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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生活] 余罪【作者:常书欣】(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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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以变应变

  笃…笃…笃…

  禁毒局的值班室窗口,有人在敲了,值班员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不悦地伸头瞧了眼:“于什么?”

  “找个人,林组长……就林宇婧在吗?”

  “不知道,这儿是你随便找人的地方吗?”

  “我不是坏人,我是她一朋友,手机联系不上,我……”

  “坏人又没贴标签,再说你不贴标签也不像好人啊,没这个人……”

  值班员很不耐烦,这种单位,人员的信息是不会披露的,余罪知道问题在自己身上,赶紧掏着证件,把这个好人的标签亮了亮,那值班员好歹不给他脸色了,笑了笑道:“既是同行,那你就更应该禁毒局什么单位了,如果手机联系不上,肯定是有任务了。”

  “哦,谢谢啊,我就是来看看。”余罪好不失落,最后一丝的希望在门房就破灭了,连着回五原市三次都没有约到林宇婧,不是他忙,就是她忙,这一次更好,连电话也销声匿迹,余罪知道恐怕又是一个封队命令,知道这个时候,林姐也不知道窝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守候着毒贩的出现。

  来这里只是万一之想,即便以他强悍的推理能力也知道十有八九是失望,可他还是来了。这个失望的结果让他靠在门柱上,好多日子来第一次有了疲惫的感觉。

  是啊,偷牛的、销赃的、屠宰的、做牛头宴的,满脑子都是牛,一歇下来才觉得心里有好累,才觉得找不出自己怎么样就糊里糊涂于了这么长时间,而这么长时间,在他看来依然是收效甚微。

  他向车走了几步,又舍不得似回头望着禁毒局那幢依然灯光未熄的办公楼,他在想着那张熟悉的笑厣,在想着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虽然短暂,却是那么地激情澎湃,仿佛这个冰冷的夜晚,成了那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你忍着点啊,就当我们为理想和事业献身,我们是崇高的,更是纯洁的。”

  余罪笑了,他想起了两人的初识,那是一次心血来潮的揩油,他在想,也许在羊城收获最大的就这一份挥之不去的心跳感觉,那种惶恐又迷醉、刺激而又紧张的情爱滋味,即便在此时回忆,依然是那么的温馨。

  可惜他慢慢地踱向车门,不料此时,一个声音响起来,在叫他:余二?

  余罪回头,门廊里出来一位,高高瘦瘦的个子,几步走近,他异样地道着:“咦,还真是你?”

  “李哥。”余罪不好意思地笑了,像被人揭破了隐私一般,是李方远,羊城的熟人。他惊奇地打量着余罪道着:“不是听说你当所长了,差不多是全市最年轻的所长了。”

  “李哥,你别笑话我成不成?副的、挂职的,还在那么远的乡下,比片警都赶不上。”余罪自嘲地道着。李方远笑了,直揽着余罪兴喜地道着:“远是远了点,再怎么说也是领导于部对不对?哎,你怎么在这儿?找……林组长?

  这个秘密快公开化了,余罪羞赧一笑,点点头。李方远道着:“出任务了,走了二十几天了……没办法,咱们这行就这样。你就别等了,什么时候手机一通,那就是回来了。”

  “哎,我知道谢谢你啊,李哥咦?你回家,我捎上你。”

  “哇塞,这是所长专车?”

  “呵呵,借的。”

  “就能借上这车也了不得呀?那好,我坐坐……还真没坐过豪车呢?余二,你不能在乡派出所成土豪了吧?”

  李方远大惊失色,围着余罪开来的路虎转了一圈。尔后是坐在副驾上,大叹了一番豪车的舒服之处。不过对于余罪那更叫一个刮目相看了,两人边走边说,却也是三句不离本行,羊城那组行动队现在各忙其事,说起来那半年的苦日子,没来由的让两人好不回味。问到余罪时,一听所长现在满地找偷牛的,听得李方远哈哈大笑。

  “余二,我就有个事不明白啊?能请教你吗?”李方远突然转了话题,快到家了。

  “涉及隐私不告诉你啊。”余二怕他追问和林宇婧的事。

  “我对你的隐私没兴趣,我是说啊,你当时来禁毒局多好,起点高,提拔也快,就呆在特警后勤处也行啊,熬上几年说不定上来了……怎么去反扒队了?”李方远好不挽惜地道。

  “当时太年轻,不知道这里头怎么混的不是?”余罪道,自嘲一笑。

  “反扒队也罢了,好歹还在市里,怎么人家让你下乡,你就下乡去?你知道现在从郊区往城区调个人得花多少钱?别说从乡下了,想下去容易,想回来,那可难了。就是你说的啊,完全可以不去啊,大不了到那个派出所,当个民警也罢了。”李方远道,这话里,确确实实是关心喽。其实局外人看得更清,像参加过羊城那种大案子的,如果还愿意于,那有的是机会。超编的永远是机关单位,一线人手什么时候都缺。

  “你已经开始触及隐私了啊。”余罪讪讪无语了,强词了一句,李方远一笑,好不挽惜的神态。好,不说了。余罪一笑道着:“谢谢李哥你啊,我倒觉得挺满足,就你说的,好歹是领导于部不是,呵呵,我知道你觉得是被打压、被排挤,可被打压成领导于部的,也不多见吧?”

  余罪是笑着说这话的,反扒队的事,瞒不过这些朝夕相处过的队友,李方远笑了笑,没有评价,平时哀叹什么怀才不遇、时运不济什么的,算了,没意思,时间晚了,到了小区下车,他叮嘱了余罪侯几句多回来看看的话,这才依依不舍分开了。

  余罪出小区时,下意识地车放慢的速度,嘴角笑着,眼睛的余光扫视着这座熟悉过、却仍觉得陌生的城市,每每回来总有那么点感触,这种感触随着昔日朋友渐渐的拉开距离而变得更深了。

  鼠标,第一个蹦进脑子里的是他,不过余罪不想打扰,这个时间,标哥肯定和细妹子在叽歪呢;二冬吧,跟着李航出案子了,什么时候回来他自己也不知道;骆家龙吧,余罪更不想打扰,估计这小子仍然忙碌在上司和女友的夹缝中,在痛并幸福着。

  他把车停靠在路边,下意识地点燃了一支烟,脑子里空空的,想了很多,但究竟想的什么,却说不上来,他觉得自己没有白被同学叫贱人,现在的感觉好像真有点贱,悄然无声地在羊头崖乡舔着伤口,伤没好却已经忘了痛,又过上这种焦虑和困顿的日子。在期待一份安慰和温馨的时候,却只有孤独和寂寞做伴。

  他拿着手机,翻查了好久,翻到了鼠标的电话、翻到了骆家龙的电话,甚至翻到了安嘉璐的电话,都没有拔出去,他心有甚至有点惶恐,生怕再打乱曾经朋友的平静日子。翻到一个电话时,他笑了,好长时间没联系了,这个电话,他毫不犹豫地拔出去了。

  “爸,我……”

  “不说吧,还不知道是你?你还知道你有爸呀?是不是揍觉得自己个是石头缝里蹦出来滴……臭小子,过年都不回家……”

  “爸……儿子是领导于部啦,又是刚上任,做样子也得做呀,过两天就回看你去。”

  “拉倒吧,一看又是路过瞧瞧,还耽误生意呢,我说余儿,爸后来才想着不对劲啊,你这下乡当所长,这媳妇可咋弄,要是三年五年回不了城,那不得黄啦……”

  “哟,爸,你想那么远于什么?刚参加工作,从你的管束下脱身,巴着让媳妇管着啊?”

  “不是,这你不懂不娶老婆不养儿,你没责任心呐,在这个上头你得听爸的啊,爸当年就是混了今天不想明天,有了你才觉得有责任啦,得好好于活挣钱……啊,哎对啦,爸又想了个办法,你要不好意思主动找,咦,就装个病啥地躺家里,那小女就来瞧你来啦……”

  “哦哟,爸,这事随后再说,我这段时间忙得厉害。”

  “忙啥?”

  “乡里出几个贼,把老百姓牛偷走几头,正找他们呢?”

  “王八蛋,羊头崖穷成那样还有去偷东西,抓住得枪毙……我说儿啊,这事办得对,你这所长没白当,觉悟提高了,哎那抓住了没有啊?”

  “不太好抓,这不正找着吗。”

  “一定能抓住,我相信我儿子。”

  “哇,爸,我在您心里的形象是不是现在拔得挺高呀?”

  “高倒不高,不过这事难不住你吧?你从认识钱就开始偷爸的钱,从上学就开始逃学,从懂事起就开始给爸找事,爸就觉得你不给别人找事就不错啦……有人给你找麻烦,惹我儿子,那他不是找刺激么?”

  余罪说着,开始脸红了,开始心跳了,知子莫如父,这些曾经的缺点也成了现在父亲夸奖的优点,要反证的就是,要说惹事,谁特么能惹得起我儿子?

  放下了电话,余罪的脸开始发热了,曾经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他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做出来的,可现在让余所长想起来,真够难为老爸这当家长的了。

  他发动着了车,准备回二队,那里还有队员在等着,他现在隐隐约约地抓到了点什么,也许是心里那点不值钱的同情在作祟,不忍再看到乡里人失望;也许是曾经没有被冠之以优秀的标签,总想往那个方向努力;对了,也许是尴尬地面对老爸的次数太多了,总也想,有那么几次骄傲地站到老爸面前。

  那辆车,消失在城市的流光溢彩夜色中,孤独地驶向一个确定的方向………

  笃笃的敲门声起,请进的声音传来时,余罪轻轻推开了门,然后看到了马秋林苍老但睿智的面庞,一老一少,相视而笑。

  “马老,对不起,让您久等了。”余罪很少有客气,即便对于许平秋,也从来没有客气过。

  黎明时分,最黑暗的时刻,即便在二队也只剩下的这一间会议室的灯光,在听到车声响起来的时候,余罪伸胳膊,一个懒腰哈欠,笑着问着马秋林道着:“马老,就看到这儿吧………孙羿他们回来了,我得准备上路了。”

  “路上小心,家里会在技术上、信息排查上支援你们,可惜呀,咱们的信息库建设相比现实的发展,是相当落后的,基础工作还得靠人工完成。辛苦你们了。”马秋林仍然是歉意地道。

  余罪起身时贱贱地笑了,笑着问马秋林道:“我们年轻,辛苦点说得过去,马老您这么辛苦,我就有点想不通了

  “想不通什么?”马秋林问。

  “我们图什么呢?在我羊头崖吧是所长,还说得过去。现在追到这程度,我都不知道我图什么?马老您这年纪和身份,根本不必这么熬着了。”余罪道。

  “非要让我说什么,只有一种了,兴趣。”马秋林笑着道,精神很亢奋,他解释道:“有句话叫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当了一辈子警察,和贼打了一辈子交道,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的兴趣会自然而然地转移到这些未解之谜上,难度越大,你们兴趣会越高,就像现在年轻人沉迷于游戏、沉迷于小说一样,这种沉迷,本身就是一种乐趣。你呢?不一定就为找回几头牛吧?如果是那个目的,王镔指导员自己就解决了。”

  “我说不清,不过我喜欢和手段高明的人打交道,在抓到他们的时候,我发现我很享受那种成就感和智商上的优越感。”余罪贱贱一笑,掩门而去。

  马秋林讪然一笑,放下了手头的活,靠着椅背惬意地微笑着,他知道,这娃和他当年一样,也沉迷了。

  清晨,薄雾冥冥的时候,孙羿、吴光宇、董韶军加上一个停职的张猛,和余罪四名乡警组成了一个临时小组,悄无声息地出发了。

  目的地,据邵万戈所知,不详,涉及的地方太多。

  任务,不明确。连邵万戈也不清楚,这一步究竟会有多大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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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无力回天

  笃……笃……笃

  郑忠亮小心翼翼地敲着夏所长的办公室门,做贼似地看看四下。还好,没人注意,省城刑垩警搬走了,所里片警各忙各的,肯定没人注意到郑忠亮同志已经怀上鬼胎了。

  没办法呀,所长那么高屋建瓴一说,他这当小屁警的不听就是没有原则,不服从就是没有大局意识,这大帽子可戴不起。思忖间,传来了所长醇厚的男中音,他应声而进,轻轻地掩上了门,夏明辉所长期待地看着他,出声问道:“有什么新情况?”

  任务就是汇报省城这个刑垩警调查组的新情况以及新进展,谁让郑忠亮有同学这份优势呢。郑忠亮笑着趋到了所长办公桌前,压低了声音道着:“所长,据我这三天零八个小时的观察。”

  “发现什么了?”所长的态度更期待。

  “什么也没发现。”郑忠亮咬着下嘴唇道。

  啪……所长气得一拍桌子,吓得郑忠亮哆嗦了一下,赶紧地补充着:“就是有点小情况,不知道您爱听不爱听。”

  “有话说完,有屁放干净。”所长瞪上眼了。

  “哎……”郑忠亮恬笑着脸一点头,数上了:“他们这几天查了刘晌、徐大胖、高小成,还有……对,还有何老粗那家,主要就是核对账目,清查货源。”

  “有什么发现没有?”夏所长问。看来非常关心此事。

  “根本不用发现。那账记得是一塌糊涂,把咱们市里经侦上和税务上去的人,气得直骂娘……直接就封了他个停业整顿,货源更不说了,他们自己个都说不清从那儿来的货,哪儿的都有,反正把就是一团糟,连调查组的也头疼呢。”

  郑忠亮道,拣着重要的说。不管怎么着,总得满足领垩导的胃口以及好奇,否则关上门给讲原则,那可比在学校风纪队厉害,要穿小鞋滴。

  说了一番工作,又说了一番生活,再说了一番已经有人被调回省城了,几乎是搂了底朝天,所长才放郑忠亮离开,就这还千叮万嘱,千万别让对方发现。

  瞧这话说得,就跟当卧底了似的,郑忠亮想着怪怪得,退出了所长办,他还不死心地悄悄贴上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哟,有电话……哟,好像叫谁,把刚才的他说的情况在电话里说了……哟,听到脚步声了,郑忠亮吱溜一跑,快步跑到了楼梯上,回头时,看到了所长警惕地拉开办公室门瞧了瞧,又关上了,他暗道侥幸,赶紧地,找个凉快地歇着去了o

  “哎哟,俄滴神呐……这地下工作干滴。”

  不一会儿,郑忠亮钻在胡同外小卖部跟前,抽着烟思忖着,反正这事吧,干得他一肚子不舒服,作为所里有幸被抽调走了民垩警之一,即便身处其中,即便他曾经研究过周易八卦,也猜不透,这事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

  调查组已经扩大的调查范围,可和刚来没有什么区别,还是似是而非,那家屠宰场手脚也不干净,可那家也不会给你留下真凭实据,查来查去,市局的经侦、税务、工商、畜牧、都介入了,销赃什么的查不清,可偷税漏税、非法经营算是坐实了,现在查封的,可有好几家了。

  边走边想,一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一支烟抽完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临时工作的地点,新修的技侦业务综合楼,他在门前踌蹰了片刻,心里有点愧意地进去了……

  啪……解冰把一摞纸质的资料摔到了桌上,轻轻地吐了句不常用的词:“无耻!”

  表情很愤懑,目光很恼火,周文涓看了眼,知道解组长遭遇入职以来的两难境地了,这边刚查出点苗头,那头税务上封账、经侦上封场,捎带着传唤嫌疑人,三诈两唬,不是非法经营就是偷税漏税,不是吓得经营户关门的就是不见人了。

  人家这么敬业,调查组可就形同虚设了,人家处理意见出来了,还用查什么?

  赵昂川拿起了组长扔下的资料,是一份南关屠宰场的调查记录,根据经侦上的调查了,该屠宰场日均屠宰量多少多少,能确认的货源地多少,经查实,存在漏交税费多少,处理结果是暂时封存该场的账目,下一步将会同税务部门查实该场存在的其他问题。

  措辞很得体,行文是向上级汇报的格式,他皱了皱眉头,一旁看着周文涓指摘着道,看用到“基本属实”、“可能存在”、“作进步深入调查……”等等之类的口吻,都是经过推敲的文字,你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可毛病就在于,人家已经接手查了,还查得这么细,总不能省城的再从人家里抢过来查实一番吧。而且依照地主保护的惯例,估计就查,漏出了马脚也给捂上了。

  “解组长,怎么办?咱们可成了吃闲饭的了。”赵昂川道着,二队的重案抓捕队员,可从来不擅长当刀笔之吏的小角色。

  “这明显是阻挠、干扰咱们办案,这还查什么?现在全市屠宰的都知道,咱们驻在这儿查销赃。”解冰有点气馁地道。

  没办法,明枪暗箭都好对付,就怕这种软刀子磨人,连着三四天,从市局到刑侦上、到经侦上,都有协同办案的人,就这么大的小县级市,恐怕早传得人尽皆知了。一干队员面面相觑,到这份上,怕就是你挂着省城警务的名称,也施展不开手脚了。

  又叹了一口气,解冰看过留下来的队员,赵昂川、周文涓,还有邵万队派出来的两位有经济案基础的警员,都赋闲了。 踌蹰的时间不长,楼道里脚步声起,闲话声来,上班的时间就到了,等这组人收拾妥当出到大院时候,又有两辆车,数名警员早等候已久了,有人殷勤地给开车门,有人殷勤地带路,还有人殷勤地已经在问午饭安排在什么什么地方,问解组长行不行。 解冰一概应允,坐上车,迤逦驶出经侦大院,又开始了新的一天工作,回头看这么多同行,他知道,又将是一个一无所获的一天。

  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有点想余罪了,有点想那几位荤素不忌、敢胡折腾的乡警了,如果他们,就再差也不会比现在的一团和气更差吧!?

  “贺总,他们进了徐大胖的屠宰场……五辆车,三辆公垩安的,一辆税务的,还有一辆没标志。”

  “贺总,他们出来了,往前进路上开,应该是去刘晌的牛头宴饭店。”

  “贺总,他在牛头宴饭店呆了五分钟,刚离开,哦,应该是去税务局了。”

  “贺总……”

  手机里不时了显示着前方发回来的信息。

  贺名贵放下电话,外围的调查在的脑海里已经有一个大概的轮廓。这三天集中清查的是刘晌、徐大胖的屠宰场,不可能查不出问题来,可如果这些问题都在控制之中,或许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他欠了欠身子,端着水杯,金银花泡着金黄色的茶水,他轻轻地放在嘴里抿了。,实在有点上火,得喝点这玩意泄泄。

  抬头时,正看到半山别墅外青郁郁的万年青已经挂上了红灿灿的果果,春天要来了,以往这个季节可是黄金季节,可今年,注定要惨淡了。

  “老贺,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一位中年男,凛然问着。鼻悬胆、阔海嘴、脖子上挂着条金链子,土豪的标准的装束。另一位年纪稍小寸发露着青青的头皮,像土豪家小兄弟,也出声道着:“贺叔,这声势这么大,不会真出事吧?”

  “呵呵,能出什么事?”贺名贵笑了笑,放下了杯子,看着两位傻眼的,他示意着稍安匆躁,直道着:“不就点偷税漏税嘛,该着交交呗。非法经营怎么地?大多了罚俩钱,等省城调查一走,就没事了。”

  “那可得罚好俩钱了啊!?”刘晌有点心疼地道,他估摸着,就给税务的打点通了象征性罚点,数目也在少处。另一位明显还没有踏入不在乎钱的行列,不服气地道着:“凭什么呀?哪家能不收点散货?还违法经营,咱们市有合法经营的吗?他们公垩安局、派垩出所,光在咱们几家店里打的白条就有多少?”

  “你猪脑子啊,人家执法的说你合法,你才合法。人家要说你不合法。那你只能不合法了。”

  贺名贵道,掩饰不住地是脸上的一丝愁绪,即便就是叱咤一方,可以他的能力,居然没有打听到贺府牛头宴的合伙人秦海军和小舅子于向阳的下落,他知道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解决,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人到难时,可也只能想着自己窝里的瓶瓶罐罐,刘晌看着贺名贵又发愁了,提醒道着:“老贺,你在公垩安上关系那么广,能没个准信?”

  “贺叔,他们要真封我两月场子,那我可得赔姥姥家了。您不能看着小辈遭殃您不管着吧?”徐胖子道,在这一行当,一直就是小辈自居。

  “哎呀,我说你们不能都是光看着自己那一亩三分,没点大局观念吧。好吧,我给你们说实底……”贺名贵被这两位天天上门的搅得不耐烦了,直说着:“这种事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不管让税务上查账啦、畜牧上查许可证了、经侦上查非法经营了,查着问题最好,慢处理更好,反正都在咱们地盘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咋也好说。可另一种情况你们想过没有……让外来的生打生的往深里挖咱们,你们觉得能有好吗?你们以为我不着急呀?海军和向阳我现在都不关在那儿?”

  气上头了,要说难,当然是贺老板最难了,牛头宴饭店和两处屠宰场都被省里的调查贴了封条,人被滞留着,连地方公垩安也无能为力,这是他最大的心病。

  “老贺,他俩不会把咱们的老底兜出来吧?”刘晌紧张地道。

  “肯定兜出来了。”贺名贵道,他知道自己的小舅子什么水平。

  一看两人又被吓了一跳,他转着话锋又道:“兜出来又怎么样?就是贼赃谁又有什么证据?就有证据是贼赃,可我们不知道是不是?哎……问题不在这儿,是我们必须同舟共济,千万不能互相拆台,否则谁也讨不到好。辛辛苦苦几十年,回头全得给国家做贡献。”

  “哎哟,这事呀,怕是得伤着老本喽。”

  刘晌抚着前额,有点头疼地想着,最头疼的不是得花多少钱,而是怕花了钱,这事也没个眉目。

  三人僵着,徐胖子和刘晌互视一眼,还是刘晌胆子,做贼心虚地放低了声音问道:“老贺,警垩察不会也知道那位的事吧?那人要抓住,咱们不全完了?”

  贺名贵眼皮跳了跳,仔细忖着,销赃到盗窃是一个层次,从盗窃到谋划作案又是一个层次,那是一个根本没有参与过盗窃的人,难道可能被抓到? 他摇了摇头道:“要是能抓到那位,恐怕我就得被铐走了……这个人我还真不担心,纯粹个神精病,连我都不知道他究竟会在什么地方……可我就怕他们找不着人,拿咱们开刀呀。”

  贺名贵道了句,仍然在愁容不展,他真正担心的被警垩察扣住了秦海军和于向阳,实在不知道这俩人,能咬出多少让他解释不清的事情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又响了,以为又是外面跟踪的汇报,不过拿起来看了一眼后,马上神经质地跑出了屋外接电话,开口就是:“刘局,我是名贵……哎呀,麻烦您老了,有消息了……”

  隐隐约约地听到时,徐大胖小声问着:“哪个刘局?”

  “市局刘局长呗,老贺送过干股。”刘晌小声道着,给了个大家都懂的眼神,不吭声了,不过两人心宽了不少,要是有这么棵大树靠着,看来想倒也难。

  “哟,栗局长,看您说的,怎么能让您请我呀……改天我请您,您说那事啊,我还真不太知情,人刚解押回来,详细案情我还没有看到,这样,有确切消息,我通知您……”

  邵万戈放下电话,拿着手机,对着侧坐的苗奇副局长、王少峰局长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态。

  这个姿势大家都懂,人刚解押回省城不到三天,地方上的关系就疏通到省城的,刚刚是一位分局长打探案情的电话,被邵万戈当面说出来了。

  王少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自己手下的兵什么货色,他比谁都清楚。

  苗副局长也笑了笑,摆摆手道着:“哎,现在人情就这样,估计留在翼城的,什么也查不到了。”

  “咱们的人坐不住了,他们的人也快坐不住了。”邵万戈笑着道。 对面的办公桌后,那位局长还在蹙着眉头看着就此案形成的报告,从羊头崖乡发案开始,追踪到了翼城市,再从各屠宰场的化验报告以及落网的嫌疑人交待,那怕有点起码的警务知识也看得出里面的水很深,但同样因为是处在警务这个岗位上,不得不斟酌很多事情的可行性,比如异地排查、跨市追踪、形成证据链、抓捕等等一系列的事情,似乎在用到这个案子,仍然是难点丛生。

  “小邵,这个团伙作案的可能性不用置疑。”王少峰局长抬头时,皱着眉头问着:“我就问一句,抓到他们头目的可能有多大?我不是指某个小盗窃团伙的头目,而是指这个制药人,这个人要抓不住,盗窃耕牛就不会绝迹。”

  “难度有,不过可能性很大。”邵万戈确定地道。

  对付领垩导的这一招他早学纯熟了,千万别气馁,气馁一次,怂蛋一世,会破坏你在领垩导心目的形象的。王少峰局长狐疑地看了眼,对于麾下这位以悍勇出名的重案队长,他是不吝委以重任的,而这个曾经在几地市人在会议上提出来的事,悬着的时候够久了。他酌斟着,又问着疑问道着:

  “小邵,不是我信不过你啊,如果组织几地市联合办案再一无所获,那可遗人笑柄了,已经有前车之鉴了……地方上的事就不用说了,没有真凭实据,在地方上办案你根本施展不开手脚,再说了,办这种跨地市的盗窃销赃案,也不是你们的专长啊。”

  “我们请到了一位盗窃案专家坐镇。”邵万戈笑着道。

  “谁呀?”王少峰异样地问。

  “马秋林。”邵万戈道,明显地看到了王少峰局长脸色的变化,他补充道: “马老关注咱们省里刑侦上多起悬案很久了,他也一直地琢磨,也是适逢巧合,这拔贼今年偷到咱们五原市了,碰巧被当地老百姓逮住了,我们只是尝试一下,没想到追到了线索越来越多,我估计,这块蛋糕应该做得已经足够大了。”

  “应该是相当大了,从犯罪模式上说,现在已经发展成一种升级和延伸,王局,我是亲眼看到老马做的标识了,明显地从北向南偷,现在省北边各地方对这块的预防越来越严了,他们才转而向其他地市寻找新的作案地点……咱们全省的大政方针都是向三农倾斜,我觉得啊,这件案子要能终止在我们手里,那是非常有意义的。”苗副局长道。

  邵万戈心里笑着,看得出苗副局一直在极力促成此事,如果站在这种高度,那这个案子的意义就上了一个层次,也成了最终说服局长的理由,王少峰把报告递过来,邵万戈赶紧起身去接,就听局长思忖着道着:“小邵,原则上局领垩导班子支持你们这种主动行为,但是这样的案子不同于单个人、孤立的刑事案件,牵涉广,耗时久,投入警力过大,万一中途搁浅,那对咱们的正常工作会造成很大影响,也会对咱们的形象产生很多负面影响。”

  “我理解,王局。”邵万戈挺着胸道着。

  “补充侦察,在没有确切犯罪嫌疑人的信息时,不得轻举妄动,目前警力和设备问题你和支队协调一下,这个案子不办则已,如果要办,必须办成铁案。”王少峰命令道。

  “是!”邵万戈敬了个礼,心里没来由地兴奋了一下。

  两人告辞出来了,门口已经等着签字的、汇报的一大堆人了,苗副局长说着歉意的话,和一干同行打着哈哈离开了。到了楼梯口子上,他一拉邵万戈示意着到他的办公室坐坐,邵万戈笑着跟上了。

  这当会,连苗副局也好奇上了,小声地问着邵万戈道着:“小邵,有谱没?这个案子可是十大悬案之一,去年,不对,前年吧,大同市一位人大代表在政府工作提案上把盗窃耕牛的摆出来了,那时候就组了专案组,不过除了几个零星的案子,没有大的收获。”

  有谱没有可把邵万戈问住了,他一皱眉头,吓了苗局长一跳,老头拉着邵万戈直进了办公室道着:“我说小邵,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可不临了了坑我一下子啊,要没谱,咱现在就偃旗息鼓,别出洋相。要是万一支起摊来了,领垩导组成立了,真是雷声大没雨点,我这脸可没地方放了啊,咱们刑侦你又不是不知道,挨批的时候最多。”

  “苗局,现在不补充侦察嘛,您让我说有谱没有,我斗胆一说,不蒙您吗?”邵万戈道,和分管刑侦的这位领垩导很熟,敢笑着说话。

  “对,就是蒙我,我怎么觉得你是怕这事搞不大?”苗奇坐下来了,思忖着不对了。邵万戈几次主动汇报,似乎都像在请缨,这和以往给他压担子不太一样,很反常了。

  “您说这声势能大起来吗?我是指,万一有发现的话?”邵万戈道。

  “那还用说,一例一起刑事案件,那怕你杀人放火影响也不会很大,就大也会被咱们封锁着消息。这种案子不一样,直接关系到民生,直接和老百姓的生活,和咱们的形象相关,当领垩导的巴不得多办点这种案子呢?就是不好办呐,现在这些贼也聪明了,净拣荒郊野外没人的地方偷牛,咱们警力也跟不上呐。”苗奇叹道,作为警垩察和你作为一名普通人有时候感觉是一样的,那就是大多数时候,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

  说话的时候没音了,他异样地回过头时,邵万戈正在看着手机上的什么,等了片刻,邵万戈脸上有掩饰不住地的笑意,他惊声问着:“小子,藏私了是吧?说说,让我老头也高兴高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老马关二队给了干活去了是不是?” 那是个盗窃案侦破上的奇人,从扒窃开始,入室盗窃、商场盗窃甚至金库盗窃案都参与过,不过他病退二线上,很少有能使唤动他的人,能到二队就叫邵万戈很奇怪了,可不料更奇怪的是,邵万戈神神秘秘地道着:“还真不是马老,是我的先遣队从大同发回来的消息。”

  “可以啊,已经干上了?”苗奇高兴了。

  “他们已经查了九个牧场、访问了七所监狱里历年来的盗窃大牲畜的服刑人员,正在确认我们前期的一些线索,很快就会有消息的。”邵万戈道,心情大好。 那几位派出去的小伙已经星夜兼程把历年来的案发地快走了一遍了。这个工作强度比二队的大部分案子强度都大,他实在感叹这些乡警的承受力。

  “带头的是谁?解冰,不对,他太年轻。李航还是赵昂川?”苗奇问道,都是二队的名人。

  “不是,是乡警。羊头崖乡的。”邵万戈道。

  “啊!?你们二队的可好意思用人家乡警?基层警力才有多少?”苗奇大惊道,不过马上似乎想起恐怖的事来了一样,指着邵万戈道:“是……是……是不是那位什么余……就去年被老贾捅了瓶刺的?”

  “余罪!”邵万戈道,斜着眼瞥着领垩导的表情。

  这个名字仿佛有魔力一般,让苗奇副局长一下子跃坐回座位上,既是吃惊又是怀疑,去年袭警的故事已经没有了热度,那个扔到羊头崖乡的小警垩察已经快被人遗忘了,这个浮躁的年代,车子房子位子票子面子需要关注地方太多,谁还会再想起那位昙花一现的反扒高手。坐在他的位子上看那件事,被扔在那种警务可有可无的地方,用不了多久,你自己都会在自叹自嗟中泯然众人矣。 那怕他就郁闷至死也不会有人奇怪,可要活蹦乱跳又蹿起来了,还接着了件稀里古怪的案子,这下子让苗奇的兴趣大增,邵万戈笑着把他带着乡警伏击抓偷牛贼的事一讲,苗奇开怀大笑着反问道邵万戈道着:“小邵,你知道干警干警,这个词有什么含义吗?”

  “您是指能干活的?”邵万戈道。

  “这是一个方面。咱们的队伍里有投机钻营的、有混吃等死的、有违法乱纪的、有碌碌无为的……但是也有这种拼命要找到真相的人,不管是出于嫉恶如仇还是出于个人兴趣,他们才是我们身体的躯干、从警的脊梁呐。”

  苗奇严肃的道,不吝溢美之辞了。看邵万戈笑着,他的脸色却又是一敛,以一种更严肃地口吻下着命令道:“这个名字,有定论以前,不要在王局面前提起。”

  邵万戈想到了什么,凛然应声,他知道又是那点派系山头之类的事作祟,他很反感这种事,可他却无力拒绝发生在身边的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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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人算天算

  当吴光宇驾车驶近西山省第四监狱的大门口时,余罪有点不自然地耸耸肩,抬头时,他看到高墙、电网、背着枪的巡逻的岗哨,车通过厚重的铁门时,他仿佛浑身不自在一般,扭着脖子,后背蹭着座位。

  连续数日长途奔波,几个人都没人样了,胡茬子一脸,个个蓬头乱发,到地方一扣警帽,好歹保持着威严的样子。

  “余儿,怎么了?”董韶军回头关切地问。

  “没睡好,没事。”余罪撒了个谎,停下车时,董韶军先下去了,拿着证件,和联系上了管教干部介绍着来意,经常有上了劳改场依然余罪未清的嫌疑人,管教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给三人安排了个谈话室,到隔离区叫嫌疑人去了。

  “烧饼,这劳改场是干什么活呢?”吴光宇支着脖子瞧着,看不出所以然来,走过两所监狱了,一个是煤矿、一个是农场,干得都是重活,这个地方似乎有点不一样,干干净净的。董韶军介绍着道:“原来是火柴场,现在是做瓦楞板包装,技术含量不大。”

  “我揍觉得住在这里头,比咱们当警垩察还舒服,四天蹿了两千多公里了,哎哟喂。”吴光宇的牢骚又来了,董韶军不理会他,回头看余罪,余罪正看着一份电子案档,董韶军问话时,他头也未抬地道着:“要见的嫌疑人姓席,名改革,因盗窃罪被判断四年零六个月,到现在为止服刑两年了,作案的地方在右玉县、小京庄乡,偷过两头牛,一头骡子,最后是拉了一拖拉机羊被逮着的。”

  “呵呵,复合性人才啊,什么都偷。”吴光宇笑着道。

  “作案模式好像和咱们找的不一样。”董韶军皱眉头了,已经查访了不下十个嫌疑人了,都是偷牲畜的,不过作案的手段差异太大,明显不是一路。

  “那么容易找到,就不会悬几年了。”余罪道着,咂吧嘴,眼里露着几丝疲惫,眼睛熬得血红一片了,他倒不怕再累点,就怕思路是错的,如果在实践中无法验证,那他也自己也说服不了了。

  “到底要找什么样的贼呢?”吴光宇这个司机也好奇上了。

  “高手。”余罪道,补充着解释给吴光宇道着:“武林高手叫隔山打牛,贼中高手叫隔山偷牛,我就奇怪了,这种东西,他们同行里总该有人知道点吧?”

  线索就是从羊头崖乡偷牛的牛见山、朱大刚身上搜到了残留药膏,这个流行在地下世界的东西,余罪一直试图跨过中间人,找到它的来源。

  “别灰心,侦破有时候,还得靠点运气。”董韶军道,现在反而劝上余罪了。余罪反而有点失落地自嘲了句:“那先祝咱们今天运气好点,我都快没信心了。”

  是啊,七所监狱,十几个嫌疑人,连诈带哄,愣是没敲打出一点线索来。信心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说话着,管教干部把一位缩头缩脑的嫌疑人带来了,介绍着这是那儿那儿来的警垩察,有案情问你,记住了,不许有所隐瞒,那嫌疑人条件反射地回答:一定向政垩府坦白。

  不用猜,能坦白才见鬼呢别人也许能被嫌疑人畏缩的样子哄住,可余罪对这号畏畏缩缩,目光游离的货色太熟悉了,他和吴光宇耳语了几句,吴光宇上前和管教说着话,说是保密案情,先把管教支出门外去了,两人在门外守着。余罪和董韶军直勾勾地盯着嫌疑人。

  是个中年汉子,身单力薄、形容枯槁,头发秃了不少,畏缩脖子的时候,像个乌龟脑袋,眨巴的眼睛像在思忖两位警垩察的来意,而且不时了伸着舌头舔下了干巴地嘴唇,一张嘴,露着豁了一颗的门牙。

  董韶军按着惯例要掏东西时,被余罪拦住了,余罪眼睛眨也不眨地问道:“席改革,多大了?”

  “四十。”嫌疑人道。

  “给我讲讲,这牲口怎么往回偷?”余罪道,掏着烟,很客气地递给那人一支,那人受宠若惊地上来,点上,贪婪地吸了一口,这才异样地看着余罪,余罪解释道:“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学学你的手法,作点预防,你可以呀,能偷走一车羊,要不是县里巡垩警队查车,还逮不着你啊……呵呵,厉害,看你这样,是老手了,我猜猜你的手法,你肯定是拌上了点羊喜欢吃的饲料,勾引到你车上,对不对?”

  “不对,那多费劲。”嫌疑人道,直接否决警垩察的无知了。

  “那你的办法是……”余罪异样地问,他闪烁的眼中,觉得人确实不可貌相,要让普通人,赶一群羊上车难度就够大了,别说偷走。

  “用……用……用纸就行。”嫌疑人抽着烟,眼睛还贪婪地看着余罪的手边,余罪一扬手,那盒烟全扔过去了,嫌疑人乐了,往兜里一揣,开口了:“羊最喜欢啃纸,你卷个纸条,得用木浆纸,再用盐水一泡,这羊啃起来了,你拿鞭子抽都抽不走。”

  “哦,这办法好啊。”余罪眼亮了亮,嫌疑人手法,很多你可能根本想像不到,他似乎没想通似地又问着:“可偷一车羊,你得卷多少纸条子?”

  “不用,你得认头羊,头羊不走,其他羊就不动;头羊一走,就是个坑,其他羊也哗哗往下跳,嘿嘿。”嫌疑人笑着,似乎在讨好着余罪,眼珠子转悠着,似乎又在想,能用这些边角料换到多少实惠。

  余罪没吭声,给了一友好的笑容,那笑容让嫌疑人有一种错觉,对面不像警垩察,像同行那种赞一个的表情,而且余罪的再从兜里伸出来时,又是两包烟搁着,拍了拍问着:“席改革,那要偷牛呢?”

  “偷牛难度就大了点,一是看得紧,二是牛不好紧,如果不是耕牛,没穿过鼻子,牵鼻子老办法就不能用了。还有,那玩意太大,不好出手。”嫌疑人道。

  “那怎么办?”余罪问,嫌疑人一笑,余罪一扬手,又扔了一包,嫌疑人拿在手里才开口道着:“两种,一种是哑药,想办法掺牛食里,吃了它喊不出来,牵的时候就不容易被发现了;另一种就狠了点,你下点药把它药死,然后到牛主手里收,死牛的价格就便宜多了……不过我没干过,我就牵了一回,还是小牛犊,我已经向政垩府坦白交待了。”

  董韶军听得又气又好笑,每每遇到嫌疑人,余罪都是这样,聊上半天和案情根本不相关的作案手法,而每个嫌疑人所说的办法,都有所差异,比如今天的偷羊办法,还是首次听到。

  一支烟功夫,已经聊了不少东西了,余罪看了董韶军一眼,开始进入正题了,董韶军话题一转问着:“你干这行的,应该听说过每天频发的偷牛案吧?你们左玉县一共发生过七起,被盗的耕牛有57头,说说,这可是立功赎罪的好机会。”

  “哎哟,这个您不是第一个问我的了,我真不知道,那牛不但不好偷,你就偷上也不好卖,一般没人沾那玩意。”嫌疑人席改革苦着脸道。

  这句话像真的,不对,就是真的,余罪从他的脸上没有发现到试图隐瞒什么的痕迹,招招手,上来,认样东西。

  东西在董韶军手里,是从羊头崖乡抓到了那几个贼身上发现了药膏类玩意,人闻着可不怎么好,席改革一捂鼻子,哎哟,一股臭味。他苦着脸看着两位警垩察,不知道什么意思?

  “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吗?”余罪重复着四天以来的同一句话,这是最关键的一句,在这个上面已经失望过很多次了,一看嫌疑人这样子,八成又得失望了。

  “这么臭,什么东西啊,不认识。”嫌疑人摇着头,捂着鼻子。坐回了原处。

  不但东西不认识,连那排出来的几张照片也不认识。而且这人说话很老实,董韶军宁愿相信这种已经服刑三年多,连人格起码尊严都不要的货色。换句话说,他应该不敢说假话。更何况右玉离五原、翼城差着几百公里,认识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董韶军一叹气,失望到了极点,又白来了。

  他刚收起了东西,准备喊管教的时候,余罪不经意看着嫌疑人摸着胸口那烟得意的劲道,突然来了句:“过来。”

  “哎。”嫌疑人一弯腰,屁颠屁颠上来了,以为还要认什么东西。

  不料余罪像是报复一般一伸手:“把我烟还给我。”

  “啊?”嫌疑人气坏了,换到了消息,转眼又反悔了,不过他不敢发作,乖乖地把拿到了两包半烟放在桌上,忍气吞声地低头站着。

  “看着我,别他妈不服气,不是不给你,实在是你不值这么多烟……只值那一根。”余罪把烟拿到手里,瞪着嫌疑人,像是拌嘴一般贬低着对方道着:“还说特么你是个高手,请教请教,连偷羊必备的神器都不认识,装什么大尾巴高手,滚蛋。”

  “那是偷牛的,不是偷羊的。”嫌疑人被余罪的表情刺激得终于有性子,出声纠正了句。

  一纠正,余罪的脸像被冻住了,董韶军如遭电击,慢慢地回头,直勾勾起看上了。

  然后余罪笑了,笑着盯着这位撒谎的家伙。那家伙自知失言了,张着豁牙的嘴,慢慢地捂上嘴了,知道失言了,他紧张地盯着警垩察,吓着了。

  “高手,来,警垩察是不计前嫌的,对你这种高手从来都相当景仰滴,咱们从头开始。”

  余罪乐了,又把烟塞回到嫌疑人手里,客气地问上了。这一来一往,嫌疑人像受了委曲的小媳妇,左右为难,好像不敢说,又不敢不说,直到余罪胡乱应承有减刑的可能,才把这位哄得断断续续讲着这东西的来历了………

  此时此刻,李逸风正把驾着的一辆警车停到了朔州市九龙区一处繁华的小区,拔着电话给家里联系着,定位准确后,他却是有点傻眼了。

  四天去了五个地市,都是家里技侦指定的位置,据说这位置是69定位,手机号是于向阳和秦海军提供的,贺名贵的私人号码,那个号码在通话后就沉默了,不过之前和之后的十几个通话另一方被定位了。李逸风这一行的目的,仅仅是拍摄周边环境而已。

  商场、步行街、之后是一个铁艺花门的高档小区,李逸风带着两个随从,李呆和李拴羊,他在拍照,两个乡警头进城的机会不多,见大城市的机会更少,只顾着惊讶了。看着高耸的楼,哇一声;看到比货车还长的轿车,哇一声;或者看到冬天还穿着裙子的婆娘,哇,好几声。

  “再鬼叫,小心我把踹下水道啊。”李逸风不悦地回头嚷了句。

  两人一互视,不哇了,指指点点在看着什么。李逸风拍了若干张,回头问着,看什么,哟,正看到了一位红裙的高个的妞在水果摊上挑着香蕉,那摇曳的样子,那显眼的翘臀让李逸风忍不住“哇”了一声,两眼睁圆了。

  李呆和李拴羊一笑,李逸风又扮着老大来了,一人给了一脚,挥着手上车,边走李呆边问着:“风少,这干嘛呢?找牛怎么找城里来了?”

  “就是啊,这儿怎么可能有牛?妞还差不多。”李拴羊笑着道。

  “我也说不清,不过所长这么安排,肯定有道理。”李逸风道,突然间灵光一现,似乎揣摩到余罪的用意了,征询着两人道着:“我问你们,你俩要发了财,先干什么?”

  “去城里卖辆好车,修栋房子。想住城里就住城里。想住乡下就回乡下。”李拴羊脱口而出,看样想法不小。李呆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着:“我娶个媳妇,外面再找俩相好,想跟那个睡,就跟那个睡。”

  李逸风一下子被乡警兄弟的朴实理想逗乐了,哈哈一笑,脸色再一整道着:“这不对了,男人还不都这样,有俩钱不是改善生活,就是改善性生活。”

  “哦,我明白了,你是说偷牛的发财了,住大城市里了。”李呆聪明了。

  “那要是偷牛,不还得回乡下,多麻烦。”李拴羊提了个意见,两人笑着上车了。

  甭指望的乡警的素质有多高,虽然是警垩察,可还没脱上乡下人的影子,李逸风给这两人当领垩导一点问题都没有。驶离了这个点,电话里联系着另一拔人,张猛和孙羿挨个牧场跑,两组昨天还照过面,可现在算算,距离有一百公里了,看来今天住不到一起了,他又联系着余罪,余罪居然安排着到市往北堡儿湾了,李逸风应承下来,不过从导航上一查,居然还距离所在地有九十公里,气得他一路开车一路骂娘,那两位乡警在后头边听边笑。

  反正他俩不会开车,这一路,可尽是玩儿了。

  放下李逸风电话的时候,余罪的眼光还没有离开要查的政区图,刚刚从监狱出来,脑子里回想着还是和席改革所说的话。

  没错,席改革确实认识那种用于诱拐牛药物,行内冠之以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天香膏”,据他交待,是一位牛贩子给他的,而且把这个匪夷所思的偷牛办法教给了他,他曾经试用这玩意偷了一头牛犊,挺好用,据说这东西配制不易,一包的价格要买上百了。不过之后没下文了,他没有等到再见到那牛贩子,就因为偷羊被逮起来了。所以这个事,被嫌疑人当秘密隐藏下来了。那个牛贩子姓甚名谁他无从知道,只知道一个绰号叫“老粪”,那个字说不清,这家伙是一文盲。仅限于认识钞票上的字和写自己的名字。

  “停再回去。”余罪突然道,灵光一现,想起了什么。

  吴光宇一刹车,看看已经快到了国道路口了,气着了,这几天开车开得胳膊酸屁股疼,他不耐烦地道着:“又怎么了?你可真难伺候,尼马这得跑到什么时候,怪不得孙羿死活不跟你一组。”

  “那歇会儿。”余罪道,不过马上补充着:“一会儿我开着回去,可能今天咱们得住这儿了。”

  吴光宇骂咧咧了一句,下车抽烟了,董韶军却是凑上来,直问着:“怎么了?席改革没交待清楚?还是你又有什么发现了。”

  “发现个屁,就一个绰号,你上哪儿找去?”吴光宇不屑地道。

  “对,这个老粪不好找,可我突然想到,席改革认识的人中,很可能有咱们要找的人。可你们想想,不可能是老粪一个人办得这事吧?而且他说了,是老粪找上他?那么老粪的渠道何在?这是一条可能被忽视的线索。”余罪来了个大胆的猜测。一下子把董韶军说愣了,现在还一壶水凉着呢,余罪倒想到很久以后的事了,抓到的牛见山、朱大刚一伙是底层;翼城那边的销赃还没有查清楚,几个露出来的嫌疑人还没有眉目,这时候,居然直指主谋去了,可能吗?

  “我知道你觉得不可能。”余罪道,开始把他的灵光一现的想法说出来了:“你算下了时间,席改革到现服刑三年零七个月,他在接触这种天香膏的时候,是入狱前四个月……大规模的、系列的盗窃大牲畜案子,就发生在他入狱之后,你觉得这之间有什么关联?”

  “你所说恰恰证明,他和案子没有关联,否则不可能只能咱们来清查你的过去了。”董韶军道。

  “错,这样想。假如我这是系列盗牛案的策划人,假如我手里已经有了这种配制出来的天香膏,当我在实施犯罪之前,我需要准备什么?”余罪反问道。

  “人手。”吴光宇道,也加入进来了,这不用说,肯定是人手,肯定是由小做到大的,董韶军点点头,也认可了,很可能这个案子嫌疑人数目要超乎想像了。

  “对,招蓦人手,首先想到的是什么人?”余罪问。

  “有前科的,在这行混过的。”董韶军道。

  “对,像席改革这种贼,自然就进了他的视线,成为他的招蓦对象,所以他才有机会成为较早接触这种药物的人。同意吗?”余罪道。

  两人想了想,勉强点点头,这样说得通。

  “如果这样的话,他有某种渠道认识这些纵横乡下的贼对吧?问题就出来了,像席改革干得这么隐密的贼,知道他靠这个发财的,应该没几个人吧?如果能找到这条线,是不是会很有价值?”余罪道。

  但凡侦破,大多数时候都是顺藤摸瓜,可余罪是无藤摸瓜,单凭想像,一下子把两人说懵了。吴光宇想了想反驳着:“不行吧,这多不靠谱,得等查查销赃那个团伙才作决定吧?”

  “不可能,根本查不下去,销赃的经营户早成气候了,别说那些大户,就我爸个卖水果的小户都知道和警垩察城管搞好关系,何况他们,什么地方也可能成了突破口,就是翼城不行。”余罪道,对于关系和人情罩成的网,他深有体会,不再试图轻易去碰了。

  “我觉得另一条更有价值。”董韶军插话道:“就是咱们在翼城锁定的那几位,丁一飞、杨早胜、陈拉明,孔长远,这四个直接从事贩运的,如果抓到他们,和咱们查实的一印证,应该能解开这个谜。”

  “错了,既然翼城打不开突破口,那这些直接从事收购贼赃和贩运的,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甚至我估计他们已经销声匿迹了。而且在没有确切证据,或许咱们上级没下决心彻底打掉他们之前,这些小团伙不会成为突破口。”余罪道。

  难住了,两人眼巴巴看着余罪,无从确定,余罪想了想,来了个民垩主决定了,掰着手指头道:“咱们赌一把,发扬一下民垩主,一会儿都给邵队回电话,如果翼城查销赃有进展,就听光宇你的;如果已经确定丁一飞、杨早胜等四个直接嫌疑人的下落,那韶军就听安排……如果这两方都暂且无没确定或者没有进展,对不起,那就听我的喽。”

  “看把你牛得。”吴光宇不服气了,先给邵万戈打电话,不过电话里说了几句,脸上的懊丧的表情很浓,董韶军知道不行了,他接过电话,轻声说了几句,然后啪唧一摁电话扔给吴光宇,无奈地道了句:

  “贱垩人,你赢了。”

  “嘿嘿嘿嘿,走吧。”余罪得意地道。

  吴光宇稍有不情愿地,又驾车往第四监狱回返了。

  这一天的功课可是做足了,从下午谈到晚上,然后还有挑灯夜谈,谈得连管教干部也不耐烦了,一直到深夜几个人才离开第四监狱,不过从这个贼嘴里,得到了更多的人名和绰号,贩牛的、卖兽药的、骡马市场的以及收动物毛皮的,这个陌生的世界,在渐渐地向几名未识的小警展开他狰狞的面孔,当他们再一次踏上追寻的时候,不是变得坚定而勇敢了,而是变得更加犹豫和迷茫了。

  次日清晨,又一个意外出现了,一块春雪降临,从右玉通往大同的所有路面交通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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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愁云惨淡浮

  老粪、草犊、黑虻、大虫、小驴………

  马秋林手里拿着一堆标签,在几乎全是空白的关系树上,踌蹰着,不知道该往什么地贴了,换句话说,从服刑人员席改革口中得到的这些大部分绰号,根本无从比对。当然,这肯定是真实的,真实的人扣着一堆很难考证的绰号,正是市井混迹人员的生活方式。

  他叹了口气,又放下了,心绪不宁地看着窗外雾霾重重的天空,这个时候,雁北之地正是大雪纷飞,一下子隔断了查找的进程,而翼城市,留下的调查组依然在和地方兜圈子,打嘴官司,侦破的时效性正在一点一点丧失。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时,马秋林下意识地看向门的方向,推门而入的是邵万戈,马秋林急切问着情况,邵万戈解释道:“刚刚接到他们,被困在路上了,联系县公垩安局把他们接应到火车上,今天下午就可以和到镇川县的李逸风他们汇合,张猛那边问题不大,路没堵死。”

  “哦……那就好。”马秋林长舒了一口气,有股深深的歉意,这大正月,把孩子们都困在路上了,实在有点于心不忍。邵万戈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白板上马秋林那株未完成的关系树,案情他知道,看了看出声问着:“马老,这个服刑的席改革,您觉得他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这个我基本同意余罪的意见,应该是幕后招蓦的对象,不过没来得及入伙就入狱了。”马秋林道,又拿起了那堆标签道着:“可能接下来比较麻烦,一堆嫌疑人都是绰号,顶多知道黑虻姓王。”

  “呵呵,加上一个老七,这正是嫌疑人的生活状态,江湖上道,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就是这个理,正常都防范之心很强,何况走的是黑路。”邵万戈道。马秋林撇了撇嘴,知道这个案子进到了最难的阶段。

  盗窃案子难在定罪,定罪的关键在缴赃,可这个案子不可能给你找到赃物的机会,即便有机会抓到嫌疑人,在证据缺失的情况下定罪难度将会更上一个层次。

  可现在最难的是,根本无从知道,离真正的主谋还有多远。

  看着马秋林脸上的难色,邵万戈安慰道着:“您别心急,马老,我正在想办法和支队长协调,很快要增加一部分人手。明天我们的描蓦师就会启程到右玉,把席改革口里说到的嫌疑人都恢复一遍相貌。”

  “聊胜于无呐,关键我是揣不准,这个案子的突破口究竟在那儿?”马秋林道。

  “突破口?”邵万戈皱了皱眉头,见惯了凶杀贩毒类目标很明确的案件的追捕,对这种不知道目标的案子,还真是头疼得很。

  “对,突破口……除羊头崖乡人赃俱获,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是疑似;翼城的销赃窝点,疑似;从翼城捕捉到的嫌疑人丁一飞、杨早胜等四人,疑似;秦海军、于向阳交待的各屠宰场低价收货,也是疑似;包括现在席改革提供的这几位嫌疑人,也是疑似……这几条乱线,没有一条重合在一起,实在让人很难判断啊。”马秋林说着,把白板上那个大大的问号一笔圈了起来,那就是目标,可现在仍然无从用那怕一点旁证来对比出目标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听说,您在很多盗窃案子里,猜测出了凶手?”邵万戈笑着道,不无恭维的意思。

  “没错,我和小余谈过,我们在对这个人的猜测上有很多共同点,第一、有过畜牧类知识或养殖经验,熟悉牲口的脾性,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制出所谓的天香膏来;第二,有过某种犯罪前科,否则隐藏这么深,而且把盗窃和销赃组织这么有条理就无法解释了;第三,他涉足这一行,肯定要招蓦一群底层队伍帮他实施盗窃,所以应该和这些嫌疑人发生过某种交集;第四,如果贺名贵涉案的话,也应该和贺名贵的生活轨迹在发生过交集……如果几条线交叉、重合,就能够判断出嫌疑人大致所在。可现在,我们掌握的信息量,还是太少啊。”马秋林懊丧地道,有一种力有不逮的难堪,实在是年纪大了,否则他肯定要亲自操刀的。

  “再等等……他们随后将到省境上堡儿湾交易市场,据说那个牲口交易市场是雁北地区最大的一个市场,全省大部分牛羊和从内蒙贩运过来的牲口都从那儿交易,席改革捕前就一直混迹在那一片,那儿应该有所发现,他们前期做的工作已经很扎实了。”邵万戈道,看着马秋林,突然又想起个事来,补充着:“对了,张猛把省城以北,一共二十三个牧场三十年来的从业人员资料都传回来了,还有各地市畜牧行业颁发检疫许可证的名单,我们已经基本收集全了,您要不要先看一看。”

  “哦,好。”马秋林说着起身了,邵万戈带着这位闲不住的老人往楼下走着,边走他心里边有点好笑,这当上一辈子警垩察,就像有强迫症了一般,咬住个案子能不眠不休。

  这不,马秋林边走边神经质地说着:“你别可笑,这也是我和小余商量的一个线条,如果不是自学成材,这个目标肯定在这些资料里,甚至于这个人,我怀疑就在我们的犯罪信息库里有记载,他这个异地盗窃、再长途跋涉异地销赃的办法,看似蠢笨,可恰恰钻了我们警力协调不畅的空子……我敢说他绝对跟警垩察打过交道。”

  邵万戈没打断,把马秋林领到了技侦室,可惜,这位老专家确实有点老眼昏花,玩电脑笨手笨脚,看资料还得戴上老花镜,而看电脑屏幕,不一会儿就花眼了,在座的技侦都背着老头悄悄的撅嘴使眼色,估计都有腹诽了。

  半天才看了两页资料,这种砖家倒也少见………

  嘭…嘭…嘭……

  擂门声起,镇川县招待所一个房间,李逸风放下酒杯起身一开门,哇地吓了一跳。

  三个人席卷着一股冷气冲进来了,搓手的、跺脚的、拍衣服的,余罪、董韶军、吴光宇几人晚点了六个小时,终于到汇合地了。

  “哎呀妈的,冻死我了。”吴光宇不多说了,直接钻卫生间,啪唧啪唧衣服脱了往外扔,哗哗放起热水来了。董韶军靠着暖器片,一直在发抖;余罪拿着桌上的残酒,咕嘟咕嘟灌了两口,一坐下,使劲一揪鞋子,咚地扔地板上了。三个人所过之处,一堆雪泥,眨眼间水迹斑斑。

  李逸风、李呆、拴羊和在这儿喝酒的孙羿四个看得目瞪口呆,孙羿问余罪:“怎么搞成这样?不坐火车回来的吗?”

  “是啊,下了火车还有好几里路呢。”余罪道。

  “不是让你们自己打个车回来呀?”李逸风道。

  “哎哟,还打个车?路上一共才几辆车,雪下半尺厚了。”董韶军哭笑不得地道,烤了一会儿,也扒鞋子了,脚冻僵了。他在使劲搓。

  “王八蛋,你们几个倒喝上了,怪不得不去接我们。”余罪又灌了一口酒,气愤地骂着,这几个喝得早不少了,此时往窗外看看,才发现雪着实下得不小,他和孙羿赶紧地赔罪,那两位冻得吃不住劲了,等不得吴光宇出来了,拉着门,一起冲进去暧和去了,一进去惊得吴光宇大呼小叫,余罪和董韶军不容分说,估计挤到一个浴盆里去了。

  “快,再去弄几瓶白酒……再搞点熟肉。”

  “孙羿,火腿肠和方便面还有不?”

  “风哥,那我去了。”

  “张猛呢,还睡着呀……把他叫起来了。一会儿一块吃。”

  七个大小光棍,几天没见,终于汇合到了一起了,有人奔去买酒,有人和总台联系着要炒菜、两乡警忙着打扫零乱的房间,等那仨从浴室出来,惬意地围着浴巾开始抢别人的干衣服穿的时候,一桌子凑合的几样菜已经准备好了,最殷勤的是李呆兄弟了,连泡了几个饭仔面,给余罪端上道着:“所长,您吃饿坏了吧?”

  “可不饿坏了。”吴光宇一把抢走了,直往嘴里拔拉。余罪又拿一份,吃相实在不怎么地。张猛呵呵笑着道:“不至于吧?火车上没吃的。”

  “兄弟,春运呐……站了一路,又是下雪人多,快被挤成火腿肠了。”董韶军苦不堪言道。

  那俩估计挤得不轻,根本没说话,一口气吃了垫底,再坐到桌前里,端着酒杯,不请自饮,好容易缓过这口气来,余罪挟着菜吃着问着张猛道着:“说说,牲口,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把资料全做了影印件传回去了,队里正在制作检索条目……”

  “有多少人?”

  “连从业带办检疫证的总共有两万多人,按你的要求,因为各种原因离职的、退休的、受过刑事处分,捋出来了三千多人……”

  余罪呃地明显被噎了一家伙,惊讶地道:“这么多呀?”

  “你以为呢,五原以北那个市的畜牧也比较发达,这都是已经往少里说了。估计漏得不少。”张猛道。李逸风生怕漏了自己似的:“对对对,这儿的牛羊肉,比咱们那儿便宜多了……我来这儿才发现,贩运牲口也是个好生意啊。”

  “当然便宜了,往北再走40多公里,就是大草原了。”董韶军道。众人聊着,很不自然地到了案情上,各自交换着得到了信息,李逸风就是定位地点的一堆录像和照片,有什么用处他自己也说不清;张猛采集的人工资料用董韶军的话讲,是因为天香膏的合成需要一些专业的畜牧业知识,所以才从这里面找,不过两万人里找一个人,听得哥几个要消化不良了。

  说了半天,都看着余罪,李逸风把众人的心声说出来了,直问着余罪道:“所长,这里头就你一个领垩导干部,当领垩导我们没意见,可不能把兄弟们都折腾成这样,完了还屁事都不顶吧?”

  他一质问,众人个个呲笑,纷纷附合,从五原市开始,连跨六个地市,把西山省以北跑遍了,要都成了无用功,这罪可遭大了。

  余罪一抹油腻的嘴,打着饱嗝,端着酒杯,豪爽地道着:“敬兄弟们一杯啊,辛苦了,我先干为敬。

  “嗨嗨,别抢着喝,喝完了我们喝啥。”吴光宇不悦了,这一堆草包冻得一个比一个能喝,两瓶已经见底了。他一抢走,余罪好无奈的表情,火冒三丈地道着:“看看,这是把我当领垩导干部吗?洗澡抢着洗、吃饭抢着吃、坐坐车吧还是公家车,一天骂我好几回。”

  这话说得不假,因为是余罪牵头,大家这遭罪,只能气往他身上撒了,不过此时喝得高兴,都不介意,一人一句损着余罪,孙羿说活该;张猛说骂得轻了;连李逸风也有点后悔,直说所长坑人,要不这天气搁老家洗洗桑拿、泡壶小酒,相跟着几位嫖友一块去潇洒一下子,多舒坦不是,何至于跑到这冰天雪地里来。

  在场的底线虽然都不高,可也不至于李逸风这么低,愕然了一下子,然后哄堂大笑,余罪脸有点红了,训着李逸风道着:“能不能别提桑拿,咱们乡警的思想素质应该比他们高一个层次。”

  “那有什么,我现在看着美女不一定有反应,可看到桑拿地方,绝对起生理反应。下回我请大伙,自打我当了警垩察,我们县城洗桑拿那地方,从来没收过我钱。”李逸风得意地道,一下子气得余罪苦脸了。众人笑得东倒西歪,不过都是揽着李逸风亲热道:

  对呀,这尼马才是兄弟,那像有些人,才挂职了个副所长,还装上逼啦

  人一多就乱套,特别是一干知根知底的熟人,余罪是百口莫辨了。全场只有没经过那阵势的两位乡警看着呵呵傻笑,就剩下了董韶军没有加入到胡闹的战团了。瞅了个空,余罪推说酒不够,好容易把李逸风撵走了才清静下来了。这时候,董韶军翻看着李逸风带回来的资料,一个小型的摄录机,看了几个地方,递给余罪问着:“余儿,这个有价值吗?都是根据贺名贵的通话记录定位的地方。”

  “如果贺名贵涉案,就有价值;如果他不涉案,这个就没有什么价值。”余罪道。

  张猛凑上来看了看,异样地问着:“都在市区?”

  “哎对,风少说了,有钱了就改善生活以及性生活,所以偷牛贼发财之后,肯定在市里买房子,说不定就在里头。”李呆重复着李逸风的话。李拴羊加了一句:“还娶小老婆呢。”

  众人一愣,又被两位乡警诚实的表情逗乐了,余罪却是大惊失色道着:“哦,很有道理,逸风终于有一次不用下半身思考了……就是一思考,想到的还是下半身。”

  此话不知褒贬,只觉笑料颇多。吃了个七七八八,张猛看着窗外的天色,却是关切地问着,就这天气,可是什么也干不成了。余罪回头瞧时,也是苦色一脸,仿佛天公不作美似的,处处不顺,他想了想,安排着道着:“先趁机会好好休息休息……韶军,你联系一下县公垩安局和地方刑垩警队,了解一下情况,看他们和那几位绰号的人打过交道没有。据席改革讲,这儿的民间牲畜交易每月有三次集市,初八、十八和二十八……还有两天就到了,咱们撞撞运气去,席改革就是这儿出去的,记得他的人应该不少……特别是那个拉皮带的,这个人很关键,我们现在最可能找到的就是他。”

  “草犊子。”董韶军提醒道。

  “对,草犊子现在看样是个关键,我们在火车上商量过了,草犊子这个人在集市上混了几十年了,是个牲口交易的中间人,据席改革交待,一般偷牲口的小贼都通过他把赃物卖出去,因为这事这个人坐过牢,可惜我们还没有找到正式的官方记录。”余罪道。

  “他在内蒙坐的牢,没姓名,调不出档案来,那边偷牲口和咱们这儿扒手来样,太多了。”董韶军道

  “有个绰号总比没有强……到初八咱们就到这地方守着点,能找到一个算一个,这春荒季节,牲口交易可是旺盛的很,我想他们吃这碗饭的,应该出来找食了吧?”余罪道着。

  不是什么真知灼见,可到这份上,只能这样先干着了。痛痛快快、热热乎乎喝了一顿,暖暖和和终于住下了。

  一觉醒来,坏消息来了,平定县两个乡镇又出了四起偷牛案,案子延迟了两日才上报,案发的时候,正是这个临时小组在省北遍地寻找线索的时候,这案子出得大伙心里嗝应得厉害,饭都没吃好,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当地下得越来越大的雪,关在屋里那儿也去不了。

  又一觉醒来,继续是坏消息,翼城市的调查组面临回撤的结果。多日没有进展,可旧事复发了,地方公垩安介入了当日牛头宴“中毒”事件的调查,遗留的证物,那个牛头经检测无毒,而被省刑侦二队滞留审查的秦海军、于向阳仍然没有放出来,市局直接向省厅汇报了这一情况,据说引起了省厅崔厅长的关注,专程过问了此事。

  这里面的事观者也许清楚,可在电话里邵万戈却是快顶不住压力了,如果找不到新的证据,只能放人了,而且也只能以一个非法经营和偷税漏税的轻罪处理此事。

  这两天,余罪一直在发愁,连玩笑也顾不上和大伙开了。

  等又一觉醒来了,初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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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塞外风烈

  “你们要找的草犊子,可能是这个人。”

  镇川县刑垩警中队,队长卓力格图把排查的照片递给从楼上下来的刑垩警同行。略有异样地眼光打量了几眼。

  其实彼此都异样,在这个接近内蒙的地方,居然是一位蒙古族的同行,李逸风看了几眼那剽悍的,像骡子腿粗的臂膀,回头再看张猛,可就觉得牲口哥比起人家苗条多了。他要说什么,被孙羿直接接背后去了,知道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一开口就惹人。

  余罪看着一份警用格式的纸张,下意识地念着:“穆宏田,不是镇川县人?”

  “我们这儿本县人口不多,不到二十万,不过到集市时候,光外来人口就有二十万。应该就是他,在堡儿湾市场,他算个小名人,很多人知道这个绰号。”卓力格图道,普通话有点生硬。

  “名人?没有露风吧?”余罪紧张地道。能找到一个关联的人太难了。卓力格图摇摇头:“没有,市场管理都知道这个人……一直就在市场混,贩运牲口的人都认识他。”

  边走边说,这个绰号草犊子的穆宏田在牲口市场是个掮客,就是在卖家和买家之间拉皮条的那种,而且“草犊子”这个绰号在当地的含义不怎么好听,意指“不像个男人”。卓力格图的话引得众警一阵好笑

  今天初八,天气不错,准备到集市寻找嫌疑人的一行弃了警车,单乘一辆加装防滑小客车上路了,这地方开车都有难度,雪后方晴,刚清开的路面还有一层雪泥,车不时地打滑,不过开得很稳,卓力格图看到了众警的担心,直道着路上的雪已经清理了,镇川这地方,只要不是雪暴天气不迷失方向,还是很安全的。

  是很安全,出县城向北走,一望无垠的雪野,在初升的太阳下闪着银光,偶而凛冽的风吹过,挟着一片雪屑,视野里只有一条清理出来的路伸向远方,一条孤独的路,直把白色的雪野分成两半。

  “这地方真叫胸襟大开呐。”董韶军看着景色,笑着道了句,车厢里几位抽上烟了,即便不抽烟的,呼出来的都是水汽,像吞云吐雾,温度零下十几度,在这个环境里当警垩察,相比之下,在座的恐怕都觉得先前的工作要算天堂了。

  “卓哥……你们这地方要抓个嫌疑人可难了啊?”孙羿道,一眼过去的都是平原,如果不下雪,这地方能闭着眼开车,根本不用打方向。卓力格图笑着道:“确实难,省境线了,出了堡儿湾就是内蒙大草原,不过最难的不是抓嫌疑人,而是现在自驾旅游的人老是胡跑,一迷失方向,都是让我们出来找,一找就得几天呐。”

  “这地方没啥坏人吧?连人都少见。”吴光宇说了个判断,走了这么远,难得见几处房宇。

  “未必,要不我都不会认识你们邵队长。”卓力格图笑着解释着,和邵万戈有过几面之缘,对此人直竖大拇指,这地方不是没有嫌疑人,而是聚集了很多外逃的嫌疑人,出省境的大草原、草原上这些年兴起的煤矿、电厂、牧群,随便走一个地方都得几天的功夫,正适合通缉的嫌疑人藏身,大多数人都像穆宏田这个人一样,仅仅是以一个绰号的形式存在。

  说到这里,明显地看到了余罪的脸上带上了几分忧色,董韶军明白,他知道,如果案发的起源地就在这里,而这里的环境又像卓力格图队长讲得那样,那要抓捕可就困难得多了。

  车行半途,四面漏风的小客实在不怎么舒服,不但不舒服,还冷,好客的卓队长从车上找着水壶。递给远道而来的同行,李逸风先灌了口,马上被辣得直撇嘴,不是水,是酒,高度酒,卓队长哈哈大笑着,传给下一个人,各人抿了几口,都有点受不了这种刺激,不过火辣辣的感觉还是有效果的,最起码凉意少了不小。

  坐在后面的董韶军喝得最少,他把酒壶递给卓队长,随口问了句:“卓队长,你们这儿的牲畜交易,有没有可能是别人偷来的?我是说,我们前两天询问过一位嫌疑人,他偷到牲口,一般都拉到这儿卖出去

  卓力格图听到了这句话愣了下,似乎稍有不悦,不过很意外地是,马上又笑了,笑着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你自己看吧。”

  态度不冷不热,看来蒙人就是这种性子,似乎对喝酒不太豪爽的男人没好脸色,他能看上估计就张猛了,两人坐到了一起,互撒着烟,在笑着说什么。

  磕磕绊绊走了两个多小时,堡儿湾在望了,一眼望去过,刚刚纠结的答案不言自明了,白色的田野又成了牲畜的海洋,放眼望去,成群的牛羊被骑马的汉子赶着,几十辆各色货车排在个方阵等待着,牲畜群外,又有数百上千人的队伍在蠕动着,场面煞是壮观。

  “每到集市,牧民就赶着牛羊群来这儿交易,夏秋的量更大,来这儿拉牛羊的最远还有南方省份的,就这么多的量,你们看看,哪群像偷的?”卓力格图笑着问董韶军。

  都傻眼了,这尼马可比大海捞个针难多了,嫌疑人好歹还有个体貌特征,这牲口总不能个个描蓦一下吧?

  地方的民垩警把车泊了大货车的边上,一看都是拉牲口的专用车,四边围栏焊着一个高的钢筋网,有谈成生意的,车一掉头,车厢倒回到一处缓坡处,牛羊就被赶着上车了。

  董韶军异样地看了余罪一眼,两人心意相通,这办法和羊头崖乡偷牛那办法一样的,不过也同样没有可查性,拉牲口的估计都会。

  “小成,一会你带一组啊……你们谁带头,咱们分成几个组,两人一组,分开问,其他话不要说,就问草犊子在不在?不要找牧民问,就找那些拉牲口的问。要问干啥,就说要点皮毛货,他有路子。”

  卓力格图队长安排着,司机带着孙羿、吴光宇一组;李逸风抢着和卓队长凑一块了,余罪和张猛一组,董韶军只好领上两位傻不拉叽的乡警了。跳下车,车外比车里更冷,一行人俱是裹裹厚厚的冬衣,分散着朝着谈价格的人群踱去了。

  “嗨……谁见草犊子啦?”卓力格图在问话,很不客气,一群围拢着谈价格的人都摇摇头,看一眼自动忽略了。

  李逸风算是发现了,这儿不但牲口多,而且人个个长得也像牲口,差不多都是卓力格图这种膀大腰粗的货色,说话粗声大气,就着烈酒,抽着手卷烟,那卷烟的味道,比牲口身上的味道还冲,他不时地掩着鼻子,躲闪着地上的牛羊粪便,不迭地跟在卓队长的背后。

  司机带着孙羿的吴光宇在人群里转悠,偶而说话却是把孙羿和吴光宇听懵了,是蒙语,一群皮袄裹着的货叽里呱拉那么一说,像老羊小羊说情话,说着一群人哈哈大笑。什么意思那是一句不懂。回头司机给两人小声说着,来这儿的人半汉半蒙,普通话通用,可蒙语听得更亲切,至于问话的结果嘛。

  他们说年后有段时间没见到草犊子了。司机道,给孙羿和吴光宇又泼了盆凉水。

  交易就那么进行着,一直有拉满一车牛羊的货主走,也一直有赶着牲畜群和开着大车的货主来,偶而间也能看到市场管理的影子,就穿身不伦不类的制服,在人群里的转悠,董韶军和两位乡警被人群和牲畜群淹没后早傻眼了,偶而拿着照片问个人,人家一看他那样,待理不理,摇头而过。

  看来没有当地人指引,想搭句话也难。

  余罪和张猛走得最远,几乎到了市场的边上,他大致看了下整个市场的情况,脸上的忧虑却是更深了

  “你觉得草犊子藏在这些人群里?”张猛问道。

  “不是觉得,是肯定。这是鱼龙混杂、隐藏形迹的好地方,看车牌,货源几乎是输送到全国,想接触咱们省的牲畜贩子,没人比这儿更合适的了。”余罪道。

  “那不更好,把他揪出来不就得了。”张猛想当然地道。

  “呵呵,你觉得要藏在这一片,你找得出来吗?”余罪一指,几处牧民扎营的地方,以这种市场为中心,几个像小山包一样的帐篷就那么竖在野地里,远远望去视线里能看到十几,看不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想了想其中的难度,张猛吸着凉气,大话全给咽回去了。

  从进场一直到中午没有什么进展,午饭就在场地里吃的,那儿有专门给货车司机和贩运者准备吃食的地方,不过这地方是有史以来众人见过最差的地方,一盒方便面要二十块,炒盘青菜得五十无,羊肉反是这里最便宜的,比方便面还便宜,卓队长直接点了半只羊,谁可知道那羊肉是煮着半生不熟,带着血水就给你端上桌了,除了卓队长和司机吃得津津有味,那几位愣是下不了口。

  “哎呀妈呀,这吃了不会拉肚子吧?”李逸风看着卓队长大口撕着,把一块脊骨给了剔下来,稍有紧张地道。看了看队长那抓骨头的黑手,最终还是把骨头给身边的李呆一放:“呆头,你吃,多吃点。”

  “没煮熟,还生着涅。”呆头啃了两口,抿着嘴道。

  “这儿的气压低,水沸点到不了一百度。说起来这味道已经算不错的了。”董韶军小心翼翼地嚼着半年不熟悉的羊肉,说了一番在营养学上讲,这种吃法可是很科学滴,卓力格图刚赞了个,却发现除董韶军以外的其他人,都埋着头,不吭声了。

  是啊,讲便便也能吃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余罪笑着给韶军兄弟捧场了,挨个斟满酒,换着话题,大讲了一番这里风景独好的话,卓队长现在也知道余罪是带头的了,他拿着酒杯小声和余罪道着:“在一个地方当警垩察久了,你不会有心情在欣赏风景的。”

  说着一饮而尽,闻者却是面面相觑,或许真有此中顾忌,只顾着观察有没有嫌疑人呢,那还注意到什么风景,边吃着又回到了今天的任务上,卓队长提醒着大伙,要在这里找一个特定的人没那么容易,特别是像草犊子这号混迹的人,有钱了找个地方吃喝嫖赌,没钱了才来这里风餐露宿,上午他打听了几个人,都说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

  余罪听着,和董韶军换了个眼色,心里都在怀疑,许是翼城的事已经让这伙偷牛的警觉了?

  可是又不像,现在排查仅限于销赃了,对于盗窃的打击还未开始,余罪这个思路是直接跳过盗窃的,从源头着手,理论上,就实施盗窃的警觉了,这里也不应该察觉,毕竟这个消息是从监狱服刑人员口里得到的。

  当然,最最关键的是,现在尚无法确定,要找的草犊子穆宏田是不是和系列盗窃大牲畜的案件有直接关联。

  一大堆问号冲进了余罪的脑海里,连日的奔波加上疲累,他愈显得有点狼狈不堪了,几杯酒下肚哎声叹气,喝得没劲了。其他人不用考虑这些倒是说得挺来劲,只不过这个环境实在够呛,吃着的时候又进来几拔人,一在个偌大的彩钢板简易房子快坐满了,那些跑长途的司机、赶牲口的牧民围着圈一坐,气氛越来越好,空气可就越来越差了。

  邻座一位大胡子,直接脱了鞋子,把脚伸在离他不远的炉子边上烤,哎哟,那味道比满锅羊膻味道还冲。这边烤脚,那边抖着衣服的上灰尘和残雪,和着草棵以及牲畜的粪渣子落了一地,等坐定手卷的毛烟开始大抽起来时,这个屋子快让人觉得窒息了。

  “我想起了魔戒里半兽人的生活环境。”孙羿端着酒,喝不下去了。

  “这叫入芝兰之室,久不闻脚臭。嘎嘎。”吴光宇小声道。

  两名乡警倒没觉得什么,村里放羊的就这得性,李逸风却是自恃身份,早不吃了,那司机看出市里来的刑垩警心里嗝应了,笑着道着:“这个环境就这样,别小看这样人啊,个个可都是有钱的主,那个来这地方的,腰里都缠着好几万。”

  “是不是?有钱还过这种生活?”李逸风白痴了句。

  “想挣更多的钱呗。”卓力格图队长吃得最多,他笑着转移着话题道着:“咱这地方历史悠久了啊,当年昭君出塞就是从这一片走的。”

  “对,古筝曲里还有这么一曲呢。很凄婉。”董韶军道,刚要摆活两句文化人的修养,却不料李逸风一嗤鼻子插进来了:“我今天终于明白,为什么美女昭君要自杀了。”

  说话着,看着周遭膀大腰粗,端着大碗喝酒的糙爷们,那自然是原因所在了。

  众人嗤嗤笑着,这话题又进行不下去了。卓队长也被这帮小年轻给逗乐了,干脆不找那些文邹邹的话题了,邀着酒、挟着肉、劝着大伙多吃点,李逸风却是要了个泡面,自己个唏唏律律吃上了。

  这个的吃饭有三个特点,一是多,那些爷们进来,随便一啃就是一两斤肉食;二是吃得猛,那个啃起来了也是风卷残云,用不了几分钟扔下刀子又出去了,怕耽误生意;众人吃着的时候已经换了几拔人,好久没走,连老板都有不乐意了,趁着添水的功夫,问着客官们还要不要来点。

  不要了,这桌也到尾声了,余罪不好意思让卓队长结账,抢着买了单,找零的时候,他一看老板这样,肯定是个认识五湖四海人物的老江湖了,去而复返,随手把穆宏田的照片一铺,给老板点了根烟问着:“老板,认识不认识这个人?”

  “你找他干啥?”老板脸上抽抽,像是防备着这伙人。

  “能干啥?让他给联系点便宜货呗。”余罪道,那轻松而且无所谓的表情,像是与生俱来很有欺骗性,老板瞅了他几眼,撇嘴叼烟、坏相贼眼,八成把余罪当成草犊子一路人了,警惕渐去,点点头道着:“认识,这儿都认识,不过有些日子没来啦。”

  “有多长时间没来了?”余罪问。

  “半个月了吧。”老板道。

  “那…这儿有没人见过他?我怎么连他手机号也打不通?”余罪撒了个谎。

  “那犊子,有钱就不见面了。没钱才回来。”老板道,给了一个让余罪无比郁闷的理由,余罪笑了笑,思忖着是不是敢给老板留电话,正说着,有人进门了,一个一米八九的壮大个子,掀着兽皮门帘,挟着一阵冷风进来,直吼着老板道着:“嗨,老孬,切条羊腿……整两斤酒。”

  这家伙,又进来个半兽人,余罪想想还是算了,热情的老板应了客人话,多了句嘴问着:“哎对了,老粪,你瞅见草犊子没有,这几个兄弟找他呢?”

  “谁找?”大个子回过头来,他看到了愕然僵在原地的余罪,一下子觉得好不怪异。再回头,又有数人都愕然不已地看着。

  老粪这个绰号的人可比草犊子关键多了,直接是贩卖黑药的人。余罪被突来的兴奋惊得心里狂跳。

  众人凛然的样子,让大个子顿觉不对了。反应最快的张猛回手一拔铐子扑上来了:“警垩察,你犯事了

  嘭,大个了回手一拳,张猛猝不及防,像被车撞一般,蹬蹬蹬直退几步,哗声把桌子撞了那人一言不发,扭头就奔,饶是余罪手快,跳起来要勒脖子,却不料被大个子随手一摔,吧唧,撞到老板的简易柜台上了,骨碌碌哎哟,滚到柜台下了。

  “我操……”张猛提着凳子,追出来了。李逸风抄着酒瓶,叫着乡警奔出去了,孙羿和吴光宇随手拿着桌上的羊腿骨,也奔出去了,稍慢点的董韶军被卓队长一拉,他急促地道着:“老粪是盗窃案主要嫌疑人,抓住他比抓草犊子还关键。”

  这突来的意外的兴奋打乱了所有部署,一群刑垩警群殴也似地蹿出来去了。吓得早躲到后厨的老板,眼睁睁地看着一群人追一个,那滚在柜台下最后出去的,爬出来的走的时候还顺手还抄了一把剔骨刀,他惊得浑身直颤,不迭地对后厨的家人道着:

  “关门,收摊,今天要出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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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勇不敌贱



  “快,发动车。堵上。”

  卓队长出门看到了大个子嫌疑人朝着一辆小卡奔去,第一时间下了个正确的命令,司机飞奔着去开车了,而此时,追得最快的张猛已经快撵上了,卓队长使劲吼着道着:“小心,别近身,他练过摔跤。”

  说时迟,那时快,张猛脸当中挨了一拳,那咽得下这口气,看着嫌疑人已经接近车门了,他怒吼一声,单臂发力,轮了一圈手里的凳子,嗷地一声,呼声向嫌疑人砸去,那人手已经搭到了车门上,猛地觉得脑后不对,一矮一闪身,咚地一声巨响,凳子直砸在车窗上,车玻璃哗声碎了一片。

  一个延迟,让嫌疑人没有上车的机会了,他侧身就跑,此时张猛已经追将上来了,几步之外,呼地原地弹跳,单腿蹬上来了,一脚正中那人肩膀,那人一个趔趄,差点栽倒,不过他勉强定了身形,一下子回过头来了。

  张猛一站定,拉开了架势,手里甩上了铐子。此时看清人,这位老粪一对牛眼闪着狠辣和惊恐,满脸络腮胡子,露着一口白森森咬紧地钢牙,正喘着气,像困兽一般随时准备反扑一样。

  不用说,不是负案的都不会有这么凶的拼命架势。

  不过对方的个子比他高了近一头,生擒没那么容易,张猛做了几个假动作,趁那人心神不宁的一刹那,一屈膝,飞身直上,两人缠斗在一起,这时候,奔近的卓队长又在警示:“别让他近身。”

  迟了,早打在一起了,张猛要勒对方的脖子,这是王镔指导员教的一招,却不料体力不对等,失效了,自己两臂像被两根粗缆绳绊着一般,使不开手脚,他连施几个肘拳直捣这人的胸腹,可不料这人比他还牲口,厚厚的皮装,那几个肘拳像打在沙包上一样,根本没有反应。张猛急了,一拎那人的腰带,要强行压人,却不料还是小觑了嫌疑人,他弯腰躬身,手脚并用,腰劲一收,张猛不自然地向前蹬了一步,一步重心不稳,被嫌疑人顺势一压。

  吧唧,趴在地上了。

  几乎就是电光火石的功夫,张猛失利了,那人在张猛背上狠狠踏了两脚,呸了一口,掉头就跑。追到中途的李逸风吓得一激灵,生生刹住脚步了,一前指,喊着李呆和李拴羊道着:“兄弟们,快上,立功的时候到啦。”

  俩位乡警有点愣,直奔着追上去了,李逸风却落在后面了。卓队长掏着枪,砰砰朝天鸣了两枪,大吼着叫人站住,可不料那人理也不理,乡警又追着上去了,牲口群也被惊乱了,哎哟,气得卓队长直跺脚。

  碰上这种不要命的山炮,除非直接开枪,否则示警还真不起什么作用。卓队长不得已,又把枪插回去了,怕误伤了。

  “分开,分开追,别让他跑了。”孙羿和吴光宇吼着李逸风,拉开了散兵线,跑在最前的两名乡警已经快接近了,发动车的司机也驾车绕上来了,那人见前面有车在拦,一顿身,侧身换了方向跑,一个延误,又让李呆和李拴羊给赶上了,两乡警状似痞汉群殴,一个跳起来勒脖子,一个蹲下了身抱腿。

  勒脖子的是李呆,这脖子跟勒了根大树于一样,动也不动;抱腿的李拴羊只觉得像抱了根柱子,想挪一挪都难。可故意跑慢的李逸风觉得机会来了,他一见嫌疑人被抱住了,脚下了一加速,乐滋滋地抄着酒瓶飞奔上来了,边跑边喊着:“我操,知道警察的厉害了吧。”

  嗷地一声,仿佛野兽的嘶吼,那人一转身,不知道怎么把李呆,直挺挺地举起来了,呼通声往蹲的李拴羊身上了一砸,两人哎呀妈呀,你压我我压你,吃痛叫上来了,李逸风几乎已经跑到人家面前的,举着酒瓶傻眼了。

  他看到了困兽犹斗的嫌疑人正眼红地瞪着他,那酒瓶子却是砸不下去了。不这地场合他可装不了怂了,咬着牙吧唧一摔酒瓶骂着:“吓唬谁呢,老子是警察……哎哟……”

  话没说完,就见得酒瓶被那人握在手里,他和一个狰狞的面孔打个照面,几乎闻到了对方的口臭,吓得李逸风掉头就跑,那人抬腿就踢,饶是李逸风腿脚利索也没逃过去,被结结实实蹬在臀部。一下子李逸风只觉得屁股上崩了个火箭似地,呜声就飞起来,然后,吧唧,直趴在地上。

  哎哟喂,风少浑身像散架一样,艰难地支起头来,不料更恐惧的事发生了,面前不远,被惊了的牲口挤臃了一堆,正挪动着,他生怕又被牲口踏上两脚,慢慢地往一边爬着,刚爬几下,就听呼啦啦几声,然后手热乎乎的,他吓得一停,一头老公牛正撅着屁股刷刷往外拉粪,低头一看,哎哟,手正托在热乎乎、黏乎乎的牛粪里。

  满手牛粪,他抹也不是,擦也没地擦,苦着脸看着孙羿被踹飞了,吴光宇被一拳于趴在地上了,那人飞奔进牲口群里,借着畜群的俺护已经看不到人影了。他苦不堪言地道着:

  “他妈的,这是偷牛贼么,给杆枪直接就是东突队员啊?”

  这个意外着实发生的太快,卓力格图队长不敢再开枪的原因就是怕惊了畜群,而这个人也借着畜群的掩护,在车上人的视线里若隐若现,方向是往北的草原,卓队长知道,要跑出去,你可想追也追不回来了。他协调着十公里以外的一个边境检查站,指挥着司机开到畜群外拦着,只有空旷的地方才能利于抓捕。

  场面上真乱了,不少贩牲口的户的凑热闹看上来了,还有大吼着蒙语的,看势头要和捣乱的群殴。来了个八个刑警倒被放倒了六个,唯一没放倒的董韶军根本不擅此行,他气喘吁吁奔上来,迎面张猛抄着那个断腿的凳子,揉着腰身火冒三丈地问着:“人呢?他妈的。”

  “不知道,还在市场里。”董韶军道。张猛循着脚印和喊声,抄着凳子就跑。爬起来的孙羿、吴光宇陆续跟上了,吴光宇埋怨着,尼马还金牌抓捕呢,连我们司机也遭殃了,张猛却在埋怨着,要不是老子枪被没收了,早撂倒了。孙羿边奔边瞧了瞧。咦,余贱和乡警呢?怎么不见面了。

  刚一迟疑,又听喊声传来:“九点方向,在这儿……”

  是余罪的声音,众人一咬牙,直接轰着牲口群,穿过去了。

  畜群一开,景像立现,余罪和那人又纠缠在一起了,李拴羊和李呆比众人快了一步。远远地上来了,余罪瞅空看了一眼,吼着道:“拉包围,滚皮球。拴羊,找绳子。”

  这是当年在学校,学生党之间的黑话,群殴得有章法,余罪一喊,那几个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围成包围圈,先围着,慢慢收拾。余罪边吼边欺身而上,左手在亮锃锃的剔骨刀朝嫌疑人划上去,那人一躬一闪身,却不料匕首是幌子,余罪的右手一甩,银光一闪,那人吃痛捂着眼睛,嗷声喊了声。蹬蹬蹬连退几步。

  “我操,余贱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张猛吓得惊住了。

  “这是贱招。”孙羿道。吴光宇惊讶地道着:“还有暗器?”

  说时迟,那时快,嫌疑人被一放手,却不见眼睛上有什么伤,看样也是怒急了,一甩大袄,双手扑式,拉开架势就要和余罪拼命,余罪也怒目圆睁,甩着匕首做着攻防动作,两人拼命一触即发,还是嫌疑人看人多急了,嗷声就扑上来了,却不料余罪比他更快,一个懒驴打滚,吱溜声跑了,那人扑了空,差点闪了腰,指着余罪骂着什么。

  余罪没怒气了,贱笑着,远远招着手,撩拔着嫌疑人。

  他一松懈,看到余罪使眼色的孙羿懂了,和着地上的雪泥掺牛粪,嗨声一吼,嫌疑人一转身,吧唧黑乎乎一团,直糊脸上了,扔了就跑,等他一抹脸,这几位刑警已经换位了。

  张猛瞅空,朝人腿上来了一棍,吴光宇抽着皮带,远远的抽了那人一家伙,一个小小的包围圈快成绝地了,一往那个方向跑,前面的不和你正面对决,后面的嗷声操着家伙就上来了,嫌疑人不得不顾及着后面。等一顾及后面,前面又使坏了。

  果真是滚皮球,在学校打架已经练得纯熟了,嫌疑人被敲来打去,愣是突不出这个小小的包围圈。

  手脚最快的余罪,几次和嫌疑人照面,不是踹一脚打滚就跑,就是面对面发个狠相,然后呸声照脸上吐一口唾沫,一唾准在嫌疑人脸上,这贱相把兄弟们看不过眼了。

  嗷,又一口唾沫准确地吐在那人脸上时,这奇耻大辱,那人出离愤怒了,不跑了,嗷声掀着临时的栏杆,那臂粗的杆子被他膝撞,喀嚓一断,他一吼拽了一根两米长的杆子,要拼命了,追着逃跑的余罪捅上来了。

  卓队长见势不对,驾着车冲进了战团,他吼着什么,手伸向窗外开了一枪,这一枪不在于示警了,而是驱散着看热闹的牧民,怕引起混战。也在此时,余罪边跑边大吼着着:“拴羊,放绳子。”

  嗖地一声,一个绳套子毫无征兆地从畜群里飞出来,一套一拉,结结实实地捆住了发疯的嫌疑人。一束手,四下戒备的刑警一涌而上,掰头的、压膀的、抱腿的,个个使出吃奶的力气。哎哟喂,五六个人,好容易把这人制服了。

  六七个压一个,实在胜之不武,而且累得个个气喘吁吁,几乎快有劫后余生的感觉了。

  “哎呀,我知道老粪这外号怎么来的了,臭死了。”掰胳膊的吴光宇掩着鼻子,铐上了这才发现,嫌疑人像没洗过澡一样,浑身体味。张猛铐着人踹了两脚,抹着鼻血,那人兀自挣扎着,冷不丁呸一口,唾张猛脸上了,气得张猛要踹,人被卓队长拉过一边了。

  “是够臭的啊,牲口,你和人家比起来,简直是小白脸了。”孙羿累得直喘,揉着被摔疼的肩膀。不料这句取笑把张猛刺激了,他扭过脸,理也不理,走咧。

  卓队长司机押着人上车了,董韶军探头探脑上来了,又被兄弟们你捅和踹,直说这家伙百无一用,董韶军却是反驳,你们也没起什么作用不是,不得不承认还是人家乡警厉害。一说这个大家才想起了,余罪那贱招,没想到实战这么有效果。对了,还有平时傻吃愣喝的李拴羊,那一绳子套得真结实。

  四下寻找,吴光宇一指:“看,在哪儿?”

  几个人朝着余罪和李拴羊的方向奔去,后面刚刚爬起来,一手湿粪的李逸风可怜兮兮求着大伙:“谁身上有纸,给找点纸。”

  这地方那有纸,孙羿回头看时,噗声一笑,挥手道着:“自个找地方蹭蹭去吧,别到我们身边啊,你也老粪了。

  可不,浑身上下都蹭着牛粪,有的已经冻住了,特别是手上,黏乎乎、臭烘烘的,想想自己的修长的玉手成这样子,李逸风就痛不欲手,遍找之下,实在找不着,和雪搓搓吧太冷、到栏上蹭蹭吧,又太硬,找了一圈看到哞哞乱叫的牛群时,他灵机一动了,奔上前在栏边一头牛身上蹭蹭了,哎呀,又软又滑又舒服。

  三蹭两蹭,好歹擦于净了,不料刚一弯腰抓了点雪想洗于净,那被蹭的牛一甩尾巴,像报复一般,吧唧甩他脸上了,李逸风一抹脸,一脸星星点点脏不拉叽的雪泥,气得他痛不欲生地喊着:“救命啊…气死我了,还让不让人活啦

  没人理他,只有畜群哞声四起。

  几百米外,余罪找着工具撬着这辆小卡的车后厢,边撬边兴奋地说着,这么拼命,肯定他娘滴没拉什么好东西。几个合力连砸带撬,咣声拳头大的锁头打开了,一拉厢门,车里整整齐齐码着几屋瓦愣纸包装箱,拉出一箱一掀。

  袋装的墨绿色膏体,余罪和众人相视间,慢慢地俱是笑意盈然一脸,孙羿爬到车上去了,吴光宇跟着上去了,当一箱又一箱被揭开时,众人的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兴奋之急的余罪靠着车,一于奸人互搂着,疲惫尽去,嗄嗄嗄奸笑不已,余罪笑着道着:

  “哈哈哈……他妈滴,找到药源了,摸泥鳅逮着个王八,赚大啦”

  图像,在慢慢地传输着,这个视频文件很大,邵万戈觉得过程太漫长了,一遍一遍踱步在技侦室里,急促的脚步响起时,他知道谁来了,起身一拉门,马秋林急切地问着:“什么情况?”

  “初步确定,抓到了运送‘天香膏,的嫌疑人老粪,截获一车,八十箱这种东西。”邵万戈做了个手势,凛然道着。

  马秋林一阵狂喜,失态了,哈哈大笑了,笑着道:“简直福将啊,不是去排查叫草犊子的那位么?穆宏田。”

  “没查到这个人,不过吃饭的时候撞上这个了。”邵万戈笑着捻着一张纸,递给了马秋林,马秋林扫了眼,惊讶地道:“蒙古族的。”

  “对,绰号老粪,名字叫阿尔斯愣,刚刚确定身份,卓力格图队长他们正在审问……现在镇川刑警队,全部咬上这个案子了,我们的人正准备乘飞机至大同,从那儿转火车到镇川,晚上能到。”邵万戈道。

  “好,如果能在最短的时间的摸清他们的组织结构,人员组成,那这个案子就没有什么难度了。”马秋林笑着道,没想到案子能以这种戏剧性的情节,从最不可能的地方打开突破口。

  直接截获这种药品,想都不敢想。那么只能打这个突破口,兵锋就直指老窝了。

  图像出来了,在回放着,屏幕上看到车进了镇川刑警队的大院,东西正在清点,那一组远赴外地的刑警们忙得头也顾不上抬,邵万戈看到了场面里的余罪,正指挥着于活,他笑着道:“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运气真好。”

  “运气只青睐有准备头脑的人。在此之前,谁会凭着一个不确定的线索,一个不确定的绰号,就跑到天寒地冻的省境上……看来我真的老了,这种撞运气的事,反正我是不会于。”马秋林笑了笑,有点自嘲。

  传送完毕,又有董韶军在电话上汇报着案情的检测结果,期间直联的审问过程也全程收到了,那位嫌疑人在拳脚上很凶,可在智商上并不怎么灵光,被了解当地情况的卓力格图队长三唬两诈,挤走了不少于货。

  产点在那儿,窝点在哪儿,卖给谁了,谁是常来的客户,一点一点,这个团伙慢慢无所遁形了。因为处于盗窃上游的原因,隐藏并不深。

  晚上二十时,省二队一组到达镇川县,和县刑警中队合兵一处,开始锁定当地的重点几位嫌疑人,风驰电掣地开始了抓捕。

  同一时间,邵万戈从办公室里开得门,侧身让着,让市局王少峰局长走在前面,他踌蹰满志的跟在局长后面,准备参加由省厅协调的一个案情汇报会议。

  根据阿尔斯愣的交待,把上家制药的李宏观,下家销售的的丁一飞、陈拉明等多名疑似盗窃耕牛嫌疑人全部牵连到一起,所有的线索在镇川汇到了一起。

  全省范围内多地市并案这一猜想,从羊头崖乡案发开始至今,已经再无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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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峥嵘再现先



  排泄物检测样本、药物检测结果,再加上羊头崖乡案发地的实地拍摄和描述,这个案情很直观了,从羊头崖乡开始,联系到几百公里之外的销赃地,还有反方向几百公里的组织地,最大的跨度,基本相当全省行政区的纬度了。

  一个农村的案件,终于放到了全省警务最高级别的会议上。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经初步检测,在堡儿湾牲畜市场缴获的这种叫‘天香膏,的药品和在羊头崖乡盗窃嫌疑人身上搜到的,成份一致,甚至连包装都一样……”邵万戈负责介绍着案情,他把两地的赃物照片放在同一屏幕上对比着:“主要成份是碳酸氢纳,富含硫酸铜、碳酸钴、氧化铁、碘化钾等微量元素,据我们的检测人员向省农科院畜牧专家的请教,药物中还添加了某种中药的成份,和微量元素形成了一个类似饲料添加中复合酶的效果,也就是说,味道很独特,对于冬季以秸杆为主食的农村耕牛,相当有诱惑力,这也是他们成功实施远距离诱拐关键所在。”

  顿了顿,他听到了省厅在座的几位领导的笑声,能放在这里的案子,那一个说出来都是名动全省,像这样农村地区的偷牛一事,恐怕也到不了人家的法眼里。邵万戈换了种口吻,指着今天缴获的赃物补充着:“这一袋子净重有五百克,足够一到两头牛的舔食量……一车八百多袋,要真用出去,可能又要发生几十甚至上百次盗窃耕牛案子了。据我们罪案信息库不完全统计,从去年到今年,一年时间里,我省类似案件发案一共ur9件,被盗耕牛14头,在全国同类案件横向比对中,类似案件我们省的案发率最高;侦破率最低。如果以盗窃案值来计算,应该接近千万了。”

  会议室咝声四起,可能这些习惯坐在办公室里的高级警官,无法理解和了解那些发生在穷乡僻壤的案子,有点出乎意料了。

  晦暗的光线中,许平秋一双利眼四下打量着,市局来了几位,王少峰局长、苗奇副局长、刑侦上的支队长再加上邵万戈这个重案队长,能坐到一起,他知道这个案子马上要走上正轨,剩下的,只是一个会议形式确认而已,而且在确认之前,他相信省厅王少峰已经和厅长通过气。

  当然,没和他通过气。这样的案子,以许平秋的了解,身兼副厅和市局局长的同学王少峰,是不会假手与人的。不过他并不介意,偶看苗奇副局长,两人仍然是会心一笑。

  “这是我们前期对已经抓捕到了几个嫌疑人的审讯记录,羊头崖乡被捕的盗窃嫌疑人牛见山,认识在翼城捕捉到了另一嫌疑人画面,他叫陈拉明……而据翼城被刑事拘留的秦海军和、于向阳交待,丁一飞、陈拉明等四人,是他们的供货的长期客户……今天被捕的这个嫌疑人,更简单,他的通讯工具里,直接有丁一飞的联系方式,根据技侦的初步调查,服务器留存三个月的记录里,他们之间的通话有次。”

  许平秋听着邵万戈介绍,慢慢地走神了,他眼睛看着屏幕,那些重要的嫌疑人、重要的证物、重要的赃物他几乎都忽略过了,当屏幕一闪而过镇川起赃的现场时,他笑了,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在搜寻的是什么,他想到在羊城,好像也是这个样子,每每在倚天绝对壁的时候,他总是带回绝处逢生的机会,他甚至想重历一次那种心跳和焦虑的感觉

  不过一切都不可能了,他想,在那一次他准备放弃李二冬,吝于施于援手时,恐怕今后再也不可能指挥得动这个人了。他无数次挽惜过,义无返顾地选择到羊头崖乡的余罪,不过现在看来,他觉得自己是错的,也许那个人比他更懂得,怎么去当一个警察,在任何情况下和任何条件下。

  啪声,灯亮了,介绍完毕,许平秋抹了把脸,又恢复了不苟言笑的表情。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出于保密考虑,前期的工作一直由重案队牵头侦察,直到现在,我们的于警还有一组人在冰天雪地里潜伏……我觉得,是该偿还这笔债的时候了,我欠下社会治安的债已经太多了。”王少峰局长忧国忧民地道了句,很诚恳,也很郑重,作为承上启下的位置,他知道,接下来已经没有悬念了。

  崔厅长听罢汇报,扫视了一眼众人,出声问着许平秋道着:“许处,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王副厅长已经讲得很透彻了,这笔债该到偿还的时候了。”许平秋笑了笑,附合了王少峰一句。

  崔厅一拉话筒,片刻的思忖,开口道着:“好,既然他们敢把手伸手五原,那就让他们在这里覆灭。之前我们领导班子正商讨春季破案大会战的事宜,我看呀,可以就从这里打响,我建议各地市成立专案组,专门针对本地区盗窃耕牛案件集中侦破,省厅派出一位班子成员出任领导组长,负责各地区的资源共享以及警力布署,必要的时候,全省大会战,也要把这帮蟊贼扫除于净……下面,大家民主选举一位领导组组长,我要开始压担子了,完不成任务,就在这个级别的会议上作检讨。”

  掌声和善意的笑声响起,王少峰踌蹰满志地一笑,一切也正如他的判断,领导组组长人选,正是他。

  王少峰局长那句冰天雪地的话是煽情的话,不过也许连他也没到,出警镇川县的于警,现在的的确确在冰天雪夜上乘夜行走着。昏黄的灯光下,四野的积雪中,一条上冻的路,不知道延伸到什么方向,不知道这条路还有多长。

  原来觉得白天冷,不过现在才觉得,白天那算暧和的了,夜晚这里零下二十多度的温度,夹着呼吹过的北风,就即便坐下车里也是冻得发抖。卓力格图队长这个时候递酒再也没有推拒了,即便不常喝的董韶军也狠狠来一口,感觉着火辣辣的感觉,身上好歹有点暧意了。

  “同志们,再坚持一会儿,还有三十公里。”卓力格图队长鼓舞着士气,下午一场群殴,他对这个团队认识深刻了几分,最起码很齐心。

  “卓队,下午那嫌疑人,叫什么愣来着?”孙羿递着酒问。

  “阿尔斯愣,蒙语里是狮子的意思。”卓队长解释道。

  “哦,怪不得比牲口厉害,原来是野兽。”孙羿开了张猛个玩笑,张猛没搭理他,这回真有点丢面子。卓队长却是解释着,看那人的架势就是从小练过摔跤的,蒙古式摔跤千万别让他近身,近身不管你是武术高手还是拳击高手都要吃亏的,这摔跤法子本身就是平时嬉戏的方式,再加上长年劳作,那臂力,比煅练过的运动员丝毫不差。

  那人有多凶悍大家都见识过了,凶悍吧可以理解,但最后折在余罪手里,让大伙不能理解了,连卓力格图队长递酒时也下意识地多看了不起眼的余罪一眼,吴光宇回头问着:“余贱,你下午手里藏什么暗器?就打野兽那眼睛上的,你回头遍地找不是?”

  “这个。”余罪一翻手,从兜里掏出来了。一枚硬币,滴溜溜在手里转了个圈,划了道银光,又消失在手里。

  得,大伙知道了,还是在反扒跟贼学得那两招。匕首做幌子,反手硬币袭击眼睛,那部位在照面的情况下,估计没人防得住。再加上乡警那一绳套子,擒住这个悍人还真不是偶然。余罪贱贱地笑着和同学道着:“这个主要是卓队长提醒,我不得已才用这办法你们呢,就不要嫉妒了,反正刑警大多数时候,是不如乡警滴。”

  得瑟了一句,得到了一圈中指直伸着竖他面前,不过这样的表情,唯一的效果只能让余贱得瑟得更厉害而已。

  前一段路靠烈酒支着、中间的路靠厚大衣裹着,快到目的地时候,就坐在车上的也得腿麻胳膊僵,到下车的时候,又是一瓶烈酒传着,一人一口,市局二队的刑警和镇川合兵一处,卓队长照着地图,指着行进的路线,目标兴苏木,隶属于土贵乌拉旗的一个小村,相当于行政区划的小镇,这是阿尔斯愣交待的窝赃地。

  交通和通讯的不便,虽然易于藏身和逃匿,但同样让实施犯罪的嫌疑人失去了很大的机动性。

  凌晨二时,抓捕行动正式打响。

  这一次是县市两地刑警主力,突袭的是一所一亩多地大的院子,那潜伏、翻墙、突击,比夜猫子还顺溜的动作看到无缘参加行动的众乡警好不眼热,突进去通通通响起来了,几人守在车上,紧张地看现场,那是土统,火药击发的,在夜色里拉了好长的火星,煞是好看。

  “够悍的啊,今天上午老粪手里要有枪,咱们估计得挂几个?”看着枪战现场,惊得李逸风趴在车窗上直后怕。

  “这就是跳跃思维的好处了,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危险。所以根本没有防备。”余罪得意地道,不过旋即又皱上眉头了,喃喃地道着:“也许,上家放弃这里了,如果撤早该撤了,我以为这里会是个空房子。”

  判断似乎有失误,余罪有点懊丧。没人注意到他这句话,都紧张而刺激地看着现场,枪声响了几响,人声嘈杂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大局已定。未得到消息留守此地的四位嫌疑人落网,窝赃点缴获了大量成品、半成品天香膏,一路突审,嫌疑人的名单,又增上了数人。

  早晨八时,两抢一盗专项工作指导意见尚在王少峰局长桌上等待签发的时候,捷报又来。

  昨夜根据镇川抓获嫌疑人的审讯交待,有数次专程到省南安泽一带送过这样的天香膏,而这个小县城恰是嫌疑人丁一飞的籍贯地,这个交通要通正是联络南四市的必经之路,前方判断可能在此地藏有一个窝赃销赃的中转站。邵万戈协调两地刑警突袭送货地,在毗邻公路的一个废弃修车站里,起获了因为雪天封路未来得及运走的耕牛p头,抓获嫌疑人三人,其中一人,正是已经进入警方视线,遍寻不着的陈拉明,他供诉,这个团伙的头目,就是丁一飞。

  前期艰难的侦破和取证到了收获的时候了,这个时候,王少峰局长以他的职业敏感判断出了,这个困挠公安部门两年多的悬案,一直拖两抢一盗工作后腿的短板,将要在他手里作一个大总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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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先知先觉



  咚……重重的擂桌声音,吓了邵万戈一跳,他旋即听到了马秋林爽朗的笑声,这个时候,他也掩饰不住脸上的喜色了。

  “马老,您今天的气色相当不错啊。”邵万戈推门而入,正贴着关系标签的马秋林回头一笑道着:“你的气色,比我更好。审讯进行的什么程度了?”

  “安泽这个盗窃团伙头目丁一飞确定无疑,据镇川方面的消息,每年消耗的这种天香膏要有几千公斤,按这个计算呀,我看偷的牛不在少数……光丁一飞家里就修了两幢楼,他是当地有名的富户。详细还在挖掘之中,通缉令已经申办了。”邵万戈道,他看到了在关系树的顶端,仍然着空着一个大大的问号,说着说着走神了,似乎在想着跟上马秋林的侦破思路。

  “他应该是个小头目,这是个层层递接式的多层次组织……你看,制作原料的、单售原料的、然后拿上原料实施作案的、而丁一飞,是坐享其成,专事销赃的,你试着想一下,怎么才把把这样一个松散的组织领导起来,让它高效运作呢?”马秋林道。

  问到这个邵万戈抚抚脑袋笑了,笑着道:“马老,您明显知道我脑瓜不好使吗?要是个持枪逃犯我对付他们还差不多。”

  “他们可比持枪逃犯的危害一点也不逊色。”马秋林道,指着关系树道着:“我大致捋了下,牛见山、杨静云一伙,也就是羊头崖乡落网的一伙,他们属于最底层,属于直接实施作案的;往上,就是以丁一飞为代表的这一伙,他们手里有药物的来源,而且有作案经验,只要把原料和经验传授给下面,开枝散叶,他直接可以由赃坐收渔利;这次咱们赴镇川的调查组中心开花,阴差阳错地抓到了直接制贩药物的嫌疑人,正说明了,这儿就是全省盗窃大牲畜系列案件的起源地。策划这个犯罪模式的人,就在这里?”

  “您是指阿尔斯愣交待的那个人?李宏观?”邵万戈异样地问。

  “对,这个人可能就是真正的牛魔王。”马秋林道,递着几张技侦刚刚排查到信息。

  邵万戈翻阅着,脸上的喜色越来越甚,他知道这位惠眼如炬的老人要挑出来的东西,会有多大的含金量。

  李宏观,男,出生于镇川县,一九六四年生,八十年代在天镇示范牧场当过技术员,之后停薪留职下海,警务网中查不到记载,再一次出现却是在广西,因为组织传销被当地公安局逮捕,服刑一年零六个月,再之后,又销声匿迹了。

  “哦,又是一个久经考验的对手啊。”邵万戈道,看时马秋林递给了他另一张纸,那纸上标注着几个特点。第一是团伙作案,而且是多团伙大范围作案;第二,人员庞大,从制作原料、盗窃、接应、销赃,分属不同团伙;第三是这样的团伙,有一个灵魂人物,因为这种异地盗窃、异样销赃,能跨越几市的手法,在盗窃案例中不多见;第四是主要及次要嫌疑人,应该有过前科;第五是,盗窃和销赃团伙和翼城专事经营牛肉生意的商人有某种关系;第六是,这个灵魂人物,有过饲养或者兽医类专业经验,有一定的组织能力,不排除已经变换身份隐藏形迹的情况………

  一条一条,思路极其清楚,邵万戈看看日期,是几天前,那时候还因为能不能关联在一起发愁呢,有人已经做出这么大胆的推想了。他以为是马秋林是自傲一下,不过刚要恭维几句时,却又愣了下,马老的字写得公正漂亮,而这一张,简直就是涂鸦。好像不是马秋林的手笔。

  “您是说,有人已经推测到今天的格局了?”邵万戈扬着手里的纸张,笑着问。

  “对,他们出行前一夜,余罪坐在这我儿,随手画了这么几条,除了最终的这个牛魔王还没有确定,其他的已经印证不少了。这个李宏观,是最符合描述的一个人。”马秋林笑着道,很欣赏的口吻。

  “不得不承认,羊头崖的所长确实有点与众不同。”邵万戈轻轻放下纸张,邀着马秋林道着:“马老,领导组在市局要召开第一次例会,您是不是出席一下。九地市联合办案要开始了,说起来,您是促成者之一呀。”

  “不必了,我的兴趣在于找到这位牛魔王,你们要抓的小鱼虾,我还真没兴趣。”马秋林笑着坐下来,又痴痴地看着关系树,不时地对比着电脑上实时出现的案情通报,一会儿喜色稍现,一会儿又是愁容满面,又一会儿他电话联系着技侦,提供着几种查找的检索的特点,不过多数时候,还是失望的表现再现出来。

  一直顾着埋头于活,不知道什么时候,邵万戈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

  “省厅的指导意见已经传达下来了,这是九地市联合办案,咱们县是案发地,又是重灾区,专案组就设到你们刑警中队……卓队长,市里来的同志一定要招待好,全力配合他们侦办,能把这伙偷牛贼扫个七七八八,对咱们以后工作也是一个促进。”

  镇川刑警中队,县局长吴为踏着未消的春雪走进中队,边走边说着,卓力格图队长一夜未眠,不时了应承着,领导是刚刚参加电视电话会议回来,带回来了一堆指示,不过是后知后觉了。

  进了中队,和一线的同志的见了面,布置了几句,又和市里刚刚审讯下来的同志打了个照面,寒喧一番,吴局长又想起了什么,拉着卓力格图队长问着那拔抓捕队员,卓队长笑了笑,指指于警宿舍道着:“都睡了,一天一宿没休息,咱们这儿气候冷,他们可有点顶不住。”

  “哎,好同志啊,这么好的同志,真不多见了……幸苦他们了,一定转达我的问候,晚上把市里来的同志都请请。”吴局长安排着,卓队长刚应承一句,意外出来了,宿舍门毫无征兆地嘭声大开了,一个穿着秋衣秋裤的人惊声尖叫地奔了出来,边奔边惊恐地大喊着:“啊……有虱子、有虱子……啊,咬了我一身红包哇,不会有传染病吧

  边走边挠、边挠边跳,惊恐之余喊着卓队长帮忙,哎哟喂,把卓力格图队长给气得直翻白眼,领导来检查了,这不是给添堵么。吴局长愣了下,忍着笑,一摆手道着:“卓队长,你负责处理啊。”

  “是”卓力格图敬了个礼,把领导送走了,回头瞪着李逸风,那眼睛好毒,李逸风却是不服气了,直道着:“真有虱子,卓队长,我说你们也太不注意卫生了……嗨嗨,怎么走啦,你们走了我怎么办涅?”

  真就那么走了,哎哟把李逸风气得直想骂娘,可不在地头混又不怎么敢,站了会才发现外面冷得厉害,又急匆匆奔回去,嘭声关上了门,屋里才睡了两个小时的,都被吓醒了,张猛翻了他一眼又继续躺下了,闭上眼里咧咧骂了句:“就你狗日事多。”

  “至于吗?那虱子能咬死你?”孙羿道了句。

  “基层就这条件,你以为你家啊。卓队长容易么,咱们睡觉他还得忙着,你还指责人家不讲卫生,你昨天跌粪堆里,还是人家给你找的衣服。”吴光宇数落上了。

  基层就这个样子,这里还不算最差的,大家对此都抱着理解态度。可没人像李逸风这么喷出来。就这李逸风还觉得委曲呢,直拍着大腿气不自胜地嚷着:“不能这样吧?啊,不能让功臣又吃苦又受罪,又流血又流泪吧。”

  “你什么时候流血了?”董韶军异样地问。

  “你看你看……抓了个虱子,喝了我多少血呢。”李逸风夸张地道着,还真抓了一个,手上还残留着血。

  “耶,因公负伤了,这得授奖呢。”孙羿也给了个夸张的表情,不料李呆会错意了,直问着:“虱子咬也算负伤,风少还被狗咬过呢?”

  “真滴?那可真是大功臣了。得授啥奖?”孙羿问。

  “犯贱功、有病奖。”吴光宇呲笑着。

  这些人一损起人来,得把你损得一无是处才会闭嘴,李逸风气得浑身哆嗦,不过打不过、骂不行、犯贱也处于下风,匹夫一怒,也仅限了拍着大腿气恼,噢,也不光气恼,他奔到余罪床前,恼不自胜地指着这帮数落他的人告着状:“所长,他们欺负你属下我,你看着办啊,你要不给我作主……”

  “我就死给你看。”孙羿一尖嗓子,替这位委曲的像小媳妇样的风少说了。

  李逸风一拍脑门,颓然而坐:“气死我了。”

  “走,不跟他们搭伙了,桑拿去。洗洗漱漱搓搓,好好睡一觉。咱们功臣不能这待遇不是?”余罪起身了,一句说得李逸风乐了,三下五除二套上衣服裤子,嚷着李呆和拴羊跟上,然后这四位乡警真在余罪的带领下准备走了。

  一听这好事,不去怎么行。孙羿和吴光宇一激灵都起来了,穿上衣服陪着笑脸道歉,一个要给乡警开车,一个要给余所长开车门,董韶军没开的了,凑热闹上来问着,我给大伙搓背总行吧?张猛也没落下,边穿边衣服边嚷着,我也得去,我得监督你们,免得你们思想境界不高犯错误。

  一群拥着出来了,余罪笑着一指众刑警对李逸风道着:“逸风,看见没,当刑警就两个特点,一是人贱,不值钱;二是狗脸,说变就变,你跟他们置什么气。”

  “就是嘛,余所长说得真精辟。”孙羿道。

  “对了,余所虽然挂职,可现在还是刑警编制里的吧?”吴光宇提醒道,众人哈哈一笑。连李逸风也板不住脸了,上车时,他一看人多了,多了个心眼问着:“所长,那谁请客呢?”

  “你觉得他们会请吗。”余罪来了个肯定句。

  当然不会,李逸风看着余罪,又怀疑了,上车时不确定地问着:“所长,我咋觉得您也不是请客的人呐?”

  “是吗?我风格一向很差吗?”余罪愕然问,众人齐齐鄙视,肯定很差了,李逸风紧张地道着:“您上次说请我们吃牛头宴,结果吃了一顿,没给人家饭钱也就罢了,还把人家老板秦海军给坑进去了。”

  众人一愕然,跟前齐齐笑得前附后仰,话说余罪请客肯定没好事,特别是翼城请得那顿,现在连孙羿和吴光宇也后悔当时没参加了,不过今天意外了,余罪的脸色很平和地道着:

  “今天是真请啊……兄弟们,实在对不住了,大正月天的奔波了几个地市,哎,刚才都没睡着,我都有点想我爸了,你们说,这人有时候也真贱啊,在学校咱们的理想都是混死等死嘛,怎么到现在都成累死累活的了……”

  或许真是有感而发,余罪说时,却是没人笑了,这个玩笑式的话题,却不能用严肃的答案总结,似乎和责任、荣耀、操守都没关系,曾经都不那样自律的人。

  可也好像都有关系,否则就说不清是什么在驱使着大家了。

  一路沉默,在大家笑意已失的脸上,和在学校相比,有了更多更复杂的东西,只有几位乡警的比较简单,他们真的有点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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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风气凛冽

  ……要充分发动群众,走群防群治路线。坚持宣传群治、发动群治、组织群治、依靠群治,充分挖掘和利用社会资源参与社会治安工作……

  王少峰副厅长的话响彻在翼城市公垩安局的电视电话会议里,解冰、周文涓、李昂川以及省城支队后援的队员作为客座是受邀而来的。

  解冰静静地听着,数日的无所事事,让他看清了,也想清了很多事。他知道,这件事酝酿到了喷发的程度了,尽管他无从知道是从那里打开了突破口。当然,很多表像可以说明这件事。比如翼城市局这边的态度趋冷了、比如对专案组的调查阻挠不是那么明目张胆了、比如作为嫌疑人屠宰场、牛头宴经营者开始公然抵制了,想传唤没有先前那么容易就随叫随到了。

  这一切都能证明,省里要动真格的了,而作为此案的重灾地区,涉足其中的人,不得不考虑自身的安危了。

  屏幕上,王少峰局长意气风发,激昂文字,手指挟着一支笔,侃侃而谈,那张白净的脸庞和有形发形,让他颇有儒将的气质,就解冰也抱着欣赏的眼光看着,他潜意识里,似乎也期待到那么大年龄的时候,也会是这样一位有气质的老男人。

  有人在做小动作了,是周文涓,她在文件上重重地划了几道,胳膊挪挪解冰,递过来了。是一句话:

  整治销赃市场。摧毁地下销赃市场和整治销赃集散地的工作要与侦查破案同步开展、相互策应,重点整治。针对我省盗窃耕牛犯罪突出的情况,各地市要加强对牲畜交易市场、屠宰市场的管理和检查,对多次参与买赃销赃、窝赃,依法追究直接责任人刑事责任;对无照经营的,坚决予以取缔、关闭。

  黑线画过,周文涓重重地加了一个问号,解冰看一眼,又异样地凝视了周文涓一句,这位在学校就晕枪的女生其实他从来没有注意过,可成为同事才发现,这位默不作声的姑娘,身上的闪光点还是相当多的。思忖片刻,他从周文涓的疑惑的眼睛里看到了问题,是担心这些话又落在纸面上。

  他笑了笑,拿着笔轻轻地划去了问号。写下了一个惊叹号代替随着他手中的笔刷刷写着,文件上涂鸦了一句话:

  上游盗窃团伙侦破取得重大进展,下游销赃坐不住了。

  随写随涂,解冰和周文涓灿然一笑,彼此都知道,扬眉吐气、荡涤污浊的时候,很快就要来了

  ……要加强串并案侦查,打击团伙、系列犯罪。各地刑侦部门发挥破案主办军作用,组织打击盗窃耕牛犯罪的小分队、便衣侦查队等专业队伍,在案件高发时段和区域开展蹲坑伏击,细致搜集犯罪证据,跟踪追查犯罪窝点,集中行动一网打尽,通过抓现行、打团伙,破一起、带一串…

  全省警务联网的电话会议通过视频、音频在传输着,很多已经走上岗位的参案人员,从车里的警务频道里,从无线的广播里,可以实时听到这次公开会议的内容。

  行动和会议几乎是同时开始的。从最北的大同、怀安到省城五原,到最南的云城,驰聘在高速路、国道上、二级路上的各色警车,都在播放着现场会议的内容,车厢里,是神情肃穆的基层警员,交巡刑垩警三大警种联合行动,这个后来被冠之以“铁拳”的行动拉开了帏幕。

  在怀仁,高速路口的大型牲运车排成了长队待检,检查站在比对车辆证件以及人员信息,检查站的一旁,暂扣的嫌疑车辆,从早晨开始已经有六辆了,期间呼啸的警车来去,载走了车上的嫌疑人员。

  在朔州,刚刚得到了嫌疑人丁一飞落脚此地的消息,一队刑垩警撒开网在手机信号出现地方蹲守,这是通过已落网的陈拉明诱捕,诱捕地是一所三星级快捷酒店,三台监视镜、五个盯梢点,要从出入客人不断的人群里辨认嫌疑人。

  突然间,宾馆外很多普通模样的人下意识地手抚着耳廓,那里面传来了监视点的信号:动手。

  于是这个安宁和谐的街区像狂飚一样,十余人从宾馆里、从街外、从停车场,飞奔着向一位戴着大墨镜的男子奔去,“不许动”、“压住他的手”、“搜身”、“打上铐子”……短促而悍猛的词此起彼伏,那人被一群大汉死死地压在身下,转眼间被反铐着,压着头塞进了车里。

  在晋中,接到高速交警的报讯,一队警车飞驰而至,在一处尚未启用的服务区滞留了四辆临时停泊的车辆,那种车型,正是省厅刚刚下发要求各地密切注意的牲口运输车。遭遇战很快解决,两位试图逃窜的司机串萝11似地铐了回来,咣声后厢铁门大开,检查的刑垩警晃着电筒,照到了数头在黑暗中咀嚼着干草,瞪着一双迷茫眼睛的动物:牛

  突审时,牲畜贩运证、检疫合格证、产地购入证明,一样都没有,再往下问,这司机简直是奇葩,车是套牌的也就罢了,司机本人连驾照也没有,振振在词说高速上从来不查驾照,直把审问的刑垩警也气得哭笑不得。

  在云城,检疫、牲畜、公垩安三处联合的封条,封上了数个屠宰场,处在市郊的数个无证交易市场,当日即被取缔。

  在天镇,当地依靠种植冬季苜蓿的大棚种植户被县公垩安局集体封查,种植户被集中到一地,就一件事,辨认当地路段公垩安检查站上拍摄下来的车辆和嫌疑人员。

  从源头到销赃,全省联动了。

  大运、大阳、五翼等数条高速路、国道运输干线,数不清干警的身影在忙碌着,数不清的警车在穿梭着,从翼城、从镇川、从安泽,省二队技侦已经排查到的嫌疑车辆成为重点查找对象,这个以点带面、全线联动的行动方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铺遍了全省数个案发的重灾区。

  “………要大造宣传舆论声势,形成严打氛围。各地公垩安机关与宣传部门密切配合,加强与新闻媒体的联系,大张旗鼓地开展宣传教育活动,努力营造专项行动的声势和氛围………”

  省厅电视电话会议室,王少峰局长一个多小时的发言接近了尾声,在他看来,这是一场准备相当充足的行动,就像他的发言稿子,是三位秘书连夜字斟句酌敲定的,讲话间,他扫视了一眼在座的同仁,莫名地有一种成就感充臆在胸间。

  是啊,这是一个上一届领垩导都未必触及的层面,今天要在他的手中颠覆了。

  会议只是个样子而已,各地市动用上千警力的突袭,再加上重案队的重点突破,他知道,等到会议结束的时候就已经成战果菲然了。

  会场里,许平秋坐在后排,坐在影像传输照不到角落里,他在翻阅着曾经让刑事侦查头疼的案卷,其中就有各地频发的盗窃耕牛案件,他识得此案的难度,曾经他指示地市刑垩警队在这个上过死力气,从蹲点、盯梢到大走访,办法用过不少,不过都收效甚微,一直以来没有找到一种切实有效的方式,来防控此类案发地偏远、作案迅速、异地销赃的案件。

  “怎么样设伏抓捕到的嫌疑人呢?”

  又是这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浮上了脑海,在羊头崖乡的案子,那个案子最精彩的地方也是让他最疑惑的地方,因为没有任何迹像表明,乡警可能从内部知道他们要动手的消息,前一天牛见山、杨静永三位嫌疑人还在异地,可偏偏就撞进了乡警设伏的包围圈子。

  他知道是谁干的,他也知道这家伙肯定用了一个看似复杂,实则简单的方式,就像在羊城摸到女毒枭一样,可偏偏这个简单的方式,案发后这么长时间,他愣是没有想明白。

  “妖孽啊……”

  他看到牲畜粪便的分析时,又忍不住赞叹了一句,眼神迷离着,在回想着把那个纯朴的孩子送过第四研究所的情形,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抗过来的。此时他心境掠过一丝凉意,回忆起了羊城初见的样子,那是一群满脸阳光的大男孩,他在思忖着,是他亲自把这些阳光男孩连哄带骗送进了满是沉渣污垢环境,他真想像不到,过上几年,会成为什么样子。

  蓦地,掌声雷动,他惊省了,看到了王少峰副厅长意气风发地结束了讲话,看到了同仁们在热烈地鼓掌,他心里有点不屑,他知道,这样的大规模行动根本扫不到犯罪团伙的根子上,太仓促了,斩草留根,过了不多久还会死灰复燃,真正的幕后和犯罪策划者,行动和打击未必能触及到他们。

  “同志们,我补充两句啊……”

  崔厅长在掌声中拿过了话筒,王少峰亲自递的,不知道领垩导又有什么安排,不过此时看样子崔厅心境颇好,不过话出口却意外了,就听他对着话筒道着:“其实王副厅这个讲话啊,纯粹都是马后炮。”

  下面笑声一片,王少峰也笑了笑,知道崔厅惯常的先抑后扬开始了。

  “他们的工作早就开始了,最早在年前吧,两个侦破小组已经深入到案发地和销赃地做了大量的工作,否则就没有今天的铁拳行动了,这些都是好同志啊,从腊月天到现在,过年都是在招待所过的,还有昨晚在省境上抓捕到重要嫌疑人的队员们,那里现在可是零下二十度的气温呐………我提议,我们省厅和市局全体领垩导班子,起立,向各地参与行动的指战员、基层干警。向仍然奋战追逃路上同志们,敬礼”

  一个整齐、庄严的警礼,从省城到地方、从地方到现场,显示在各地的电视会议屏幕上。

  会议,即将结束。

  行动,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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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好胜心切

  工作上有个定律是:干的不说,说的不干。

  坐着说话的和站着干活的,向来不是一路,属于劳心和劳力的关系,对于基层干警尤其如此,他们无从去了解和理解自己做的工作有多么多么重大的意义,更多的时候,工作的压力不得不用粗口来释放。

  “真他妈的,那个老粪真凶,隔着这么厚衣服,打得老子现在还疼。”张猛抚着自己的膀子,吃疼地道。孙羿和吴光宇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果体。然后张猛发现了,一捂下身重要部位,翻着白眼,走过一边去了。

  “他比你的大。”吴光宇咬着嘴唇笑着道。

  “你比我的小。”孙羿呲笑着,比不过张猛,比吴光宇没问题。

  两人偷笑着,谁也不服谁,不都服牲口哥的长度。此时已经半躺在热乎乎的水池里了,一下子来了七八个人,大众浴池的老板破例上和进给开火加热水了,热腾腾的水里的一泡,那滋味对于这帮疲惫的兄弟,真叫一个惬意。

  哟,又有人不自在了,是李逸风,又在咧咧地骂着:“真尼马穷地方,连桑拿都没有,还得泡大池,估计小姐是肯定木有了。”

  其他两位乡警吃吃地笑着,董韶军劝了句道着:“逸风,不要老把不和谐词挂在嘴上面。”

  “我没老挂在上面。”李逸风不屑地道,郑重申明:“我就是想下面有点痒。”

  哥几个被风少逗得差点淹在水池里,孙羿笑着道着:“烧饼,千万不能和贱垩人争辨,否则你会觉得自己比他还贱。”

  “贱垩人在哪儿呢。”李逸风一指,当然是所长了,温毛巾贴在脸上,爽得连话也不想说了。

  “一样的,你不他手下吗,他已经把人品贱格传给你了。”吴光宇道。

  “你们别老笑话逸风啊。”张猛出来说公道话了,直道着:“逸风不错了,几个乡警跟着咱们干活,这强度一般人谁受得了。乡里抓偷牛的,他鼻子上还留了道伤呢。”

  哦,那倒是,兄弟几个都给了个竖着大拇指的动作,可不料李逸风此时感触很深了,很迷茫地问着大伙道:“各位哥哥,你们说这应该是光荣的事,对吧?”

  对呀。

  要是对的话,就不对了,风少看着几位果体兄弟痛不欲生地数道着:“你们看我过的日子啊,所里被指导员训,被所长训,被嫌疑人打,被虱子咬,还被你们调戏,我好歹也是个官二代呐……大完年的,跟上你们受这罪。我咋就觉得自己有点犯贱呢?”

  风少说得声情并茂,表情里的迷茫绝对不是装的,就像被人拐到深山老林里的胸大无脑妇女一样,回头想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众人愕然看着李逸风,跟着噗哧噗哧,都没心没肺地笑了。

  不光他,其实大伙都有点犯贱,对吧。李呆说他爹唤了他好几回了,李拴羊心系着家里的地该着翻一遍了。纯朴到这水平,把几位刑垩警听得笑意更浓了,连被停职后好郁闷的张猛,也难得地露出笑脸来了,去羊头崖乡本来是准备散散心去的,可没想到比他在二队接的案子还闹心。

  “放心吧啊,逸风,这事已经提上程序了,各地参案的越来越多,这些贼只是抓上几个,一个牵一窝,地方上有事干了。咱们就能歇会了。”孙羿道,安慰了李逸风一句。吴光宇也和乡警说着,差不多就能回家看爹去了。自从支队派专员赶赴镇川提审几位嫌疑人,在座的冲在一线的,都知道可以歇口气了。

  半天没见余罪说话,董韶军撩了把水,问着余罪道着:“哎,余儿,安慰安慰呀,你们乡警队伍,军心快不稳了。”

  余罪此时才把热腾腾的毛巾从脸上揭下来,舒了口气,看着澡堂里赤裎相见的同事们,他说道:“其实我正在考虑,是不是把犯贱进行下去。”

  “啥,还有犯贱的事?”李逸风吓了一跳。

  “当然有,主谋还没有抓到。”董韶军道,此时他离余罪的思路最近。

  “就是老粪阿尔斯愣交待的,李什么?逸风本家。”孙羿道。

  “李宏观,笨蛋。”吴光宇纠正道。

  张猛接上话茬了:“在阳原市,地方上肯定早开始围捕了。”

  李逸风左看右瞅,来了句总结:“是啊,那就没咱们的事了,等着立功授奖就行了。”

  “奖是肯定的了。”董韶军道,看了眼余罪又补充说着:“不过,这个人未必好抓呀。一般情况下带头的都不好抓,如果真和翼城那拔销赃的一伙,应该早知道消息了。”

  “一上通缉令,没跑。”孙羿道。

  “你信通缉令那玩意?放草原上,你看认识字的能有几个。”张猛道。

  “也是啊,他要是躲在草原深处,和牧民一块过。还真不好抓。”吴光宇道。

  “那牧民全身牲口味道,一般人还真受不了啊。我要当逃犯,绝对不来这儿。”李逸风深有体会地道

  众人又是一笑,有人笑不可制的摁着李逸风脑袋,这家伙又开始说胡话了,直和大伙讨论过次不洗澡以后,应该是个什么奇葩味道,恶心得连董韶军也听不下去了。董韶军笑了半天才发现,余罪又保持着原样,热毛巾贴到了脸上了,他起身顺手一把揭了问着:“有话说完,知道你有心事。”

  “那我就说了,这个人如果抓到,咱们的任务立时结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过我判断,应该抓不到。”余罪道,眼睛里光彩熠熠,似乎这种较量才能唤起他心底的斗志。

  下面的可不服气了,张猛不屑地道:“就你行啊?”

  “是啊,就你行啊?”孙羿也道。

  “就你行,也不行啊。”吴光宇道。

  大的行动都是有统一指挥、统一规划的,你就行,也未必能放以那位位置。

  余罪笑着道:“你们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但不能侮辱我的智商,暂且假定阿尔斯愣交待的这个李宏观是主谋,他也是现在我们发现最适合当主谋的一位,第一,有养殖的兽医经验,配制出诱拐牛的药物没问题;第二,有牧场工作经验;第三,和盗窃团伙上线,那个草犊子关系密切,老粪阿尔斯愣正是通过草犊子认识的他;第四,有过前科,是在广西传销被判断一年零六个月……”

  “这又能说明什么?”李逸风没听懂。

  “你简单把他经历归纳一下。在牧场停薪留职下海,郁郁不得志,最后走上了传销的路子,被打击后,他痛定思痛,又从他的专业领域找到一个致富的捷径:偷牛。有过犯罪的经历,严格地讲,传销这种犯罪很能培养人的组织能力,于是他靠着专业技术和混迹的经验,组织起了这种团伙式,跨地市的盗窃和销赃作案方式……你们想想看,偷牛的、运输的、销赃的、制药的、联系的……一级一级相当严密,几乎就是传销的翻版嘛。我们要不是无意中发现了草犊子这条线,抓草犊子又阴差阳错逮住了老粪,这个模式恐怕到现在我们还看不清楚,还得在原地打转。”余罪道。

  “对啊,据阿尔斯愣交待,李宏观是以经营这种天香膏非法药物为主,价格奇贵,一袋一百,不过是阶梯式的,多一百袋减五块,一次提百件以上直接是批发价;而且介绍新客户,直接从新客户消耗的产品的提走一部分利润……这样的话,很能刺激这种偷牛方式的传播啊。”董韶军思忖着道。

  “噢,还真有点像传销那帮货。”孙羿道。

  “可是,余儿,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嫌疑人已经露面了,等着他的就是通缉了。”吴光宇道。

  “通缉要是万能的,咱们网上就没有那么多逃犯了。它的作用是非常有限滴。”余罪道,他看看众人,不确定地征询着:“我说兄弟们,这个人要抓在咱们手里,那可露脸了,只是我不知道这个人的含金量有多高,要光几千块钱奖金就算了,还不如兄弟们回家睡觉呢。”

  “那……多高才算高?”李逸风好奇地问。

  “能评个集体功劳吧?”吴光宇道。

  “要集体功劳干什么?我们乡警,和你们又不是一个集体。”李逸风呛上了。

  “要是值几头牛就成。”李呆兴奋地道。李拴羊有感触了:“肯定值好几头牛,要是给咱所里配个个车就好咧。”

  乡警哥一开口,话题准进行不下去,众人一笑,兴趣被撩拔起来了,李逸风期待着,要是整个功劳啥地,是不是提拔有望?孙羿和吴光宇商量着,如果有希望也能试试,在二队当司机,都把老子当小孩看,就解冰牛逼得不得了;张猛无所谓,停职还耿耿于怀着呢。不过对于余罪的话深表怀疑,跨市区执法抓人,难度可比想像要大得多,这一行除了乡警就是司机,屁股后铐子都没挂全,抓个屁呀?

  众人被泼了瓢凉水,稍安下来了,不过董韶军却发现余罪嘴角翘着,在观察着每人的表情,他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感觉这家伙肯定是已经拿定主意了,只是需要有人帮他而已,就像在警校邀人打架一样,明明是他想闹事,他一定会激起别人的愤慨来,然后再群策群力开始群殴。

  董韶军笑了笑,没揭破,他倒是巴不得继续下去,这是他从警以来第一次,他的兴奋劲还没过呢。

  “简单点,赌一个如何……我赌地方上他们抓不到这个人,因为最了解这个人的,现在除了我,还有一位,是马老。”余罪道,他一吹牛,大家都表示不屑,于是余罪趁热打铁,赌注开出来了:“行动已经开始了,要抓到,咱们返程,一切开销算我的;要抓不到,还是现在的阵容,听我指挥,继续入往下找,如何?”

  “赌了,回市里我要一条龙服务啊。”李逸风啪唧一拍手,下注了。

  余罪一笑,起身了,光溜溜地踏出水池,悠闲悠哉地躺在床上叫搓背了。李逸风蓦地发现,没音了,两乡警眼巴巴看着他,其他人却是贼忒忒看着他,他愕然地问着:“怎么了?怎么没人敢跟他赌,胜负五五之数。”

  “不是不敢赌。”孙羿道,很严肃地强调着:“而是自从认识他,我们就没赢过。”

  众人笑了,李逸风强自镇定着,不过此时心里免不了有点惴然了,越看所长越不像他认识的所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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