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暧昧的安倍政权

暂时暧昧的安倍政权

不出意外将成为下任首相的安倍晋三，其竞选纲领上极其模糊。惟一确定的是，他以鹰派作风起家，而就任后也应该奉行“新保守主义”的执政方向。

文 □ 特约撰稿员 马挺（发自东京）

９月１日下午５时，日本广岛。继任小泉呼声最高的安倍晋三，终于正式表明他将参加下届自民党总裁竞选。在大厅蓝基调的背景中，安倍以其罕见的温和表情，柔声柔气地开始发表题为《美丽的国家——日本》的竞选纲领：我希望能够创造一个受到世界各国人民尊敬的，让孩子们能为出生在日本而感到自豪的美丽的日本……

9月20日，自民党总裁选举后，安倍将成为日本新一任首相。

自福田康夫表示不参加角逐后，“安倍继任”渐成大势。但其本人还是扭扭捏捏，一直等到谷垣、麻生都表明参选，而舆论又认为安倍稳操胜券时，才“千呼万唤始出来”。即使如此，安倍还是谨慎地注意到尽量在外形和语言上削弱人们对他的“鹰派”印象。

日本媒体也不是吃素的。对他的竞选纲领评价就三个词：空泛，抽象，混乱！

“新保守主义”之原点

安倍在纲领中提到的“新保守主义”，原文直译为“开放的保守主义”。根据他今年7月出版的《创建美丽之国》一书的观点，不妨释为“新保守主义”。其实，他的言行与小布什麾下的“新保守主义”者们也是异曲同工。

我们不应该以“出身”论人。但同是政治世家，小泉很少提到他的曾任众议院副议长和议长的祖父和父亲。小泉家三代官拜邮政大臣（昔称“递信大臣”），而有上百年历史的日本邮政系统却成了“小泉改革”的矛头所指。

安倍晋三的祖父安倍宽，战前的众议员，二战中对抗军部的侵略政策，以“反东条”著称，是当时的“鸽派”。

父亲安倍晋太郎在性格和理念上，被认为比较接近祖父安倍宽。而安倍晋三最经常挂在嘴边的却是对他宠爱有加的外祖父、曾涉嫌甲级战犯的岸信介。

岸信介在战前就是“满洲国的创立者”之一，主掌“满洲国”的实业部，制订过“满洲开发五年计划”，二战中任东条内阁的工商大臣，为战时经济掌舵。岸信介战后任两届首相，被称为日本“保守反动”政治的“化身”。这反而使安倍自幼就对“保守主义”有着一种亲近感，也成为安倍政治生活的原点。他公然表示：“我虽是安倍晋太郎的儿子，却是继承了岸信介的ＤＮＡ。”

安倍在《创建美丽之国》中说，他并不想大声叫喊“保守主义”。对他来说，（新）保守主义不是一种意识形态，而是思考有关日本及日本人时的一种“姿态”（语焉不详，只好照译——笔者）。

“新宪法制定”之矛头

岸信介是最初提出修改战后宪法的日本主要政治人物之一。1957年第一届岸信介政权时，就在内阁设立了“宪法调查会”。

安倍认为，自民党建党的两大宗旨是重振战后经济和使日本“恢复独立”。而“改宪”，按安倍的说法，是由日本人自己从一张白纸开始重新制定宪法，才是日本真正恢复独立的象征。

关于现行宪法，安倍指出，当时（占领军）的起草者，虽然是抱着理想主义和热情，但盟军（主要是美国）的目的是为了绑住日本的手脚，防止日本“抬头”而再次成为列强(之一)。在这个说法中，他回避了“军国主义复活”的字眼。值得一提的是，安倍是日本国会的“反自虐历史观”组织的成员，并在日前表示下任首相不需要在历史问题上再次道歉。

自民党已在去年制订的“新理念和纲领（案）”中，将“制定新宪法”列在纲领之首。无独有偶，安倍的竞选纲领也将“制定与开拓新时代的日本相适应的宪法”放在第一条。

在发表纲领后的采访中，安倍承认，50多年来改宪不成的最大壁垒，是现行宪法有关改宪的程序，尤其是必须的国民投票制度和参众两院全体议员三分之二以上的赞成。他首先要成立国民投票法案，并争取国民在改宪方面取得共识，争取在任期中为改宪理出头绪。

安倍把解决50多年来的“老大难”问题作为竞选承诺的目的何在呢？就是为了摈弃“和平宪法”。而“当务之急”就是要使日本可以行使“集团自卫权”。如果改宪遥遥无期，那就通过“解释改宪”来使日本可以行使“集团自卫权”。

日本如果可以行使“集团自卫权”，那自卫队（改宪后可能称“自卫军”），就不会被宪法永远关在国门内了。

在安倍眼里，日本就连制造洲际导弹和持有核武器都不违反宪法。其根源又是来自他的外祖父。他于2002年5月在早稻田大学的讲演时说：“（制造）洲际导弹，在宪法上没有问题，就是原子弹在宪法上也没有问题，只要是小型的。……岸（信介）总理在（国会）答辩中还说，使用战术核武器‘不违宪’呢！（岸信介当时答辩为‘持有’而非‘使用’原文注）”。

事实上，安倍晋三近年来的蹿升正是来源于他对日本被朝鲜绑架民众问题上的强硬，从而获得了日本民众的支持。此后，他在对中国和韩国关系上也表现出他的强硬，从而树立了其鹰派的形象。

“改定教育法”之决心

对“教育基本法”的改定，是“安倍纲领”中几乎与“改宪”相提并论的重要支柱。表面上的理由也与“改宪”相同——因为是在GHQ（盟军最高司令部）占领下制定出来的。

安倍说：“我的外祖父经常考虑的是：‘国家应该如何？’（对日本）具有一个整体观念。但是外祖父以后(政治家)，却不都是一直避免提出自己明确的国家观念吗？都是经济至上主义（者）！”

在他自己的《创建美丽之国》中，回忆自己的学生时代，对日本的战后教育大加挞伐，认为日本人的战后国家观是“教育的扭曲”所造成的：“战后，日本只是一味在国家主义上追究战争和战败的原因。其结果，就是在日本人的心中注入了‘国家＝恶魔’的方程式。这就是战后教育的失败之一。”

安倍在书中引用了2004年的一项国际调查结果：高中生中对自己国家感到自豪的，中国占79％，美国占71％，而日本只有51％。

在日本，谈论“爱国”是要遭白眼的。因为只有“右翼”政客和某些黑社会组织才会直接标榜“爱国”，而在一般民众中，提到日本“国”，要么就是发动侵略战争的“大日本帝国”，要么就是战后为美国马首是瞻的二等国家。

所以，要日本人“爱国”是很难的。尤其在教育界，很多教职员公然反对在典礼上挂日本国旗，唱“君之代”时也带头不起立。可想而知，他们的学生如何能对祖国感到“自豪”。自民党提出的《教育基本法》改正草案中，就因公明党反对直接写入培养学生“爱国心”的字样，而只好绕圈子，改成“涵养爱乡土和国家之心”。

安倍对战后教育的愤慨可能还与其少年时的经历有关。由于岸信介当时是日本社会中“恶”的象征，作为外孙，安倍在学校的师生中，常常感到一种敌意。按安倍的叙述，高中时,有的老师甚至故意在他的班上鼓吹废除日美安保条约。这样的经历，给了年轻的安倍以深刻的影响，更使他从根本上皈依了保守主义。而安倍作为纲领提出来的改正教育法，无疑是带有很浓厚的国家主义（Nationalism）保守色彩。

“有主张外交”之内涵

安倍表明他要作为“政治斗士”，在纲领中提出了所谓的“有主张外交”。从日语的语意、语感上来讲，“有主张的外交”应该是“有主见的，并将其贯彻于实践的外交方针”的意思。

但是，从安倍的纲领中很难看出他要“主张”什么，除了坚定地巩固日美同盟。安倍在纲领中说：“以有主张的外交，使日本成为强大的、值得信赖的国家”，“强化‘为了世界和亚洲的日美同盟’；日美双方确立‘同甘共苦’的体制，同时在经济领域也强化同盟关系”——这些都只是泛泛而谈。

安倍认为，战后至今，日本对中韩等国的外交是一味的“道歉外交”，没有在亚洲取得应有的领导地位；在联合国，日本也没有发挥应有的领导作用。作为一个“政治斗士”，为“美丽的日本”在世界上博得安倍认为应该得到的尊重和地位，他首先要使日本摆脱“和平宪法”的“桎梏”，结束战后状态，成为真正的“独立”国家。

在此次自民党总裁选举中，如何修补对华关系，是一个重要的话题，而推进中日首脑会谈也是三位候选人反复提及的问题。

在9月11日的记者招待会上，安倍说他已经通过自己的渠道在极力推进中日首脑峰会，而麻生则吹嘘自己今年与中国外交部长李肇星的两次见面确保了中日关系不向更坏的方向发展。

综合安倍目前的对华外交策略，也是云山雾罩。他先提出“政经分离”，后改口为用经济和政治两个轮子把日中关系推进到更高层次，显得摇摆不定，很难说有什么“主张”。

而在最为敏感的历史问题上，安倍在面对日本战争罪行的提问时极力回避，只是表示历史的问题应该由历史学家来解决，此后又否认中国将日本国民和战犯区别对待的立场，称其“没有形成文件”，并将这种区分斥为“阶级历史观”。

在靖国神社问题上，他先是拒绝回答是否会前往参拜。此后，安倍又表示，他不会以官方身份参拜靖国神社。