发,暂时搁置对高志凯的任命是最好的选择。
 
  终于,马卫国抬头看向陆铮,说: “县长,你怎么看?”
 
  陆铮吸着烟,就把他面前一摞材料分给在场众人,说: “志凯的任命是小问题,咱们青龙的一些干部,我看有大问题!”
 
  大家一进来,早就看到他那摞材料了,都好奇是什么东西,当然,也有人,早就嗅到风,能估摸个八九不离十。
 
  “县医院的医生、法院的法官、派出所公龘安局的警官,最后,还有乡党委拿乡里的公款善后,还真是一条龙服务啊!”陆铮冷笑着说。
 
  陆铮分发的,是涉及小青母亲王翠花一案的部分材料。
 
  顿了下,陆铮继续道: “这个医生,不管开的是不是假证明,法院也不该用这份证明当判决的依据吧?我还听说,西集老张家,和咱县法院张明华院长沾亲?还有那个西集乡,为什么要掏钱给孟家?这不是风牛马不相及吗?这就是告诉老百姓,我们的判决是错误的?就算错了,西集乡有什么权力和义务出这个赔偿?!”
 
  “我还听说,出钱的事儿,是西集乡党委书记贾培明的主意,这个干部,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还是说,我们青龙的干部队伍出了大问题?!”
 
  秦家好不由得看向了曲辖悦,陆铮点名的干部,几乎都和他有关,县法院院长张明华,是曲辖悦的表姑爷子,西集乡党委书记贾培明,则是曲辖悦一手培养的。贾培明本来是公社的会计,是曲辖悦给了他去党校学习的名额,回来后,便成了副科级后备干部,并很快提为副乡长,在前县委书记刘平南事龘件后,贾培明被任命为西集乡党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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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团委来客

  陆铮冰冷的声音还在会场里回荡, “好嘛!本来我写了个条子,是觉得这个案子可能有些问题,就算没有问题,既然有民怨,咱们调查清楚平息议论也很有必要!我也希望走信访正常程序,可怎么着?西集乡这个贾书记,真是好高的觉悟!叫人拿了三千块钱把我的条子买走了?这算怎么一档子事?!”
 
  “如果不是老孟这个人淳朴,觉得一定要谢谢我,所以来县里看我,这事儿,我还压根不知道,真是荒唐!莫名其妙!”
 
  便是秦家好,随着陆铮语调的高低,心也一跳一跳的,这个陆杠头,发起火来,委实有一股慑人的气场。
 
  “这个案子,我看很有复查的必要,我建议,由家好同志牵头,成龘立调查组,一定要一查到底,查个清清楚楚,给西集人民给全县人民一个满意的交代!”
 
  秦家好呆了呆,这,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陆铮终于,端起了茶杯,喝了两口水,平复了平复情绪,看向马卫国: “卫国书记,你说呢?”
 
  马卫国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说: “就这么定吧,这个案子,是我来青龙后发生的我也希望能查清楚。”
 
  “好了,你们还有什么补充的?”看大家都沉默不语,马卫国便道: “今就到这儿,散会。”他脸色有些不好看,显然,也没了讨论高尔夫球场项目的兴趣。
 
  秦家好心里叫苦不迭,可也越来越看不懂了,明明马书记掌握全局,可怎么每次会议下来,好像听到的都是陆县长的声音?很多事,意外也好,怎么都好,好像都在随着陆县长的意志而发展。秦家好看了眼正拿着笔记本默默往外走的陆铮,心里轻轻叹口气,这位,难道真的这么厉害?陆铮刚刚回到办公室,团委书记徐爱妮就跟了进来, “县长,您开完会了?”
 
  徐爱妮二十四五岁,大学刚刚毕业两年,名牌大学,本来可以分配到上海一家特别好的工厂,她却毅然决然的申请回了贫困的家乡,为这事还上过报纸,青龙县委更很是宣传了她“成才不忘家乡人”的精神,将她树立为全县大学生的标兵。
 
  一年前她就被刘平南破格提拔为团县委书记,但自从马卫国上任后,对她诸多挑剔,好似还把她批评哭过好几回。
 
  徐爱妮个子有些矮,人便显得娇俏可爱,以前是个开心果的类型,有她在场的场合通常都笑声不断。
 
  但现在经过这一年的磨砺,想来徐爱妮渐渐懂得了官场上的敬畏,现实里,远远不似童话故事美好,现在的她,谨言慎行,很少再和人开玩笑。
 
  陆铮问:“怎么,有事吧?”伸手,示意她坐,看来在汪嘉宾那屋等了自己一会儿了。
 
  徐爱妮说: “是有事向您汇报,还有,就是,希望您能支持团委的工作。”
 
  陆铮笑道: “怎么?我几时不支持你的工作了?”
 
  徐爱妮忙慌乱的挥动着手解释, “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是想请您帮个忙。”
 
  陆铮笑道: “什么忙?你们团委的经费,不是批了么?”
 
  徐爱妮说: “也不是这个事儿……”犹豫着,好像有些为难,但终于,还是小声问道: “陆县长,您是不是会跳舞?”
 
  陆铮奇道: “是,你怎么知道?”年前年后,团委组织的各种联谊会各种活动,陆铮一个都没参加。
 
  徐爱妮终于展颜一笑: “我在市里开会,听裴大姐说的,裴大姐还问起你来着呢,叫我给您带好。”
 
  陆铮啊了一声,以前市顾委办的主任裴爱红,倒是听人说了一嘴,市顾委被取缔后,她被安排进了团市委。
 
  徐爱妮又道: “这不还有两个月就是五四青年节吗?我们团委正筹备联欢会呢,其中有个大型交谊舞表演,听裴大姐说,您跳舞跳的特别棒,而且,各种舞步都会。我是想,您能不能帮我们指导指导,尤其是领舞的那对儿,我总觉得他俩跳得不太好,可又说不出问题出在哪里。从市里请专业老师吧,浪费钱,也没必要,所以……”又赶紧补充道: “我知道您工作忙,哪怕您有时间抽出半个小时,去看一眼,指导指导我们的工作,行不行?”
 
  陆铮看着她,就是一笑: “小徐书记,指导你们跳舞是假,你要稳军心是真吧?卫国书记,从来没去过你们排练现场吧?”徐爱妮俏脸一红,吐吐舌头,这时才显出她的可爱, “就知道瞒不住您。”
 
  陆铮微微点头: “卫国书记对团委工作是很支持的,但他最近为了高尔夫球场的项目忙得身子都快散架了,行啊,我就当代表吧,就今天晚上?去转转。”徐爱妮大喜过望,站起身: “谢谢陆县长!谢谢陆县长!”
 
  陆铮笑笑: “其实你们这个联欢会的筹备情况我看过,嗯,部分经费自筹这点就很好,规模压缩也不错。咱们青龙是个穷县,不能铺张浪费,给人歌舞升平的感觉,但是,到了青年的节日,办个联欢会,给全县青年学生、职工鼓鼓千劲,也很有必要。精神导向,我们不能丢啊,如果我们把这个阵地放弃了,将来,是会造成恶果的。”“是,陆县长的指示,我们团县委一定会贯彻!”徐爱妮很郑重的表态。陆铮笑着摆摆手: “也不算什么指示,那,小徐书记,我们晚上见?”“好,那,县长,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徐爱妮赶紧告辞。徐爱妮前脚刚走,汪嘉宾后脚便跟了进来。“县长,这篇报道您看了没?”汪嘉宾手里拿的是一份来自南方特区很热销的报纸。
 
  陆铮笑笑,他当然看到了,这份报纸在很多年后,还成为人们怀念这个年代政治宽松氛围的永恒记忆,报纸第一版,便是讨论一党专政和多党执政的问题,认为中国完全可以逐步实现多党执政。其实现在的高层,也有这种声音出现。“这到底是怎么了吗?”汪嘉宾有些不理解的摇摇头。陆铮笑了笑,说: “中龘央领龘导们,会有考虑的。”汪嘉宾说: “那也是。”随即省起一事,笑着说: “大清的驾照下来了。陆铮说: “是吗?不说这小子挺笨的吗?”汪嘉宾笑道: “但他挺努力的,挺有恒心,还真考过了。”
 
  现在乌山驾照逐渐对私人放开,但在内地很多地区,学驾照仍需要挂靠单位,一些相应专供私人挂靠驾照关系以及汽车关系的汽车公司也随之出现。
 
  不过周大清的驾照,仍然是老传统,由县委办给他报名,所以他考过没考过,汪嘉宾清楚的很。
 
  陆铮笑了笑:“过了就好。”
 
  汪嘉宾犹豫了一下,说: “我看,大清这个年青人很不错,笔杆子也硬,是不是,给挂个副主任,跟在您身边多学习?”
 
  周大清是陆铮从广宁要过来的,在广宁时便是陆县长的秘书,调来青龙,陆县长自然也是这个意思,就是叫他干专职秘书。
 
  虽然按照中龘央文件,副部级干部才有资格配备专职秘书,但在地方上,市县党政主要领龘导人,几乎都有自己的私人秘书,虽然不叫专职秘书,但干的,却是专职秘书的工作。陆县长在青龙,司机配车统统不用,虽说有昌明公司给配的专车吧,但大部分时间车和司机都在乌山
 
  现在周大清学会开车了,就可以司机秘书兼一身,平日是县长秘书,偶尔客串司机,帮着陆县长跑跑腿什么的。这些事,陆县长自不会主动提,需要他这个政龘府办主任审时度势,把周大清的工作明确下来。陆铮摆摆手: “暂时缓缓,等他出了成绩再说。”汪嘉宾想想也是,便点头说好。
 
  陆县长不是迂腐的人,提拔能贯彻自己思路的干部理所当然,不过周大清毕竟刚刚来青龙三个多月,加之现在县里领龘导关系很微妙,刚刚书记碰头会上,听说马卫国书记的意志又一次没得到落实,而且,好像县委要开始调查和老曲沾亲带故的一些干部,或许,就是陆县长要动老曲的人。这个风口浪尖,陆县长磨刀霍霍之际,提拔自己这边的人,还是慎重些好。
 
  汪嘉宾想了想,觉得有件事应该汇报下,便道: “卫国书记的儿子来青龙了,昨天好像高志凯开车带他去打野味来着。”
 
  陆铮点点头,马卫国就一子三女,而且,是小儿子,自然金疙瘩一般宠爱,是市音乐学院教音乐的,叫什么名字来着?陆铮想了想想不起来,问汪嘉宾: “他叫什么来着?”“叫马文革。”汪嘉宾笑着说。陆铮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晚上八点多钟,陆铮来到了县委大礼堂,礼堂内灯光通明,舞台上,一些舞蹈演员正进行紧张的排练,舞台下,到处可见歌者清嗓子练声、相声演员对段子找感觉等等,一派忙碌景象。
 
  他们都穿着便装,主力便是县文工团团员,此外还有各单位团委选送的青年节目,舞台上,也很有些穿着县委招待所红色制服的男女青年,看来,县招也承担了挺多的表演任务。
 
  陆铮刚刚进了礼堂侧门,收到信的徐爱妮以及一千团委干部便匆匆的迎过来,陆铮挨个和他们握手,笑着说: “都辛苦了,我代表县委县政龘府两套班子来看望大家。”
 
  从徐爱妮往下,在场的团委干部自都神采飞扬,颇觉多日的辛苦劳动终于收获成果,得到了领龘导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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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克星

     徐爱妮等干部陪着陆铮向里走,走没几步,陆铮便微微一怔,却见舞台下,一个白白净净西装革履的年青人正在指导一名歌者唱歌,高志凯陪在一旁。那年青人,可不正是马文革?“呵呵,那是马书记的儿子,和高局长刚刚来的,说是瞧瞧热闹。”徐爱妮在旁边解释。

  此时马文革和高志凯都看到了陆铮,高志凯目光闪烁,马文革却是直接变成了苦瓜脸。

  这个活土匪,简直就是他记忆里的噩梦,在广宁被刑拘的那段日子,是他人生中地狱一般惨烈的记忆,甚至,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他的性格。

  “志凯,咱走吧。”马文革拽了拽高志凯衣袖。

  马文革觉得也实在没什么好待下去的,这个曾经自己在他面前叫嚣的年青人,现在是他父亲都有几分忌惮的人物,而他马文革在父亲面前,便如老鼠见了猫,如此算起来,他和陆铮,根本就差着几个量级。

  和陆铮撞面,难道还能横眉冷对?要说过去赔笑说话?心里得多憋屈?是以,还是避开为好。高志凯点点头,他和马文革旋即,从另一边侧门离去。徐爱妮本来还想过去打个招呼,见两人匆匆离开,怔了下,便也不在意,咳嗽一声,便双手击掌,高声道:“同志们,停一停,停一停!”

  舞台上,舞曲慢慢止歇,台上台下渐渐安静下来。

  徐爱妮用略带激动的语气大声道:“同志们,陆铮县长代表县委县政龘府来看望大家了,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说着话,带头鼓掌,台上台下立时掌声如雷。

  陆铮微笑抬手示意,等掌声渐渐平息,笑道:“同志们都辛苦了,继续排练吧!我就不和大家握手了,现在你们争分夺秒的排练,时间很宝贵!等联欢会结束,我为大家庆功!”

  徐爱妮笑道:“陆县长一向言简意赅,也体谅我们下面的同志!来,我们再呱唧呱唧!感谢陆县长的到来!”

  掌声再次响起,然后,徐爱妮陪着陆铮来到了礼堂后排坐下,台上台下排练的演员便纷纷忙起了自己的事。

  “不错,热火朝天的。”陆铮笑着说。

  演员出出进进的,有的排练到了时间走掉,有的又是刚刚到的,礼堂还是不够大,容不下所有人排练,有的演员干脆就在家里或者自己找地方排练。

  至于徐爱妮所说的大型交谊舞表演那对儿领舞,定的是九点来大礼堂彩排,有一个小时的练舞时间。

  所以,徐爱妮本来和陆铮定的也是九点。

  听着徐爱妮介绍情况,陆铮连连点头。

  “可以了,你忙你的,我到处走走,出去抽颗烟。”陆铮做个手势。

  “好。”徐爱妮笑了笑,心说陆县长在几个县领龘导里,烟瘾还不算大的,而且,很文明,若别的领龘导,肯定现在就点上冒烟了。

  礼堂大院很大,零零星星分布着一些平房建筑物,北侧门外的大院,树木很多,垂柳已经吐出绿芽。

  陆铮吸着烟踱步,然后便见到不远处一棵柳树下,有一个身段娴娜的红制服女子摆着跳舞的姿势,就好像怀里有舞伴那样嘣嚓嚓嘣嚓嚓的练舞步,看衣服款式,应该是县招的年青女职工。

  陆铮笑了笑,便想往别处走,却不想脚下踩到了一根枯树枝,随即那女子就转过头来,两人离着十来步远,加之月光明亮,院内如同白昼,女子随即就惊奇的道:“是你?”陆铮也认出了这名姿容俏丽的女子正是翠红姨家的大儿媳、陆家大哥陆学有的爱人艾芳

  “嫂子。”陆铮便笑着走了过去。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艾芳很惊奇。

  陆铮笑道:“随便逛逛,过年回家没看见你。”

  艾芳笑笑,说:“一直忙,联欢会、元宵晚会,抽不出时间。

  陆铮点头,知道其实这些都是借口,艾芳城里长大,很有些娇气,不大看得起婆家,嫌老陆家农村做派,能有借口,那是必然不回去的。

  “对了,小弟,你大哥说起几次呢,都没见你回家吃个饭,是不常在青龙?”艾芳声音软绵,很显温柔,和对陆学有的态度大为不同。

  “嗯,我总到处跑,以后有机会着吧。”陆铮知道,这个嫂子怕把自己名字都忘了,不过本也是,一面之缘,又不是陆学有的亲弟弟,她不放在心上也很正常。

  艾芳眼波流转,说:“那这样,明天来家里吃个饭吧。”这几天,她正同陆学有吵架呢,陆学有上了脾气,就是不肯低头认错,她又从来没先认输的习惯,见到陆铮,她灵机一动,明天把小弟叫家里吃饭去,倒是给大家一个台阶下的机会。

  而且陆家哥几个就这个外姓小弟给人好感,虽然衣着打扮有些土气,但干干净净,气质更是不同,显然是在外面走南闯北惯了的,身上就带了那么股子厉害人物的味道。

  “明天啊?”陆铮一阵犯难,明天周六,下班后要去乌山的,虽然现在是函授第二年,学业渐渐轻松,专业课居多,集中授课时间改为每周日半天,但周六时节,总得准备准备。

  就在这时候,一阵脚步声响,从礼堂侧门方向走过来一条人影,是个戴眼镜的男人,二十七八岁年纪,披着黑色呢子大衣,很有派头的干部模样。

  艾芳见到这人俏脸微微一变,对陆铮说:“好了,不聊了,我得练舞步了,你赶紧走吧。”

  此时那年轻干部已经走到陆铮和艾芳近前,皱眉看了陆铮一眼,对艾芳说:“你不说不用别人,要你家老陆给你陪练么?这人是谁?”

  艾芳支吾着说:“这是我小叔子。”

  陆铮听来人说话不客气,看了他几眼,笑了笑,“是,我也姓陆。”

  年轻干部盯着艾芳的目光露出几分阴鸷,“艾芳,这是你小叔子?我怎么没听过?你这人啊,真的很有问题,我好心好意说陪你练舞,你倒好,推三阻四的,所里的人还以为我怎么着呢,给我造成的影响多不好?怎么的,原来是有小白脸啊?”

  艾芳俏脸通红,说:“唐所,你怎么这么说话?!”

  年轻干部冷笑道:“更难听的话我还没说呢!艾芳,你别忘了,现在是你转正考察的关键时期,这次转不了合同制,下次,可就不知道哪年哪月了,转不了,我开了你都行!”

  艾芳俏脸一白,便不说话了,突然想起陆铮在场,心里又羞又气,说不尽的屈辱,转头,对陆铮说:“小弟,你,你先走吧。”目光里,露出恳求之色。

  年轻干部叫唐根水,是原政龘府办主任涂盘石调任县委办副主任、县委招待所所长后,新提拔的副所长,很得涂盘石信任,基本便是由他负责县招日常工作。

  唐根水觊觎艾芳美色不是一天两天了,现今县招也正准备推动改制,听传闻,今年如果还不能转正的临时工,以后要再转正的机会就微乎其微,是以,所里现在翻天覆地的,毕竟县招这两年新招工的年青人都是临时工,按以往惯例,慢慢熬个几年,总能转正的,但现在,显然形势有所不同。

  尚不在编的职工,把眼睛都盯上了县里下来的几个事业编和合同制的指标。

  按资历,艾芳在招待所干了也有四五年了,按能力,现在她是客房主任,当然,顶楼招待县委和外地来青领龘导的客房不归她管。

  如果不出意外,这一两年内所里下来的指标应该有她一个可招待所这么一改制,惯例全被打破,没转正的职工都希望能在改制前转正,而能进县招的职工,本来就一多半都有些社会关系,更莫说,在招待所顶楼服务县领龘导的小服务员们,如果得县领龘导喜爱,那各方面必然会给予照顾,所以,能上顶楼值班,也是很多服务员的奋斗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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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权力的诱惑

     艾芳这些日子心情不好,和陆学有大吵了几架,也是因为单位的烦心事。

  她就是靠着姿容靓丽在招工时被选进去的,但在顶楼服务时得罪了县领龘导,便被发落了下来,幸好那位县领龘导很快调走了,不然她被开除都有可能,饶是如此,所里领龘导知道了她的脾气,也就不再安排她去顶楼值班。

  对于没有什么社会关系的她来说,这次转正的希望很小。

  唐根水正是看到这一点,才明日张胆的纠缠她。

  而如果再和唐根水彻底撕破脸,她转正的事肯定便会泡汤。

  艾芳准备支走陆铮,和唐根水好好谈谈,要送礼便送礼,谈别的就免谈了,大不了不干了,总能找到份工作,但他当着自己的半个亲人这么令自己难堪,那可不行。

  听到艾芳叫陆铮走,唐根水脸色渐渐缓和,说:“就是,什么事咱俩还不能商量?就算有些小误会,也总能解决的嘛!”嘴角,渐渐露出得意之色。

  陆铮微怔,没有动,反而又慢慢摸出一颗烟。

  “啊,小弟,你先别走。”看着唐根水令人讨厌的笑容,艾芳突然省起,如果就这么叫小弟走掉,那以后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说着话,艾芳就看向唐根水,说道:“唐所儿,所里改制,按资历按能力也该把我转合同工,如果还有什么达不到转正的要求,我明天和我家老陆去您家里看您,到时候您给我讲讲。”

  唐根水本来见艾芳要支走陆铮,心里正痒痒,谁知道这骚娘们又突然叫住了那小白脸,如此颠三倒四,就好似推牌九本来心里笃定是一对儿至尊宝,谁知道揭开却是瘪十,怎不令人气恼?

  话里话外,这骚娘们都他家老陆他家老陆的,摆明就是拒人千里之外。

  唐根水冷着脸,哼了一声道:“你离转正的要求还差得远呢,生活作风就不行,和你小叔子勾勾搭搭的,像什么话!”他见陆铮穿着土气,便没放在心上,说话也就不怎么客气。

  陆铮渐渐也听明白了,听这位唐所长又出言涉及自己,微微蹙眉:“唐所长是吧?你说话客气些!”

  唐根水正要借题发挥呢,转过脸,冷冷看着陆铮:“怎么的?我批评我们单位职工,你插什么话?!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单位的?”

  “别说了,咱们走。”艾芳拉了拉陆铮衣袖,她隐隐有个印象,听陆学有说过,这个一直养在他家的小弟,从小就爱打架。别说僵了最后动起手来,那可就麻烦了,唐根水社会关系复杂着呢,惹不起。

  陆铮深深看了唐根水一眼,便顺着艾芳手劲儿,转身和艾芳向礼堂那边走去。

  “你赶紧回家,我看快到我们排舞的时间了,排练完我就回去。”进了礼堂时艾芳小声跟陆铮说,一直想不起小弟名字,艾芳也就不好意思问,等回家问问老陆就是了。

  陆铮点点头,和艾芳分开,眼见艾芳走上了灯光花花绿绿的舞台。

  隔着一排长椅,坐在观众席第二排的徐爱妮直接跳了过来,直把陆铮吓了一跳。

  “陆县长,你认识艾芳?”徐爱妮显然看到了陆铮和艾芳一起走回来的情形,有些奇怪的问。

  陆铮笑道:“是我本家嫂子,嗯,我从小在她爱人家长大的。”

  徐爱妮就笑,“那可巧了,她就是我们领舞的女伴,我还以为没来呢,原来,一直在外面练呢吧?”陆铮点点头。徐爱妮看了看表,有些着急的说:“这个小陈,也没个准点。”见陆铮面露疑惑,有些讪讪的说:“就是您嫂子的搭档,文工团的,形象气质都不错,听说,吵吵着要不干了,要去市里走穴去,这次排练可消极了。”

  陆铮笑道:“其实,我看了我嫂子练的舞步,探戈是吧,确实比较热情比较华丽,但是我有个意见,咱们是青年联欢会,主题思想还是要健康向上,太成人化太奔放的舞步不太合适。我看,还是正统的快三吧,节奏比较快的舞步,要不然,就跳恰恰恰,咱们选选动作,偏向趣味和诙谐,少点热情,就算是孩子,也能喜欢不是?”

  徐爱妮听着连连点头,说:“是,还是您考虑的全面。”

  看了看手表,徐爱妮说:“那就不等小陈了,要不这样,您先跟艾芳说说换舞步的事儿,看她会不会,男伴呢,我看回头叫小王顶上。”陆铮微微点头。就在这时,旁侧脚步声响,却是唐根水进来了。刚刚在外面值班室给城关所的朋友打了个电话,准备查查那小白脸的底儿收拾收拾他,回到礼堂,却见小白脸还没走呢,正跟团委书记徐爱妮说话。

  确实这三年多来,陆铮远离战场,儒雅之气渐重,在唐根水眼里便成了小白脸。

  唐根水怔了怔,便凑了过来,笑道:“徐书记,聊着呢。”徐爱妮虽然是正科级干部,但团委干部,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若论能量,还不如他这个实际主持招待所工作的副科干部,更勿论,他的社会关系很扎实,就更是徐爱妮一个小姑娘比不了的了。

  所以唐根水对徐爱妮并不怎么看在眼里,以前,还喊过一阵子“小徐”。

  “喂,咋了,原来认识徐书记啊?怪不得这么牛气呢。”唐根水笑呵呵的点了点陆铮,就等一会儿说开了,叫徐爱妮逼着他跟自己道歉。

  徐爱妮愣住,皱眉道:“唐根水,你怎么说话呢?这是陆县长你不认识啊?”

  唐根水一时没反应过来,笑道:“什么陆县长?”

  “陆铮陆县长!还什么陆县长?!”徐爱妮瞪了他一眼,也懒得理他,对陆铮说:“那我去把艾芳喊下来,您跟她讲讲?”见陆铮点头,便转身上了舞台。

  唐根水笑容立时凝固在脸上,陆铮?他就是陆铮?

  唐根水就觉得脖颈子一个劲儿冒冷风,腿肚子发软,情不自禁的就有瘫坐地上的倾向。

  陆铮,那是和马书记掰腕子的人物,便是他死命巴结的涂盘石涂主任,在人家眼里也和蚂蚁没什么两样,随便动动小手指,就差点给碾死。他这个小小招待所副所长,那更是微不足道的空气了。

  “陆县长,我,我刚刚不知道是您……这,我……”唐根水几乎都要抽自己嘴巴了,越是想着这位县长的传说,心下越是害怕,他听涂主任说,在广宁时,陆县长的一个手下直接要拿龘枪龘崩了高志凯,而事后,陆县长和那行凶者都全身而退,陆县长仅仅沉寂了不到一个月,便再度复出,而且,很快便被提升

  这样的人物,哪是他唐根水能惹得起的?

  陆铮看了一眼唐根水,没吱声。

  这样的市井小人物陆铮见得不少,最底层的小干部,装腔作势欺软怕硬,猥琐好色又往往有贼心没贼胆,就说艾芳吧,若真答应他怎么怎么着,只怕他就得好好想想沾惹了人家的后果,想着想着说不定就打退堂鼓,现在的社会氛围,吃公家饭的想搞婚外情,可不是人人都玩得起的。

  “我,我真不知道是您,也,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和,和艾芳开个玩笑。”唐根水解释着,突然,伸手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浑不管或许就有所里的职工看着这边呢。

  “陆县长,您,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唐根水几乎都要跪下了,他这辈子,还没惹过这么大龘麻烦,惊吓过度,脑子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就是想着,赶紧给陆县长赔礼道歉给他消气,最好,最好今晚的事没发生过。

  “我,我给您跪下……”唐根水真的要作势下跪。

  陆铮怔住,皱眉道:“你现在应该清醒一下!”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干部,简直丑态百出,不知所谓。

  跟在徐爱妮身后走过来的艾芳恰好见到这一幕,不由怔住。

  “唐根水,你干什么呢?!”眼见有人向这边看过来,徐爱妮脸上都觉得有些发烧,毕竟,唐根水也算国家干部了。

  唐根水脑子混沌一片,但在陆铮严厉目光下渐渐清醒了一些,看了眼四周,幸好,没多少人注意这边,他哭丧着脸,说:“是,是,我,我太激动了。”

  徐爱妮不再理他,对艾芳说:“早知道您是陆县长嫂子,我也不用这么犯愁了,以后啊,您可得多请陆县长指导指导咱们联欢会的筹备工作。”

  艾芳感觉到了这位小徐书记突然的亲热和尊敬,再看看旁边如丧考妣畏惧的看着小弟的唐根水,心里,有些茫然,又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就是,不大敢相信。

  陆铮咳嗽一声,说:“嫂子,这个舞步吧,我觉得是这样……”把刚刚跟徐爱妮说的话讲了一遍,又说:“小徐书记也同意了,快三,恰恰恰,你都会珧吧?”

  艾芳呆呆听着,心里却一直翻江倒海一般,陆家小弟,原来就是县里新来的那个年轻县长,早听招待所的小姑娘们议论过,都艳羡的很,一直议论新县长要找对象应该多漂亮多漂亮,多了不起了不起,只是,新县长在招待所住了不几天就搬走了,想想,可不正是小弟去家里找老陆打听门路租房子的时候么?这,这可真是不可思议。

  “嫂子,你觉得怎么样?”陆铮讲了好一会儿,不见艾芳吱声,不由微觉奇怪的看过去。

  啊,艾芳回过神,突然说:“不如,不如咱们跳一下吧。”

  陆铮笑道:“也好。”

  艾芳慢慢伸出手,被陆铮温暖大手握住,随即觉得腰间一动,却是面前的年轻县长同时也是以前她以为的小弟轻轻搂住了她的柔软腰垩肢,虽然陆铮刻意拉开了距离,手更是虚扶,但艾芳,仍能感觉到,揽自己入怀的这个高大男人的温暖怀抱。

  眼角瞥处,看着一向令自己又惧又怕的唐根水,马上鼓掌叫好,就好像,一只哈巴狗。小徐书记一干人,则都在,讨好的拍着拍子。

  艾芳突然有些恍惚,小弟这样的男人怀里的女人,永远不会有烦心事吧?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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